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本就没有帝王心

卿如月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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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延拓与慕容修文的面色,也不是十分好看,双首蛟可不仅仅是两只蛟的威力,这意味着这只蛟在传承了祖宗的血统上又变了异,但凡这种凶兽变异,便意味着更加强悍了几倍,然而,最让他们惊诧得并非是这蛟有双首双身,而是这蛟刚刚露出水面的头上,只有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而另一只眼睛,早已惨不忍睹,但因岁月的流逝,已经结了刀壑纵横的伤疤,这是……八百年前韶琼的手笔吗?

    怪不得,这蛟看到玉潇然如此恨意滔滔,原来八百年前的伤害,是它成年以后也无法弥补的痛苦,如今再见仇人,只怕是不死不休。

    双首蛟的威力,是方才他们所见的十倍也不止,若是方才三人知道这是双首蛟,三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拔脚便跑,逃不掉,也要逃。

    双首蛟,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

    八百年前韶琼以刺瞎双首蛟一目震慑了双首蛟,八百年后,双首蛟已然成年,如今再有双目被破,只会让它觉得更加耻辱,否则它也不会一直将受了伤的头颅埋在深潭之中,只怕方才,双首蛟的威力,还未曾发挥出十分之一,他三人之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破了它的双目,一则是三人合作默契,讲究速战速决,二则便是双首蛟因为自己已然成年而狂妄自大,未将这三人放进眼里。

    双首蛟的两个头齐齐出现,双身缓缓向上升起,一直到它整个身体都浮出水面,足足有十多丈高,它一只刚刚受伤的头颅痛苦地摇晃不止,怒吼不已,另一只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真身低鸣不已,似在痛苦,又似在安慰,左右两只分身上,各长了两只褐色地铁爪,而接近尾部的腹部上,两只更加硕大的铁爪好像精铁打造的铁钩一般锋利。

    岸上的三人,情不自禁地各自后退了三步,面对着寒气森森的双首蛟,已经没有逃走的余地了,因为它剩下的唯一一只眼睛,已经狠狠地盯上了三人,铺天盖地的威压压下,空气中腐烂的气息和来自深潭潮湿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

    下一刻,锋利的铁爪便快如闪电地抓了过来,四只铁爪,直直劈过潭边的树木,狠狠地向包围了过来,将四周包裹的密不透风,慕容修文和龙延拓眼疾手快,在四只铁爪抬起的那一刻起,二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人一边推上了玉潇然的身上,手法之巧妙,再加上双重巧劲,一眨眼之间,玉潇然已被送到了数丈之外。

    而原地的两人,却被硬生生地抓进了铁爪之中,幸而那爪子够大,再加上两人身形一侧,锋利的铁钩一般的指尖才没有穿透二人的身体,尽管如此,玉潇然落地的刹那间看到此情此景,依旧是不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她便手提虹争飞身而起,那蛟却是反应也不慢,知道自己漏抓了一人愈发气愤,看着她提剑冲来,支着头颅便将巨大的身体撞了过来,她经过方才那一撞,必然是知道双首蛟的威力,所以她本就是假意撞了过来,待那双首蛟的身子撞过来的同时,她便身子一折,便向着上方的头颅飞射而去,目标,正是双首蛟的最后一只明亮的大眼睛。

    双首蛟落了个空,怒吼一声眼前便闪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无所畏惧的双首蛟立刻便发出了一声史无前例的惊恐声,对于方才一刹那间双眼受伤的事情还心有余悸,顷刻间便闪电般退开,这一退开,便又是一声惊天的怒吼声,玉潇然被这巨大的冲力震得倒飞而去,落地不断后退,身后便有两只手撑了过来,她忙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说话的,正是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

    方才玉潇然利用双首蛟对双目被毁心有余悸的空荡,假意去刺双首蛟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成功的转移了它的注意力,才使得铁爪中的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取得良机脱身。

    双首蛟刹那间便明白了自己被眼前被羸弱的女子戏耍了,半空中的身体摇晃不止,四只空荡荡的爪子不停地张合,仿佛欲将三人碾碎一般,摇摆着身体再次俯冲了过来,玉潇然还未动,眼前便黑影一闪,一只长鞭便缠绕上了双首蛟的一只爪子上,而提着长鞭那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依旧是嬉皮笑脸,声音也是极惹人烦心的:

    “嘻嘻,双首蛟,小爷我喜欢,来,让小爷我来陪你玩玩,上古凶兽的尊贵血统啊,常人相见都见不到啊,这下我可是赚到了,嘻嘻,主子,你快走,这么好的东西,就留给属下吧!”

