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滴血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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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季白!季白!……”抱着季白的男人发疯一样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声音嘶哑难辨,口里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两滴滚烫的泪落在季白脖颈上,然后顺着衣领流进去,慢慢滑出一道湿乎乎的冰冷痕迹。季白哆嗦了一下,嘴里鼻腔里涌出大量鲜血,灰头土脸的被人抱在怀里。

    “阿白,季白……”男人一边哭一边吻他的口唇和脸,完全不在乎那些血污和灰尘,湿热的吻落在皮肤上,带着无能为力的恐惧和战栗。这是季白第一次见到这个强势的男人露出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的软弱在此时此刻一览无余。

    季白费力地咧开一点嘴唇,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个笑,浓郁的血泡立刻铺天盖地地涌出来。他想说,池晟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从前的不可一世和铁石心肠哪儿去了?哭什么哭,像个娘们儿一样。

    可惜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量血沫已经堵塞了气管,季白想要费力地大口吸气,却猛的咳了起来。

    池晟柏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向身后带来的手下大吼:“救护车呢?!艹他奶奶个x,季白,季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季白……”

    他不停地拍打季白的侧脸,将他干枯病弱的身体紧贴着自己强壮的胸膛。季白眼里残存的笑意让他绝望,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池晟柏突然害怕了,被这个此时此刻看起来极为不吉利的笑容吓怕了。

    救护车终于赶到,医护人员拼命才把季白残破羸弱的身体从男人怀里抢下来。季白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他全身已经麻木,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

    池晟柏追在医护人员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不离他一瞬。他这辈子跟了这男人七年,从十六岁开始。当年的池晟柏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意气风发的毛头小子,见到他就宣誓所有物一样的将他圈禁起来。

    哭过,闹过,放下身段求过,针锋相对过,甚至在最初几年间不知疲倦地尝试过逃跑。每次抓回来就被池晟柏锁在房间里,那时候池晟柏拿枪指着他的脑袋,说再跑一次就对付他全家。

    季白哪有什么全家啊,他所有亲人只剩下一个单薄粗糙的骨灰罐,他什么都不怕,带着一身不同于单薄臂膀的傲骨,从来也不低头。

    但池晟柏也不放手,两个人纠纠缠缠了七年,到最后熬到季白对池晟柏的一切持默许态度。一个在身边陪伴过七年的人,就算没有爱,也磨出一点点亲情。

    救护车乌拉乌拉地叫嚣着穿梭在高楼林立的都市里,池晟柏趴在担架床边握住季白过分苍白的手指。

    医生护士大概是嫌他太碍眼,却怎么轰都轰不走,只能自顾自忙忙碌碌,暗地猜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将好好一个人糟蹋成这样。

    季白被池晟柏的死对头软禁了十二天,期间除了一些水根本粒米未进,整个人瘦的脱了形。他发了疯一样的自救,最后被那人用乱石活埋,等池晟柏同样发了疯一样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奄奄一息的躯体。

    池晟柏趴在季白耳边,嘴里反反复复就只是念着他的名字,困兽一样咬死了牙齿,双眼赤红。

    “季白,季白你得活着,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骨灰做成陶瓷,磨成项链,日日夜夜带着不松手,让你永远没办法投胎转世,最后跟着我进坟墓。”

    季白毫不在意地笑了,池晟柏这人疯了,他咬牙切齿地抓住季白的肩膀拼命摇晃,闻声而来的护士被他狂暴地一推,结结实实摔在了车厢里,立刻痛的尖叫起来。

    季白就是在池晟柏歇斯底里地低吼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抱着尸体的男人两臂死死箍住怀中的身体,将脸埋在他满是血污的颈窝里,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季白最后想,哦,池晟柏,他在哭,那你就哭去吧,这样子可真难看,我这辈子累死了,下辈子可别让我再遇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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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鸟鸣声嘁嘁喳喳的似乎永不止息,季白烦躁地翻了个身,周身的骨骼立刻又酸又痛的好像在吱嘎作响。他在睡梦里伸出手揉了揉胸膛,剧痛猛的将他拉回现实里。

    季白猛的睁开眼睛,被过于强烈的光线刺激的一阵头痛。他浅浅地呻/吟了一声,胸腔疼的几乎要裂开了。他抬起手,扶上胸口的手猛然间顿住,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重新闭上眼,然后缓慢地睁开,眼前的一切都安静而毫无变化。

    旧房顶的横梁上斑驳着一些蛀痕,红漆只剩下边边角角的一小块。暗色的床楞油腻腻的粘着一些陈年的污垢,季白就躺在窗下木箱拼成的一米宽的简易床上,时间和空间都静谧的如同假相。

    有小小个儿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其中一只歪着脑袋打量了季白一会儿,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圆滚滚的小肚子上那一层绒毛随着微风轻轻拂动,过一会儿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门外有高跟鞋的声音笃笃走近,打了补丁的老旧的隔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季白几乎已经快要忘却的脸,精致而细腻的妆容看起来和这房间格格不入。

