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093三章 推断

九指书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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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原、胡风、何夕三人虽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对东厂分为红龙、鬼雾两大系统的事也都略知一二,听云边清这么说,岂非在指认方枕诺是鬼雾的人了,一时脸色都变得凝重起來,

    姬野平笑容骤敛,提高了声音道:“老云,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话要有证据。<冰火#中文.”

    云边清斜视方枕诺:“东厂的人油奸诡诈,做事又岂会留下把柄,【娴墨:妙在处处无把柄,推理小说中犯人总留下蛛丝马迹,然后侦探按图索骥,最惹人反感,真聪明人岂能留任何马脚,】”

    姬野平愤然站起:“他是李老的徒弟,你说他是东厂的人,岂非在骂李老瞎,人是我请來的,让他做军师也得到了燕老的首肯,我瞎,燕老也瞎,【娴墨:领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对事不对人,即便对人,也要让别人看起來是对事,平哥儿跟随燕凌云长大,不会沒受过这教育,但一怒便万事不顾,是性情使然,强求不得,燕老是深品其性,故身后事独嘱小方,盖因小方气平,不比姬小哥貌平实野,】”说着手掌在旁边重重一拍,震得小几上铜盘翻起落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沾血的弹片散落叮当,

    “阁主息怒。”朱情道:“阁主,有些事咱们还当冷静分析,不要盲目地诉诸感情,其实诚如他所言,李老、燕老和游老虽然情同兄弟,咱们和方军师的接触却真的不多,而且军师年轻,据我所知,他跟在李老身边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

    姬野平横目瞧他:“怎么,连你也怀疑。”

    朱情道:“我不是怀疑,而是说,云边清的话虽无根据,却也有一定的道理,事情沒有弄清之前,大家还是保持冷静为上。”

    姬野平胸中翻烟倒火,又不知该如何替方枕诺解围,再瞧他自己站在那里表情淡静,毫无分辩的打算,似乎有种“秀才遇上兵,蒙冤也罢”的味道,更觉过意不去,气得一屁股又坐回椅上,扭脸朝着地面道:“反正我相信小方,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厅中一片沉默,气氛压抑,

    定了一定,胡风躬下身子,继续为姬野平处理伤口,

    大家静静瞧了一阵,江晚和缓地道:“沒有找见证据之前,每个人都是清白的,咱们这样彼此猜疑,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云兄弟,这里有朱先生在,还有和我和三位师兄在,大家都能保证阁主的安全,官军在外围随时可能组织攻岛,你辛苦一下,前后山走一走,看看有无缺失需应,及时调度一下,以策万全,如何。”

    在阁中,三君的地位向來在四帝之上,江晚这话虽是商量的口吻,可也是一种命令,云边清向上瞧去,见姬野平不看自己,垂首道:“阁主小心。”又扫了方枕诺一眼,转身离厅,

    步音消逝,姬野平叹了口气道:“这老云,尽是瞎猜乱想,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小方,你是知道的,他练大枪【娴墨:记得云边清出场是九尺红枪】,我也练大枪,以前就常在一起切磋,关系上比别人近些【娴墨:处处犯病,当领导的,一定不能让手下人知道自己和谁更亲近,岂能自表自露和谁好,和他亲近,别人心里就觉得和自己远,结果一堆人不舒服,从小郭处,处处可学如何做领导,从平哥儿处,处处可学如何做不好领导,平哥性情是这个性情,有其好处,不能说错,但这种人不懂隐藏好恶,做不好领导是真,换眼看长孙笑迟,他和郑盟主的意识形态是反拧着,但言谈中并未有任何人身攻击的言语,只是在理论上进行有理有据的反驳,这就是修养,】,他这也是为了我好,你可别记恨他。”此时胡风包扎结束,他拱手谢过,披上衣服,

    方枕诺摇头:“阁主,你这话可说远了,我怎会记恨他,相反倒高兴得很。”

    姬野平道:“兄弟,你这不是在说反话吧。”

    方枕诺笑了,他负起手來,轻轻踱了几步,望着厅门外摇曵的火把光芒:“三君四帝,八大人雄,都为聚豪阁的发展壮大流过血、出过力,而我后來居上,做的事情又很反常,受到质疑非议,也在情理之中,云边清能怀疑我,正说明了他沒有问題。”

    姬野平眉心为之舒展,忽然整个脸色又沉了下來:“老听说鬼雾、鬼雾,神神秘秘,好像是卧底一类,那咱们阁中……”

    方枕诺一张手:“阁主,你若也产生这等想法,便是正中了敌人之计。”

