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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溪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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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有一队快马疾驰,卷起滚滚尘烟,只听得驱马的冷喝和皮鞭抽动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五皇子赶上最前头的马,高声道:“叶榆,歇会儿。再这样赶下去,你没事马都会累死。”

    叶榆知道马匹坚持不了多久了,若是在这么行路怕是有从上面摔下去的危险。他抬头看见前面有驿站,便勒马对五皇子道:“殿下,您慢些走,莫要这般急赶,卑职能否先去驿站换匹马先行?”

    五皇子微微皱眉道:“上京虽有时疫,但你家中应是无恙的,你这样不休不眠往回赶,身子能受住?去驿站休息一晚再去。”

    叶榆原本不该这个时候回来的,是华兴帝下令让五皇子提前回去守住城门,因城中时疫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有些公孙权贵坐不住了,总想着偷溜出去。陈仲彦能得罪一些权贵大臣,但难免遇上仗着身份尊贵的公侯要硬闯城门。五皇子是华兴帝最为信赖的皇子,故而才会派他回去镇守上京,压制住一些阳奉阴违的王室公侯。

    叶榆听闻五皇子要提前回上京,便耐不住性子跟华兴帝求了旨意,让他跟五皇子一道回去,也好早些回家看看。五皇子认识叶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什么都比不得家里人重要。虽然偶尔想要劝他几句,大丈夫不要感情用事,有妇人之仁只会是拖累,但想到当年在避暑山庄里,陆氏的情深意重也令人唏嘘,便打消了劝他的念头。

    叶榆不想拂了五皇子好意,但他心下着实有些不安,有些难以抉择的皱紧了眉头。五皇子见他为难,也不想逼他,只是退一步道:“若是实在急着回去,就先在驿站歇息两三时辰,到时候再走不迟。”

    叶榆勉强点头应下,这才跟着五皇子往驿站去。待稍作休息后,叶榆决定提前走,便带了三两侍卫先五皇子一步往上京赶去。

    入了上京城门正巧看见陈仲彦在城楼上,叶榆给侍卫亮了牌子这才被放通行。陈仲彦见是叶榆眼前一亮,一把拉住他道:“你怎么回来了?”转而忽然想到叶家小公子的事,脸色一变,满目忧色叹息道:“叶榆,你接到家里头的信了?”

    陈仲彦不分日夜站在城门前,一把横刀挡在门口,任那些王孙公侯怎么威胁喊叫都不放行,这些么天下来早已经熬得双目赤红,里面尽是血丝。他睁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起初还吓了叶榆一跳,待看到他提及家中变了脸色,叶榆心下一沉。

    “家里怎么了?”叶榆扣紧了陈仲彦的手腕急声问道。

    陈仲彦只觉得叶榆修长的手看似无力,握在他手腕上的时候,竟是捏的一阵疼。看来叶榆还不知道了,陈仲彦叹息道:“快些回家吧……”他看着叶榆脸忽然煞白,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血色一样。他也想不出什么劝慰,只得沉吟片刻,握了握叶榆肩头道“老弟,你尚且……尚且年轻……”

    陈仲彦宽慰的话还断断续续没有出口,就只见叶榆如一阵风般转身而去,片刻便不见了身影。他张了张嘴,心下也是一阵叹息。

    ※

    一路走来上京倒是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一片狼藉,官府已经在外围搭了棚子暂且收容那么难民,开仓放粮后,难民们也渐渐能混上口饭吃,只是仍旧有人时不时病死被带走,有些刚刚发病就被拉了出去。传闻只要有发病的迹象就会被拉出去焚烧,终日有哭声萦绕上京的天空中。

    叶家的大门紧闭着,守门的老孙头正在屋里头烧香,他先是乞求这场瘟疫赶紧过去,随即想起了府里的小公子。叶榆跟陆问薇无疑都是难得的温和主人,平日里待下人也算是和气,逢年过节总是会贴心的给下面发些点心吃食,让他们带回去。老孙头想,叶大人跟叶夫人性情好,人又和善,长得就跟画里出来的一样好看。这样好的两口子怎么就不能得老天庇佑呢?