    女人半靠在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白,良久带着怜悯却丝毫没有疼惜的眼神从小皮包里掏出几张钱来扔在季白手边,然后扭头就要走。

    “妈……”季白声音喑哑颤抖,对着女人的背影低低地喊了一声。

    女人的脚步顿了一瞬,随即踩着高跟鞋笃笃的又顺着来路走了。半晌,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季白将脸埋在手心里,没想到一切还能重来,重来到他如何也不想回去的十年前的夏天。

    季白此时一身的伤,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衣服下面的身体瘦到肋骨根根分明,单薄的胸膛上还有一个已经淤肿的鞋底印子。

    这是他继父打的。

    他倾身将于芳苓扔在身边的几张大红的票子拾起来,一张一张对齐压在床头,这是于芳苓给他治伤的钱,他妈妈到底对他还是有几分责任的,只不过……

    “呦!你在这儿躲着呢,我爸打你的滋味儿还不错吧,下次再偷拿我们家的钱,小心我爸他打死你!”

    一个腆着肚子的小胖子从破布帘子下面钻出来,两只几乎被挤没了的小眼睛盯着季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季白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没理他,这孩子比他小三岁,是他异母异父的弟弟,被宠的无法无天,平常算是个猴精猴精的孩子,可惜小聪明全用在了怎么和季白作对上。

    季白这身伤就是被他继父打的,也就是这小孩子的亲爹。他的亲生父亲早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于芳苓家在农村,当年正赶上大旱青黄不接的时候。于母就立刻拿了两万块聘礼撺掇着于芳苓改了嫁。季白当时还小,连为父亲守孝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就改了姓,季是他亲生父亲的姓氏,而眼前这小孩儿的爸爸姓郑,叫郑大山,是个屠夫。

    他还记得,这次挨打,大概是因为郑雍偷了于芳苓压在枕头下面的钱,反而赖在他身上,郑大山喝了酒,手下没个轻重,直接把季白打的昏迷了一夜。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轻重。

    郑雍看季白垂着头不搭理他,就有点儿不满,他猛的上前两步就扯起季白的被子乱翻起来。在他的认知里,于芳苓经常会私下给季白一些钱,多半是让他自己去诊所瞧伤的。

    他掀着季白的被褥乱翻一气,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立刻伸手去抓。季白立刻伸手去挡,没想到这小胖子人小,但力气却不小。季白昨天晚上刚刚被郑大山收拾过,昏迷了一整夜此刻又饿的头脑发昏,被小胖子猛的推了一把,一时没掌握好平衡后脑勺就磕在了身后的砖墙上。

    小胖子看到他这样,立刻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抓起钱往兜里一塞,冲季白啐了一口做着鬼脸说:“呸!什么臭德行,娘儿俩都是屁,拿着我爸的钱还不知道感恩,老的整天光鲜亮丽在外面勾汉子,小的也是个病怏怏的赔钱货。”

    他这套说辞其实是郑大山成日喝醉了酒就挂在嘴边的,于芳苓长的漂亮,三十几岁徐娘半老,在镇子上的小饭馆里做前台收钱,成日里迎来送往的免不了被一些小混混流氓逗两句趣儿。

    郑大山因此而看不顺眼,但自己卖猪肉所挣的钱又不足以支撑起这整个家来,只能放任于芳苓每日打扮着出去工作。他家里还有个八十几岁的老母亲,瘫在床上吃喝要人伺候,这也是他发掘出的季白唯一的用处。

    季白冷冷地看了郑雍一眼,郑雍从来没见过软弱好欺负的季白露出过这种神情,猛然间被镇住了,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立刻又朝季白啐了一口,一转头跑开了。

    季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的伤痕,到底还是要买点药抹一抹的,他将枕头托过来,解开枕套上的扣子,从里面拿出几十块钱来。

    他还记得很多事,对于这个家,并不是他想要遗忘就能遗忘的了的。他把钱揣在兜里,从床下的箱子里找出一身干净衣服穿上。他住在郑家的小阁楼上,这儿原本是个小厨房,后来被郑大山专门分出来给他住。整个房间只有一张简易小床和一张桌子一张凳子。

    季白笑了笑,没想到命运让他重回这个时候来。他还记得,于芳苓在他十三岁那年被查出怀孕,郑大山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成日里把于芳苓像宝贝一样的捧着。

    但是后来某一天,趁着郑大山白天出门做生意的时候,郑老太太前一天吃坏了肚子,季白一整天都在郑家老母亲的房间里伺候她用坐便器上厕所,顺便给她收拾昨晚上弄在床上的排泄秽物,而小胖子郑雍则上学去了。

    就是这一天,于芳苓消失了,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没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包括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