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西风

胭脂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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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的月亮,原来这样冷。

    韩琅站在船头,举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朗光寒芒,映着广阔的河水。

    客船在河水中缓慢而行,很多乘客都已经入睡。

    韩琅睡不着,披着衣服站在船头,看着那被船桨激起的圈圈涟漪,里面有碎光闪耀,于是便抬头看向那洒下光芒的圆月。

    离开神医谷,韩琅不知往哪里去,只是信步走着,路过几个村庄,看了几个病人。并没有碰到疑难病症,些许小病,几针下去,再辅以汤药便可痊愈。

    周围的村民对神医谷的医术是信奉如神,听闻顾神医突然去世,都真心叹息扼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神医谷并未对外道出真相。故而,众人也只以为,顾神医寿终正寝,也很是遗憾慨叹,神医也不能长生不死。

    告别了熟悉的神医谷地界,韩琅便顺着小路缓缓而行,到了河边却无了路。

    幸好遇到上岸补给的船工,才知这是恒河主道,顺流而下可到西风国和南火国。

    韩琅便乘上了这艘南下的客船。

    客船三层。最上一层是舒适客房,住的自然是大富大贵之人;中间一层是窄小单间,住的是些小富之人或闺阁小姐之类;最下一层也就是船舱则住着船工若干,以及穷苦乘客。

    韩琅选了最下一层,这容纳百人的客船,底层却占了六成之多。十多人拥挤在一处房间,着实有些喧闹。

    韩琅辨音清晰,嗅觉也分外灵敏,本也可以封住此二识,获得清静。但是无意间入耳的话,已让她心情烦乱,于是,她披衣走到船头,对着一片寒冷静寂。

    白狼被安置在船尾,虽然韩琅再三表示,它不会伤人,但是无奈胆小的百姓居多,船主还是不答应让她上船。

    她只能听船主的建议,拿了绳索把白狼圈在船尾,远离众人。

    想到白狼,她转过身,朝着船尾走去。

    看到那安静伏在地上的白狼,她笑笑,走到它跟前,歉疚地说:“委屈你了。跟了我这些年,我却让你被缚在这里。全不如你在山里当个狼王自在,后悔吗?”

    白狼直了一下耳朵,无所谓地说道:“倒也没什么后悔,当初既然选择跟着你,就不能反悔。”

    韩琅凄然一笑,“选择了,难道就不能后悔?”

    她可真后悔了。后悔当初选择了他,虽然不是她一开始就自愿选择,但是两年之间,她的确做出了选择,一颗心全然扑在他身上,最后支离破碎。

    她扬起皎洁的脸庞,愁色蔓延至眼底。

    刚刚那些人又说起了他的事,她听后还是会触动。

    他们是北冰国子民,却全家要搬到西风国定居?满心欢喜地盼着在明君的国家能安居乐业,福泽绵远。

    说起未来,个个嬉笑颜开。论起那西风国的赋税是如何少,朝廷还鼓励开荒,前三年开荒所得,朝廷不取分毫,今后按土地肥沃程度收取固定少许数目。还鼓励养殖,经商……说着说着,话题不免扯到皇宫隐秘上。

    虽然有严令不能妄谈朝政,更不能议论天子。但是百姓还是热衷于悄悄谈论皇家秘事,虽是捕风捉影,但是那一二模糊的影子,也足够让韩琅呼吸难畅。

    现在该是志得意满吧?用韩家千人白骨垒砌的皇位是不是坚如铁铸?

    韩家男儿烈性,骨头也最硬,那男人坐在上面,定是放心百倍。只是不知,午夜梦回,是不是会做噩梦,冷汗浸肤?

    韩琅的眼睛冰寒地迸发出仇恨的血色。

    后宫无子?也是报应!如此灭绝人性,还配称得上“仁君明主”?无子,有什么可惜!

    韩琅冷嗤一声,手指不觉得攥起,抓得白狼抱怨地呜嗷了一声。韩琅低头看了看被揪疼的白狼,叹了口气,顺抚了有些竖立的雪白狼毛。

    韩琅起身,四周静寂无语。客船慢慢行进,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有些凄厉。

    夜风徐徐吹来,摆动着韩琅的衣襟。秋夜有些冷意,韩琅慢慢走向底舱。

    去西风国吗?

    本是没有方向的游走,但是一念到那个曾经生活过十六年的地方,她的心情就复杂难言,肠子纠结成一团。

    该去给父母扫墓祭拜,可是父母现如今安葬何处?那些族人,他们又埋骨何方?

