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檐边嫩柳学身轻(习武)

胭脂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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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何其短暂,韩琅在广医阁度过了忙碌又充实的九十三天,便已到了仲夏。每天都固定的晨练、看书、吃饭、看书、吃饭、看书、睡觉,然后再次循环。虽然看起来单调,甚至有些乏味,但是韩琅却乐在其中。也许有白狼和小红的陪伴,她并不觉得多么枯燥。

    她喜欢踩着炫丽的阳光开始新的生活,那是和以前迥异的生活。以前的她温婉和顺如同美丽的花朵,带着晨露娇艳欲滴,等君怜爱。而今的她变得如同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枝叶舒展蓬勃向上,稳稳玉立迎风不倒,吸收着天精地华。

    从外到里,韩琅都在变化着。

    远远看去,韩琅更像个秀气的男孩子。靛青布衣,简易发带,身上无一装饰。近处细看,素洁利落的韩琅凤眸含华,脸上的线条有些冰冷,更像透着冷艳的俊秀男孩。

    李韬声看着这样的韩琅,满意地点点头。饭桌上的韩琅抬头轻微一笑,端起大瓷碗咕咚喝着绿色的菜汤。

    韩琅到神医谷也有半年光景,李韬声仔细观察这个孩子的行为品性,直到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

    “韩琅?”李韬声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韩琅道。

    啊?韩琅惊讶于师叔李韬声郑重的语气,抬头不解地看着他,手里还端着半碗菜汤。

    “想不想学点功夫呢?”李韬声摸着花白胡子悠然问道。

    韩琅放下大碗,腮帮子动了几下,把嘴里的菜叶嚼了嚼,然后咽下。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师叔,疑惑道:“想是想,可是我们神医谷有武功方面的书吗?”

    李韬声和蔼笑笑,“当然有,而且还记载着上乘的武功。”

    韩琅激动地身子前倾,“真的?真的?在哪?”她双眼光彩大放,堪比星辰。

    李韬声摇摇头,黯然道:“丢了。”

    韩琅随即身子一塌,撇着小嘴叹了口气,道:“师叔,真是的。逗我玩呢!”然后抱着自己的大碗,继续未喝完的菜汤。

    李韬声看着满是孩子气的韩琅,无声而笑:“但是师叔可以教你。”

    韩琅又高兴了,但是随着脸色一沉,“师叔,不会是又逗我吧?”她可没见过师叔“飞来飞去”显示过轻功,也没见过他“扛鼎碎石”气力非凡,甚至一个采药的篓子都还要韩琅背着。

    韩琅想到师叔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表现,一张俊秀的小脸耷拉着。她不想被师叔耍笑了!

    只怪师父一个人出谷义诊去了,春夏之交,疾病肆虐,师父遵照神医谷的传统,每年两次义诊,分别在在春夏之交和秋冬之际,按时去给穷苦百姓义诊施药。因为韩琅太小,又帮不上什么大忙,就留在神医谷看医书,有时也会采药,拾柴,做饭。

    慢慢就把师叔李韬声给解放了,他不再采药,也不再做饭,闲得没事,就只是整理一下草药,有的切割,有的翻晒。所以没事就逗逗韩琅,找点当长辈的乐趣。

    韩琅心里呐喊,师父快回来吧。

    顾之上走了两周,说好个把月便回来。师父一直不把韩琅当成十岁的女孩,而是当成大人一样,会考虑韩琅的真实年龄,且他也不是那种好开玩笑的老人,所以从来不曾和师叔一样逗耍她。

    李韬声看着脸色明显不好看的韩琅,收起了戏谑,严肃了一下语气。

    “小家伙!你怀疑师叔逗你玩?”

    韩琅抬头看看,又低下,一字不说。那表情就是,你都知道还问我?真是老小孩,越老越孩气!哎!

    李韬声被一个小孩无视了,他脸色有些黑,黑色窜到头顶,仿佛能冒出烟来。

    “跟我来!”李韬声气呼呼地,“小娃子,让你见识一下师叔我的厉害!”

    韩琅听话地跟着师叔出了厨房,站在院子里。她茫然地看着气得要跳脚的师叔,心里有些无奈,老小孩就是这样,不承认,死不承认自己错。还见识什么?算了!就顺着老人吧,尊老嘛!

