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子画(已修合并)

小鱼风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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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子画近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偶尔清醒的时候,安子画也会想,他是不是错了。然而这种想法往往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就会变本加厉地沉沦在这种刺激而又疯狂的虚幻,抱着自己不愿再想的脑袋沉入另一个深渊。

    药物不能麻醉疯子的神经,这一点,大概是那个人渣说的唯一对的话。

    就好像,你明明想要忘记一些东西,它们却日渐清晰,一个绝望的表情,一个失望的眼神,一滴难过的眼泪,都可以划破空间,在你眼前浮现。

    每想起一次,爷爷在被撤职后,仿佛老了十岁的样子;

    每想起一次,爸爸被十指尽废,不复意气风发的样子;

    每想起一次,妈妈为挽救集团,成日精疲力竭的样子。

    他都会想起,他们没有怪他,连一句责备的话语都没有,可他们难过的样子,却仿佛比责备更像一杯毒药,痛心蚀骨,痛到他生死不能。

    手腕上淡淡的月牙形伤疤在白皙的肌肤上像一个烙印,他熟练地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里眯眼出神。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诱惑着他,诱惑他堕入地狱。

    在很久以前,他还是安家那个骄纵嚣张不可一世的安家小少爷,在四九城有名的纨绔。他有一双将天下看轻的眼眸,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去在意的,有一点嚣张,加一点疯狂。

    当然,现在也是。

    华国的现任娱乐教父曾经这么评价过安子画的笑容,“安子画的笑容天生就是是魔鬼的邀请,引人沉沦,蛊惑人心。”

    就像现在他的笑容一样,长期不见日光以至于脸色的些许苍白,邪肆的笑容弧度正好,眼神就像妖魔,迷幻而不真实,却摄人心魄。

    妖孽,包括程诺在内的所有人都这么评价他。

    他现在的笑容,较以往更平静了些,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当初不听所有人的劝告,是一个错误。太过骄傲自信和幼稚,被人带上错误的路,被人从神坛上拉下来,被人伤地粉身碎骨。咎由自取。

    爷爷被撤职前的眼神成了安子画的梦魇之一。

    这是一个摆在台面上的阴谋,爷爷被迫撤职,爸爸被污蔑陷害,十指尽废,此生再也无法触摸他最爱的翡翠。几个叔叔伯伯也陆陆续续受到牵连,最后连一直保密的妈妈的集团也被神秘势力盯上。

    而程家的顺势上位,平步青云,让他不得不懂了什么。

    如果不是不甘心地跑去找程诺,他不会知道后来的事情,当时也许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只是看到程诺和他名义上的所谓死党在滚床单的时候,他心情实在不像是一个捉奸在床的情人,他只是默默无语的看完整场,看完之后发现自己的心情似乎不那么糟糕。

    咦,难道说他和程诺之间,还不是爱吗?

    安子画当然不会肯定这个回答,他这么骄傲,怎么允许自己为了爱上的一个错误的人,而弄得家庭破碎也是一个错误?

    他略带嘲讽的冰冷笑容,衬上这个场景刚刚好。

    其实祁云修说的很对,像安子画这样无情而又会虚伪的人,天生就是混娱乐圈的料子。

    不过很可惜,当初他听从了眼前这个人渣的意见,并没有去涉足他十分感兴趣的娱乐圈。

    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几个人渣?虽然有够狗血,不过胜在真实。

    那时的安子画总体上还算乐观,安家失势其实什么也不算,安家分部其实是近年来才回到国内发展的,拢共也不超过一百年的时光,相对于在晚清民国时期就到了国外发展的安家本部,其实损失并不大。

    说他没心没肺也好,或者冷血无情也行,总之,他对于这些东西从来是不在意的。

    直到后来,安家本部被敌对势力攻击,无暇顾及国内分部,安老爷子在公园晨练时被路过的银行劫匪误杀,抢救无效后死亡。

    安子画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离那个公园最近的银行也得开上半小时的车,什么银行劫匪,会傻到逃亡高干大院外的花园?