    那个承载她十六年欢笑和美梦的国土,如今只能装载她无尽的悲戚和怨恨。

    顺风顺水,不消十天,韩琅便随着众人踏上了那片爱恨交集的土地。

    人来熙往的繁华街道上,一身着青色布衫的俊秀少年带着一只白狼,好奇地张望。少年是极其俊美的,但是众人都被那纯白毛色的大狼吸引了目光。有些胆子小的,远远躲避,有些胆子大的,也不敢靠近。以至于,无论韩琅走到哪,都会自动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如此备受瞩目的一人一狼,倒泰然自若,优哉游哉,已经在京城游逛了两日。

    韩琅找了一处人少的古庙歇脚。她给了庙祝些香油钱,便安下身。白天到处走走看看,晚上回来休息。

    庙祝是个耳顺老叟,弓着背走路,总是颤微微,一个人守着少有人来的古庙。

    韩琅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银两还有些,足够月余花销。她枕着胳膊躺在用泥土砌成的炕上,看着窗户外浓深的夜色。

    星子眨了一下眼睛,月亮也扭着细腰躲进了一片乌云里。整个夜幕又暗了几分。

    闭目细听,外面是九月寒虫的噪鸣,短促舒缓,长短粗细不一的声音里,唯独听不到人声。

    这古庙在城边,入夜后格外安静。夜色又黑,更无人声。庙门口一盏古旧的灯笼,发着微弱昏黄的光。

    韩琅和衣而睡。

    半夜,突然一整刀剑相撞的声音从庙顶上掠过。

    韩琅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白狼警觉地半抬起脑袋,看向仰卧而眠的韩琅,见韩琅不动,随即又趴下身子,接着睡觉。

    激烈的一番打斗声音由进而远,慢慢无声。

    韩琅侧转了一下身子,睁开眼睛。

    “不要出声,要不然杀了你!”一浑厚的男声响在韩琅身后。

    夜太黑,但韩琅却能夜视。虽然不能和白天一样清晰,但是大致能看清事物轮廓特征。

    她看了一眼横在脖颈的银白长剑。可惜人在身后,她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人。

    待到外边无有丝毫动作,那男子才把剑尖一收,想要跳窗而去。而韩琅却伸手一扯,男子惊讶回头。

    韩琅看着那一双深沉如井的眼睛,纳闷他为何到了西风国?

    彼此对视,男子停下动作,看向韩琅,“小兄弟,如何到了此地?”

    韩琅一笑:“禹王,怎么到了此地?”

    那男子脸色忽冷,“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他浑身戒备地看向韩琅,脊背上的刀伤因他的肌肉缩紧而有些疼痛,他不适地轻皱了一下眉。

    “王爷走后,便有刺客追问禹王在哪,小弟我便知道兄台就是大名鼎鼎的战王——琅琊珏。”

    韩琅笑笑,轻松地说着,全然不顾那随时想要杀掉她的敌意。

    “不错。我是琅琊珏。再次谢过小兄弟当时救命之恩,小王有事,先告辞。”琅琊珏微微松口气。

    他带着十几名功夫不弱的侍卫来此刺探虚实,却不想中了埋伏。如今只能快速召集没有死去的手下,赶紧返回。

    西风国明面上和北冰国联姻,约定和平友爱,暗地里却鬼鬼祟祟,调动兵将粮草。他已经上书父皇,让兵部留意西风国异动。

    但兵部久久未传回消息。他这才只身冒险,前来西风国,彻探虚实。没想到翻查文令密函的他和四五名下属却中涂抹在纸张上的毒药,个个手脚酸软。

    兵部早就埋伏着高手,登时就有三名下属毙命。

    他也浑身无力,背上挨了一刀,要不是下属死命相救,估计已然成了刀下亡魂。

    咬牙逃跑,又有侍卫分散追兵,这才得以活命。他长吁口气,转身就想从窗口离开。

    “且慢!”

    韩琅再次喊住他。

    看着他的脊背拧眉道:“王爷受了伤,还中毒了?”

    琅琊珏顿住要走的动作,轻轻嗯了声。

    “你该如何谢我?”韩琅扬起嘴角,指着他的脊背说道,“你中毒很深,我可以医治你。”

    韩琅伸手搭脉,疑惑道:“软筋毒?”

    她仔细端详琅琊珏后背的刀伤,刀口很深,森森白骨露出,但是流出的血却是暗黑色。

    “为何你总是碰到用毒高手?但是你很幸运,总能遇到我这个解毒高手。”

    韩琅打开包裹,拿出金针,“若是不能及时清毒,半个时辰,经脉无力瘫痪,将成为废人。”

    琅琊珏也是一惊,只觉得身体乏力,没料到几乎再次死于毒药。

    “大恩不言谢。我的命是小兄弟所救,在下愿意与你结拜为异性兄弟,将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琅琊珏张口坚定说道。

    韩琅的眼睛闪了闪。突然想到了克死北冰国的师父和师父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