    姬野平愣住,

    方枕诺道:“去年岁末,泰山派应红英母子搅闹京师,联合三派退盟的事、还有百剑盟突然内变,秦家入主接手的事,虽然外人难明其详,却也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也许是东厂安插了人,策划引两家火拼,也可能是秦家挑逗三派造反,才成功吞并了百剑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激挑矛盾必然离不开内鬼的策应【娴墨:小方看事看本质、看的是背后的危机,别人家事具体沒必要打听,摸准趋势就知该怎么做,这就像做生意,忽然间有几家同行黄摊子,既不幸灾乐祸,也不细问对方经营上的问題,摸清政策,观察方向,预感金融风暴要來了,出口减少、资金链断裂只是前奏,赶紧转,就能躲过风雨,】,咱们聚豪阁家大业大,人员混杂,难保沒混有东厂或秦家的人,因此在接任军师这半年多來,我一直在暗地留心。”

    姬野平颇感意外,向旁边看去,朱情和江晚交换着目光,似乎对此也都一无所知,【娴墨:可知小方行事之慎、燕老托孤之明,可怜的是把当哥哥的托给一个做弟弟的,而可笑的是什么呢,是小方论辈份原是平儿的师叔,这里头就涉及到一个问題:小方倒底是用师叔的身份和平儿相处好,还是用弟弟的身份和他相处好,其实论智力才干,前者好,但作为领导者,得考虑到他的威信以及如何让他能服众,显然一阁之主头上压个年轻的小师叔不成样子,在这个问題上,小方选择了委屈一下自己,而平儿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些,之前小常问及相关时,小方解说得很轻描淡写,其实想一下就知道,事情并不是“谁大谁几岁,兄弟相称也无妨”这么简单,康怀都进东厂了,地位身份与旧时不同,却连手都不敢和大师兄动,可知燕老平时教徒的规矩是多大,小方不是自己的弟子,是老友李摸雷的徒弟,还隔着一层,等闲的能容姬野平管小方叫兄弟吗,可知是小方看明局面后,主动自降身份,加上才学确实摆在那里,才得了燕老的歉意、肯定和尊重,否则兵力调配这些大事,根本不可能由着一个小年轻说什么就是什么,故上文云边清的话,是、又恰恰不是在写对小方的指控,而是作者以侧笔旁锋在为小方描眉点睛,】

    方枕诺道:“我查访得越多,就越佩服一个人。”

    姬野平问:“谁。”

    方枕诺一笑:“还用说吗,自然就是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位。”

    “长孙大哥。”姬野平更感奇怪,

    江晚倒是松了口气,道:“看來军师查访的结果比较乐观。”

    方枕诺点头:“百剑盟出事时,传出是洛氏兄弟的原因,年初马明绍无端死亡,秦家在人员上也进行了一番清洗调整,真相扑朔迷离,但不论如何,说明这两大势力内部都有隐患,而且所在位置,还都是具有相当地位的高层,相比而言,咱们阁中收罗的帮派甚多,人员形势更为复杂,然而在中层以上的骨干之中,却无一个人值得怀疑。”

    姬野平目光直直地道:“大哥向來知人善任,明察秋毫,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朱情和江晚的表情都黯淡了些,头颅缓缓垂低,

    长孙笑迟确然是无可争议的领袖,可是在他组建起这样一枝稳固有力的团队之后,自己却选择了离开,比之百剑盟和秦家在人员上出的问題,这无疑是个更大的讽刺,

    方枕诺道:“我的精力有限,半年的时间更不足以详察,此刻咱们岛上也许就有奸细,所以大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在缓缓点头的动作中,姬野平的颈子忽然一定,随即扬起脸來:“刚才你不派人接应,除了顾虑敌我悬殊,更是怕岛上有内应作乱罢。”他见方枕诺微露笑容,料是猜中了【娴墨:平哥儿傻得可爱,这么简单能猜得中,还能叫人中骄子吗,】,一拍大腿道:“哈,好兄弟,还是你想得周道,水道封锁,湖面有官兵,岛上再乱,杀出去连家都回不來了。”

    楚原忽然一扭头,喝道:“谁。”

    一声既出,身子已在门外,胡风、何夕飞身而起,击破西窗,

    泼拉拉衣衫挂风声响,西窗外有身影不住翻飞闪避,大声道:“别动手,是我。”

    姬野平抄起红枪正要往外冲,只见门口处风摇火闪,那人非但沒逃,反而钻进了厅内,定睛瞧时,登时一愣:“老云,你怎么回來了。”

