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试探

九指书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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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金吾笑着酸起來:“花开堪折直须折,折在手中即是佛,我佛为何拈花笑,这个秘密我知道,嘿嘿,兄弟,实话对你说,这普天下的女子,都怀三心、揣五意,生來的水性,表面矜持,其实喜人调戏,是故圣人云:大姑娘乱搞小媳妇淫,夜半里僧敲寡妇的门,徐娘半老自有相好,老太太拐棍儿少不了。.”

    秦绝响大感崩溃,心想这都哪村儿的圣人云哪,赶忙问:“这三心五意又是什么。”

    刘金吾眉一挑:“哎,你倒挺会抓重点,孺子可教。”嘿嘿一笑,不无得意地伸出三个手指:“这三心,便是爱心、贪心、虚荣心,有句话,叫做‘美妇人常伴拙夫眠’,女流之辈,不管性格怎么强硬,总爱惜花花草草、小鸡小鸟,对那些笨傻愚痴有一份爱心,所以学会装傻充愣是男人第一要务,但又不能装得过头了,否则浑头闷愣,又让人大倒胃口,这个傻,要傻得恰到好处,要让她们心生恻隐,主动來疼你,觉得你一旦离了她,就会很可怜,沒了她的照顾,便活不下去,慢慢的,她就会越陷越深,时时刻刻都想看你一眼,否则便不放心,贪心更好说,男子也有,但女人又不同,她们爱的是小便宜,有时候送她们东西,不需要多贵重,什么钗呀、坠子呀、小妆盒、小玩物,只要多送勤送,样样吸引,必能让她开心,女人在闺中寂寞,无事闲來一抬眼,就是你送的镜子,一伸手,就是你给的戒指,看得多了,眼里是你的东西,心里是你这人,处处都有你,怎能不想你、不爱你。”

    他说得兴味颇高,秦绝响听着,脸色却越愈來愈冷,摆手道:“这都是说凡俗女子,我那人儿既不贪心也不虚荣,爱心倒有,只不过在她面前装傻,一准儿瞧得出來。”

    刘金吾笑道:“庙里的人,见过什么,倘是真心向佛清静惯的,最是好骗不过,即便当时看着假,装多了就以为你是真了。”

    秦绝响摇头:“尼姑也分人,这些东西,对她都毫沒用处。”

    刘金吾大不服气,道:“岂有此理,这是哥哥我多年猎艳总结的精华,怎会沒用,你是把她想得太清高了,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以前我开蒙念书时,就喜欢书馆斜对门一个小姑娘,她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也干净朴实,沒事就提个桶和木勺,出來泼水洒地,我当时爱疯了她,每天若瞧不见,心里便猫挠狗咬着一般,当时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后來有一天却偶然发现,原來她是个楼凤,还特殊便宜,四十个老钱便能买她一次,原來她每次出來泼水,便是接了回客,刚洗完屁股……”他讲到这里,鼻头一酸,“唏”地吸了下鼻涕,满脸上都是清苦,眼角竟然泛起泪光,似乎当年果真用情至深,到现在想來还心酸无比,

    秦绝响再次崩溃,连连摆手道:“咱俩的事不一样,你的就别跟我说了。”

    刘金吾在眼角抹了一把,道:“不说就不说,还得说你,就打咱抓不住三心,那还有五意呢。”说着又伸出指头比划,“我告诉你,这五意,就是美貌郎君春心中意、花言巧语款动情意……”“好了,好了。”秦绝响把他的指头按下去,懊丧道:“你瞧我像美貌郎君吗,她比我大,只当我是孩子,这个就更别提了,而且我说什么,她都有佛法來搪,哪里听得进什么花言巧语。”

    刘金吾本待以行家里手的身份來教一教他,显显自己的本事,沒想到句句遭瘪,顿感大丢面子,当时把脸一板,袖子一捋,立掌砍着自己大腿道:“那就只能來硬的了,只要把白米做成熟饭,事后再來慢慢劝,她已是你的人,不怕腾不热她这颗心,这就叫烈火燎湿柴,慢慢烤着來,先用上奇淫两肾烧,让她情难自制,你再趁虚而入,把这把火烧得畅意,让她吃着甜头,事后多加温存,凡事顺依,日子一长,也就转过弯儿來了。”

    秦绝响心想:“以我现在的武功,拿下她应无问題,但以馨姐那性子,只怕事后非拔剑自刎了不可,什么温存表忠,百依百顺,只怕都用不上了。”直着眼睛怔在那里,思來想去良久,终觉沒有希望,刘金吾说了半天,花肠已枯,巧词也穷,看他这副样子,酒也喝得沒劲了,

    结了账两散,秦绝响自归侯府,骑在马上琢磨着他的话,脑中一阵阵地恍惚,心想:“是人就有人性,这话倒也不假。”忽然有了主意,拨马直奔商街,

    入夜后的侯府灯彩通明,却也十分清静,馨律将被子盖到腰际,此刻半靠在榻上,正和两位师妹说话,烛光下一张俏脸艳艳的,冲淡了病容,门声轻响,意律、孙守云侧头回看,只见秦绝响夹着黑白红三色盒子,抱一盆花,笑盈盈地走了进來,二人近來也多劳他伺候,内心十分感激,一见之下,忙都笑着打起招呼,

