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泽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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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来,大伙又是拿烈酒给她擦身上又是用毛巾敷头,直折腾到三四点钟才退。郉空一早又要出早操,只草草的倒头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多吉被子弹击穿了肋骨,脑袋还有些轻微的水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的。

    这样,就暂在郉空家的书房小住了下来。郉空这段时间在忙着下部队演习,大都是簟秋和苏瑾工作之余来照料她,隔三岔五的赵梅也来搞搞卫生做做饭。

    大家都是同龄人,多吉虽然是出家人,倒不迂腐,气度很超脱,举手投足也一样的不拘小节,脾气秉性跟郉空相投,跟郉空的朋友也都相处的很融洽。

    渐渐的,多吉好转了些,能忍着痛,慢慢的到处走动了。不想在这军分区里太过扎眼格格不入,簟秋给她找了几套郉空的衣裤先换上。

    比起穿惯了的长袍大褂,多吉看着身上的衬衣,新鲜的对着镜子上下瞅着,喜形于色的说:“我没穿过这些衣服。”把佛珠缠到手臂上,感叹着“青灯古佛了这些年,不料世上已是千年了,呵呵呵。”

    簟秋扶着她到院子坐会,透透风晒晒太阳,多吉嗅着有些凉意的秋风,低沉的说:“入秋了,等天冷了,就该回内蒙去了。这的一切,都像是梦。”说着深深的望着簟秋“我跟她有缘,可眼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

    东北的天气,一过了立秋时节,很快就会日渐一日的冷起来。簟秋把郉空和孩子的毛衣都翻出来,趁着还不穿,翻新一下,等再穿时也暖和些。

    多吉左右没什么事,恢复也要做些轻微的活动,就跟着她一起学着织毛衣。

    郉空从外面沉重脸进了院子,身后跟着虎子,本来还有说有笑的簟秋和多吉,都看到郉空左眉上蹭破了,是新伤口,还泛着血冒着油亮。

    “参谋长,就给我换个连队吧,十六个连哪个都行,只要不在三连。”虎子捧着郉空的军帽。

    “胡扯,人员调动是要军长签字的,我没这个权利。”郉空摸了摸伤口,回头问“哪个连都行?那为啥三连就不行啊!”虎子拧了拧眉毛,没说话。

    “三连,全旅最好的连队,王牌攻坚连。”郉空站定,点了支烟“你,给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卫员,是我最好的兵!”

    气的长出口气,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可怎么最好的兵带着最好的连队,十六个连的演习比武,你们连成绩给我排第七,啊?这在三连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虎子低着头,脸上发烧,几乎是无地自容了。郉空解下腰上的武装带,拎在手里,嗔怪的上下看着他,低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思想负担,你说出来。”

    虎子一把抓过头上的帽子,脖子一梗,心一横的喊着“参谋长,反正我是不回三连了,我是你带的第64个兵,我不能这熊样,让全连说我走后门,看你笑话。”

    “啪”郉空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我带的兵什么样?我什么样,啊?我在三连当战士时,汉阳造枪栓我都拉不开。”郉空攥了攥发麻的手,瞪着虎子“谁给你的权利挑连队,毛病!”

    两人僵持一会,郉空举起手中的武装带悬在他的头上,轻声说:“现在要裁军,文件就在旅部,整个建制都要精简。每次大大小小的比武演习都是考核。我对我的兵负责,你呐?”

    指了指眉毛上的伤口“裁军整编,就像头上的一把刀。现在我就可明确的告诉你,你带的这些孬兵,不会再有下次演习了”说着轻轻的把武装带搭在他的脖子上。

    “我带着你跟我一起穿的这身儿衣服。”郉空扯了扯虎子的军装“带你过上了这种抛头洒血的生活。可,你以为你上过战场就不用走人了?比起其他连的连长,你的履历太嫩了。十六个连队,为什么把你派到三连!”

