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怎么可能

纪子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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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的画面像潮水一般都涌了上来,好多张脸,好多张面孔,好多人的声音挤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大脑不堪重负,几乎是在那个人声音响起的瞬间,她便不受控制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是什么呢。是谁呢。

    这是哪里,神奈川有这样的地方么。

    这是什么,是她么。

    是她,还是她?

    这个人是……

    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多人在说话。好多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多人在问她。她追着谁在跑,在说话,那个人神色冷淡地看着她。冷漠的脸,嘲笑的脸,讽刺的脸。吃惊的脸,微笑的脸,故意不看她的脸。

    是谁呢。是她么,是她么?

    似乎有什么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偏偏怎么碰都碰不到。她努力伸长胳膊去够,身体浸在一大片浓墨样地黑暗里,然而那个人在她眼前,越走越远。

    回过头呀,回头呀。

    不是这样的,不要生气,她并不想这么草率地离开,只是那个时候……

    有股力量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没有办法自如地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里。她看见一个跟自己长得非常像的人追着他的车跑,看见她趁着夜晚偷偷爬进他的房间,拍下那张后来夹在她书里的照片。看见她变得很奇怪,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看见她偷偷钻进他房里抱走他所有的睡衣,把它们拢在一起坐在上面发呆。

    她看见他对她露出无奈的笑容,似乎很冷漠似乎很生气,但眼睛里却根本没那么说。她看见她变成了小狗,巴掌大的泰迪犬,扯着他的裤脚死命往上爬。她看见他把她抱在怀里顺毛,不知摸到了哪里,她忽然狠狠咬了他一口,就像她今天捡到的那只泰迪一样。

    她看见他头疼的神色,却又舍不得松手。她看见她趴在他的床上打滚,耍赖不愿意离开。她牵着他的手到处乱逛,对每一个看过来的女生得意洋洋地宣告“喂,干嘛看我男人”。她被看不清脸的人抓走了,关在房间里每天发呆。他终于找到她了,可是她却在他面前消失了。

    消失了么?

    原来这就是结尾么?

    她挣扎着希望拽住前面那个人的衣角,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就在她指尖碰到他的那刻,那个人就像一团烟雾,一个肥皂泡一样,啪地一下,便消失了。

    黑暗覆盖了一切,她终于无法保持清醒,被迫闭上眼陷入更深的地方中,再也没有办法做出别的动作。

    *

    夏季的阳光有时非常讨厌,只要漏出一丁点缝隙,它便会抓住一切机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挤进来。

    男人仅仅躺了一会儿,便不耐烦地睁开眼,半明半暗的室内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翻身朝向另一侧时,视线不经意便落在床头那个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的玩偶熊上。

    他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缩,下一秒却突然从床上翻身而起,抓起布偶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随便找了一个人,将手上的布偶塞过去,留下一句“把这个处理掉,别让本大爷再看见它”,毫不犹豫地转身回房。

    房间内仍旧是一片黑暗,明亮的光线顺着窗帘未拉紧的缝隙努力钻进来。这样的黑暗让人恍然觉得是在夜晚,床上那团没叠好的杯子隐约好像一个窝在那里装睡的人。只要他一开灯,她便会在这样的强光底下跳起来,不高兴地揉着眼睛说:“喂,干嘛忽然开灯,不知道我在睡觉么。”

    然后他就会说:“这是本大爷的房间!”

    她会傻笑着跳过来,抱住他的脖子故意扯开话题:“啊啊景吾你看今天的天黑得好早啊。”

    “……现在是正午!那是因为本大爷拉了窗帘!”

    “诶!这样么,难怪啊啊啊我还以为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就到晚上一眨眼天又亮了。如果可以一眨眼就跟你变成老婆婆老公公就好了,唔那句话叫什么?白了头发、白了头发就老了?”

    “……蠢货!从本大爷身上滚下去!”

    “噢你爆粗话了景吾~呐呐不要这么不华丽呀,小心被嫌弃哟~好啦我马上下来你不要揍我反正也揍不到我……窝窝什么都没说!> <”

    “……”

    蠢货。

    那是他第一个骂出这种词语的人吧。

    也是最后一个吧。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停在开关上许久没有按下去,那团黑影仍旧静静地卧在那儿一动不动。窗帘后的阳光费尽全力往里面爬,最终也敌不过“啪”地一声轻响。

    明亮的灯光迅速照亮了整个房间,淹没了阳光,没有黑影,没有那个人。没有人扑倒他身上叽叽喳喳抱怨昨晚又没睡好,没有人看似慌张其实无所顾忌地被他教训下次不准再偷跑进来,没有人说你的脸好臭啊让我捏一捏,没有人趁着他生气的时候忽然跳过来亲一口然后满屋子逃跑。

    没有人会送他那么蠢的熊了,而且不管他收不收,都强硬地把它塞到他的床上放好。扔一次就放两次,扔两次就放三次,反正没有人抓得到她。一直到他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习惯了她抱着那种蠢熊坐在他面前说:“见熊如见我!再扔掉我就趁你睡觉偷!拍!你!的!裸!照!再扔掉我就不回来了!反正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留下它做个纪念么!”