    秦绝响不及放下东西,先问道:“两位姐姐感觉身子怎样。”意律笑道:“不碍了,我们的功力虽不如师姐,可是掌力中的也轻。”秦绝响把那盆花放在桌上,道:“那也不可大意。”又将手中木盒掂了一掂,道:“咱这年呐,乱糟糟的也沒过好,我今天去送大哥,回來时途经商铺,就给姐姐们顺便带了几件衣裳。”说着笑呵呵地将白盒递给意律,红盒递给孙守云,黑盒放在馨律床边,

    意律瞧这方木盒雕花彩画,带着一股清香,莫说里面的衣物,光是盒子怕也价值不菲,说道:“这……又让你破费,这多不合适……”眼睛向床上瞧去,秦绝响笑道:“姐姐又來见外,自己家的东西,还用得着花钱吗,我怕你们來的慌促,衣裳带的不全,受了伤又弄脏了身上的,添两件无非换洗方便,再说过年了,怎么也得换换新不是。”一边说,一边把另外一盒点心放在桌上,笑说道:“大哥他们又点兵又祭旗的,还真挺耗费功夫,我在回來道上饿了,买了几块点心,觉得很好吃,便顺手多带回些,想让姐姐们也尝尝,一时嘴馋,道儿上又偷吃了一块,这算是剩下的,姐姐们可别嫌弃。”孙守云笑道:“这话可说哪儿去了,亏你这般有心,什么都想着我们。”当时便要打开给自己那红盒子,却见师姐馨律正在榻上嗔视着自己,手便顿住,指头在木盒上轻轻摸着,眼光向桌上那盆花转去,笑问道:“哎,你拿來这是什么花,白白净净,细条卷朵的,倒是新鲜。”意律也道:“是呢,一般都是叶托花,这花却开得又多又卷,倒像是花包叶了。”

    秦绝响笑道:“哦,好像是叫什么子,还是什么锦的……听他们说來着,我这会儿倒忘了,说是什么西方风车国的花儿,原产在突厥,难得这时候能开,我看着挺好看就拿了三盆,另外两盆已经送到你们屋里去了,想着给三位姐姐摆在床头,早晚瞧着也能换换心情。”又向馨律一笑道:“姐,盟里还有点事情,我还得出去一趟,待会儿回來再给你熬药喝。”说罢不等她张口來推辞礼物,转身急急出门,

    孙守云听脚步声远了,笑嘻嘻地将红盒子打开來,盒盖只是略扇起些小风,便觉一股馨香扑面,清新爽人,只见里面十字分成一大格三小格,大格里是叠齐的水红比甲、绿底鞭花金丝小袄和鹅绒百褶定风裙,小格里有一套闪银镶珠的簪环首饰、一盒五色胭脂水粉加软香唇红、一套玉扣件鹿皮袋包装的镜子眉笔等画妆小工具,她欢喜道:“这孩子想的恁个周全,这一盒里面,可不什么都有了。”当下拿起裙子,站在屋中,往自己身上比量,问二尼:“好不好看。”

    意律看看正面,瞧瞧侧面,上前替她抻弄着,口中道:“这料子、花式,可真是不错,手工也好。”孙守云道:“咦,这不是鸭绒,是鹅绒呢。”意律道:“你怎知道。”孙守云道:“鸭子杂食吃鱼虾,绒里有腥味,鹅是全素,所以沒味道,也比鸭绒暖和、蓬松,你摸摸看。”意律道:“怪不得呢。”把那绒往手背上蹭蹭,感觉痒痒地,笑了起來,馨律把脸一沉:“守云是俗家也便罢了,你怎么也这样。”意律一缩手,低下头去,

    但凡女子穿衣,必得有人瞧着夸,方才算得心满意足,这么一來孙守云自不高兴,近前一屁股坐在榻边,埋怨道:“师姐,你也真是,这大过年的,又沒外人,看看新衣服又能怎样,当初师父、师叔在时,也沒你这般严厉。”说着用肩膀來靠她,又用屁股在榻沿蹭着一拱一拱地央请,

    恒山派一众女尼当着掌门师姐都很拘谨,只有她这俗家放得开些,带得其它几个俗家小师妹也都顽皮了,馨律知道她的性子,道:“僧俗有别,守云,你别來捣乱。”孙守云鼓腮帮扑地一瘪,道:“有什么别,又不是沒一起洗过澡。”馨律脸色大黑:“你乱说什么,也不怕人笑话。”孙守云笑拍手道:“原來你也怕笑话,我还以为僧俗有别,你不在乎哩。”馨律有心再说,只怕她再接下句说自己动了嗔心,便长哼一口气,往里扭过脸去不再瞧她,孙守云笑嘻嘻地站起來,又去试那小袄,拉意律帮着瞧,意律见师姐背过脸去,也不怕了,随着她说长论短,嘁嘁咕咕,放低了声音,

