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V章

鱼丸和粗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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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三回娘家。

    宜悠腰酸背疼的醒来,迷迷瞪瞪间想到这事,突然愣在那。

    这辈子重生后她就与李氏和长生感情好,娘仨更是从未分开过。重生后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虽然只有十几天,可她却不由生出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怎么,累了就晚点起。”

    宜悠摇头:“穆大哥,不知道娘那边谁来做花卷、控着包子火候。”

    “娘应当会做。”

    宜悠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扯两句而已。她总觉得自己这情绪有些可笑。李氏就在离她不足百丈之处。他们住在安逸的永平坊,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她就是觉得不一样,既盼着他们能过的舒坦。又觉得他们若是如以往一样,那少了她岂不是无任何变化,更显得她可有可无。

    “我是不是很可笑?”

    穆然摇摇头:“都会这样,慢慢就习惯了。我去做点饭,要不要吃小面?”

    “小面?”宜悠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恩,幽云十六州紧邻陇西,再往边上便是巴蜀之地。陇西的面条粗,有点像咱们这的手擀面,而巴蜀面条细,什么都是一小碗一小碗的,用料多,做出来格外精致。”

    “穆大哥竟去过那么些地方,我听说巴蜀之地多高山大川,一年四季山常青水长流,风景最是别致不过。”

    “却是如此,若是旅人倒也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自是胜过仙境,但行军赶路却是最惧怕这等险要之处。”

    宜悠点头,同样的风景,赏玩之人有仆从跟随。饿了有新鲜点心,渴了有美酒瓜果,累了更是有辇轿代步,自是惬意无比。而那供奉瓜果美酒,抬辇轿之仆从却要比往常要劳累许多。

    “那便快些做出来,等会给娘带去尝尝鲜。”

    穆然见小媳妇不再愁眉苦脸,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穿好衣裳两下束起头发,他便进了厨房。和面拉面,熬煮后很快一碗碗小面出了锅。端上来时,油中带辣,红里透着白,一根根细丝状的面条满满当当的盛在碗里并不凝固,端的是好看。

    宜悠尝一口:“呀,好啦。”

    赶紧喝一口茶,辛辣自舌尖褪去后,那股由内而外透出的热乎劲儿,却是极端美妙的感受。

    “一开始觉得辣,吃着习惯了也就成。”

    挑出面在清汤里涮涮,她总算吃完一小碗:“口感当真是好,细面条根本就不用嚼。”

    穆宇也点头:“嫂嫂,我看书上说巴蜀之地往东,苏杭一带便有龙须面,听说面条比头发丝还要细,吃进嘴里应该都不用嚼。”

    宜悠听兄弟俩说着,不住的点头。这会她才发现自己知道的是这般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究竟是怎样神奇的手法,才能把面做得那般细。”

    穆然笑道:“我曾在将军府用过,不过看那厨子做后,还是学不会,天下能工巧匠就是多。”

    **

    一顿早饭便这样愉快的度过,套上马车,四人慢悠悠的往永平坊深处的沈家走去。临到门前,宜悠放松下来的心也紧张起来。

    “长生,我来找你了。”

    门咯吱一声打开,出来的是刘妈妈,见到他们她眼中露出喜悦:“小姐、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没吓死我们。”

    “什么?”

    宜悠大惊,往院里一扫,原本用来堆放米面的西屋,如今却是塌了一半。泥胚掩盖住横梁,青瓦随地可见。

    “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也走出来:“今年雪大,西屋房梁早已被虫蛀蚀。瓦被雪压着,屋顶承受不住就塌了下来。”

    “记得端午便是住在此处,他可有事?”

    端阳感激的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此刻他最担忧的便是双胞胎兄长。

    “端午听到响动就出来,倒是没事。这几天暂且睡在长生房里,这会他出去搬东西,你们没见着。”

    没伤着人就好,方才的一瞬间宜悠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是不是沈家有人捣鬼,故意砸了自家四合院,还是其它别的事。如今见李氏面色红润,显然此事对她全无影响,她也放心下来。

    “端阳,把车上的东西卸下。”

    宜悠此次回来,带了两匹布料,正好李氏和长生一人做两件春季新衣裳。还有她自己蒸的些糕点。这写东西都不算贵,却是用足了心意。

    她很明白,这个四合院里没有男主人,李氏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而她做闺女得多照顾着点。但无论怎么说她都已经嫁为人妇,总不能拿穆然赚来的银钱无限制贴补自家人。即便穆然愿意,她心中却有一杆是非秤。

    “这是滩羊皮,你怎么带这个来,给然哥儿作件冬日穿的马褂多好?”

