第四章

孤雪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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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目前的情势看,庞同德已然变成一颗“问路”的石子。

    如果幕后只是庞家的人在操纵,那么庞同德会是下一个目标。如若不然,那庞雅媛的官司就变成了这局对弈中,对手用来打击“东靖盟”的一记重拳。相比之下,耿于怀宁可结果是前者。“庞氏创业”就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是毕竟影响有限,颜冰的倒台已让“庞家”的最后一抹希望破灭了。如果他们只是“自救”,那一切都不会太糟糕。

    可是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暗处的敌人只怕帮忙“庞家”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冲着“东靖盟”来的。

    以庞雅媛脱罪的点点滴滴来看,这个角色的背景不简单,从权势到金钱,从人脉到智谋只怕都不是“软货”。

    而且这个对手,似乎不但了解“庞家”和“花家”的恩怨,对于花语和自己的关系都清清楚楚。“庞家“和”花家“的恩怨,知道的那么清楚的人不多,除了当事人外,只有“蟒帮”的简风亦了解。而自己和花语的关系,能传出去的漏洞只有一个~鸠尾!

    鸠尾现在是刘业勋力保的对象,如果鸠尾透露自己和花语的关系给这个神秘人物用来打击“东靖盟”似乎说不过去。可是鸠尾如果只是想“借刀杀人”对付自己,那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鸠尾!

    ~当时的一时手软,的确是自己的一个致命错误。你到底想要什么?打败自己带来的成就感对你的诱惑居然大到不顾两人多年的同袍莫逆,知己相惜吗?

    深锁的眉头,纠结的还不止是外围的危机,内里也是四处起火。花语的妹妹花蕊和花聆是被刘业勋派人救回来的。这让耿于怀第一个想到的是花语和刘业勋在事前达到了某种协议,这是花语的性格和做事的风格,也是刘业勋的做事风格。

    而且花语手腕上的“血刑”也证明两人有所接触,一个是抚养他长大的长辈,一个是自己交付了生命去爱的人。连自己都不舍得伤害分毫的人居然被最敬重的人逼进了死角。他无法原谅他,如果再见,他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不对他倒戈相向。

    自半山亭后,他拒绝和刘业勋的一切接触。可是刘业勋还是送了花聆和花蕊过来,花聆也许年纪稍长一些,被贩卖的过程中受到的惊吓也没有花蕊的惨烈,所以尽管畏缩和惊恐神智还算清明。可是花蕊不同,年纪较小,而且可能在贩卖的过程中受到的惊吓和折磨较多,尽管已然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是神智时不清楚,连最基本的生活作息都与正常人有了出入。

    趴在地上,双手捂耳的进食;夜里畏缩在床底惊恐的瑟瑟发抖;听见人声就冷汗频冒;身子永远是卷缩的,勉强的站立都如秋风里的落叶一般;害怕所有有反光的东西;听到雨声和雷声就惊恐到自残……

    这些所有都让耿于怀不自禁的想到初见花语的那一幕,难怪她**的站在拍卖台上宁可血溅石台也不愿委曲求全,难怪她宁可玉碎,也要找庞同德报仇。她经历了花聆和花蕊所经历的前半段依然如此仇恨,如果当时不是他买下她的话,那花蕊和花聆所经历的是不是也会是她要经历的?

    身侧的手掌已捏握成拳,他不敢想。可是又不自禁的想到她坠崖的那一幕。她说她累了,让他放手。

    累了!就可以放手吗?

    心脏的位置已经空了许久,可是空了原来还是会疼。

    看到花蕊的自残和畏缩会疼,看到花聆的一脸祈求和无奈会疼,想到自己终究失去了最不愿意失去的人会疼。

    花语!

    ~你是世上最残忍的女子!

    你用死亡离开了这个世界,却用一个交托绊住了一样宁可用死亡来结束一切的我。还要我生生看着与你容貌相似,经历相似的女子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而有心无力。

    花语!

    ~就算心底每次呢喃你的名字只是心痛,却又无法不一次一次默默的念一遍又一遍。

    你累了,所以放手!

    可是我累了,请教我如何放手!

    刑离安排在出境处的眼线,找到了简风亦将要出境的信息。在第二次确定了身份之后,简风亦唯一给自己的希望是也许你也有活着的一线生机。

    可是简风亦,你给我的是一线生机,还是一个圈套呢?

    无暇顾及,所以只能一头栽进。安排好手头的事,直接上了远赴图卢兹的飞机。可是那茫茫前路是否有你在等待。

    刑离在两个小时前打了电话过来,说人已带到了图卢兹城郊的“魏玛别墅”。“魏玛别墅”是童擎在图卢兹购置的私人产业,原本耿于怀是准备和花语婚后度蜜月时,在此歇脚用,所以和童擎要了钥匙,可是没想到此刻居然变成了“劫后相逢”的地点。

    是劫后吗?