    试也试过,穿也穿过,孙守云目光一转,又瞧上了意律的白盒子,拿起來道:“别光顾我呀,他给你买什么了,打开看看。”

    意律也早有心打开,当着她,一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了盒子说道:“还是别看了。”孙守云笑道:“不看你还不穿了,早晚要看,又有什么区别。”两人一争,意律抢过了盒盖,孙守云脱手,把盒子打翻在地下,

    孙守云埋怨道:“你瞧瞧,好好的衣服,怕是要弄脏了。”蹲下翻过盒底,只见扣在最上面的是团粉红,抻边角提起來一看,原來是件粉缎子抹胸,摸了摸,触手只觉丝软滑柔,翻过來,背面还有层轻绒,保暖排汗,不禁赞道:“这可真是好东西,穿着一定舒服。”意律一见是贴身的亵衣,登时脸上通红,馨律道:“快收起來,待会儿他再來了,给他退回去就是。”

    孙守云也不侧头去瞧她,闲闲地道:“哎哟,我还以为别人试衣裳,你不爱瞧呢。”

    馨律本是听见她俩抢盒子动静不对才回头看,经她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也盼着瞧瞧新衣裳似的,一生气又扭回脸去,

    孙守云把地上的衣服都拾起來,只见这些衣物从小衣到中衣,都是内穿的衣裳,除了最上头这件抹胸,其它都是素白色,面料柔软考究,她一面收拾着,一面叨咕道:“唉,做人难哪,给尼姑送衣服,能送什么,人家孩子这是知道,你们外面这僧衣改不了,就买了里面穿的,说了是多两件换洗么,奈何有人专把好心当做驴肝肺,也不想想,这京师谁们家的铺子能卖尼姑穿的胸衣,再说这大过年的,沒个合适的颜色,人家孩子还能上染布坊挨家喊门去。”

    馨律和意律一听,也都觉有些道理,各自沉默,孙守云道:“你们爱退你们退,反正我是不退,把这东西往人家孩子手里一交,人家孩子问:‘姐,你怎么不要,’我怎么说,难道说:‘姐不敢要,怕你这孩子沒安好心,’哼,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馨律转开了脸去,不來应她的话茬儿,孙守云说顺了嘴,这话就像过水的面条,涕里秃鲁地倒了出來:“其实人家孩子有哪儿不好了,你看这秦家富贵啊,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孩子他爹死在擂台上就不用说了,更可怜的是,他从小连娘都沒有,跟咱们亲,还不是有些代偿的感情,咱们在这儿,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反倒成天跟人家瞎猜乱想的,也沒个好脸色,人家这沒娘儿孩子是该谁欠谁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馨律脸色刷地就变了,孙守云尚未觉察,被意律轻轻一捅,这才想起什么似地,猛地刹住了口,隔了一隔,意律陪着小心道:“师姐,你别生气,守云她也不是有意要提那件事……”

    馨律道:“好了,你们要穿便穿,都回自己屋去吧,让我清静清静。”

    孙守云和意律交换了一下目光,都沒说话,静了一静,孙守云低声嘀咕道:“心里不清静,怎么也不清静。”又问:“那点心你吃不吃。”见馨律摆手,便收拾了两个盒子,把点心也拿了,冲意律挤个眼色,拉她出來,凑在耳边聊着小话儿,一路嘁嘁喳喳谈笑而去,

    等她们走远了,秦绝响从墙根暗影里钻身出來,摸回到窗台底下,透过窗纸上的孔洞继续偷看,只见馨律望着桌上那盆花出了会儿神,又瞧着榻上那黑盒子,伸指摸摸边缘,叹了口气,拿起來搁在床头小几上,回手放低枕头,顺下身子躺好,就此不动了,秦绝响等了一阵,看起來她非但沒有试穿的心,就连打开看看的想法也沒有,忖道:“馨律姐人前人后,始终如一,她本就不是凡俗的女子,看來要她动心动情,是不可能的了。”眼看馨律躺下去之后,被帐帘挡住了脸,自己所在的角度瞧不清她表情,目光往下移动,只见被子上有略微的一起一伏,也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露在被外面的,就只有半截细白的颈子和那只纤长骨感的右手,

    他眼睛一落在那只手上,呼吸便如封住了般,仿佛脑子变成了腔子,一颗心在耳洞深处“骨隆、骨隆”地跳,这些日子相处虽多,可是不管离得多近,总是不敢深看她,仿佛她仍是那片光影,只在心中,不在眼底,想在大同时,自己被她捉了手按在盆中來洗,那时节水温融合了体温,目光对上眼神,刹那间说不清是母爱般的温暖,还是情人间的亲近,就此一心沦陷,相思至今,现在,这只手瘦了好多,那宽大缁衣下的身子呢,也一定清减了不少吧,姐啊,你是为两位亡故的师太伤心,还是行食因法,被那带疫病的毒肉伤了身体,一直沒有恢复过來,你怎能那么傻,你怎能那么傻……

    他又是恋慕,又是敬爱,又是埋怨,这般絮絮地想着,心中一阵绞痛传來,不由自主往怀里揉摸去,

    触手微硬,碰到一个棱方的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