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孤老

九指书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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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小池见气氛不洽,都垂眉低目,合十口念弥陀,

    余不禄耸耸驼背,眯眼瞧着常思豪,点了点头:“好,昆仑的山高,养坏了老朽的眼,向來见不得年轻人张狂,不过你是例外,别人狂是虚狂,你却有狂的本钱,狂得有理,有据,有味道,呵呵呵,也算是故人见惯江湖旧,今日耳目终一新哪。冰火!中文.”说到这目光旁移:“秦少主名门之后,年轻有为,入职官场的表现,很让老朽期待。”

    秦绝响和他对上眼神,微微一笑:“蒙前辈高看,绝响肩膀太窄,压力可是不轻,说起來江湖武林,都沒离开这率土之滨,你我大家无不是大明百姓,君下的臣民,为民谋福是官家职责所在,绝响一定尽己所能,对得起朝廷的俸禄,百姓的税金,年轻人办事总难免有不周道处,将來要有什么马高镫短,还望前辈能伸一把手,递一个肩呐。”

    余不禄笑道:“嚯嚯嚯,好说,好说。”

    夏增辉见他撤了梯子,又往另一边瞧去,青城派领队的二侠徐瑞宾两眼望天,搓起了手:“哎呀,这天儿是真冷,真冷。”

    其它小帮小派零零散散,观望的居多,几个大镖局子的当家更沒必要为此出头,夏增辉见无人公开支持自己,不怒反笑,腰杆一直拔高了颈子:“哈哈哈哈,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当着郑盟主在这儿,老朽也便有话直说,咱们武林人与官府打交道,确是避免不了,百剑盟和官府走的虽近,却也沒有一个人直接了当地做了官,我想这是郑盟主英明,心里念着老辈的规矩,沒有越这雷池一步,所以江湖上的朋友虽也偶有非议,却沒人挑他的理,上人,您是少林一派的掌门,主撑着武林的宗风正气,今时今刻,您來说句公道话,难道老朽错了么。”

    他这话里别音,群雄又怎能听不出來,都把目光齐刷刷向小山上人投去,

    常思豪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纳闷:瞧这些武林中人的样子,还是不愿与官府打交道的居多,或许只是碍着秦家势大,不愿张嘴出头而已,点苍派來的人不多,也瞧不出在江湖上有多大号召力,姓夏的不依不饶,又给百剑盟戴起高帽下杠子,究竟是哪來的胆气,

    “嗯……”

    小山上人鼻腔中闷起长音,手里的素珠愈捻愈急,

    小池瞄了一眼师兄的脸色,将身子略向前迎,笑道:“小僧以为,还是常少剑说的有道理,武林官场,何必分的那么清呢,武林中有门户之见,官场内有党徒之分,皆为祸乱之由,门派与官职背后,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强作区隔,未免自寻烦恼,其实人身乃五蕴假合,将此身强曰为‘我’,便为我见,便生我执,老侠客若能化去人我之别,相信自会无怒无争,一心清静。”

    在场除了几个道家、佛门人物,其余群雄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快之士,少有人读经学佛,什么五蕴我执,听來如同梦呓,然而听话听音,总能摸出大概方向,显然小池这是力挺秦绝响,与太极、八卦两门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登时四下哗然,

    夏增辉目指小山道:“上人,这也是您的意思。”

    “哈哈哈哈。”背后忽有笑声响起,夏增辉回头望去,只见群雄两下分开,门外走进一队人來,为首的是个中年妇人,一身缟素外披雪氅,单手按剑,意气风发,转眼到了近前,边走边道:“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区别呢,您守您的规矩,人家做人家的官,大家各行其事,一拍两散,岂不是好。”

    她腰如柳软,举手投足极具成熟女性的魅惑,一身素衣更将纤丽的身条缠裹出别样情致,勾得不少人眼底生热,

    小池上人合十笑道:“原來是泰山派的掌门夫人到了,贫僧这厢有礼。”

    这泰山派掌门的夫人应红英,是昔年泰山六老第二老“三潭剑影”应东流之女,因下嫁师弟管莫夜并扶持其做上了掌门,所以派中大事小情多半要由她说了算,其彪悍霸道的作风遍传江湖有年,很多人都不待见,群雄中有熟悉她的,此刻投來的目光中或带轻嫌,或挂怵意,脸色都不大好看,

    应红英听了小池的话,单手扶胯歪了身子,一对细眉微挑:“我丈夫已然过世,如今是我儿管亦阑做泰山掌门,上人怎么还称我为掌门夫人。”

    小池恍然记起般,赶忙陪上笑容:“哎哟,贫僧一时忘了改口,还望夫人恕罪,呵呵呵,管少掌门可好么。”

    “有劳上人挂记,不过……”应红英扬起脸來甩出一声冷笑:“我儿好与不好,那可得看人家的心情了。”

