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滴血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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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于芳玲和姚春晖在的时候,齐老头拉长个脸不搭理人,这是之前季白和他说好的,他自个儿的妈,他自个儿来应付。

    不管怎么样,于芳玲对他还是有情分的,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就是恩,最起码季瑞没死的时候,于芳玲也抱过他亲过他,可惜季瑞没能活着,她一个乡下女人,没有花婶儿那份决心,她愿意舍弃孩子成全自个儿,能怪谁呢,谁也不怪罢。

    等到于芳玲得了季白的准话一走,齐老头立马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季白关上的大门大骂,不仅骂于芳玲没良心,还骂季白拎不清,这情况眼看着该往于芳玲身上讨好处,可季白愣是一声不吭。

    季白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嘴角却悄悄勾着在笑,求什么于芳玲啊,他是实打实觉着,这辈子守着这怪老头就够了。

    老爷子骂得对,季白也觉得自个儿矫情,当时脱口而出就说自己给于芳玲把彩礼钱还了,于芳玲居然也一声不吭。姚春晖是个小有资产的,要娶老婆不至于连两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可这两口子愣是一句话不提,季白冷眼看着,自个儿尝过一回又一回的亲情冷暖。

    两万块钱,他季白担上就担上了,不管于芳玲怎么看,心里头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儿子,他打心底儿里觉得,只要这钱经他手一出,就真真正正彻底死心了,于芳玲于他自个儿从今往后就是陌生人,所以这钱他愿意出,更不愿意朝于芳玲要好处,他不想再牵扯不清,要断就断干净,一分一毫都不留恋!

    晚上季白顶着被齐老头骂出的一头黑线,可心里头是松快的。睡觉前齐老头又本来骂累了消停一会儿,可瞅见季白从后院儿拎了几个箱子出来往厅里一放,上面铺了条薄被,又蓦然意识到这小子晚上没地方睡觉了,池小静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个女娃娃,俩人睡一起确实不合适。

    老头撇撇嘴走过来往季白刚铺好的简易小床上大马金刀的一坐,伸出一跟手指头戳着季白的脊梁骨,大骂道:“臭小子,老头还没你睡觉的地方啦!少跟我使苦肉计,骂你你就听着,我骂的不对吗?!”

    季白背后被老头戳了几下,换了别人,被人这么戳脊梁骨早就暴跳起来了,季白则赶紧点头,示意老爷子骂的全对,然后瞅着灯下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突然扑哧一笑,油嘴滑舌地说:“是是是,学生见今天月色正好,于是乎卧榻于厅内窗下,易于观瞻。然深知老师心中体恤,不欲使您挂心,不日便寻一木匠,造大床于厅下。与女子同塌,实在不是学生本意,还望老师海涵。”

    齐老头被季白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给了小孩一个爆栗,张嘴骂道:“滚床上去,什么什么月色正好,好与女子同塌,美的你!这两天你跟老头睡,我不嫌你磨牙打呼放屁,快着点儿,铺盖掀了!”

    打呼放屁说梦话这是齐老头家的传统习俗,这会儿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倒打一耙,他平日里睡眠相当好,几乎沾枕即着,隔着屋子都能听到他呼噜打的震天响,之前还嘲笑过季白,说他睡觉像猫儿似的,没一点儿老爷们儿的习惯。

    季白知道其实这是老爷子心疼他,怕他在这几个木箱子上睡不好,实际上季白觉浅,已经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那时候他几乎时时刻刻防着池晟柏,半夜里他的气息一靠近,季白就能豁的睁开眼来。重生之后这毛病是慢慢儿没了,但一般人都受不了老爷子这等睡相。

    半夜里季白果然被老头吵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可这种晚上,哪怕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也是心安的,心里头舒坦了,老爷子的呼噜声都让季白听出庆幸来。庆幸他还能重活一世,重活跟上辈子完全两样儿的一世。

    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季白悄悄瞧了老爷子一眼,抱着被子朝厅里来。

    月光敞亮,夜里安安静静的。季白一手枕在脑后,迷迷糊糊入睡。

    季白又梦见池晟柏了,但这次和上次又好像不一样。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敞亮的屋子里头,这屋子坐北朝南,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他豁的一下子把厚重的窗帘拉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甚至看得到空气中旋舞的灰尘。

    与光同尘。

    季白回过头,和窗户相对的另外一面是一面大镜子,季白的影子清凌凌倒映在上面,他逆光而来,遮了一大片影子在地上。季白走过去,那影子却忽的变成了池晟柏,呼啸着向他扑过来,却猛然间穿透了季白的身体,扑到光里面去。

    于是影子散了。

    他坐在镜子前头,那镜子里头突然演变出画面来,像演电影儿一样一帧一帧的放过去,季白看着池晟柏抱着他自己的尸体痛哭流涕,发了疯一样的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

    后来池晟柏把季白的骨灰混了陶土做了只粗糙的花瓶儿,就摆在床头的书架上。

    季白从前听过这么个传说,把死了的人的骨灰做成罐子带在身边,他就算死了也不能转世,游魂终身只能禁锢在罐子周围,直到罐子的主人临终前亲手砸了罐子,再一起向阎王报道。

    季白没想到池晟柏到死了也不愿放过他,哪怕直到是在梦里头,他也悬着一颗心,害怕池晟柏将来让自己给他陪葬,临死都不愿意把花瓶摔了,叫他死死生生不得安稳。

    池晟柏总是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我行我素着,在季白身上,他有着所有为外人所不理解的颠狂。季白叹口气,这个梦里的池晟柏,没让他愤怒或者怨恨,而是硬生生勾出他一点儿怜悯和无奈出来。

