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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溪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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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征军攻下了安固城之后便开始暂且停歇养兵,天气酷热,不少伤员的伤口无法愈合,难免会生出腐肉,更有甚者,滋生蚊蝇。安固城后临近水源,城中多资源,正适合修生养息一段时日,五皇子便下令在城中驻扎暂息。

    姜曼曼挑帘进来的时候,叶榆整个人像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头发上都滴着水,见军师进来,他哑着嗓子招呼道:“军师来了?坐。”

    身后的军医搁下手中银亮的片刀,叶榆肩头的腐肉已除,军医这才重新为他上药包扎。叶榆松了口气,方才咬的下颌骨有些酸疼。他朝军医颔首道:“劳烦了。”

    军医忙回道:“叶将军客气,若是无事,属下先告退了。”

    待军医走了后,叶榆这才转过头去,瞧着一旁的军师姜曼曼。如今天气燥热,众人难免就坦胸赤膊,而姜曼曼的衣裳,无论何时都是一丝不苟的周正,便是连衣襟都不会偏斜半分。

    姜曼曼略微皱眉道:“去洗洗,一身的汗。”

    叶榆轻笑出声,仍旧是哑着嗓子道:“军师大人,我离您远些总行了吧。”说着当真隔了一丈远,他倒是不会恼姜曼曼,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也明白姜曼曼就这么个脾气。

    姜曼曼看着叶榆晃晃荡荡的站的老远,眉头皱的更紧了,招手道:“叶将军,这是刚刚从外面进来时,司信部托我顺带捎来的书信,应是你的家书……”

    话还没说完,姜曼曼只觉得面前像是刮过一阵风,方才还站的老远的叶榆,瞬间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夺走了那厚厚一沓子信。

    “不早说!”叶榆瞪了姜曼曼一眼,转而寻了椅子坐下,换上了一副笑的痴痴的脸对着书信。

    姜曼曼见不得叶榆笑出一副傻样来,别过脸去,一副伤了眼的模样。

    叶榆见状,压下手中的书信,笑着对姜曼曼道:“军师还没有成家,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家中有妻儿的人期盼家书的心情……”

    姜曼曼感觉受到了成吨的伤害,拂袖而去。

    ※※※※※※

    上京接连下了三场雨,温度比前些天里要降下不少,院子里的花瓣也都被昨夜的雨水打落,零星落了一草地。

    玉蝉领着几个小丫鬟在外头收拾花园,玉玦打外头进屋里来,手中捧着泡好的茶,俯身奉上。

    屋子里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人长得倒是富态,一双细长眼看着很是精明。看到对面的陆问薇时,面上倒是十分恭敬。

    “在南边住着怎么样,可还习惯?”陆问薇示意玉玦奉茶,含笑问道。

    这中年男子,是叶家的管事名叫叶放,也是陆问薇一手提拔上来的。后来陆问薇转了资产,往江浙一带做东洋的进出口,便把他派了过去。叶放原本走的时候,还真是对上京有几分舍不得,后来等出去了才发觉,这天大地大,出了这重重楼宇的上京城,外面的世界才是轻松精彩。如今再回到这上京,反倒是有几分闲闷之感了。

    叶放也不如何拘谨,笑着跟陆问薇说了那边的风土人情,他原本就很是能说会道,讲的十分生动有趣,就连屋子里的一群丫鬟们都听得入了神。后来叶放又开始讲他随着商队出海的事情,当讲到遭遇海难大风之时,屋中丫鬟们纷纷忍不住掩唇轻呼。

    陆问薇也认真听着,不禁皱紧了眉头,道:“没想到竟是这般险境。”

    叶放笑着道:“夫人,富贵险中求嘛。咱福大命大,不虚这点。不过倒是遇上一件奇事。”

    陆问薇问道:“奇事?”

    “后来遇上海风卷坏了船只之后,我等都以为就此要葬身海上了,谁料这时正巧碰上后面来了一个船队。可谓绝处逢生,我们被那只船队救了下来。后来在言谈中知道,他们也是一户做洋铺子生意的。那家船队的大当家的是江南三代行商的门户,这次出海身边带着一美妾,待听闻我们说是上京叶家后,那美妇人双目微红,竟是托我给您捎句话。”

    陆问薇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虽然幼时在江南一带住过,可却不曾认识什么商户的妾室,为何会给她托话?