    李氏不满的正是最后一件,那是一张揉好的滩羊皮。不是宜悠出嫁时做靴子的那一星半点,而是整整一张,裁开做件衣裳却是足够。

    “娘,我倒是想留下,即便穆大哥不要,我自己做也成。但是穆大哥他不同意,他说娘前些年操劳,关节上肯定得多注意些。这滩羊皮保暖又不捂汗,正适合你冬天用。”

    李氏横了闺女一眼,对女婿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便是她知道这话里有水分,可这等好东西,若是穆然没那心,她闺女也不会拿回来。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一个老婆子用了也是糟蹋。然哥儿往后在外办差,也需要些拿得出手的衣裳,你给他做件马褂。”

    穆然上前一步:“娘,这真不必。”

    李氏却是推拒的坚决:“若是旁的我也就收下,这东西太过贵重。”

    宜悠与他对视一眼,而后点点头:“既然娘不要,那我便拿回去裁了,看着做两件衣裳。”

    “恩,剩下的再给穆宇做些,你看他手肿的,怕是要生冻疮。”

    穆宇举起长生的小爪子:“伯母,长生手已经冻了,我比他要好一些。”

    长生抓起他另一只手:“才不是,我这冻疮生的早好的也早。你生的晚,怕是得等快入夏的时候才能完全退下去。”

    宜悠坐在房内,听着两人因为一点小事而争论,不自觉莞尔一笑。眼见他们吵累了,她也打开箱子:“快过来看,这是何物?”

    “恩?”两双眼睛中同时闪出疑惑。

    “是书囊?”穆宇先猜出来。

    “一定是,姐姐你真慢,现在才做好。”

    若是往常长生这般说话,宜悠定要回几句,嫌弃他嫌东嫌西。可如今他这般说,宜悠只觉得这个家丝毫没有因为她出嫁而产生任何隔膜。那种恐惧逐渐落消散,心落到实处,她展开书囊。

    “背上看看?”

    两小背上,宜悠是根据他们的身量,做得时候长出来一指,这样大小倒是正好。

    “很合适,我陪娘说会话,你们且去玩会。”

    **

    宜悠同李氏进了里屋,捧着热茶她开口问道:“娘,那西屋塌陷的事,到最后是怎生处置的?”

    “什么怎生处置?”

    “到这时候娘还要瞒着我,我问这般明白你却不答,分明是心中藏着些事。你当我不知,大过年的塌了屋可是大凶之兆,一路走来永平坊竟然无一人说道。且我观那青瓦泥胚虽然杂乱,但却是被人好生归置过,但端午一人可干不成此事。”

    “什么都瞒不过你。”

    宜悠扬唇:“依女儿看,该不会是常爷亲自来的吧?”

    “就你鬼精,笑这模样真该让然哥儿进来瞅瞅。对了,你且说说,那滩羊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说过?娘别岔开话,怎么样?”

    把头凑到李氏面前,宜悠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丝反应。见她嘴唇阖动,眼睛眯起,手拍过来赶着她,似乎有些不自在,她心里是越发有谱。

    “什么怎么样,娘在问你话。”

    “好那我就先说,堵住娘的嘴。那滩羊皮是商户孝敬给陈大人的,陈大人赏给穆然两块,他便想将两块都抽回来,给你做一身皮袍,也能穿好些年。不过我却拦下,到最后我们各退一步,只拿回来一块。”

    “剩余一块,你是不是打算给自己裁衣裳。”

    “穆大哥是这意思,不过家里只我一人会针线活,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我的主意?”

    望着慧黠的女儿,李氏点点头,她是真的长大了,知道怎么关心人。其实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的算计,路遥知马力,人就见人心。一个人可以假装一时很好,却装不了一辈子。即便能装一辈子,那被骗之人应当也是幸福的。

    但那般天生会装模作样的终归是少数:“你这样便很好,这夫妻间的感情,虽说需要用点巧手段,但最重要的还是互相关心。只要你心里有他,他也能感觉到。”

    想起在穆家那些天经历的事,宜悠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其实自打到云岭村,她便没对穆家人抱有过恶意。所以她惊心为孩子们准备年糕,族里该尊敬的人也尊敬,甚至到最后劝服穆然给了小胖入官学的机会。她如此作为,自然被穆家人记在心里。所以最后说是他们妥协,不如说是双方都看到彼此的善意,那股血浓于水的亲情又恢复过来。

    而她对穆然的爹娘也是如此,她是真心的感激两老,所以穆然看在心里,才会对她越发温柔。

    “真心?”