    玉潇然眯了眼去看那人,不是龙延拓的小侍卫玄彬又是谁,他一手持着长鞭,双脚紧紧勾着后方岩石,竟生生使十余丈高的双首蛟折了方向,然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下一刻,又是一道身影极快地在半空中飞来绕去吸引双首蛟的目光,正是慕容修文的护卫令渊,他的声音自半空中散落:

    “主子,快走!”

    玉潇然本以为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二人必定会留下与之共同抗衡,岂料她一只提剑的手被右侧的慕容修文一抓,另一只空荡的手也被龙延拓抓起,只听两人齐齐道:“走!”

    同一时刻,她便被二人带起,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可见动作之快,与来时不同,来时三人虽说是使了轻功,但也是不紧不慢地赶路,此刻两人用了全力带她而去,瞬息便至数里之外,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她突然间想起在天行的时候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添香,她那般冷冰冰的人,若是失去了玄彬,只怕是此生再也没有谁能捂热她的心了吧!

    她精神有些恍惚,一时间有些憎恨自己太过自私,她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三人齐心协力还是依旧在这双首蛟面前吃了亏,更何况玄彬和令渊,但是若这一折回,便是生死未卜,她挣扎了许久,突然间便挣脱了拉着自己急速飞奔的两只的手,足尖一点便落向了地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冷冷地看向二人。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在她冷冷的目光之下面色未变,龙延拓理了理衣衫,拢了拢如绸缎一般光滑的头发,瞬间又变作了那个风情万千的帝王,他上前一步,唇边笑意未止:“怎么了?”

    “我不走!”玉潇然冷冷道,面色有些沉痛,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当逃兵,更从未想过,她心目当中两个如此完美的男子,竟然未有丝毫犹豫地,为了生存而抛弃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她感觉到屈辱,尽管她从来都知道,皇室的人,向来只是拿属下当做属下,向来以自己的命最为珍贵,然她一直认为,面前这两个人,是特例,可今日,他们让她失望了,但是,她却没有资格责怪他们。

    慕容修文上前一步,眼底划过未明的神色:“潇然……”

    “要走你们……”

    她这一个走字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她的肩头,两个修长的手指同时点上了她身上的穴道,她听到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声音:

    “带她走!”

    这个声音,是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口中齐齐说出的,二人说罢,便齐齐一愣,而后唇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声。

    龙延拓,要慕容修文带她走?

    慕容修文,要龙延拓带她走?

    顷刻间,她便明白,是她误会了这两人,原来,他们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命,他们是,舍不得她的命。

    心中大急,但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拼命地眨巴着眼睛示意二人不要去,岂料龙延拓一声轻笑,半是认真半是促狭地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你这般模样,还是如当初一样可爱!”

    他说罢,便在她身上又是一点,他体内汹涌蓬勃的内力便瞬间被锁住,他可记得,她急得时候,可是会用内力拼死冲击穴道的!

    对于龙延拓的动作,慕容修文丝毫未曾阻止,继而扶着她将她放在树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因为双首蛟发怒,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

    她眼底的眼泪汹涌而出,想开口说话,想破口大骂,但却张不开嘴巴,最后只得祈求一般看向二人,心中呐喊着:“不要去!不要去!”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哭什么!”慕容修文面色依旧温润,眉眼柔和,替她擦掉了泪水,岂知越擦却是越多。

    龙延拓微微眯了眼,俯下身来细细看了她,依旧是那个邪魅妖娆放荡不羁的样子,不满道:“我早就说过,你一哭,就很丑!”

    他说罢,便用指尖抚了抚她的额头,将她手中的虹争收起缠上腰间,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赶去,声音幽幽散落:“为了让然儿美貌依旧,我还会回来的!”

    慕容修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也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她斜了眼去看那一紫一白的两道身影,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免得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这一看才发现,那紫色的身影,走路有些不稳,左腿有些颠,而那白色的身影,他的右手袖间,滴落地,是鲜红刺目的液体。

    方才双首蛟那一抓,他们都受了伤,而她就那么愚蠢的以为,上古凶兽的双首蛟的魔爪,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人逃脱的?

    她的余光,一直到二人消失,才缓缓收回微微阖了眼,晶莹的泪珠就那么无声而落,真的会……回来吗?

    就这样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体内的真气被龙延拓锁得死死的,他将自己一切后路都围追堵截,她不得动弹分毫,一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将要走完一生,她闭了双目,龙延拓虽然锁了她的内力,她却依旧六识尽张,清晰地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却不是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消失的方向,也并非这二人的脚步声,她豁然睁开双眼,这一眼看去,心下便凉了半截。

    属于草原人浩瀚的双目,此刻散发着灼灼目光,刀削一般高挺的鼻梁,性感红润的双唇,披散的微卷黑发散落在华贵的长袍之上,衬着那张英俊的面庞,使得来人愈发意气风发,那人见他目光投了过来,唇畔的笑意愈发扩大,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缓缓俯下身去,伸出纤长有力的手指,接过她脸上的一滴泪珠,声音中情愫未明:“潇然,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落泪!”