    车子已在晨曦中滑入那条私家公路,晨光不如骄阳浓烈,却是一天中驱走黑暗与寒冷的第一道光明,光芒隐动在法国梧桐的枝隙叶间星星点点,不太刺眼,婉约璀璨。风动梧桐,摩擦出沙沙的轻响,在静谧中传递着一丝迫切,一缕渴求,一抹期待。

    花语!

    ~耿于怀在阖起的眼帘下,已隐约可见她灿然明媚的微笑,她依赖而专注的凝眸。手指间似有似无已抓到那久违的温度。

    花语!花语!我们不要再分开了!不要跑了!我也会累的,请你相信我!只怕是一次!就这一次也好!

    车子在转了一个弯后,已隐约可见路尽头的“魏玛别墅”那白色的木栏和两层高的建筑体。

    晨曦中,淡淡的山间雾气袅袅绕绕,有些模糊,有些不确定,司机降下了车窗,迎面而来的不是清新怡人的山间气息,而是满鼻游游荡荡的烟火燎烧。耿于怀防备的睁开了眼,才见越来越靠近的建筑体居然泛着浓烟和火光。心头一抽,一股寒气从背脊直窜心窝。大声命令司机提速。心里那块原本放下的石头又重重压在了心头。

    须弥车子已冲到木栏前,还未停稳,耿于怀已飞奔而下。眼前的火势早已控制,刑离背对着大门,正在指挥调度。听见刹车声,霍然回首……

    夜色玫瑰之城~图卢兹!

    它的名字,不是因为满城玫瑰而得名,法国并不盛产玫瑰,虽然它以精油和香料的制作闻名,亦是全世界香料的主要产地之一,可是它的原料大部分是从国外进口的。全世界真正的最大玫瑰产地是保加利亚,保加利亚所产的玫瑰油质地纯正、香气浓郁,最高年产量为2吨,出口量一直居世界第一位。

    那图卢兹为什么被称为“夜色玫瑰之城”呢?

    涟漪扶着简风亦找了一棵背风的法国梧桐靠坐,他明明浑身是伤,这一路却一直眉目专注,嘴角含笑的斜睨着她。

    “我们真的不下山吗?他们追来怎么办?”

    “我们似乎是出来旅游的,不是浪迹天涯的逃命。”他笑的很痞子,有些邪恶有些轻蔑。斜倚在树干上的身子轻轻移动着坐了起来,用眼神示意涟漪也坐下。

    涟漪摇了摇头,挨着他的身子,也靠坐了下来。他们挑的这个位置还很不错呢,举目远眺,图卢兹的全景居然都纳入了眼底。天色渐渐由黑转成了淡淡的青灰色,山下的景致依旧有些模糊,偶亮的灯火如突坠人间的星子逃兵,疏疏落落的分布在尘世里,偷听着万家的纷纷扰扰。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他们在圣赛尔南广场被袭击的时候,没有人帮忙;他在那山间别墅被人狠揍时,没有人帮忙;当两人被关进地窖时,却有人出手相救;明明那些人救了他们,为什么简风亦连谢谢都不说,甚至还想了办法甩掉他们;为什么他们甩掉了那些人,不赶快下山,却滞留在山头;还有袭击他们的人为什么言语间充斥着如此巨大的仇恨……

    她心里现在有几千个问题想问,她脑袋里全是疑惑和问号,可是应该怎么开口呢?他不会老老实实的告诉自己答案,他不会说的,不知道为什么,涟漪感觉自己似乎很了解他的为人。虽然他表面不羁,甚至放荡轻浮,可是他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而深沉,善于算计,甚至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

    她知道!

    因为清楚,所以反而问不出口。如果他不想说,那么再怎么纠缠,他给你的答案也不是事实。那么“问”又有什么意义?

    “你想问什么?不要憋着,皱得象一张老太婆的脸难看死了。让你问一个问题。”简风亦淡淡的笑着,瞅着她的眼睛也如从天幕逃走的星子一般晶亮。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带着需索和占有,可是自从两人被袭击以后,他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很朦胧,很飘渺,一闪而过,似乎抓住了,凝神猜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抓住。很象得意,可是又不全象。

    “我问你,你就会老实回答?”

    “问吧!你再啰嗦两句,问了也不答你。”舒服的靠在树干上,简风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居然有要睡觉的意思。

    “那些人救了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左思右想,好像这个问题比较困惑。至于袭击他们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是最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简风亦和他们有仇。

    眼睛是闭起的,简风亦略略沉吟了半晌,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东靖盟”和自己的纠葛在她看来居然没有后者更让她好奇?。看来她虽然丢掉了以前的记忆,却没有丢掉错乱中把握关键的本事。无论样貌如何改变,骨子里的聪慧和精明倒是从没离开过她,如影随形。

    “困难中伸出的手,并不见得都是‘雪中送炭’。”既然答应给她一个答案,就不想欺骗。可是这样的答案她是否能理解,就不是他愿意负责的了。

    这是答案吗?

