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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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迟了!

    等我看清自己身后原来有个人,一根货真价实的铁棍高高举起时,那个人已经狞笑着将棍子抡了下来!

    我心中立时一片风雪寒冰,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往旁边闪去!

    “啊!”

    自己的惊叫声响起的同时,左臂一阵辣辣的冲击感传来,我往旁边扑倒在地,一额冷汗。

    好险!

    如果我再晚半刻,那跟棍子就不是从我手臂上擦过,而是直接抡到我脑袋上了!被那样的棍子打中,我不死也得落个半世残。

    我只觉得浑身一阵发软,一时竟没法从地上爬起来。那几个人并不含糊,已经围了过来,一阵得意的笑声此起彼伏。

    可恶……!被算计了!

    我咬着牙,再要挣扎爬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却自手臂袭来,我只支起上半身,就又扑倒在地。看来,虽然我是躲开了脑袋,可手上受的伤也不浅,就算骨头没有事,也算被抡狠了,得好一阵才能恢复过来。

    旁边已经有人给刘蛤蟆松了绑,将他嘴里塞的那块纸团拿了出来,此时他活动着被绑麻了的手脚,眼露凶光,朝我这边走过来。

    嘿……我完了。心里暗暗地想。

    我何止是觉得不妙,简直是感到绝望。看到刘蛤蟆要杀人般的神情,我就知道,今天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若能逃的话,真是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不甘心地又挣扎了一次,我终于爬了起来,马上就想要起跑开溜,但是——刘蛤蟆已经揪住我的手臂,将我一下拖得重新趴到了地上!

    脸重重地磕在地上,火辣辣地疼,再被他一脚踹在腰上,我控制不住地滑了一段距离,睁眼就看到地上有血痕——那是我的身体蹭出来的!

    “奶奶的……你敢这样对你爷爷?!”

    刘蛤蟆的骂声响起的同时,我肚子上又被加了一脚。幸好我早料到他可能会踢这里,两只手已牢牢护住,如果不是这样,他这一踢这么狠,我恐怕会被他踢到内脏破裂。

    心里不由得苦笑——是因为我曾经将人家踢到内脏受损,所以自己才特别小心……真是讽刺。

    虽然卸了力,却不是全部,喉咙里一阵腥味,我窒了窒,突然咳嗽起来。这让我的呼吸更为紊乱,肺里进不来空气,噎得我在地上拧做一团。

    脑中却持续地思考着,仿佛思考就是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再下来,他要踢我几脚才解气?或者他需要拿过手下人手里的铁棍,直接拿那玩意儿抽我,比较省劲儿?

    我根本懒得从地上爬起来,因为我知道,我越是挣扎,他会越有继续打我的愿望。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旁观中,我要逃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也实在太不小心了……居然被人绕到我后面了还没发现,真是活该……

    陆香香啊,今天说不定就是你的死期。

    ——以后你再也不用去烦恼到底是走黑道还是白道。

    刘蛤蟆又一脚飞来,我依旧拿手挡着要害,可他还是踢到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嘴里一阵干呕。

    “哈啊……呃……”虽然我很不想要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是身体已经不再受我控制了。

    刘蛤蟆咒骂的声音突然远了很多,听不清楚了。

    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慢……

    不知为何,这里明明没有钟,我却好像听到了钟摆的声音——

    我再也……再也不用去烦恼数学听不懂怎么办。

    再也不用对着好赌的爸妈,天天怀疑所谓亲情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脚飞来!

    我呛了一口气,又开始咳个不停,脑子都快要缺氧了——

    也好,以后再也不用去考虑什么未来的路。

    也不用去想,万一再碰见林晓风该怎么办……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同时咳得眼泪星子都出来了。

    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瘟神,我真是疯了。

    可是,突然也有了痛哭的冲动。

    ——现在哭的话,是不是太懦弱了,会丢二哥的脸?