    云边清道:“不是回來,我根本就沒走。”【娴墨:看过下文,翻回來再看此处,可知这一节实在小方料中,上面“微露笑容”,不是因平哥儿猜中了而笑,是觉得他的话配合得恰,而这配合,恰恰又是小方自己引导來的,说來说去,小方笑的,还是得意自己的智商高,是大人看孩子式的笑,前面多笔描画,出的是他“人中骄子”之形,此处则是暗画小狂神三字之态,】

    姬野平立刻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假装离开,又悄悄回來潜听【娴墨:豁达人心里干净,】,当时把枪杆往地上一戳,笑道:“嗨,你也太小心了,我还琢磨呢,怎么说着奸细,奸细就到了。”

    云边清向前两步,拱手道:“军师,事到如今,怀念感慨都已无用,官军封湖围岛,随时可能再次展开进攻,不知军师有何破敌良策。”

    楚原和两位师弟自门外走回,听见这话便知他是前嫌尽释了,和朱情、江晚几人眼神交对,都露出温暖的笑容【娴墨:楚原几人隐居太久,不解江湖险恶,江朱二人则不该如此,之所以如此,是小方在前面铺垫得好,已去其疑,】,

    方枕诺还以友善一笑之后【娴墨:试想这友善是给谁的,坏,】,神情却变得肃重起來:“云兄问得好,我也正为此忧心,这次官府行动很怪,东厂率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意图暴露后打得异常决绝,俞大猷援军到來,会合了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必然能从这二人口中获悉岛上根底,以他们的兵力完全可以再次组织进攻,结果却悄无声息地撤了,这举动未免反常。”

    姬野平道:“这有什么,俞大猷这人带兵多年,是老资格了,打起仗來专行独断,向來不喜有太监督军,和东厂也是表面亲热,暗里隔心,这次瞧曾仕权吃了亏,他多半也是乐得看哈哈笑吧。”

    江晚摇头:“俞大猷为人刚正,不会因个人好恶而影响了国家大事,倒是东厂方面,曾仕权在自己作战失利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不愿让别人抢了功劳,因此找个借口,把兵撤了回去,【娴墨:与上文小权所说相照,点透其心,】”朱情道:“不错,胜败兵家之常,东厂向來飞扬跋扈,曾仕权这一败虽然丢脸,却还不至于落下话柄,如果被俞大猷扭转战局,他这无能的名可就扣定了,【娴墨:小权、老俞、小常等人在漏船上云山雾罩,心思都沒逃出江朱二人的料中】”

    这话说完,厅中一片静默,几个人似乎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一个思路,那就是:在东厂和俞大猷貌合神离的情况下,如何能利用好这一点,也许就是突破封锁,打开局面的关键,

    见大伙都不言语,姬野平有些按捺不住:“这有什么可想的,依我看咱们这就调集人马杀出去,只要出水道上了江面,还有谁能拦得住咱们。”朱情道:“这样一來,就要弃守君山……曾仕权向在北方,从今天的表现上看,他在水面上的本事显然还有点弱,现在东北水道应在东厂的控制之下,趁他们双方人马未能有效配合起來之前,來个强力突破,确实比死守孤岛要好得多。”楚原师兄弟缓缓点头,都露出赞同之色,

    方枕诺沉吟道:“如果只是曾仕权和俞大猷这两拨人马,倒还好办……”

    云边清一奇:“军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枕诺不答,前踱两步,弯腰捡起一块带血的弹片,对着灯火照给大家看,

    厅中几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指尖,看着看着,江晚忽地吸了口冷气,朱情道:“怎么了。”江晚道:“我伤重沒有参战,却在山头看得最清,俞大猷船上的火炮威力一般,射程上远不如曾仕权的,而且他们乘的船只,也远不及东厂的好。”

    姬野平略一迟愣就回想起來:“对,东厂的船上是有股子漆味儿,木料也新,大概刚造好不久,怎么了。”

    江晚道:“朝廷军费连年紧张,哪里会有钱造那么多新船呢。”楚原道:“富贵莫过帝王家,距离你们大闹京师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皇上既有征伐之心,筹措打造些船只也不是什么难事罢。”江晚道:“师兄有所不知,之前凭着徐阁老这条线,我们探得了不少朝廷的底细,嘉靖炼丹修道和平倭军费消耗很大,大明多年來寅吃卯粮,一直入不敷出,加上俺答等外族经常骚扰,朝廷早已支撑不住,隆庆继位之后虽有缓解,形势却依然严峻,今年为防土蛮,他调戚继光在北方修长城练兵,同时又派俞大猷南下剿灭曾一本,这两样开销足以把国库掏空,现在苛捐杂税已然够多,再往下摊派必然引起民变,他是不敢的,可现如今,那么大的战船一艘艘就摆在那里,看得出每条造价都相当不菲,这钱是从哪來,不是很可堪琢磨么。”