    “恩,真心和真诚。这天下虽然状元及第者少,可聪明人却是不少,真心还是假意,别人总能看出来。”

    宜悠明了的点点头,这便是前后两世她一直缺少的东西。

    “那娘对沈福祥也是真心?”

    “这样喜庆的日子,说他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娘既然懂得这般多,为何不能把他拉过来,让他也对你真诚起来。”

    “哎……”李氏长叹一声,目光看向炕边上的铜镜。宜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铜镜前一个粗糙的粉盒,与穆然所赠芳华斋油膏摆在一处。这粉盒,正是当年沈福祥送与李氏的第一份礼物。

    “他就是那少数的傻子,自己把自己钉到了坑里。二丫,你爹他对娘确实真心。”

    “可他对奶奶,对沈家更真心。娘我觉得,人活于世只有真诚是不够的,得学会取舍。泱泱天下芸芸众生,若是对每人都难以割舍,那岂不得被拖累死?”

    李氏默默的点头,并未发一言。

    “所以娘,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他,为何不能接受常爷?”

    李氏愣在那:“你说什么?”

    “娘一直避之不谈,却是瞒不过我。若你不确定常爷之心,也不会这般逃避。娘,每个人都会疲累,便是木炭这般耐烧且发光发热的,也会有化成灰变凉的时候。”

    李氏心中却是起了波涛骇浪,闺女全猜对了。今年过年常爷亲自来送面,她递上一杯热茶,当时他接过去,眼中愉悦直接感染了她。而西屋塌陷的那一日正是年三十,西屋不仅塌下去,房梁还砸坏了邻居另一间。闺女在穆家回不来,长生那般小说什么别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她第一个想起的是常爷。

    而后他带着五谷斋伙计来,摆平四邻,帮她清理好一片狼藉的院子。

    “可是……”

    “娘,常爷做了这般多,你若是再毫无回应,那跟爹没什么两样。”

    “什么?”

    “爹那些年不也是,口口声声的说委屈你,碰到奶奶那边的事便妥协,你就是靠着他的感激撑过了那些年。而如今,你这般凡事只道一声感谢,又与爹有什么两样?”

    李氏如遭雷击,是啊,她与沈福祥有什么两样。

    “常爷对你那般好,即便日后他变了又能如何,最起码你未曾辜负于他。”

    最后这句话,直接戳透李氏心中浓浓的心防,她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宜悠没再说话,任由李氏在那想。她知道这会娘不是敷衍推脱之词,而是当真有了那想法。在穆家那些时日,她最牵挂的其实便是李氏。

    她不如其他人家,鳏夫娶续弦无事,寡妇再嫁却是天大的耻辱,便是儿女也要拼命劝阻。在她看来,李氏如今才三十出头,她的人生还没过完一半。沈家的事已经翻篇儿,她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母女俩静坐,半晌李氏缓缓开口:“我会去与常爷说。”

    “娘,我去说,我和穆大哥去说。”

    “你们?”

    “这事怎么能由娘去说,无论如何都不妥。我做闺女的去问,问明白了再给娘一个准信。”

    李氏却是有些犹疑,媒婆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她一张老脸丢了没事,她闺女可得清清白白。

    “包我身上,对了娘,这番回来我还有一事欲要问你。”

    李氏疑惑的抬头,宜悠摸摸肚子:“过年给穆大哥爹娘去上坟,回来他便说很想要个孩儿。可是咱们那日商量的,我却是有些犹豫。”

    李氏没去打趣自家闺女,在她看来,亲母女间有什么不能说。

    “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真当孩子是想怀就能怀上?”

    宜悠点头,可不是很简单?上辈子陈德仁孩子那么少,她三年内连怀两胎,是以她从不觉得生孩子是什么难事儿。

    “傻丫头,那天你犟,我也不好强说。其实这事顺其自然就好,新婚夫妻有五六年都怀不上的。”

    这下惊讶的轮到宜悠:“五六年?”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过完年穆大哥就二十三,要是过五年他就是二十八。我记得二叔公和爷爷他们,都是未满而立之年便有了孙辈吧?”

    “确实如此,但你瞧咱们先前的邻居顺子家。顺子娘与娘同岁,可顺子只比长生大一岁。”

    宜悠又开始掰手指头:“也是就是说,顺子娘是差不多成亲第十年才生下顺子?”