    郉空挺了挺脊背“三连,是我们特战旅的根,是我们旅的光荣。多少次,三连打的就剩一个班了,可军旗没有倒。只要我们旅还在,三连就在。这面军旗扛不起,别说你是我的兵。”

    虎子年轻,一直待在机关首长身边,如今自己带着一个连队,还是全旅最好的连队,压力很大。而且,一直以来风言风语的也不少,下边的人对他也并不信服。直到这次演习砸了,他有些崩溃。

    郉空拽过他到多吉面前,恨铁不成钢的又拍了他一巴掌,“丢了魂儿一样,让大师看看,这就是我的兵,中邪了的兵。”

    “隔那么远都能听见你喊。”苏瑾边笑着进了院子,先是上下看着多吉的气色,再看郉空“这——额头,怎么没包一下?”

    “你的兵,没见过冲锋枪么?捡战利品时不知道看看周围布没布雷——”郉空想到演习中的细节,正要说着,看苏瑾来了,心思也没法再集中在虎子身上了。

    接着苏瑾的话说:“这,山地演习,为了拽他,让新兵蛋子砸了一枪托。”

    “难怪这么生气。”苏瑾了然一笑“原来是被太岁头上动土了。新兵敢把旅级参谋长砸破相,你们旅的演习搞的很生动啊。走吧,医药箱在你书房。”

    “哎呀,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没戴肩章,这太正常了。”郉空无奈的摇摇头,边跟着苏瑾进屋,还不忘对虎子说:“个人优秀,一个连队的优秀,那不叫优秀。你尽快调整,下个月射击比武,我还你们连的。”

    “是!”虎子打了个立正。

    “这段时间活佛的伤,麻烦你了。”郉空从军挎里拿出饭盒“今天部队会餐,烤的兔子,我,我特意拿回来的。”言语的拘谨,全然没有了刚才训虎子时的参谋长气势。

    苏瑾拿出碘酒给她清理清理伤口,淡淡一笑“留给纯纯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你在机关食堂吃不着。”郉空头不敢乱动,解释着,把饭盒放在桌上,心底却深深的叹了可口气。苏瑾对她还是这样,不温不火的,客客气气的战友之情。

    苏瑾看着她微低的头,眼睛空洞的盯着别处,她全身明显的那么一松,正是说明了她此时失落到了极点。

    自己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了,说她此刻是蓬头垢面一点也不夸张,衣服上哪哪都是泥土,脸显然是洗过了,不然伤口不会这样泛着白,里面尽是沙子。

    在她的兵面前,她永远都把自己绷的像拉满的弓。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你——”苏瑾贴好了胶布,并没有马上跟她拉开距离“这么累,也要注意下营养。”

    “身体上的累算啥。”郉空挠挠头“心累才是真累,我觉得啊,有点老了。以前打仗也累,但人都很单纯。现在,管的多了,想的多了,更累。”

    “再怎么整编,你们旅只会越来越好,有首长操心呢,你累什么?”苏瑾收好医药箱“我倒是听人说,这次整编,装备兵员你们都有优先选择权。人还说,现在特战旅参谋长那精神头,走路都直蹦高。”

    郉空听着苏瑾学着别扭的东北话,心情好了很多,呵呵一笑“人员变动,人心浮躁。这会儿,上上下下心都散了。我在他们面前,必须是也只能是个积极向上的领导者。其实啊,我心里比谁都累。”

    外面隐约传来赵梅的声音“嫁给你们这些当兵的男人,这个家是这辈子都别想指望下你们。”

    “你们旅长,上个月去学习,才回来就下连队选兵去了。这驴子都回来了,他倒好,连个电话也没有。”赵梅在院子里越说越气“生这些秃小子干啥,净惹我生气,看看纯纯多省心。”

    原来,赵梅接孩子放学,顺便把纯纯也带回来了。

    “爸爸。”纯纯蹦跶着进了屋子。

    “大闺女,来,抱抱。”郉空欣喜的抱起纯纯,笑着说:“又胖了,你这也没想爸啊。”

    苏瑾站在边上,看着这爷俩儿,以前不管打仗多苦多累,郉空没叫过累。现在她知道,郉空是真的感觉到累了,她不能跟别人说这些,只能偶尔对自己说上这一句半句的。

    可自己呢,只能站在边上这样看着她继续“演”,继续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