    心里好酸……抑制不住想要生存下去的愿望,可是此时这愿望尽管强烈得几近爆炸,却显得那么无力!

    ——我的命已不在我的手上。

    而且我如此命悬一线,却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来救我……

    “住……住手!”

    就在我合上眼睛准备放弃的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飘入耳中,令我惊奇地再睁开了眼!

    ——不可能……

    不可能!

    尽管心里反复地敲着这几个字,仓库门口立着的两个身影却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你们……”

    我鼻子一酸,眼泪突然决堤,滑落面颊。脸上的伤口被刺激到,火辣辣地疼。

    没有错,那是我那肥胖的老爸,跟肥胖的老妈!

    爸爸的手里拿着不知在哪里捡到的一个锥形塑料路障,因为紧张,手不停地抖动,带着路障也一同晃来晃去。妈妈躲在爸爸的身后,虽然也是一脸的惊恐,却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没有一点要逃走的意思。

    “唉呀——亲情大爆发,回来要救自己的宝贝女儿吗?”刘蛤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立刻感到自己的肚子上又中了一脚,踢得我“咕”地哼了出声,在地上又滑了一段。我艰难地弓起背——这一次,很想要爬起来。

    “香香!你没事吧?”妈妈的尖叫声响起,那尖利的声音回想在仓库里,听得人眉毛都蹙起来。

    “难听死了!”我撕声竭力地对他们叫,“谁叫你们回来的?!还不快走,在那里废什么话!”

    真是笨蛋!以为两个人回来就可以打得过十个大男人么?这样扑回来,根本……就是要让我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嘛!

    好容易……我为他们牺牲一次做点什么。

    却正好碰上他们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不愿意再自私,要为我这个女儿做点什么吗?

    我的苦笑突然变作哭了。

    笨蛋……

    好好地跑走,打辆车回家,躲在家里哆嗦就没事了,还跑回来做什么。这样一来,最后还不是大家抱在一起死了……!

    一阵哄笑声响起,那是刘蛤蟆跟他手下的那几个人。

    “胖子,就你那个塑料破玩意儿,也要在那里虚张声势吗?”一个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越过我,往我老爸老妈那边走去。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老爸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脚下乱了套,手里的路标晃得更厉害。

    又跟过去了好几个人,包括那个手里拿着铁棍的家伙!

    我觉得不妙,忍不住再叫起来:“你们两个给我走!赶快给我用跑的走,不然我会生气,以后再也不理你们!快走!”竭尽全力,出来的声音却沙哑。

    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揪着我的头发,将我的上半身拎了起来!

    我疼得哀叫一声,咬着牙抬眼看去,已看到刘蛤蟆浮着油光的脸,得意地对着我笑着——

    “我可爱的香香,你一定在心里感叹,自己的爸妈有多了不起吧?为了女儿而献身,在没有比这更令人感动的了……”

    那双眼睛分明透出杀气,令我心中凌然!

    “刘蛤蟆……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你!”我咬牙切齿。

    他轻蔑地笑得更大声:“哈哈!你能把我怎么样?你现在没有你的二哥,也没有你的二爷,就凭你这么一个丁点儿大的小女人,想做点什么!”

    我愤恨地瞪他:“刘蛤蟆,你记得,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你会为现在做的事后悔!”

    “风水轮流转?!”他响亮地闪我一个耳光,将我的耳朵打得嗡嗡直响,“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臭娘们,迄今为止不知道是谁在乱咬谁!”打完,又厌恶地擦擦手:“真是的,又是血又是眼泪的……打你还弄脏我的手。”

    “不要……不要靠过来,不然我真的不客气啦!”那边,我的爸妈已经被人围上,形势一触即发!

    我看得心急如焚,顾不得脸上已经狼狈一片——

    “你们敢碰他们两个……!”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扇过来,我无法躲闪,只觉得脑中轰地响了,脸生生地歪向一边,嘴巴里一股腥味。

    “贱人,我现在在跟你说话呢。你在看哪里?”

