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泽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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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北方,天色总是早早的就暗了,簟秋坐坐就走了,说以后会常来常往。

    送走簟秋后,苏瑾端着晾好的白水,轻轻推开卧室门,见郉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隐约的嗅到卧室空气中弥散的烟味儿,有些诧异的问“你没睡啊?”

    “哦,睡醒了。”听见苏瑾进来,郉空扯出一抹笑关上窗户,回头接过她手里的茶缸和暖瓶,问“都走了?”

    “嗯。”苏瑾腾出手,拿起床尾的棉袄给她披上,有些严厉的说:“酒吃的多了,就忘了腰疼了?这么凉的风,站这散酒气。”

    郉空嘿嘿一笑,扯了扯披在肩头的棉袄,缓缓拉过苏瑾的手,歪头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说:“以前打仗,天再冷都不觉得,因为心里热。”神色间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收回远眺的眼,边摩挲边看着苏瑾这双外科医生的手“我前段时间部队忙,家里家外的都顾不上,耽误了你不少工作。”

    感觉到郉空手上的冰凉,苏瑾眉心微隆“我有些乏,咱们躺会儿吧。”

    “好。”郉空拉扯好床上的被子,看着苏瑾上了床,自己边上床躺下边把身上的棉袄覆在苏瑾那侧的被子上面。

    “刚才在想什么呢?”苏瑾依偎在郉空的肩头,嗅着她周身的酒气,轻阖上眼,慵懒的问。

    “什么都没想,就是看窗外下雪了。”郉空烦躁了一天的心,在此刻嗅到苏瑾身上掺杂着消毒水味的体香时落了下来,揽上苏瑾的肩。

    苏瑾微睁开眼,定定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郉空侧脸,素手轻掠过她脸上当初自己亲自缝合的长疤,轻语着“郉空,我认识你时,你十七八岁。今年,你三十八岁了。”

    “嗯。”郉空听着苏瑾在自己耳边娓娓道来,呵气如兰,刚还冰冷低沉的心,马上涌出一股柔情,激荡着全身,笑笑说“都这么久了——。”

    苏瑾恨恨的捏了捏郉空的脸蛋“你呀,哪都好,就是这抽烟酗酒的毛病,实在讨厌!不管遇见什么事,你抽烟喝酒就解决了么?最后,还不是自己难受。”说着缓了缓,叹息着“我也心疼。”

    郉空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用下巴蹭了蹭苏瑾的头顶,安慰着她“没事没事——。”

    “其实,咱们经历了那么多战争,生生死死,你还看不开么?”苏瑾顺势把脸贴在郉空的胸口,闷闷的说着“再大的门楼宅院,也禁不住一枚炮弹。什么能比得过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

    见郉空不应声,苏瑾继续开导着她“我知道你想我跟孩子们过好日子,这是你的理想。可你想过没有,只要我能这样安安稳稳躺在你怀里,我会在意睡的是洋楼还是窝棚么?”说着扯了扯郉空的领口,有些调侃的质问着“在你心里,我就那么肤浅啊?”

    郉空点点头,闭上眼说:“卫国志他动不了我,不然他下来半个月了,连个面都没露。”

    “他不是动不了你,他是不知道该不该动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不会才来就动你这个刺头儿,也许是在等待着什么。”苏瑾为她理着衬衣领“知道你的脾气,他才来先调查我,所以你要沉住气。”

    说着莞尔一笑“你郉空那么骄傲,带出的兵也都傲,一直以来,全军里走哪都拿下巴瞧人的,准是你郉空的兵。”

    “有么,没吧。”郉空挠挠头,不知道苏瑾这算是褒还是贬。

    “怎么没有,前几年我在医院时,不大的新兵一说自己是你们七师的,头都昂的老高。我心想,七师怎么了?你们首长像你这么大时,什么样儿我没见过。你的兵都很崇拜你,敬畏你。”苏瑾脸上也泛出一丝骄傲。

    捧过郉空的脸“我瞧瞧,这个人,哪里就么神呢?”