    李氏摇摇头:“没那么久,她与顺子爹成亲晚,大概五六年的时候怀上。”

    宜悠也放下心来,上辈子证明她不是那不能生的。如今便顺其自然就好。

    **

    两人又呆在了下午,用过午饭,穆然开始与李氏商议绣坊之事。马上出正月,绣坊那边也得开工。虽说有常爷和薛夫人看着,可自家怎么都不能一点也不出力。

    穆然去过越京,见过那里的铺子,便把格局装饰多少与李氏说一说。宜悠在边上合计着,想着哪些太贵不能装,最后挑了些价钱适中又美观的东西,由穆宇描出来,而后放在李氏这。

    说完后穆然又考校了长生的武艺,宜悠这才知道,即便是过年他也未曾放下过大刀。

    “很好,马步要继续扎,从明日起咱们换一招式。”

    “我一定会好好学。”长生的小脸中满是坚定。

    宜悠同李氏打个眼色,劝服小家伙的任务,便交给她来做。李氏迟疑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

    一番忙碌下来,待到两人回四合院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趁着还没黑透,穆然拿着木铲与端阳上了房顶,自上而下将积雪给推下来。

    “等着它化了就是。”

    宜悠站在下面瞧着,便觉得站在上面很危险,偏生穆然会然不觉,脚步轻盈的清理出房顶积雪。

    “怎么也得防备着些,你放心,蜀地的悬棺我都曾爬上去过,这点高度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宜悠当然知道,方才在沈家他已经清理过一回,见他下来,她忙把热茶递过去。接过来喝完,望着满地的积雪,穆然眼睛一亮:“趁着还早,把雪堆成雪人吧。”

    “雪人?”

    “恩,雪堆成的人儿。”

    宜悠本觉得冷,但听到他解释后立刻觉得很有意思。进屋取出四副手套,她点点头:“恩,你们来说着,塑性我擅长,想要什么形状告诉我。”

    “这些雪,也就能堆咱们一家。”

    说着穆然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将雪铲成等身高的堆,他三两下划出人的躯体四肢。而后宜悠上前,拿着筷子和勺子小心雕刻着。雪面本就很柔软,雕刻简单但是塑性却难。她想了想,将雪砸严实了,趁着硬度先刻出穆宇的五官。

    “是我。”

    “恩。”

    穆宇兴奋的扬起一把雪:“我把衣裳拿出来给它穿。”

    “不用。”

    宜悠用筷子比划下去,拿出两个褶,再画出盘扣,雪人的衣裳也与穆宇的款式相仿,只差颜色。而后穆宇调皮的站在边上,问着院中三人:“像不像,像不像?”

    回答他的是端阳:“恩,就像我和哥哥,一模一样。”

    小大人般的穆宇,此刻便高兴的同个孩子般。

    天渐渐黑下来,油灯挂在树梢上,宜悠终于将四人的雪雕弄完。说是雪雕,其实也有点像冰雕。尤其是雪人面上,因为长时间与她的手接触,融化后又快速冻结,整个雪团夹杂着些冰。

    宜悠站在穆然边上,两人前面是捂着耳朵放爆竹的穆宇,前面端阳弯着腰,正捏着香给穆宇点爆竹引线。

    四人身上穿着新衣裳,满面喜气洋洋。

    “我曾在县衙见裴先生画过一张全家福,如今咱们这也算是吧?”

    穆然点头:“当然,比裴兄画的好上不知凡几。”

    说到这宜悠却想起许久未见的裴子桓,她可没忘记,那是曾经风靡了全云县乃至云州的裴玉郎。

    “不知裴先生如今在何处?”

    穆然愕然:“我未曾于你说过?”

    宜悠想了想:“确实未曾。”

    “裴兄此番入京,已留任吏部,如今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

    “便是为圣上草拟圣旨之人。”

    宜悠似懂非懂的点头,这官靠皇上如此之近,怕是大家都抢的香饽饽。不过想到裴子桓那副样貌,她开始有点羡慕皇上,身边全是这么好看的人,便是看着也心情舒畅。

    **

    堆完雪人爷也已深,一家人是自沈家用完晚膳回来,此刻自是直接入睡。

    借着昏黄的油灯,宜悠却与穆然商议:“你觉得常爷此人如何?”

    “不一般。”

    宜悠点点头:“不一般,是好还是不好?”

    “不能单纯的说好坏,此人心机手腕皆属上乘。廖兄那日也与我说过京城常家之事。作为常家这一代唯一存活的庶子,且是庶长子,他的手段怕是不比朝中那些老狐狸差。”

    “还有这事?”

    穆然便仔细说起了常逸之的过往,最后他感叹:“这也是个可怜人。”

    宜悠原先只知常爷来头大,且与家族不睦,这次却是第一次详细听说常家的刀光剑影。

    “确实可怜,不过他却对我娘很好。”

    “娘那般和善之人,一般人都会与其为善。”

    宜悠颇有感悟的点点头,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娘……”

    “恩?”

