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七节剜心(七)

小猫和蝴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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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叶到了凡世之后的一切,自己早已了然于胸,唯一奇怪的,是银月城怎样陷落在异鬼手中,祭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她一半的魂魄被迫转生为人,一半的魂魄被封印在银月城中,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呢?

    转生成为人的鲛皇与祭是名义上的夫妻,可是祭仍然那般爱着鲛皇,即使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即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身患重病,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人,她仍然那般爱着他,是的,爱着他,那双美丽的明眸,每每看到他,总是闪烁着特别温暖的光芒,那光芒足以令太阳的光辉失色。

    究竟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呢?就算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仍然爱着他,究竟冰澈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够令祭如此的爱他?看不懂,看不明,真真的奇怪,难道只是痴恋吗?

    碧潮默默的放下笔,“阁主,近来各地呈上的卷宗已经整理好了,我一一的翻过,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天行健又杀了数十个官吏。”

    数十个?百晓生厌恶的睁开眼睛,大雪纷飞,夜深人静,不知为什么,近来很害怕独自一人,总希望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不是碧潮,就是黑焰,偶尔也会是孔雀,无论怎样否认,每每与孔雀相对而坐,心里总是特别的安静。

    “碧潮,唤孔雀来,”百晓生放下手中的茶杯,“天行健近来活动频频,澄天领命去了许久,天行健的活动还是这般猖獗?”

    被仓促唤来的孔雀满头的汗,想是自远处赶来,百晓生凝视他良久,“孔雀,你满头的大汗。从何处赶来?”

    “回阁主,属下适才在房中酣睡,突听阁主召唤,急急的赶来,所以……,”孔雀竭力的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喘息,过了半晌,“请阁主恕罪。”

    “你若不舒服,便去唤医士为你诊脉,咱们虽然身怀异术。但总是血肉之躯,”百晓生注视孔雀良久,这才转过首。“我这有粒丹药,你拿去服下,我看你面色涨红,浑身的虚汗,这些时日天寒地冻。你还是呆在阁中吧!”

    “谢阁主,”孔雀服下丹药,运息良久,面色稍稍恢复了常态,他安静的坐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百晓生翻看卷宗。“阁主,不知召唤属下来所为何事?”

    “孔雀,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百晓生一边批阅着卷宗,一边淡笑着看着手中的朱笔,“你是何时发现自己爱上的孤叶,你为何这般确定自己爱她?她究竟有什么地方这般的吸引你?”

    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被传来竟然是询问这样的问题,孔雀有些呆住了。他下意识的抬首看了看百晓生,和默默坐在栏杆边的碧潮。要回应吧!可是要怎样回应呢?一开口,便是实话,“回阁主,属下自己也不知是何时爱上的孤叶,至于为何这般爱她,属下自己也不知晓,属下只觉得只要看着她,属下便有无穷无尽的勇气,就算是死,也没有一丝的畏惧,至于她如何吸引了属下,属下不知,属下真的不知。”

    真的不知吗?百晓生示意碧潮再为自己斟满金杯,琥珀色的蜜酒来自冥洋州,自那摩死后,冥洋州风调雨顺,葡萄的收成一年好过一年,他们将那摩和阿姆奉为神,神?真真的可笑,他们唯一应该供奉的,是他们的爱情,那个女子怎会有这般高尚的情操,她竟然能够放弃永生,陪着那摩去了那个人人都恐惧的地方。

    “大人为何要这般问?”孔雀鼓起勇气,他连声音都在发抖,“大人想知道什么?”

    “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百晓生喝完半杯的蜜酒,“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和碧潮为何会这般的痴恋一个人,我直到今天都没有想明白,孔雀,我真的不明白,他们究竟怎样媚惑了你们,让你们这般的痴恋入骨?也许终我这一生,我都不会明白。”

    “阁主,”孔雀沉默良久,他喝完杯中的酒,长眉微轩,“阁主不也痴恋着银月城的祭师吗?她死之后,阁主不也是沉沦了吗?”

