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离别

七尾八爪九条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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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子并没有走很远。从改名子现在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现在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上。

    旁边的教室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音乐声,像是有人在弹钢琴。手法娴熟、感情细腻,琴声中不难听出弹奏者天真而喜悦的心情,听上去就让人身心舒畅。

    琉璃子就停留在教室旁边,驻足不前,而改名子远远地看着琉璃子,展开自己的手掌,垂眸看了一眼。

    光滑白皙的掌心上浮现出几个黑色的笔画,正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琉”字。而在它下方,有一团小小的黑气正在翻滚,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时而吐露的笔划锋芒。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中学女生,忽然有一天被取代了全部的身份和姓名,连曾经关系十分亲近的人都认不出自己,要么惊恐,要么愤怒,无论爆发出怎样强烈的情绪也好,总不会像琉璃子这样开始怀疑世界的构成。

    在日本当然是存在妖怪的,这个世界也不例外。但因为【琉璃子】的主观认知,这个世界被分离形成时,的确是已经不存在它们活动的痕迹的。然而在三塚琉奈试图和琉璃子提到她的时候,琉璃子却开始对她所在的世界产生怀疑。【既然连网球王子都有了,别的世界也很有可能综进来……】这句话,改名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越是对已经深信的事实产生质疑,就越是容易动摇心志。对世界的组成产生了怀疑,相信别人虚构出的现象,实际上也正是在对自己的存在进行【否定】。而当琉璃子彻底否定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时,这个世界也会同样否定她的【存在】。而世界所承认的、原本属于【琉璃子】的【命运】,也会在同时转移到改名子的身上。

    虽然她能影响的时间和未来,算到改名子头上只能有短短六年,不过也聊胜于无了。

    改名子合上手掌,看向了琉璃子的方向。

    先是名字,而后是身份,其后是存在——然而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世界否定之前,只要她还坚信着自己属于这个世界,那些命运也就不会被改名子拿走。

    要不要去提醒她一下呢……

    这样想着,改名子退出了琉璃子的影响区域。仿佛是忽然之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走廊里的人声和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音乐声反倒不太明显了。

    在琉璃子驻足的教室旁边,女生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讨论着各自的话题:

    “……凤君真是越看越帅气呢……”

    “没错,而且钢琴弹得真是超级好!好羡慕凤君将来的女朋友啊,能有这样一个帅气又温柔的男友一定会很幸福吧!”

    “凤君的网球也打得非常好……”

    原来是凤吗?

    改名子了然,在琉璃子的未来命运中纠缠深刻的几个人里,就有凤长太郎这一号人。他是琉璃子唯一的痛苦源泉,一方面觉得对方温柔体贴不想放手,一方面却又觉得对方太过天真善良不懂人情世故……说白了,其实还是自卑吧。

    这样想着,她重新进入了琉璃子的影响中。走廊重新变得空荡寂静,只有音乐声在不断响起。

    改名子向琉璃子走去,木屐叩上地板的声音格外明显。琉璃子回过头看见她,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前辈……”

    改名子点了点头:“做好离别的准备了吗?”

    “……离别!?”

    “别误会,我可不是要带着你去什么深山老林或者宫殿里居住,顺便收你当徒弟之类的。”改名子唇角上扬,深红的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我是要你……准备好,和这个世界say goodbye哦。”

    好像有什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琉璃子的额头开始沁出冷汗,在改名子的微笑下莫名感到了不安。她讷讷道:“我……不太能明白您的意思。”

    改名子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充满恶意的笑容:“嗯,那么就换一种你能听得懂的说法好了——去死吧,琉璃子。”

    琉璃子猛然后退一步,露出了既愤怒又屈辱的神情:“前辈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拿我开玩笑吗?!”

    “这么说的话,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自视甚高了吗?”

    “……前辈不是答应过我,要让一切回到正轨吗?!”

    “啊,没错,我是有这样说过,”改名子轻声笑了起来,“所以,只要你消失掉,我们的交易就可以完成了啊。”、

    深红色的眸子微微抬起,盯住了少女的眼睛。明明是琉璃子个子较为高挑,她却有种改名子正在居高临下蔑视着她的感觉。

    音乐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响了起来。这次凤长太郎换了一首曲子,曲调激昂,好像在迸发无穷的斗志。

    琉璃子猛然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前辈到底答应了三塚琉奈什么,一定要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就算是一直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出生,死亡,直至灵魂消散,也都将迎来从这个世界上真正消失的那一天。更何况,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吧,从这里消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改名子反问道。

    琉璃子再次后退一步,忽然打开了音乐教室的门,冲了进去:“长太郎!救我!”