    玉潇然抬眼看着来人英俊的面容,眼底瞬间冰冷一片,却依旧是说不出话来。

    “我对你的心意,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吧?”那人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在她冰冷的目光之下岿然不动,“可是你却一直视若无睹,但是没关系,最终,我找到你了!”

    他淡淡的话语,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上,却没有带给她丝毫感动,反而让她的目光愈发冰冷。

    那人在她的目光之下沉默了片刻,才无奈一声苦笑:“我知道你很想骂我,那你就骂吧!”

    他说话,便伸出手点在他的身上,她便觉得喉间一松,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但却依旧不能动弹分毫,她定定地盯了那人许久,才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钰经可汗打得真是好算盘!”

    来人,正是半年前新登基即位的钰经可汗,托里木,他无故出现在这里,她可不会相信单单是为了她,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二人刚一离去,他便出现了,这说明对于他们的行踪,托里木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离去的那二人,皆是主掌天下大事的人物,此一去面对的便是上古凶兽双首蛟,而托里木能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出现,必定是筹谋已久,托里木的心,在天下,若是天行和傲苍少了国君,那么必定生乱,一旦生乱,内部便已经分崩离析,而自己如今又落入托里木手中,他若挟天子以令诸侯,国力日渐强盛的钰经加上兵强马壮的北牧,对付群龙无首的傲苍和天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南下苍茫山寻宝,岂料最终受益的竟是托里木!

    其实,她何曾没有关注过钰经,怀疑过托里木看似洒脱实则心有大志的胸怀,她从未忘记,钰经王庭之中,三王府内,她惊鸿一瞥,整个王庭便已在脚下,自钰经宣布闭关锁国的那一刻起,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得,但只因塔雅思在前线传来一次又一次的捷报,才使她一步步放弃了这个念头,说到底,还是她太过优柔寡断,太过重情义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她从来都知道。

    但是,一瞬间她又心中又清明起来,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那么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一定是,她能够想到钰经,那么他们一定也能够想到,所以,对于钰经,他们一定早有防范,心怀天下的人,莫说是钰经如今日渐跻身历史舞台的新兴之国,就连四方小国的形势,他们必然也囊括于心,以这二人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只怕是南下苍茫山之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妥当。

    想到这,她便微微宽了心。

    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在顷刻之间便划过心头,分清了现今的局势。

    托里木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瞬间便看透了她的心思,他不轻不重道:“我钰经日益强大,你以为我会不知道龙延拓和慕容修文派人监视?”

    他言下之意,他必然知道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会监视于他,所以他也早已有所防备。

    “那又如何!”她冷笑一声,他固然知道,可他能摆脱监视吗?

    “不如何!”托里木替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和衣袍,动作漫不经心,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曾经降服的凶彘你还记得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何办法降服了它,但是我可清楚得记得,我们钰经为抓住它所付出的代价,数千名彪形大汉啊,被它撕咬得惨不忍睹,铁索挣断了几百条,上古凶兽的威力,现在想起,我依旧是心有余悸!”

    他话中的意思,她听得明白,同样为凶兽,蛟比之凶彘,那是只强不弱的,更何况是如今的双首蛟,它的威力,方才自己已经领教过了,她想到这里,袖中的手便僵了僵,面上却冷笑依旧:“双首蛟固然厉害,但我也相信他们会全身而退!”

    托里木轻笑一声,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吗?”

    他这一眼,却让她凉到了心底,面上终于变了色,怒道:“卑鄙!”

    诚然她知道,双首蛟很难战胜,但不知怎地,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就那么觉得这两人就是那万分之一,可即便是二人拼死一搏地逃生,必定也会落得重伤在逃奄奄一息,若是此刻托里木派人围追截杀,那么这两人,还能有生还的希望吗?

    托里木见她真的怒了,面上亦是陡然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卑鄙?成败论英雄,待我一统天下,后人只会为我歌功颂德!再者说了,你以为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就是光明正大的吗?”

    “至少他们在取天下之路上,是公平决斗的!”玉潇然冷笑,而后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眼中净是鄙夷之色,她从来都不知道,若是龙延拓对上慕容修文,到底谁胜谁负,但她却深信不疑却是,若这二人联手,那这天下,还有谁能相抗!

    她不屑的目光,终于刺痛了托里木,他眼底怒气一闪而过,一把捏上她的下颚:“未来如何暂且不提,但今日,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