    妈妈的尖叫声破空传来,然后是爸爸的惨叫,和一阵混乱的物体相撞的声音。

    我心里的一根弦突地断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我大叫一声,突然伸手拽住刘蛤蟆,就猛地往地上一扯!

    他措不及防,被我拉得失去了平衡,一下趴到地上。似乎是脑袋撞到了,他一声闷哼,就捂住头弓起身子。

    我立刻顺着他的身子往上爬,骑到他的身上,顺手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把小刀就“唰”地伸到他面前:“不要动!”

    这一下形势突变,刘蛤蟆看到刀锋反射的银光,立马就被镇住,动都不敢动了。

    我按紧他,抬头正要喝住那边那堆正围攻我爸妈的人,但我抬起的眼睛,却正好看到爸爸肥胖的脑袋,正被那根敲过我手臂的铁棍打中,然后整个身子往旁边飞出!

    一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人沉在水底,旁边有巨大的货轮开过……然后,轰地一声……

    什么东西爆炸了——!

    “爸爸——!”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撕裂了空气膨胀开来!

    老爸肥胖的身子软软地落到地上,立刻一动不动。

    “老公——!”妈妈立刻扑了上去,护住他的身体,“不要打,你们打我好了,不要打!”

    我被眼前的变故惊得怔住,冷不防有人伸手攥紧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拧,我手里的小刀便脱手了!那刀锋擦过刘蛤蟆的面颊,一道血痕立时出来,他的脸也瞬时变作蜡黄色。

    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身子已猛地被人往旁边一拽,下一刻,我的肩膀重重地撞击地面。不顾上疼,我赶紧往爸爸那边看去——那群人已经停下动作,而妈妈正奋力摇着他的身体,脸上的泪水泛滥,哭喊着:“老公,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

    我没来得及再爬起来,两手已被人拉住,猛力一拽,身子便牢牢被按在地上。

    这下,我才看清原来是两个人,一人压住我一边的肩膀,而刘蛤蟆已被第三个人扶着站了起来。他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你他妈的小贱人,真是只疯掉的母狗!一个不小心,又被你咬了我一口!”

    “老大,他不动了。”妈妈的哽咽声中,那边的一个人往这边叫喊道。

    我的心霎时一沉!

    “还有气儿没有?”刘蛤蟆满不在乎地问,一双眼睛却在我的身上瞄着。

    “有,只是晕过去了。”

    我急死,踢着脚叫:“刘蛤蟆,赶快把我爸送医院!你恨的是我,我已经来了,你要泄愤就往我身上来,放过我爸妈!”

    穿着裙子也顾不上,这样一挣扎,白花花的大腿也踢得露了出来,而我明显地看到刘蛤蟆的眼中,那下流的愿望又被我勾起来了!

    糟……我的心顿时更往下沉了。

    妈妈的哭声仍在继续,也再没有人去打扰她,因为刘蛤蟆已经招了招手,将人都唤回来了。

    “会死吗?”刘蛤蟆问回来的人。

    “不知道——不过那一下没真使劲。那老鬼不懂躲,收手也来不及……”那个仍拿着铁棍的人心有余悸,一边检查着铁棍上,是否有什么痕迹留下。

    “行,没事。”

    我只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虽然是在跟旁边的人讲话,刘蛤蟆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我,甚至在讲话的过程中,那目光已扫遍我的全身,宛如真伸手将我摸遍了一样,越来越猥琐。

    我奋力挣了一下,根本动不了——两个大男人的力气,我怎么敌得过?!