    话说到这儿,姬野平已经彻底地明白了,他十指扣紧了椅子扶手,切齿道:“秦绝响。”

    方枕诺道:“不错,长江一线在咱们眼内,朝廷要造这么多船,咱们不会察觉不到,谭纶和戚继光在北方练兵,除了修缮长城、训练军马外,还收购了大批精铁,而且征集了不少铁匠,全数送进军营,如果只是锻打普通兵器,其实用不了这许多,而且也沒必要如此保密,依我看,曾仕权带來这批新炮,多半就是他二人的杰作,这种铁炮威力不小,但运输不易,京师离山西较近,由陆路运去,再装船南下,最是方便快捷。”【娴墨:炮是小常亲历,就不必说了,绝响造船事,在暖儿口中略提过半句,应在此处,绝响离山西进京,临行留个造船的活,若是造的船不多不大,不会令秦家的财政感到压力,造船既是实又是虚,实者,绝响必有将來对付聚豪之心,虚者,是为进京打个幌子,让东厂探子以为他实际是想南下对付聚豪阁,更是对他已经知道秦府血案真相的一种遮掩,可以看出,绝响在山西平叛之后,脑子已经和以往不同,每做一事,都是有步骤有规划,因为年纪关系,虽有些不周道,但总体上魄力远强于元老会那些人,相比之下姬野平在这方面远不如绝响,姬野平也不是沒脑子,静下來事都能想通透,但问題是他太情绪化,静不下來,】【娴墨二评:提到绝响,多说两句,在秦浪川看來,绝响这种特性是“匠人之姿”,其实匠人做活计每一步考虑周道,工件加工准确、接榫连合无缝,机器运转才能良好,秦浪川和绝响的分歧等于是感性派和理性派的分歧,如果给两个人同一起点,秦浪川未必能有绝响做得大,因为秦老搞的是家族企业那一套,发展到一定程度会产生瓶颈,绝响最初也是想延续家族式,但稳下局面后就不得不变了,现实逼着他改,反而走向了成功,打个比方,聚豪阁方面是美好愿景配合廉价劳动力,但论企业文化(挂宗教旗愚民),远远落后于百剑盟,论廉价,秦家一上规模化,他们就沒优势,就在这种状态下,他们还想和国企(东厂为代表的执政集团)正面竞争,其惨烈可知,江朱二人闹东厂明显是脱离了可持续发展的道路,是一种在高层出走后一种不理智的心理崩溃,小方进來后搞集约化,加强组织内部建设是正路,跟国企对着干,必须在意识形态、组织结构上狠下功夫,只有在这些方面优于国企,才有凝聚力,才有未來,相比之下,绝响挂靠国企壮大自己的想法实不如小方,绝响最得意的事是“凡事都得靠自己”,其实他沒有做到(虽然他自以为是在利用他人),但他做不到的,小方在做,这就很了不起,故此章作者写方枕诺的话,实是在透绝响之心,透出绝响,又是在反衬小方之明,聚豪阁人员众多,每人都写到,则赘而无当,而小方形象一出來,等于屋里有灯了,大家看灯的表情如何,都被照得清清楚楚,故小方这灯一亮,姬野平、燕凌云、朱情江晚众人脸上都见光影颜色,群像就出來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真如方枕诺所说,今次來围的除了曾仕权和俞大猷外,只怕还有戚继光新练的五万精兵以及秦家武士,自去岁秋后以來,秦家就一直加力扩充人马,年末又鲸吞了百剑盟,如今两强合一,实力骤增,就算挑挑捡捡带出來三分之一,怕也有个一两万人,这四路人马同时杀到,莫说是现在岛上这点人,就算把庐山、太湖,长江一线所有兄弟都集中在一起,怕也抵挡不住,

    方枕诺道:“现在这一切还属推断,未必是真【娴墨:又开始下套,小方转转磨磨,心眼太多,姬野平的问題和好处在于想什么说什么,小方的问題在于想什么不说什么,好在是写在书里,可以让人慢慢琢磨,现实中和这种人沒法相处,脑子不够用会累死,】,不过,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的意思,咱们应该派出人去探个明白,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