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鸿门宴

雨果1988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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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三,天刚擦黑时夏翩跹带着蓝兰从一家酒楼中走出来,她心中气恼至极,自己的运气就真的这么差吗?这已是方圆百里能找到的最后一家酒楼,武昌境内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连石萍儿的头发都没找到一根。

    徘徊了一番,最后她带着蓝兰颓然走到了桥边,桥头空空如也,夏翩跹心思烦乱,无奈的趴在桥栏上,望着下方黑色的河水随着春风,寂静的穿过桥洞流淌而过。

    夏翩跹搂过蓝兰的肩膀,没志气的说了一句:“天亡我楚啊!吾身也有涯!姐姐命苦这是天命使然啊!”

    夜色深沉,蓝兰突然心中一动,道:“要说这天下间唱戏的多了去了,不知那石姑娘什么模样,不然随便找个戏子充数也未必使不得?”

    夏翩跹猛然抬起头。

    “你是说冒名顶替?!”

    “可是我们又不知道那石姑娘长的什么模样。”

    想了一瞬后,夏翩跹豁然开朗,兴奋的拍了蓝兰一巴掌:“还能什么模样!上了戏装都一个模样!”

    蓝兰被她拍身上生疼,就见夏翩跹嘿嘿傻笑中,两眼内真似有浩瀚的星河不断闪耀。

    ※ ※ ※

    闻香教教主王好贤,于天启三年冬十二月,在扬州被捕,四年初被杀。

    王好贤死讯传出,代表着闻香教这一大组织的正式灭亡。

    年初,各地大小帮派组织都被朝廷冠以“聚众结党、蓄意谋反”之罪,至夏末,在东厂与锦衣卫特务们的接连打压之下,三山盟、五岳派尽数凋零。

    如今江湖上除去少林武当这两处拜佛求道的正规地界,其他门派已然人去楼空。

    现下的蓬莱岛,算是朝廷眼中的最后一根硬骨头,各大派残存的那星崩几个,所谓不甘心居身到田园行伍之中的剑侠刀客,都纷纷投靠到蓬莱阁少主左丘辰麾下。

    夏六月。原蓬莱岛岛主左丘阔海病急辞世,昔日群刀之首已然不在,左丘辰正式执掌蓬莱岛。

    消息一经传出,左丘辰便一下成了江湖上所有游侠豪客心中的救星,所有人都盼望着他能登高一呼,带领着大家杀了身为厂卫毒瘤之首的魏忠贤和方子天,给天下除害,震武林雄威。

    六月十五,田添翼同周朝贤以朝廷信使身份来到了蓬莱岛,这二人与其说是两位信使倒不如说是方子天的两个马前卒。

    午后。谢峰送走二人回到蓬莱阁龙五宫时。见堂前左丘辰面色沉郁。正摆弄着方子天的亲笔书信。

    忽然觉得身边站着一人,左丘辰未语先笑:“你忙完了?过来帮我看看,这信何解.....”

    谢峰带着寻问和不能相信的视线将信上内容反复读了数遍,这信上说。八月初八方子天竟然要请蓬莱岛主携带全岛弟子去黄鹤楼听戏饮宴。

    两年都不到,就是赤脚大仙也不能在筋脉全碎的情况下恢复道行,东山再起啊!

    左丘辰在私下里和谢峰向来不分彼此,看着他惊讶的样子,左丘辰没提方子天一句,只道:“还记得武昌落英坊的头牌是谁吗?”

    谢峰一愣,定睛再看,这书信上确是写有“落英坊”三个特别大字。

    经他一问,待想起那女子的名字。谢峰忙道:“石萍儿还在武昌?!督监府那么远!方子天怎么会识得她?”

    左丘辰装作没有听见那个名字,可身体却是轻轻颤了下。

    “姜午阳如今也算是督监府的人。”

    “岛主,方子天这摆的分明是鸿门宴,凶多吉少!再说她...她已经不值得蓬莱岛再为她做什么了....”

    “她的却不值得蓬莱岛为她做什么,但....却值得我为她做任何事情。”