    老爷子去世前,将他叫来跟前,眼神平静,“子画,我们都没有怪你,不要自责。”

    一瞬间,安子画有了想哭的冲动,眼睛却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流出。

    安家沉默地举行了追悼会,到场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跟随老爷子从行军时代下来的老干部,那些安家发起后靠上来的,到了没有几个。

    连作秀的已经懒得做了。

    紧接着,爸爸十指尽废,再也没有赌过石,妈妈的罗氏集团破产被兼并重组。

    无数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安子画从前所倚仗的东西已经轰然倒塌,他还能如何嚣张得起来?

    安子画却无所谓。

    甚至他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和程诺交往接吻做(和谐)爱。只不过两人的地位一下子翻转过来,他变得温顺,不在盛气凌人,好在程诺一如往昔。

    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一个草包,一无是处,贪恋富贵的草包。

    直到刚刚,安子画还在这张他曾经偏爱的白色大床上和程诺抵死缠绵,没有人会在和深爱的人交融的时候还防备着,包括程诺。

    更何况安子画最近的表现实在能让他放松警惕。

    不过在安家失势以后,他没有带过套倒是真的。

    在他低吼一声,舒服的喘息的时候,他看见安子画漂亮得近乎妖魔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点□□的气息。

    他开始有些不安,下一秒,他被安子画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正中心脏。

    噢,说起来,这匕首还是他送的呢。

    安子画毫不犹豫地让程诺离开他的身体,随意的穿上睡袍,靠在窗台上吸烟。

    这时候的他慵懒诱惑得像是刚刚坠落魔道的天神。

    只可惜床上赤身*的尸体,略微有些煞风景了。

    他眯着眼睛将此生所有的事快速回顾一次,权势,金钱,美人,在纵情声色,纸醉金迷的日子里,他统统经历过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最后一个已经死在了他的床上。

    他歪头,发现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地上的烟蒂越来越多,他割下手腕,在鲜血迸溅而出时吸完了最后一支烟。

    感觉死亡来临前的前奏与疯狂,安子画笑的邪肆,诶,这个世上又要少一个祸害,少一个妖孽了。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接到一个电话,只是意识渐渐模糊的他并没有去接。

    电话执着地一直响着。

    用尽最后的力气,安子画瞄了一眼来电显示。

    祁云修?

    噢,对了,这个世上其实还有一个对他稍微重要点的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

    自己死了,灵魂却没有第一时间到地狱去报道,安子画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只是安静地飘在这间有着两具尸体的房子里,漫无目的的飘着,直到这里的门被暴力地撞开。

    安子画看向来人,有些惊讶,这人是,祁云修?

    此时的他衣衫凌乱,下巴暗青一片,不知多久没有刮过胡子,眼睛泛红,眼白上遍布血丝,眼睛下还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祁云修走进来,第一时间当然是看到了斜靠在窗台上,脸色苍白,安静得宛如睡着的安子画。

    他有些恐慌地走过去,颤抖的手在碰到他的肌肤时便已经明白,冰冷的触觉让他沉默。

    祁云修小心翼翼地梳理好他的头发,甚至将他抱进浴室,好好地清理了一番。

    然后他为安子画穿上一件他很熟悉的衣服,安子画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在为他演着这出戏。

    这件衣服,有些眼熟。安子画略微一想,似乎这就是他第一次帮祁云修旗下的娱乐公司客串时穿的戏服?

    他记得清楚,那一次他演的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倒是和他很像,本色出演。

    在祁云修抱着自己离开了这间房子,安子画终于发现自己也可以离开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安子画也许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观看了自己的葬礼的人。

    灵堂正中间放着他笑得邪肆嚣张的黑白照片。

    这葬礼比他爷爷的那次还要冷清,来的人不多,却个个让他惊讶。

    胖子,全名李云霄,是安子画从小大大的死党,安子画的纨绔之名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力,什么阴招损招,他都愿意陪着安子画去胡闹,比他家人的宠爱,祁云修的纵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后来,安子画和程诺确定关系在一起后,胖子和他的分歧越来越大,十多年的朋友,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分道扬镳。