    说到自己的部队,郉空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许多“因为我始终坚信,事情就该是他本来的样子!当年小鬼子想全东亚都是他的,结果呢?中国的土地还是中国的,他们拿不走一厘一毫。”

    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喝了几口继续说着“你看啊,从独立营开始,我经营这支队伍这么多年。它就像是个人,有灵魂,有精神。跟我的脾气性格一样,不服输,好强,骄傲。我觉得军队建设,不在于高楼大厦,而是要塑造出一种特有的精神和氛围。”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你的营盘有这样的精神在,你的兵无论怎样更迭,就都注定有这样的气质在,那这个军就不会倒。”郉空说的郑重其事。

    见苏瑾定定的看着自己,于是有些不自然的眨眨眼“怎么了?”

    “有人告诉过你么?”苏瑾也十分认真的说。

    “什么?”郉空想了想,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你这样,很迷人。”苏瑾倾身在她额头上啄了下,轻笑着。

    “爸,电话!”郉空正要说什么,楼下传来纯纯的声音,有人打电话来了,郉空起身下床去接电话了。

    看着郉空出去,苏瑾心情也比吃饭时轻松了许多,若有所思的用手轻拍着身上郉空的棉袄。她对郉空还是很有信心的,郉空果敢,机智,有军事才干。

    比起在战场上的运筹帷幄,政治上官场上的争斗虽然是没有硝烟的,但凭她的脑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郉空最大的缺点就是爱冲动,以前犯下的错误大都是因为冲动。但难能可贵的她很听自己的劝告,只要自己注意些,多提醒她,再加上她多年在这个军的地位,想动她也果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很快,汪国虎和杨炎还有其他几个跟郉空多年的亲信都悄无声息的从基层部队调到了军里担任要职。

    不久,李啸从北京开完“七千人”大会,回来了。

    “不去开这个会,还不晓得。”晚上,在郉空家里做了饭菜,为李啸接风,请了周向武和虎子杨炎几家也都过来。

    李啸说着去北京开会的见闻“全国的地方上的形式都是这样的,很困难,一团黑,我们东北还算好的。严重的地方,听说都人吃人喏。”

    听到这些,郉空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当年打仗时被围困时的情景。当时只能喝地上的雪融水,但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雪是黄色的。后来天气暖了,雪融化了,才发现雪地下面都是死尸,想着想着又觉一阵恶心,直反胃到要作呕。

    “老邢——。”苏瑾拍了拍他的脊背“怎么了?”边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郉空摆摆手,捏着酒杯,连咽了几口酒,压住心内的恶心。

    李啸又说:“这次会上,领导们都做了检讨,但我看着,里面还蛮多道道儿咧。上面,也不是很团结啊。”

    “我们当兵的,党指到哪就打到哪,服从命令听指挥,就没错。”周向武嚷嚷着“驴子,赶紧把你那口酒干了。”

    “还有,印度边境上也很不太平,要打了。”李啸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可惜,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呢。”

    “你们啊。”李啸的爱人朝着苏瑾和赵梅还有其他军嫂笑着说:“打了大半辈子的仗了,如今头发都白了,还念念不忘呢。真不晓得打仗有什么好。”

    “哎,最近调查组咋没动静了呢?”周向武突然想起这事儿,问苏瑾“他们没再找过你了?”

    李啸笑笑拍了拍郉空的肩膀“现在上面很敏感,卫国志精似鬼,他也怕站错了队喏。我这次去,见了林副主席,听他的意思,北京方面空军缺人,打算从我们军区调几个人过去,驴子在考虑范围内。”

    “空军哦?”虎子看了看郉空“要进京还换兵种?”

    “首长也只是随口一说,还未做实,莫要声张。”李啸拿起酒杯单独跟郉空碰了碰,看了一眼苏瑾。

    又看了一眼跟邢纯坐在一边的,穿着军装已经出落到旅级政治部主任的自家的女儿,语重心长的说:“你娃儿,当初早听我的,这会儿也不会只是个军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