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漫舞流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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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栗给云丛恢复记忆的办法,是九尾狐族传承的一种秘法,叫做浮生掠影,可以通过幻术再现过去的情形。此术要求施术者必须跟受术者关系极为亲密,彼此有大半的记忆重合。

    这种术法其实并非是修复搜魂术造成的创伤,而是重塑记忆。

    大狐狸敢对心魔发誓,他一开始真的是想好好帮师妹重塑记忆的!唔,至少是在师父要在钟鼎山养野狗之前。

    浮生掠影,她的浮生,留影于他心,借幻术重现,将她散碎的记忆重新串起。

    苏栗一手牵着还是团子状的风明心,跟在单鹤羽身后,看着单鹤羽自破庙中将年幼的云丛抱出来。

    单鹤羽带着他们师兄妹三人到了钟鼎山,随口起了山名,移灵脉,布阵法,就此安顿下来。

    那时候云丛才三岁多,不太记事,记忆的碎片都是模糊的。

    单鹤羽对于传道授业不怎么上心,也没耐心亲自养一个奶娃,都是苏栗抱着年幼的云丛启蒙,握着她软软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念书、修炼;照看她生活琐碎,穿衣束发;陪着她喜怒爱乐,看她一点一点长大。

    小师妹软软乖乖萌萌哒,大狐狸挨着小萝莉,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觉得满心的幸福都要融化了。

    即使是一只活了几万年的老狐狸,苏栗此时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有点入戏,十分享受这种有限的惬意时刻。

    然而单鹤羽板着脸过来,看着不思进取的大狐狸叹了口气,“虽然是在山上,你也不能动不动就现原形啊,怎么越来越不长进了!”

    大狐狸警惕地看了看师父,隐约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忽然从旁边窜出一条野狗,追着大狐狸就咬。

    苏栗记得接下来就是自己打了狗,然后被师父狠揍了一顿,勒令不许再变回原形,否则漫山的野狗都会来咬他。

    不行,太丢脸了,这种细节,师妹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吧!

    浮光掠影是以云丛和苏栗共同的记忆为依托,但终归还是苏栗妖力支撑的幻境。

    苏栗心念微动,幻境便改变了,单鹤羽只是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没有发生后续的事情。

    然后有一日午后的阳光下,苏栗懒洋洋地又在入戏地晒太阳,师妹一下一下给他梳着毛,说:“师兄,你睡吧,我帮你看着狗。……咦?为什么要看着狗?”

    “……”苏栗无言以对。

    书斋里,苏栗刚按照剧情打了个盹,一睁眼就见年幼地师妹拿个棍子,挡着几条野狗,一边挡还一边哭,“呜呜,师兄,为什么,为什么狗会跑到书斋里!阵法都挡不住。”

    苏栗抓狂,这是你的记忆啊!问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被狗咬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啊啊啊!

    好吧好吧,这些细节都不用在意了,关键是要让小师妹把曾经学过的东西都记起来,然后记忆的大致方向不错就好了!

    苏栗任性地把钟鼎山上所有的野狗都给变没了。

    然后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早晨,云丛不耐烦在书斋呆着,带着大狐狸一起出门偷鸡吃。

    大狐狸化为原形,让师妹骑在自己背上一路下山,然后看到了凌乱的足迹。大狐狸顺着脚印追过去,看到钟鼎山上的狗仙祠。

    “咦?为什么这里会有个祭拜狗大仙的庙?”云丛皱着眉,怎么都想不明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到底还有完没完了!苏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狗仙祠的存在也给抹了。

    大狐狸顺着脚印继续往前追,然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师妹自崖上跳了下去。

    云丛毫发无伤地从大狐狸身上跳下来,在崖底捡到了一个重伤的少年。

    云丛懵懂地摸摸脑袋,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又说不清到底漏掉了什么。

    带着龙溪回来,苏栗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小师妹居然没有向单鹤羽要求将龙溪也列入门墙。

    苏栗仔细想了想,记忆里小师妹应该有走火入魔的症状的,还吐了血,如今也没有。

    苏栗不得不回到狗仙祠那个节点再来一遍,还特意没有抹去狗仙祠,重新把云丛的记忆捋了一遍。

    然而云丛如今的记忆依然跟过去的不一样。

    难道当初师妹是因为他怕狗才走火入魔,然后又求师傅收龙溪为徒的吗?!