    她说到“人家”二字时,语声刻意加重并且眼睛斜向郑盟主,众人都有些不解,只见她说话间把手一招,身后有泰山派弟子抬过來一副担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躺在上面,左胳膊吊着绷带夹板,身上几处地方白布厚裹,口中嗬嗬呻吟,似乎极为痛苦,

    郑盟主一眼便认出那是管亦阑,向前迈出半步道:“出了什么事。”

    未等应红英回答,那担架旁边闪出两位老人,其中一个大声道:“这恐怕还要问盟主您了。”

    这老人嗓子极其豁亮,震得满寺回音,功力显然卓厚之极,郑盟主一见,赶忙下阶施礼:“哎哟,孔老剑客、曹老剑客,两位老人家一向可好,郑直这里给两位请安。”

    常思豪不知江湖风物,对他的恭敬自不理解,秦绝响心里却极清楚,泰山派上代人物中,当属徐向海、应东流、尚云丽、许漫峰、孔敬希、曹政武这六人武艺最高,江湖人称泰山六老,如今徐、应、尚、许四老都已不在了,只剩下六老中的第五老“侠英东岱”孔敬希和六老“摩崖怪叟”曹政武,这二人乃泰山派耋宿,自幼练武终身未娶,六十余年童子真功炉火纯青,行走江湖之时罕逢敌手,只是二人退隐已久,多年不见在江湖走动,沒想到今天居然现身京师,着实令人生讶,

    刚才说话的正是曹政武,只见他挺起胸來冷冷一笑:“不敢当,我们两个老小子是哪年的黄历了,如今又岂能看得。”郑盟主沉吟间未及接口,夏增辉先走了过去,拱手笑道:“多年不见,两位老剑客可是越发清健了呢,点苍派夏增辉,可给老剑客问好了。”

    曹政武遥遥望着郑盟主,对他的问候不屑回答,倒是孔敬希眼光略扫过來,淡淡道:“夏老剑客何必客气。”

    江湖上点苍的名头远不如泰山派响亮,夏增辉虽资格较老,可也够不上剑客的身份,一听孔敬希如此称呼自己,登时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忙不迭笑地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剑客抬举了,抬举了。”说话之际,泰山派的弟子闪开道路,后面又让出几队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华山派掌门贾旧城,后面跟着一个矮个胖子,一个英俊男子,正是衡山派掌门许见三和嵩山派掌门白拾英,夏增辉赶忙又招呼道:“哎哟,贾掌门,许掌门,白掌门,怎么你们几位都到了。”

    贾旧城一副马脸透着阴郁,眼也不眨地略还了一礼:“泰山派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等受应女侠之邀,特來做个见证。”

    郑盟主心明眼亮,已然猜到了多一半,当下道:“既是咱们盟里的事情,在此商榷,未免扰了寺中的清静,你们先将伤者抬到总坛,我这边辞过小山上人,随后就到。”应红英身子一背,把目光洒了个满场:“难得见,今日天下英雄俱在,我们从总坛找到此处,正要请大家为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又回去做什么。”

    夏增辉凑近了些,拢须叹道:“应女侠,如今世风日下,道德败坏,江湖早非昔日之江湖,但老朽以为,世上有人心就有良心,有良心就有公道,小山上人执掌少林,德行素著,他老人家将主持正义向來当做份内之事,自不必说,郑盟主坐镇京师,手眼通天,武林人有什么为难遭窄,需要向官府通融的事情,求到头上他都鼎力相帮,來者不惧,那就更不须提,在场的英雄都是來自天南地北的豪杰,五湖四海的好汉,他们平日做的都是扶弱锄恶、伸张正义之事,所谓人间正气永不灭,武林侠火有薪传,无德无能如老朽,遇事念武林同道之谊,江湖义气之慨,亦决然不甘人后,应女侠有什么不平之事,就请明言直讲,我等大家,都会做你的后盾强援。”

    群雄之中好事的居多,听了这话纷纷应和,

    “多谢诸位。”应红英敛衣向院中盈盈一拜,转向华山、衡山、嵩山三派说道:“贾掌门、许掌门、白掌门,江湖上有句话,叫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往上头说,咱们各自的祖师、前辈都是相交莫逆、肝胆相照的朋友,往近了讲,各位论起來与拙夫同辈,都是我们的师兄、师弟,大家相隔虽远,但这些年礼尚往來,相处融洽,交情也不可谓不深,小妹这话,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贾旧城和许见三都道:“弟妹所言极是。”白拾英也道:“嫂子叫我一声白师弟就好,咱们之间说什么掌门不掌门的,可就见外了。”

    应红英点头,道:“好,二位师兄,白师弟,想当年,咱们的祖师为何要加入百剑盟,你们可曾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