    叶放招手,身旁有一小厮从后头拿来一个十寸见方的锦盒。这盒子工艺制造的十分精美,上面的花纹都是原先没有见过的。最上面封着的则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陆问薇倒是知道,这盒子应是海外的工艺。打开来看,里面竟是一套十分纯粹透明的玻璃杯。玻璃易碎,所以能运过来多数需要很大的成本,往来也是麻烦,能这样千里迢迢运回完整的一套玻璃杯,倒真是有心了。

    “夫人,她托我给您送了份薄礼,她说给您叩头问声好,多谢您当年的恩情。”叶放心下也是惊讶,没想到竟是这么巧,千里之外遇上的竟然还是个叶家旧识。

    陆问薇想了一圈,仍是没想到能是谁,便问道:“她可有说叫什么?”

    叶放回道:“她说姓岑,单名一个菡字。”

    陆问薇一怔,待再看向那套精致的玻璃杯时,也不禁心下唏嘘。

    ※※※※※※

    边关一带只有到了晚上,才能让感到凉快一些,可以喘口气。到了这时候,也就是众人坐在一起,胡吹乱侃的时间。

    唐虎是军营的老大哥,原来在江南做驻军,后来就被调往西征军里了。他赤着膀子,大喇喇往中间垛上一坐,跟一圈人胡咧咧起来。他那张嘴说起话来极顺溜,能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又因为在江南一带住过,便扯些那边的事给众人听。

    “虎哥,都说那秦淮河上都是长得齐整的美人,你有没有去过?”其中一人操着一口大嗓门问道。

    唐虎嘴里头叼着一根垛上的草秸,嗤笑道:“去过,怎么没去过!啧啧……秦淮那是名不虚传,你小子若是过去了,保准眼珠子都得掉里头!”

    郑牛大半辈子就在北边混过,都听闻南边姑娘水灵,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水灵法,便开口问道:“虎哥,那你给俺们说说,是怎么个好法?”

    唐虎一听来了劲,说话不都带打磕的,滔滔不绝把那秦淮景致描绘的活色生香,听得一群人都淌着哈喇子。

    郑牛擦了擦嘴角,咽了口水道:“那你说这北边的姑娘,跟南边究竟有啥不一样哩?能比城南的姐儿还好看?”城南是个窑子,自打西征军来了之后,便直接据为已用了。

    唐虎一脸嫌弃的看着郑牛,伸出脚丫子轻踹了他一脚道:“没出息,等咱们战事了了,兄弟几个跟我去江南放放风,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美人。就城南的窑子,那都是什么货色,能跟秦淮的姑娘比?得了,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郑牛瞅了瞅自己的脚趾头,黑黝黝的,又粗又丑,还带着股子味。他再度咽了咽口水,道:“虎哥,要是城南的姐儿算是脚趾头,秦淮的姑娘得美成啥样啊?”

    唐虎摸了摸鼻子,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才能生动的给这群没啥见识的兄弟形象的表述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忽然他一拍大腿兴奋道:“想到了!比叶将军还要貌美,可想而知了吧?”

    唐虎为自己找到这么贴切的形容而一脸得意,殊不知所有人都紧闭了嘴巴,一脸的惶恐。唯有郑牛太投入,一脸惊讶道:“这他|妈,得美成什么模样……”

    “叶,叶将军……”其中有人颤颤巍巍的唤了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叶榆正乐呵呵的站在他们身后。

    叶榆刚刚洗完澡出来,上身赤着,肩上随意披了件雅白的单袍,墨发如泼,发梢上滴答着水珠,有几缕湿哒哒的黏在身前。这半年多的军伍生涯,让他身体也磨砺的壮硕了许多,便是这样赤身只觉身量欣长结实,却丝毫不见单薄瘦弱。虽然皮肤不似从前苍白但跟其他人一比,仍旧可以算得上是白皙似玉了。放眼军营,也就常年裹得严实的军师能有的一拼。

    他懒懒靠在唐虎身后的树下,双手环于身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他们。

    看的众人一个哆嗦,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冷意。待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叶榆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许久唐虎才松了口气,脚上一软,拍了拍胸口,道:“你们这帮人可真够意思,叶将军来了也不知道吱一声!”

    郑牛挠了挠头道:“叶将军会不会生气了?”

    众人纷纷咳了几声,宽慰道:“放,放心吧……叶将军好脾气……不会生气的。”

    直到第二天众人在校场被罚的累成狗的时候,才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深深的后悔……

    郑牛一边拖着沙袋沿着校场跑,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待终于跑完圈后,才撑着膝盖对郑虎几个人道:“难,难怪以前俺娘给俺说……说,长得越好看的人,心肠越狠毒……那,那个词叫啥来着?”

    “蛇蝎美人。”

    郑牛大为感动:“对!就是这个词!”待他转过头准备感谢这个有文化的袍泽时,正对上叶榆那张艳若桃李,冷如蛇蝎的脸。

    “叶将军……”

    “嗯?”

    “俺错了……”

    “校场五十圈,跑不完,今晚没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