    这才刚开始,记忆就出现了偏差。苏栗纠结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浪费时间重来一遍,屈辱地重现了堂堂妖尊怕狗的景象。

    可事实证明怕狗不怕狗真的不是决定事情走向关键,小师妹依然没求单鹤羽收龙溪为徒。

    苏栗实在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无奈地自我安慰只要单鹤羽收龙溪为徒,到底是谁要求的都无所谓。

    大狐狸去求单鹤羽收龙溪为徒,在苏栗操纵幻境的情况下,龙溪顺利地拜入了钟鼎派。

    然后苏栗发现小师妹的记忆又出现了偏差。以前小师妹自龙溪来了之后突然不大喜欢风明心,跟龙溪走得近,龙溪的修仙启蒙知识都是云丛教的。

    可是如今记忆重现,云丛刚开始教龙溪,就一脸疑惑地看向角落里落寞的风明心,然后似乎觉得自己行为很奇怪,对眼前的情形也很奇怪,转头就丢下龙溪去找风明心去了。云丛对龙溪也不是不好,但显然没有现实中亲近,反而是对风明心要比在现实中亲近的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栗仔细回想了一遍,其实当初小师妹忽然对二师弟疏离,他也觉得非常奇怪。

    如今小师妹自己回溯自己的记忆的时候居然也觉得莫名其妙了吗?

    女人的心思真是太不理性太善变了!回过头来重来一遍居然自己都不认可自己当初的行为吗?可如今的记忆偏差到底要怎么修正?

    不能再回溯了,最初的记忆回溯太多遍会加深小师妹的印象,会造成跟后面记忆的不对称。

    苏栗没办法,只好继续往前顺师妹的记忆。

    然后是师兄妹一起去火山修炼,师妹闹着要去探险,被二师弟驳回了,云丛想了想,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下去探险,然后就乖乖地听话了。

    可是,本来应该小师妹一意孤行要去探险,还用阵法困住二师弟,然后师父作为惩罚,把她关了起来,让她意外地领悟到了雷电之力的修炼之法,现在该怎么办?!

    苏栗心目中的师妹,当然是如今这样乖巧听话的模样,在云丛自我纠正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小师妹之前的那些行为有点不合逻辑。可如今,难道之前那些不合逻辑的记忆都是他的错觉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苏栗不敢随便再回溯,只好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苏栗不得不往回回溯了一点,然后掩了面目,在单鹤羽未到之前,困住风明心,将云丛带入火山口下的须弥芥子空间里,增加了一个神秘人,把整件事弄成单鹤羽和风明心误解云丛的误会。

    被单鹤羽带着一起去五行门的那一次,云丛不再盯着苏栗不许他现原形,这点偏差苏栗已经不想再去管了。

    云丛见到华修冶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好感,苏栗也不知道这点该不该纠正。

    苏栗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用浮光掠影帮人重塑记忆,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回忆过往的时候都会觉今是而昨非,然后像师妹一样在人生的每一个节点都偏差如此大。

    苏栗在师妹的记忆里看到单鹤羽说:“青丘狐族联合魔道一起想要恢复远古荣耀。我幡然悔悟,……杀了青丘狐族的头领。青丘狐族对我有恩,我保青丘狐族一线血脉。”

    单鹤羽没说实话,苏栗作为当事人当然清楚。当年人族攻入青丘十分蹊跷,苏栗怀疑是单鹤羽向人族泄露了青丘入口,可是在他身外化身被困,妖魂受损之时,单鹤羽却以秘法封禁了他的修为,保住他魂魄万年不散,这直接导致了妖族如今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单鹤羽精通天衍之术,难道真的没算到吗?甚至,单鹤羽说话半遮半掩的,却是有意无意地在点拨云丛,后来云丛一步一步追查解决了苏栗妖魂受损的问题,也算是单鹤羽引导。

    可这些事情单鹤羽若真的想做,亲自动手岂不是要比借云丛之手要容易的多?难道其中隐含着什么天命?

    难道是只求生前天下太平,不管身后洪水滔天?单鹤羽曾经年少轻狂,以天下为己任,却被天下人所伤,后来心灰意冷闲云野鹤,以他后来的性格,也许确实会这样打算。

    单鹤羽对于妖族来说到底是善是恶,苏栗其实一直没有弄得很清楚。单鹤羽对自己最宠爱的小弟子也不肯说实话,那么这个迷恐怕永远也无法解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