    李韬声看了一眼韩琅满眼的“忍让”,气得哼了一声。有些懊恼自己太过于“藏锋”了,显得自己很无用,一味地以笨拙面目示人,连个屁大的孩子都不信服自己。

    他又重重哼了一声,扭头,寻找着可以大显身手的东西。瞄准了一颗腰粗的大榕树,想了想,但是又摇摇头。

    韩琅抿着小嘴,笑了笑。树太粗吗?还是找个小草得了。唉!这老头!

    李韬声抬头看了看厨房的屋顶,又摇了摇头。

    “师叔,我相信你很厉害的!”韩琅好脾气地劝道,心里加了一句——做饭很厉害,至少很快。

    “我还要去广医阁!师父回来后,要检查我背书呢!”韩琅委屈说道,希望师叔不要太“为难”她了,她不想陪着师叔在院子里来回找东西,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李韬声看着院子里的哪个东西,都感觉无处下手。

    树不能毁,房顶不能拆,连院子里的小山石头,也不能碎,很是郁闷呢。但是听屁股后面的韩琅一说话,就转过身子,背着手看了她一眼,目光定了一秒。然后伸出一只手,抓住韩琅的肩膀。

    啊!韩琅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眩晕,就脱离了地面。

    肩膀被师叔抓着,但是并无不适。呼呼的风从面门、耳畔掠过,韩琅艰难地眯着眼睛,看着不可思议的情况。

    她飞起来了,而且比房顶还高,比师父院子里的沉香树还高。曾经仰望的景物,此刻却在韩琅的脚下,一一往后速跑。

    她扭头看着一脸得意的师叔,咧着嘴,笑嘻嘻地,很是兴奋。

    待韩琅站定,还是呆呆地,有些做梦的感觉。

    李韬声面色愉悦地绽开,像个献宝的小孩,满眼亮亮地看着傻了的韩琅。

    “师叔——”韩琅平稳了一下心跳,用激动的语气说着,“师叔真厉害!能教我飞吗?”

    李韬声很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他就等韩琅这句话了。其实他可以一掌劈开树干,立马震住小娃,但是他实在舍不得那生长了二十多年的榕树。

    犹豫了半天也没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这些年,他一个人潜心修习,还真的忘记如何显锋逞能了!

    李韬声听着韩琅的话,快乐地哈哈大笑几声。

    从此,韩琅就开始了习武。她梦寐以求的防身之术、逃跑之技。她却不知道,李韬声所会的不仅是轻功而已。

    但是李韬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求韩琅练习基本功。只告诉她打坐练气的口诀,便放任韩琅一个人练习,还说一个月后查看,倘若没有灵性,就作罢。

    韩琅每天在竹林里打坐,气运丹田,默念着师叔传授的口诀,慢慢试着凝出一股气流,从丹田顺着经脉游走,但是总是不通畅,在穴位处受阻。

    她不泄气。咬牙坚持,三天后终于冲破了第一个穴位。慢慢地一个月后,韩琅能感觉气息能流动到丹田周围两寸多的范围,再无进展。

    韩琅很是懊恼,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练武。能飞起来,看来成了奢望了。但是她还是不想放弃,纵然自己很笨,假以时日,也会有所成就吧。

    当韩琅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告诉师叔时,李韬声却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寸范围?

    他也只是想打磨一下韩琅的孩子天性,希望韩琅能戒骄戒躁,知道习武绝非儿戏,有意难为她一下,却不想这孩子居然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进步如此神速。

    李韬声终于感叹,天才是存在的,而且不止一人。

    李韬声再无丝毫考验韩琅的心思,认真考虑如何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从此,便真的悉心教导起韩琅来,有时甚至过于严厉。