    这些话,若在寻常,就算在心里想一想,他也会无比的恐惧吧!不过今日自己绝不会怪他,是的,绝不会,百晓生伸出手指,迎风一展,指尖绽出一朵晶莹透明的冰花,“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孔雀,我真的很奇怪,只不过,祭已不是银月城的祭师,她只是普通的一个人类,老鲛皇大人将她赶出了银月城,孔雀,她不是鲛人的祭师了。”

    这番话听在耳中,那般的悲伤,赶出了银月城?孔雀心中一动,“阁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孔雀,这一切都是真的,”百晓生那般的伤心,他竭力的抑住眼中的泪,不让它们奔涌而出,“祭,她犯了鲛人的律法,她将异鬼引进了银月城,银月城已非我们记忆中的桃源,它已成为鬼域,所以鲛皇将它沉入了海底,他要重建银月城,祭在我面前化为了灰烬。”

    今日的百晓生特别的虚弱,孔雀心中微惊,当他从这虚弱中走出,自己和碧潮也许就大难临头了,“阁主,让碧潮为阁主煮一碗面吧!想必阁主已经饿了。”

    淡然笑了,百晓生当然知道孔雀的用意,即使赤瞳离开这般久的时日,他仍然信守着与赤瞳的约定,保护着碧潮不受任何的伤害,赤瞳,他也是一个情种啊!

    “你放心吧,今日之事,来日我必不会提及,”百晓生转首看了看碧潮,她满面煞白,显然心中也是极怕,“碧潮,你下去吧!我真的饿了,煮两碗吧,给孔雀也煮一碗。”

    碧潮走了,百晓生俯身将木柴加进火盆中,这般做不是为了取暖,只为木柴燃烧时发出那一抹绚丽的光,多么的迷人,就像祭的眼眸。

    “鲛皇给祭一个机会,只要她肯将力量传给孤叶,鲛皇便让她去归墟之地,”百晓生眨着眼眸,眼泪还是忍不住微微浸出了眼角,“可是祭宁愿死,也在反抗鲛皇……。”

    反抗?不,不是反抗,孔雀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阁主,不是反抗,她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了,您还记得鲛人的那个传说吗?只要有执念,又被自己所爱的人杀死,那么鲛人的魂魄便被出卖给了恶魔,她因而转生为魔,大人还记得吗?”

    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百晓生竭力的在脑海中寻找那个卷宗中的记录,是啊!自己为何忘记了?这卷宗不久之前才看过,是鱼淳机给孤叶的课业,他嘱咐孤叶交给自己,自己看时,只觉得无比的厌恶,此时想来,才那般的恐惧,祭,你何至于此?

    “是啊!我忘了,”百晓生握紧了拳头,“我真的忘了,孔雀,你知道吗?我觉得我自己忘了许多的事,许多的事。”

    “阁主,银月城会有危险吗?”孔雀怜悯的看着百晓生满面的痛苦,他此刻正承受着怎样剜心的痛?“鲛皇会有危险吗?”

    “没有,”百晓生不住的眨着眼眸,“冰澈早就知道她要成魔,龙神杀死了所有的异鬼,祭成了魔,她要覆灭银月城,也需要军队……。”

    “是啊!我也需要军队,百晓生,你愿意帮我吗?”听到声音,百晓生和孔雀一齐转过身,踏着冰雪而入的祭妖艳得仿佛另外一个人,她额间银色的光点告诉百晓生,她果已成魔,“百晓生,你愿意帮我吗?覆灭了银月城,你便收服了七海。”

    愿意吗?自己要怎样回应呢?只要一开口,自己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去助她,可是她是魔,她已经堕入魔道,自己若与她为伍,自己便永远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背弃了与那摩加入天机阁时发下的誓言,要怎样回应呢?

    “百晓生,你愿意吗?”这美丽的笑,曾经为了这美丽的笑就算是刀山火海,就算是粉身碎骨,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飞身而去,“百晓生,你怎么了?你愿意吗?”

    “我……,”百晓生无意识的看着孔雀,仿佛要从他那里获得无穷的勇气一般,“我不愿意,祭,请原谅我,我不能助你,你已入魔道,就算我与冰澈为敌,就算我真要覆没银月城,我也不能……。”

    “你忘了当年你在海边许下的誓言了吗?”祭面上的笑消失了,她身上晕染着春风和桃花的白袍因为愤怒而猎猎而舞,“你已经背弃过我,这一次,你还要背弃我吗?”

    “祭,你原谅我,”百晓生用力的握紧了拳头,他不敢放松,只害怕自己一松手,自己的一切决心与勇气便会消散,天涯海角便随她去了,“我不能,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我毕竟是天机阁的阁主,我毕竟向旁人许下过誓约要守护这一朝的百姓,祭,你向冰澈服输吧!他会原谅你的,他会让你去归墟之地,永远的获得幸福,祭,你走得太远太远了,你再不回头,就连你的家乡你都会忘记了,你回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