    他看着池晟柏没日没夜的盯着那花瓶看,就想告诉他,清清楚楚扬眉吐气一般地对他说:没用的池晟柏,我已经再世为人,你看看,就算我还认得你,你也不认得我了。

    于是他走过去,在池晟柏注意不到的时候,袖子一扫,带着一阵风,花瓶应声落地。

    季白倏然间惊醒,厨房里叮叮咣咣几声响。

    池小静在从厨房里面探出一张黑乎乎的小脸来,冲着季白不好意思地呲出一口小白牙。

    “我想给你们做顿饭来着,但是这锅灶实在不会用。”

    季白从他那张简易的床上下来,被子一卷冲池小静做了个小声儿的口型,示意他别把老爷子吵醒了,厨房待会儿他来收拾,然后偷偷摸摸把铺盖往老爷子床上一放,随即被老爷子捉住了手腕儿。

    “啊呵呵,齐爷爷,您醒啦?”

    “唔。”老爷子翻了个身儿,眼神儿有意无意地瞟了季白一眼,然后顺着小孩的手腕儿往上摸,触手都是支楞楞硌人的骨头,瘦的叫人心疼。

    “中午回来吃饭不?老头跟卖鱼的阿胜说好了,今天给我留条新鲜的,炖鱼汤,你和丫头都多喝点儿。”齐老头一边念叨一边从枕下摸出个什么东西来塞到季白手里,季白低头一看,当即就是一愣。

    老爷子给了他一本大红色的存折,季白很清楚,那上头是齐老头的棺材本,两万三,够在乡下盖几间好房子了。

    “齐爷爷……”季白喉头一哽,手里捏着那本存折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齐老头翻了个身,看都没看季白一眼,不耐烦地说:“拿去吧拿去吧,密码是老婆子的诞辰,老头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值着呢!”

    季白不再说话,看着老头背影退出屋来。

    简陋的小厨房里一片狼藉,季白把东西收拾了,刚刚池小静那动静简直快把锅底炸穿。早饭煮了锅小米粥,季白刚刚把粥端上桌于芳玲就找来了。

    “等着吧妈,我吃完咱们就走。”季白瞥了她一眼,坐在位子上不动,池小静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吃饭,老爷子还在屋里赖床。

    小米粥里加了笋叶,熬出一股子清香味儿来,季白自己呼噜呼噜喝了两大碗,吃完一抹嘴,冲池小静说:“粥我搁在火上了,爷爷醒了之后你提醒他热过再吃,不准吃冷饭。你的药在小砂锅里,得熬上一个小时的,如果到时候我不回来,你就自个儿把火灭了,就这样,看到没有?”

    季白蹲在炉灶旁边儿,铲了炉灰示意池小静就这么往上盖,小孩儿看着像是懂了,季白才直起腰来刷碗。

    于芳玲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等着,两只手都放在膝盖上,来来回回绞着自个儿的袖子。季白擦干了手出来,把齐老头的存折贴身塞着,又拍了拍确保安全,才招呼于芳玲。

    “妈,咱们走吧。”

    于芳玲一言不发地跟在季白后头,昨天晚上姚春晖想要陪她一起来的,但被她拒绝了,本来占理的一次离婚,如果牵扯上姚春晖,那更加有理说不清了。

    况且,况且昨天晚上她偷偷摸黑起来背着姚春晖在他在枕头下面拿了五千块钱。这是姚春晖刚刚从信用社取来的生意本,预备着跟别人捯点儿南方水果在城里卖,这年头南方水果在人们眼中还是稀罕物,进价不便宜但卖家更贵,五千块买不了多少,但多多少少算是一笔小生意,挺姚春晖的意思是几乎稳赚不赔。

    于芳玲犹豫着,紧紧捂着自己贴肉绑在腰上的破腰包,又看了看季白那瘦弱却挺直了想要撑起一切的背影,一咬牙把包拿了出来。

    “阿白……”于芳玲在后面叫了一声季白,季白听见了,以为是她害怕,就回头拍了拍她的胳膊。

    “没事儿,离了就好了,你跟姓姚的去城里,以后就再也见不着郑大山了。我守着我爹在这儿过日子挺好的,妈,既然你决定了就别婆婆妈妈的,要走就走,就当没生过我。”

    于芳玲一愣,当即就红了眼眶。她用力扯住季白的手臂,将他扯到巷子里一个僻静角落,解下了腰包往他手里塞,边塞边往下掉眼泪。

    “阿白,阿白你别怪我,如果你爸还在,我,我……”

    “我爸不在了!”季白忍不住大声截断了她的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看着她哭哭啼啼的,突然有一瞬间的心烦,掂量了一下包里的东西,又塞回到她手里去。

    “你用不着给我钱,这钱我不要,你拿回去,好好儿和姚春晖过日子吧,我自个儿的日子我自个儿过,今后是死是活都跟你无关。”

    于芳玲听了季白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嘴唇嗫嚅着想说点儿什么,而后终究放弃了。

    季白回头往前走,余光瞟见她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有愧疚,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把那个破腰包又塞回到衣服里去,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用手捂着。

    季白叹口气,知道从今往后,他和于芳玲之间,就真的没法儿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