    改名子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紧跟着走了进去。

    冰帝的正选之一,有着一头银色卷发的温柔好少年凤长太郎正坐在琴凳上,面带微笑地弹着自己的钢琴。无论是琴声还是表情,都毫无疑问地表露了他现在高兴的心情。

    琉璃子跑进这间教室,无非是在抱着有人在,改名子不会对她怎样的侥幸……然而凤却没有因为她的进入而停下自己弹奏的手指,反倒在木屐声响起以后停了下来。

    她连忙跑到凤的旁边,紧张地将手放在琴键上:“长太郎……”

    凤却看着门口改名子的方向,高兴地叫道:“琉璃子前辈!”

    改名子对他很有好感,凤的灵魂是少有的干净和温暖。她也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啊,长太郎。你在这里练习音乐吗?”

    凤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嗯,因为社团的活动又要开始了,这一次要在社内选拔能够代表冰帝参赛的人……”

    琉璃子愣住了,禁不住抬手搭上了凤的肩膀:“长太郎,你……”

    然而她的手却毫无障碍地透过了凤的身体,就好像在触摸一团空气一样。而凤也毫无所觉地和改名子说着话:“……听说前辈要回到冰帝了,大家都感到非常开心……”

    琉璃子想伸手抱住凤长太郎,大声喊道:“我才是琉璃子啊,长太郎!”

    然而手臂依然捞了个空,眼前的人就像是虚影一样,毫不真实。旁边的钢琴却触感依旧,她试着按了两个音符,骤然响起的声音引起了凤长太郎的注意。

    “咦,刚才是不是钢琴响了一声?”

    改名子向这边走来:“不,我什么也没听到。你可以接着练习了,长太郎。”

    凤毫无怀疑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始弹奏钢琴。改名子看着他身边的少女,说道:“你已经不被人所知了,琉璃子。”

    “骗人!”琉璃子大喊道,不死心地试图再去按钢琴的键盘,“这一定是假的吧……是你造出来骗我的幻影吧!只要我相信这不是真的……只要我相信这不是真的……”

    然而她的手指这一次却没有接触到实体,反倒陷进了琴键之中。她惊恐地将双手放在眼前,不敢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凤长太郎就在旁边坐着弹奏钢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这一定是假的吧……一定只是幻象而已……

    少女的表情逐渐安定下来,又恶狠狠地瞪着改名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吗!三塚琉奈应该早就找到你了吧……今天早上也是你们计划好的?从那片大雾开始,我就已经开始进入幻觉了吧……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景吾才会那样对我,侑士才会不认得我,长太郎才会看不见我!”

    作为人类的话,就总是会喜欢自欺欺人呢。

    改名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扬起了一只手:“那么,这些人呢?”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揭开了一层虚伪的画布,嘈杂的人声随之响起。一群女生出现在了方才还空空如也的门口,继续谈论着有关凤的话题。

    “……好厉害!这样的水平,一定可以去参加非常高等的赛事了吧!”

    “没错没错……啊,琉璃子大人正站在他的旁边!”

    琉璃子刚刚露出惊喜的笑容,就听到另一个女生说道:“好久没看到琉璃子大人了……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和服呢!感觉真是非常高贵!”

    “没错没错!只有这样的服饰才能完美地展示出琉璃子大人的风度吧!”

    琉璃子脸色一片煞白,喃喃着:“不,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幻觉,这一定都是幻觉!”

    她忽然从音乐教室里跑了出去。走廊、楼梯、校园里……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好像是一片幻影。她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跑向了网球场。

    网球场边仍然人声鼎沸,女生们全都聚集在旁边观看着正选们的训练,不时为自己支持的王子而加油……琉璃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所有正选前面的迹部景吾,他披着外套、手里拿着球拍,身旁还跟着高壮木讷的桦地……

    “景吾……”她喃喃着穿过铁丝网,眼泪落了下来,“景吾……我在这里……”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她的存在。一只脚从她头顶穿过,落在下方。琉璃子这才惊惶地发现,并不是她能够穿过这些人,而是对于这些人而言,她才是那个虚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是不存在的。”改名子轻声说道。

    黑色的长发飞扬起来,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网住了琉璃子的视线。她泪眼模糊,喃喃道:“不……”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

    如果是幻术的话,不是只要坚信这是假的不就可以脱离了吗?

    琉璃子拼命地催眠者自己,然而面前的黑色却越来越深重。她站着的地面开始下陷,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一片模糊。

    只要相信这个世界不是真的……她就能够回去了吧……

    只要相信不是真的……

    改名子半蹲下来,从地面上捡起一枚菱形的紫色琉璃。

    身边又开始蔓延起雾气,世界开始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可以停留六年的话……”改名子侧了侧头,微笑起来,“也许能多一点找到他的机会呢……”

    不过,还是要等待。

    等待她真正走遍三千世界的那一天,等待他真正回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