    他想着便又点了一炷香上去,香刚刚捏到手里,就听见外头一阵猛烈的砸门声,这吓了他一跳。自从夫人下令说要封府后,就没人在往来进出了,眼下这个时候能是谁在敲门?他忙放下手中的香往外面走去,正准备打开门悄悄看上一眼,就被外头猛地大力推开。老孙头脚下一滑差点没被推倒在地上,摔个大跟头。

    “谁,谁啊这是,我们叶府不准闲人进来,出,出……”老孙头心下恼火,正准备喝令来人出去,一抬头就看到一身玄衣,手持长刀的叶榆。

    “大人!大人您回来了!”老孙头激动道。

    叶榆脸色并不好,一路疾驰连着几天没有合眼,如今并不比守城门的陈统领好上多少,一双桃花眼已然赤红一片,他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又脱掉身上的玄衣外袍,对老孙头道:“拿去烧了。”

    老孙头应下,只见叶榆转眼便已经往内宅而去。

    半月湖一如其名,形如半月,四周皆植垂柳,时值夏季绿柳垂荫,映在湖上清凉动人。临近湖上,有一精致小院,正是玉竹轩。玉竹轩被竹林眼影,置身其中,犹如碧海。

    分明是入目皆绿,叶榆一颗心却似火烧火燎般,灼热难奈。他一路穿行而过,待到了玉竹轩,便听到有阵阵哭泣声传来。这让他一颗心像是直接丢进了油锅里,煎炸蒸煮,痛楚难耐。待入了玉竹轩门,见在外头嘤嘤哭泣的是这院子的几个小丫鬟。

    叶榆不做理会直接往玹儿住的偏厢而去,推开门入目的画面却是让他瞬间如置冰窖。叶榆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步踉跄上前,稍稍扶住一旁的锦绣屏风,这才轻唤道:“问薇,我回来了。”

    陆问薇恍若未闻,只是抱着玹儿一动不动。

    叶榆咬牙按住陆问薇肩头,扳过她的脸:“问薇,你看着我。”

    陆问薇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目光也缓缓落在了叶榆身上。她张了张口,半晌才哽咽道:“玹儿……”

    叶榆看了眼陆问薇怀中的孩子,玹儿小脸滚烫,呼吸十分微弱,但仍是看的叶榆心下激动。玹儿还活着,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叶榆握住陆问薇的手,柔声道:“薇儿,你不要这样抱着他,玹儿会不舒服的,你把他放在床上好不好?”

    陆问薇不舍得松开,这些天的煎熬,让她已然崩溃,就在听到太医也说没救了的时候,她再也不想放开玹儿了。

    叶榆轻声哄道:“薇儿,别怕……玹儿不会走的。”

    “苏太医说,玹儿最多只能撑到太阳落山……”陆问薇声音中颤抖让听得叶榆即心疼又酸楚。他从陆问薇怀里接过玹儿,心下也是说不出的痛苦。

    “问薇,听我说……太医的话也不是尽数可信的,太医还说我活不成,你看看,我不是还在你面前。玹儿也会好好的,你相信我。有我在,玹儿不会有事的。”叶榆只能尽力去宽慰妻子,希望还能将她从崩溃边缘拉回来。

    陆问薇怔怔看着叶榆,灰蒙蒙的眼中仿佛有了几分光彩,她握住叶榆的衣摆,像是寻求最后一丝希望一样,急切问道:“夫君,玹儿会没事的,对不对……”

    叶榆在一旁寻了件披风将叶玹轻轻裹住,这才拉过陆问薇的手道:“对,他会好好的。”说罢便使人备车一路往宝相寺而去。

    玹儿,你答应过阿耶,要等阿耶回来。

    阿耶给你买小兔子好不好,你一定要坚强一些。

    ※※※

    马车在路上行驶的飞快,如今街道上已经鲜少有人了,倒是畅通无阻。

    当叶榆抱着玹儿到了宝相寺的时候,这才看到宝相寺上下竟然也已经封锁,任何人不得入内。他将手中的一串腕珠递了过去,求见明藏大师。原本那小僧人只是婉拒,待看到明藏大师的串珠时,这才略微迟疑片刻,回去禀报。

    叶榆能感受到玹儿的气息越发微弱,几不可闻,汗水顺着脸流到了脖子里,他无暇自顾,只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紧陆问薇,焦急等待着。便是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度日如年,时仿佛每一秒都长的无法估量。

    “叶施主,明藏大师让您过去。”青衣小僧终于还是来回禀了叶榆。

    待看到熟悉的小屋后,叶榆才算是稍缓了口气,他挑袍跪下一礼道:“明藏师父……”

    不待叶榆开口相求,明藏大师叹息着打断了他,从他手中接过叶玹,道:“老衲自会尽力而为,叶施主稍安。”

    明藏大师的话让叶榆心中略微稳了稳,有小僧将他们引入一旁的屋舍等候。陆问薇不愿意跟玹儿分开,可如今她也知道不能打扰明藏大师救孩子。她心如刀绞,目光死死的盯着明藏大师的屋舍,牙齿咬破了下唇,却毫不知晓。

    叶榆一声叹息将她揽在怀里,看着墙上悬挂的佛印,心下悲凉。若是因他造下杀孽,就报应在他一人身上,玹儿不过才两岁,那么小又何苦让他遭此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