    后来她真的走了。

    他明明没有扔掉它,她还是再也没有回来。

    太蠢了。

    在原地站了许久的男人忽然像被开启了某种开关,转身就往外走。迎面碰上什么人,他皱着眉便问:“之前的布偶呢?”

    佣人一呆,张着嘴不知道作何回答,他已经不耐烦地扔开对方继续往下走。一路走一路寻,直到看见管家一脸惊魂未定地将它恭恭敬敬地递过来,悬在胸口上那根线才仿佛骤然被放松了。

    没有那种整颗心都被它揪起来的感觉,没有那种勒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没有那种不知道怎么办,烦躁得到处打转,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感觉。

    他简直想要舒出一口气。

    下一秒又觉得丢脸和挫败。随手将手头上那只毛茸茸的东西扔给对方,“放回去。”却不说放去哪里,转而朝大门外走去。

    今天是周末,大好的天气,不该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他已经花费了太多精力和时间去找了。总该放松一下,试着释然或者放弃了吧。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司机已经把车从车库开出来,停在他面前。

    他上了车,交代一句“随便开”,便升上隔板,一个人坐在后座发呆。

    窗外的景色一掠而过,夏季的树木葱葱郁郁,路旁一片绿意葱茏。似乎就在不久前,也是这一路,有个人将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路旁巴巴地看了他几天。原以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爱慕者,没想到有一天她忽然离开了那里,追着他的车开始跑。

    他以为她不可能追上,他也以为自己不可能动心。可原来很多事情,都像春光不再才知道珍惜一样,等到自己回过身,却发现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站在那里等他时,才会觉得想念。

    ……太蠢了,自己原来也会有这么不华丽的想法么。

    他忍不住勾起唇,即使并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车辆渐渐驶入繁华的市中心,经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走走停停。没有他的话,司机永远不敢擅作主张在哪里停下或是改向。他忽然觉得这样很无趣,贸然离开家到底是为什么呢?正要放下隔板让司机往回开,放在按钮上的手指如同电影暂停忽然僵住。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直起身,身体随着车辆拐弯在移动,眼神却始终盯着那一点。

    那是——

    “往回开。”

    说了一遍才意识到隔板并未放下,他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移开目光,反复按着按钮厉声说:“往回开。”

    “可是少爷,这里是……”

    “往回开!”

    “……是。”

    这里没有办法改向,下一个路口偏偏是红灯。错落的车辆挡住他往回开的眼神,一秒钟的犹豫,连停顿都没有,在大家都停下了等红灯时他忽然打开车门冲下车,踩着只剩几秒便要结束的绿灯往回跑,堪堪踏着最后一秒踩到对面的路口。

    是她吧,是那个人吧,是她吧。

    太多的念头太多的猜想堆在心头,耳朵里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抿紧唇沿着来时的方向不断往前跑。

    他在对方出现的地方停下,兽医院的门口,她是进去了还是离开了?没有看见对方的踪影,失而复得又复失的心情让人无法忍受。他握紧拳头四下张望,终于在街道拐角,即将没入人群的地方发现那个熟悉的背影。

    她抱着一只泰迪,在跟它说话。

    她捏着它的耳朵把它们竖着别到脑后,絮絮地念:“你是一只兔子你是一只兔子,其实你是一只名叫巧克力的兔子。”

    她不小心绊到了什么趔趄一下,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耳尖通红捂着脸对泰迪说:“嘤嘤嘤好丢脸,肯定没有人看到!”

    然后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

    她看见了他。

    他们相隔只有两米不到。

    他胸口跳得都像有人演奏到最高-潮的舞曲,跃动的节拍击打着胸口,那些狂涌的情绪似乎快要憋不住,让他没法办法控制自己,朝她走过去——

    女生忽然后退一步,安抚一样拍了拍怀中的泰迪,面上的神色瞬间冷静下来,淡淡地看着他,说:“嘛,好巧啊,迹部同学。”

    “……”

    就像有人忽然用巨大的石块,狠狠砸中正在弹奏的乐器。令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前一秒还在发出悦耳声响的乐器碎立刻成纷飞的木屑,躺在一地狼藉中,再也无法发出任何音符

    是她么?

    不是她么?

    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已经……→ →

    默默给某人点蜡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