    在葬礼上,胖子与众不同地带来了一捧他最爱的黑玫瑰,而不是安子画看着就心烦的素白菊。

    “你小子,我早就告诉你,那个程诺不是好东西,你偏不信。等到惹火上身,烧到我牺牲我这身脂肪也救不了你的时候,你也才知道痛了吧?怎么也不等等我呢,说不定我明天就可以想到办法了呢。”

    “你这个祸害,死了也好……”胖子抽了抽鼻子,安子画惊讶的看着他,居然哭了。

    “也不知道我之前偷偷送给你的那些红酒你有没有喝到,还是被程诺那个贱人截下了……”胖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是安子画的心情,他是真的没有想过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昂贵红酒,居然是胖子这个出了名抠门的人送来的。

    好像有那么点感动呢。

    然后是龙子,公主,小烈,甚至与他一直不对盘的肖笑都来了。

    肖笑什么也没带,甚至没有穿着与白色有关的任何衣服,他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到他灵位面前,说:“喂,祸害,这次栽了吧?你也就敢和我作对一下,居然想到了去死,真是不像你的风格?”

    “你们安家衰败了,多出的商业利益全到了程家手里,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帮你报仇了。”他顿了一下,平静地叙说出一个事实:“我们肖家打不过程家,即使他们的顺位继承人已经被你杀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对他说:“我猜,你是觉得值得你在意的人都死了,你活不活着已经无所谓了?你果然是这么无情的人。”肖笑居然笑了,说道:“我挺为祁云修那家伙感到不值的。还有,虽然很不想承认,你没有把祁云修,胖子,龙子,公主,小烈还有……我当做重要的人,我有点难过。”

    然后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安子画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很是沉默了会儿,他的确是很混蛋呢,身边还有这么多关心他,在意他的人,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过好像没有见到那个人,安子画飘向后堂,发现了正喝的大醉,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的祁云修。

    安子画看着满地的酒瓶,皱了皱眉,静静的浮在半空看祁云修喝酒。

    祁云修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于是他继续喝酒。

    半夜,一个人打破了他们这难得的默契。

    来人是安子画熟悉而又陌生的二哥——安子营。

    自从安子营去了安家本部接受继承人的培训,他们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兄弟就开始越来越疏远,甚至后来,安子营对于安子画喜欢男人这一点表示了极大的厌恶之后,兄弟几乎成了陌路人。

    安子营阴沉着脸走进来,首先就给了祁云修一拳。

    “你还有心思喝酒吗?小花的灵位就在外面,你还在这里喝酒?我走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帮我把小花照顾好的,这就是你的照顾?”他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小花,这是安子画小时候的小名,因为这事,两兄弟没少打架。毕竟在安子画长大以后,已经很少人再叫这个小名了,只有安子营不为安子画的威胁所动。

    祁云修麻木地承受了这一拳,眼神空洞,知道连手上的酒瓶都被夺走之后,他才抬起头,问安子营:“他有给我机会照顾他吗?他连我的靠近都不允许。”

    安子营动作停了下来,祁云修继续说着,像是在说给安子营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从来就不喜欢我,连我的靠近都是厌恶的,连胖子他们,甚至肖笑他们却都允许。”

    “安家出事之后,我去找他,我求他跟我走,他却门也不愿意开来见我一眼……”

    “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我爱他,心甘情愿地奉上我的一切,他却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

    “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祁云修抓起一瓶未喝完的酒,灌了几口,“我心很痛,痛……”

    安子营眼神复杂地看坐在地上的他一眼,走了出去。

    安子画来不及惊讶二哥对他的关心,只是觉得看着那个人这么痛苦地颓废着的样子,心中居然有些许难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错过了一个足够痴情的爱人,而选择了一个人渣。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桀桀,你后悔吗?”

    “后悔。”安子画说得平静,说得爽快。

    “桀桀,小娃子倒是还挺有趣,你后悔的话,我帮你读档怎么样?”说完,安子画的身旁出现了一个漩涡,安子画的灵魂就要被吸入。

    祁云修却突然瞳孔放大地看着这边,跌跌撞撞地想要跑过来,“子画!”二字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