    左丘辰背向后仰。渐渐将自己隐藏在室内的阴影中,以便回想那些早已逝去的青春。

    在少不更事的年华里,情之一物只有胜败,没有忍让,可当有些人离开之后,你才发现原来那离开的人竟是自己匆匆一生的最爱。

    她在方子天手上,他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 ※ ※

    八月初八,宜祭祀捕捉,忌出行会友。

    武昌,黄鹤楼。

    其时已近中秋,菊花满楼,四处漫香,楼外一江东流秋水,在夕照之下波光潋滟。

    初八日是今年江湖上最大的日子,凡是亲手摸过刀、碰过剑的都猜得出来,今日蛇山黄鹤楼上定是狂龙会猛虎,张飞战岳飞。

    由于时候尚早,左丘辰不见人影,方子天在不在黄鹤楼里也没人知道。两个正主尚未出现,便使得此时整个蛇山之上都比较散乱,楼上是人,山中也有的是人。

    楼前空地广场上,搭建了数座亭台,亭台之间菊铺满地,繁华飘香。筵开几十席,可除了大内锦衣卫外,平常百姓甚少。

    然而这些人实则大部分都是那些被迫引退的江湖中人,可门派散了家财却没散。仍然坐得起雅亭。仍然都是大家大业、非富即贵之辈。

    大家多半都是相识,有的人借机会见了故交,自然便相互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大家席间来来回回说的也就是些江湖场面话,什么仰慕已久啊,向来佩服的紧啊云云。

    而就在上山路上,亦然站满了好些个如今落魄了的江湖中人,他们不比楼前那些个家大业大,瘦死骆驼比马大的掌门帮主,这些人有的碍于花不起银钱亭上卖座,又有的碍于锦衣卫淫威,不敢登楼看戏。他们索性就自备酒食各依亲疏,在山野之中聚堆高论。

    山间一个道长在人群中见了熟人,上前叙旧:“这不是郭大侠吗!你这身份怎么也在山上转悠啊?”

    郭大侠一喜:“哎呦是马道长来了!可别再这么叫,如今这年月可是当不起大侠二字了。”

    马老道狗腿就酒,嘿嘿一笑:“怎么就当不起,郭大侠走到哪都是大侠!贫道可是听说了唉,今儿楼前唱戏的可是当年落英坊里的头牌!”

    郭大侠望天想了好久,不可置信道了一句:“道长说的可是那石萍儿?”

    他一脸向往的朝山上瞧去:“哎呀...可惜可惜! ”

    “可惜的什么?”

    郭大侠尴尬一笑:“可惜了我郭某人如今凑不出那十两银子楼前看座啊.....想起那张石萍儿小脸...唉...滋滋..”

    马道长哈哈大笑,道:“郭大侠贵人不忘事,别的不成,就是记性好!”

    “......”

    放下那边山野粗人不提,单说楼前广场之上。

    酉时,在西首一亭中,最末席上坐在主位的正是田添翼,他放下酒杯,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周朝贤道:“我说老周,我可听探子报了啊,那左丘辰今早还没到武昌境地,是不是消息泄了,我看她夏翩跹这出狸猫换太子....怕是唱不明白。”

    他此话一出,席上其余锦衣卫都露出惊讶之色,周朝贤一面色阴沉:“都看什么看!喝你们的酒。”

    周朝贤对田添翼道:“不能吧,自打知道夏翩跹来武昌,大当家的派人都快吧整个江南封起来了,狸猫换太子的事绝对传不到蓬莱岛去。”

    田添翼转头,见蓝兰正盯着搭建在广场中央的戏台子发愣,就推了她一下道:“我说官家,这戏台子都搭成了,他们怎么都不见影啊?”

    蓝兰回道:“都这个时辰了,他们应是正在后台上妆吧。”

    “那叶小子怎么没来啊?我还以为今晚上他唱霸王呢!”

    蓝兰:“谁知道....”

    楼中后台,上妆室内。

    迟迟为未弄完行头的,只剩下夏翩跹一个。

    戏班子的妆彩师傅不停地在她脸上落笔,画黛眉、涂唇脂、摸腮红......左一下右一下,弄的夏翩跹满脸痒痒的。

    那妆彩师傅每画两笔,就要站远些看看效果如何,最后他忍不住对夏翩跹道:“你这姑娘当真天生丽质,饰了妆彩脂粉反倒显得俗气,要说当年那名震武昌的石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夏翩跹毫不羞涩,哈哈一笑反而自得其乐:“那就劳烦师傅把小女画的跟她再像些。”

    大概是出于一种女子的本能,坐到铜镜前,她就喜欢仔细地去看看镜中的自己。这时瞧见镜中人的样子,夏翩跹愣了一瞬,长叹一声:“唉,这段日子竟是瘦了这许多.....”

    方子天本斜靠在门边,这时渐渐站直,再后来忍不住走近去细看夏翩跹妆容,待得那上妆彩的师傅完工齐活,方子天看着夏翩跹啧啧摇头。

    “外在好皮相,内里蛇蝎心。”

    待他走近,夏翩跹出手一扬,将手中半盒的脂粉砸了方子天一身,笑道:“尊驾怕是连副好皮相都没有吧。”

    方子天也不生气:“一会去跟你午阳哥哥给好好唱一出,唱好了我回去配颗去根药打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