    涟漪吊起了半边眉毛,斜睨着吊儿郎当一脸轻浮的简风亦。他的答案说了和没说真是没有多大的区别。有些气恼的随手揪了一把乱草朝他撒了过去,因为重量太轻,半途就纷纷坠落,大部分还很不给面子的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被他看到,脸上的笑就更可恶了几分。

    抬起的拳头还没挥出,安静的黑暗中突然有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咕……!”涟漪脸上的恼意顿时化成了僵硬的半羞半恼。一股热浪很快就窜烧到了耳根后,红到了脖颈下。

    简风亦喷笑出声,戏谑的眉眼里全是调侃。

    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涟漪突然又听到一声:“咕……”。这次唤作简风亦可恶的笑意僵在嘴角。

    “哈哈……我还以为某人是不会饿的。”涟漪伸手搡了一旁的简风亦一把,很恶意的拍了拍他的肚子:“原来某人这里饿的时候也会唱歌。”

    调侃他的代价是在下一秒,敲击的手指就被握入强劲有力的手掌,手腕用力,毫无防备的身子已被拉入温暖的怀抱。他的额抵着她的额,他的鼻尖暧昧的轻轻碰触着她的鼻尖。

    她双拳用力的撑住身体间的距离,却没办法撑住他逐渐靠近的双唇,手上更使了几分力,触到他受伤的肩胛,不禁让他皱紧了双眉:“你还真忍心……”渐重的压迫稍微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吃了痛的肩膀却没有退后的打算。

    “我想吻你。”他不知廉耻的直接宣告。

    脸颊在黑暗里滚烫出妩媚妖娆的霞色,涟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太狼狈的躲闪他的亲近。

    “涟漪,你也许现在还不爱我,可是最少你并不讨厌我是不是?”

    告白来得太直接,让涟漪忡怔当场,失去了伪装平静的能力。不是在谈论肚子饿的话题吗?怎么会突然扯到这个问题上去了。脑子有些纠结的凌乱,心脏沉重的声响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敲在呼吸上。

    “涟漪,为什么我被攻击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冲过来想护住我。”他步步紧逼,努力勒索,不想再让她找到逃避的借口。他和她从来就是同一种人,只要找到取胜的机会绝不轻易放弃。

    她看着他,长而微卷的睫毛在晶亮的眸子上闪烁着坚定而浓烈的琉璃光色,幽深的眸子亦倒影出自己都解释不了的慌乱和狼狈。她为什么要慌乱?她可以告诉他,因为他们是一路人,所以在危机到来的时候,很自然的相互扶持,很自然的同甘共苦。

    狼狈?

    她为什么觉得他的问题让自己备感狼狈呢?是因为被猜中了心事吗?是吗?她对他有了感情吗?

    “我被刑离揍的时候,你心疼吗?”他的唇缓缓靠近,有些泛凉的唇瓣轻轻压在涟漪呆怔的嘴角上。轻轻的吮吻,舌尖带着诱惑描绘她的唇线。而她依旧无法回神的,在一片迷茫离乱里努力想看清造成自己慌乱和狼狈的原因。她一直笃定自己并不爱他,可是为什么看到别人攻击他的时候,她会紧张,看到他被伤害,心会疼痛。

    为什么?

    “涟漪,你心里有我的。”轻轻的叹息,他直接给了她答案。温软的声音象远古呢喃的咒语,一遍又一遍的萦绕耳畔。舌尖终于撬开她的唇齿,狂野的展开**的诱惑和掠夺。环抱的手臂渐渐收紧,就算疼痛也不忍放开那娇柔香软的身子。

    涟漪!

    ~这是为他重生的涟漪啊!

    逐渐加深的吮吻,带来灵魂深处的战栗。身子慢慢从僵硬变成了依赖的虚软。是的!或许她是爱上了他,什么时候爱上的不知道,可能是从他有问必答的教授她种下一株株茉         莉         花枝,可能是从他一次次执着的专注凝眸,可能是从他每天吃饭都讲一个笑话为她解闷的小小心思。

    动心!

    ~原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顺从的合上了眼帘,被动的亲吻开始回应他激狂深切的需索,记忆里有些微熟悉的感觉在缓缓蔓延。那么执着的逼迫和需索,那么浓烈的依恋和珍惜。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双深邃哀伤的眼眸,混乱的迷障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在心底泛滥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