    “刘蛤蟆……你到底想干嘛?赶快叫救护车送我爸爸去医院!你真的要搞出人命来吗?就算是二爷默许你要教训我,我爸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我的脸绷得紧紧,一双眼睛睁的不能再大,身子却抑制不住地抖起来。

    那只癞蛤蟆只是阴阴嘴笑,但他盯着我下半身的眼睛都凝固起来了——

    “臭女人,我真不懂你凭什么一直这么嚣张!你以为洪青帮是吃斋的么?这样一两条人命,拿个什么理由盖过去不行?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二爷他说,只要留你一口气就行,别的可什么都没说!”说到最后,淫笑布满他的脸。

    这句话,我无言以对!

    我心里很清楚洪青帮在本地的势力究竟有多大,连警察都必须要跟帮里好声好气地打过招呼,才能捧稳他们自己的饭碗……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最后又怎么没有人来追究,我不是不知道的……

    刘蛤蟆转头对两旁的人说:“兄弟们!今天我们就拿二哥以前最宠的女人开斋,今晚的派对现在才正式开锣啦——!”

    一阵欢呼声。

    那几个人都是在刘蛤蟆手下混的,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恐怕都不是什么好鬼。

    妈妈的哭声远远地传过来……那个笨女人也不懂瞅准机会跑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气得脸都绿了,蹬着腿用尽力气:“放开我!你这只断子绝孙的癞蛤蟆,你敢动我,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可是此刻我的挣扎和抗议显得多么无力!

    一堆男人围着我哈哈大笑——

    “这小娘们,还真是练出来了一张嘴!”

    “刚才绑的爷好疼,可要你好看的——你可给我乖乖地等着……”

    我无心去听那些淫秽的话语,因刘蛤蟆已经弯下身来,手就要覆上我的大腿了!

    “放开我!”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尽管知道这不过是徒劳,“来人啊,救命啊!”

    如果有奇迹就好了!心里突然不切实际地想。

    不管哪个神佛显灵,我陆香香都一定一辈子诚心膜拜……烧香也好,挂十字架也好……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香香。”刘蛤蟆的话,打断我的思路。

    他的手,已经攀上我的腿,顺着往上伸到我裙子里了!

    我的身体跟触了电似的,一辈子没这么恶心过,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讨厌——!放开手!”

    “不要怕……我会好好疼你的——”刘蛤蟆淫笑着贴近我,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可,下一刻,那张淫笑的脸便突然自我眼前消失了!

    连同他刚才还摸着我的手,都一起离开了我,刘蛤蟆整个人,好像突然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簌地飞了出去,落到旁边的地上,就不再动了。

    咦……?

    我正在奇怪,本来被人按着的手却突然也轻松了!

    随着两声*被抨击的闷响,头顶两声惨叫爆裂开来,接着两个身躯便重重地倒在我的两旁。

    我惊魂未定地爬起身来,看着这两个刚刚还死死按住我,此刻却已经呻吟着扭成一团的人。他们都紧紧地捂着肚子,嘴巴抽搐着,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你是什么人?!”

    身前的那几个人都已经一副战斗姿态,异口同声地对着我这边喊着。

    对啊,什么人?

    我也一样好奇,忙拧转头去看我的身后。

    我才刚刚转头,已经有个人从我身体的另一边窜了过去,刚好与我的视线错过,等我望到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此时,我的身前已经响起搏斗的声音——激烈的碰撞声和那些人的惨叫声!

    等我再次将头转回来,那些声音却都已经过去了,仓库里已经安静下来。我注意到,连妈妈哭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一阵薄薄的尘土浮起,散开。

    剩下的那七个人都已经倒在地上,有几个身子尚在扭动,却没有人发出声音,一动不动的,估计连意识都已经没有了。

    一瞬间就将十个人都干掉了,而且听起来根本就是一招一个,还招招都狠到让对方再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哀叫的机会都不给。这么厉害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即使是在洪青帮,要找到这样的高手,恐怕都不容易!

    我一身狼狈,脸上带着血也带着泪,额旁早就被汗水打湿,却顾不上,只怔怔地看着这个立在一堆已再无反抗能力的人中间,我所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