    若干年后,江湖上流行起一经久不衰的传说:一蒙面女子身姿曼妙如仙,来去无踪飘忽似妖,凝神便可杀人。倾天,也只在一念而已。人送女子外号“倾天妖女”。

    谁成想到,若干年后那个祸国殃民的女子,便是今日在竹林中苦苦修习的韩琅。

    韩琅闭目凝神,调息冥想,把医书上的道理和师叔所授口诀,试着融合,相互解释。感觉内心恬静如水,身体轻盈若羽。

    日月轮回,光阴流转。

    一晃五年便已经过去。五年来,白狼一直陪着韩琅,默默地守护着。小红却不在韩琅身边。两年前,小红进入了蜕变期,便潜进瀑布后面的水洞里,再也没出现。

    这几年,韩琅在神医谷快速成长。五年来背过了广医阁所有的医书,师父也教授了她“金针走穴”的神医谷最高医术,且武功方面也有所成就。能轻松跃到树上房顶,并能运气速飞,但是只能独自腾跃,不能携带重物。

    已经十五岁的韩琅,脸慢慢长开。一双凤眸更是水洗的星辰一般,璀璨着光华,但是却透着冰冷和寒意。微翘的丹唇,像是桃花瓣一样,泛着粉色的润泽。脸上的表情是那种看似无情却发散着魅惑的味道,很是惑人心绪。

    身量六尺有余的韩琅,还是一身男孩打扮,冷硬的表情也混淆着人们的感知,难辨其雌雄。

    春夏之交,韩琅跟着师父义诊。几乎所有人都把韩琅当成了男孩子,年纪相仿的女孩,偷偷望一眼韩琅,便瞬间羞红了脸颊。泼辣的妇人便没这样的羞涩,直接火辣地打量着俊美的少年,非常单纯地贪看着美色。而最为冷静粗粝惯了的男人们也喜欢这个俊秀的少年,笑说:“看到顾神医这么个俊徒弟,病痛就好了一多半了。”

    韩琅已经习惯周围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大都直露却朴实。贫苦百姓总是把喜怒悲乐都写在脸上,心事一望便知,不像宫里的那些人,个个带着几张面具,猜不透心思。

    跟着师父在周围的城镇义诊,有着天城城主的资助,马车药物人手很是齐备。

    这已经是韩琅跟着师父第二次义诊了。平常能出谷的机会并不多。

    顾之上每月还是到天城去给老城主检查身体,但是韩琅却再也不想跟着去。顾之上知道,她心里定是不喜欢,也便不勉强,从此便一个人定期前往天城。而天城城主天宫寒月也很照顾神医谷,但凡神医谷有所要求,定会全力以助。像这样每年两次的义诊,都是他出人出钱。

    但是韩琅不喜天城,也不喜天宫寒月,那个妖气美丽的男人。

    她最喜欢呆在神医谷,和白狼、小红相伴。过着重复却自在无拘束的日子,且能欣喜自己的逐渐变强,那才是韩琅最喜欢的。

    夏日的午后,瀑布旁的石头上,韩琅单手托腮,看着奔腾不息的清澈水帘,听着轰隆的声响。白狼就在她身边静静地趴着,闭眼休息。

    韩琅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看小红“闭关”的地方。她有些想它了。面对人类,想到前世种种,她反而更喜欢和兽类呆在一起。

    她也想凭着自己的轻功飞进去看看,可是又怕打扰了它。所以,经常这样看一阵子,就离开。

    韩琅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瀑布一眼,转身离开。

    忽然,身后感知有异物袭击。韩琅迅速闪避。

    一带着翅膀的浑身通红的小东西,绕着韩琅飞旋。

    韩琅定睛一看,随即笑了起来。

    标题出自唐朝长孙皇后(长孙无垢,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写的《春游曲》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解释:长孙皇后只有这一首诗流传下来且被编入《全唐诗》。

    上苑桃花(有的认为是杏花,因为下一句有桃色,恐怕还是桃花好些)春天盛开,明艳美丽。美景动人,深宫里的美人不免春天情怀荡漾,温暖,舒畅。井边新开的桃花也来偷娇美的面色,屋檐下的嫩柳也来学轻盈的腰身。桃花有美人的面色,嫩柳有佳人的身姿。在花丛中往来,追看翩翩起舞的飞蝶。树上黄莺长一声短一声地鸣叫。不用询问谁都知道,因为她风流出众早就美名远扬。

    很多人说,这诗是长孙皇后的自我写照。秀外慧中的美是需要长久修炼的。长孙皇后的诗和她的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