    “娘她与常爷如何?”

    “什么?”穆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说,咱俩这样。”

    宜悠缩在被窝里,在沈家时她还踌躇满志。可临到头,当着穆然的面她却生起了一股罕见的羞耻之感。倒不是羞耻于娘要另嫁,而是因她做闺女的管到娘头上而羞愧。

    “唔,恩。”

    穆然足足愣了有一盏茶时间,宜悠娘和常逸之?这俩人可能么?

    但当他在脑中把此二人拼凑在一处,却发觉他们二人,一个年近四十风度翩翩,一个年过三十却依旧容貌姣好。虽然出身相差大,可李氏谈吐间却并无乡野妇人的粗鄙,且她待人热忱,与常爷站在一处着实相陪。

    “可常爷背后的常家却是个麻烦。”

    宜悠一下掀了被子,他不应该担心,常爷那般出身且家财万惯,李氏配不上么?怎么到如今,反倒成了常爷是被考量的那个?

    似乎是她的情绪太过真切,穆然手肘撑住炕,左手托住脑袋与她四目相对:“常家不是那好相与的人家。”

    “夫人说过,常爷已被逐出常家。他脱离族谱,日后再无瓜葛。”

    “血缘关系怎是那么容易能斩断,便如你我。常家若能看上他多加拉拢还好;若是看不上,他们岂会容这一心怀怨恨的庶子在外逍遥自在?”

    宜悠顺着想下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穆然点点头:“这事你拦住娘却是对,咱们还得好生合计。娘那边你不用担心,有你我,还有长生在,还愁没人给她养老?”

    宜悠皱眉:“不是养老,以我娘那巧劲儿,便是老了也是能自食其力的老太太。我就是觉得,如今你我这般幸福,她不应该每日操劳着,只为给长生娶媳妇,而后冒着被儿媳妇当做抢儿子的恶婆婆的风险,来给她养孙子。”

    穆然颇为觉得可笑,在他看来,都是疼孩子哪来那么多矛盾。

    宜悠也不与他多解释,婆媳天生是天敌。她虽然感激公婆,却知道若是穆然娘活着,她日子绝对没有今日这般自在。反正如今她没婆婆,也不必争辩此事,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睡吧,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夫君说得,娘不确人照顾,其它地方也不用太过着急。”

    刚想盖上被子,在她正打算闭眼时,边上的黑影吹熄油灯覆过来。

    “夫君,歇息会儿~”宜悠声音中不由带上娇嗔。

    “难道宝贝儿没享受到。”

    宜悠有苦说不出,穆然那处却是比陈德仁要大许多,每每弄得她心旌荡漾,不知今夕何夕。可需求不匹配,每次她都会晕过去。

    “我是怕你累。”

    穆然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便是在这炕上呆个七天七夜,为夫也绝不会嫌累。”

    “你铁打的啊!”宜悠一爪子挠过去。

    穆然抓住她的小手,绕到背后让她抱住自己:“为夫不是铁打的,却比精钢还硬实。”

    宜悠恨恨的说道:“早晚看你化成一滩钢水。”

    “宝贝莫要说这些,今日锄雪时,你与岳母一些话,为夫却是不小心听到。五六年,我确是如何都等不得。”

    宜悠满脸羞窘,怎么好巧不巧偏被他听到。撇起嘴,她用尽全力捶两拳:“非礼勿听,你知不知道。”

    那点力气对穆然来说就当挠痒痒,他只觉得随着小拳头的挥动,她双|腿间也夹得更紧,直让他舒坦得想嗷嗷叫。

    “再捶会儿,宝贝儿,快点捶。”

    宜悠又是一阵猛敲,感觉到他越发生|猛的律动,她赶紧停下来。可这会已经是来不及,穆然食髓知味,竟然腾出一只手,抓起她的双手上下摆动着。

    被他整个压在下面,脖颈以下亲密无间的贴合在一处。宜悠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狂野席卷全身,让她忍不住沉沦、迷醉,恨不得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夫君。”

    “宝贝儿,你想要什么?”

    “再快点儿。”

    “等着,马上就给你。”

    得到鼓励,穆然也如刚吃了一只鹿腿般,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下面小媳妇的芙蕖面,她满是渴慕的望着他,她也如他一般,在期待着他。

    他终于等到了!从十六岁归家那年起见到的精致小姑娘,到如今成为他的小媳妇。他终于发现,不仅前世的梦中他从未忘记过小媳妇,便是这辈子从那么久开始,他便已经开始狂热的迷恋她。

    “我爱你。”

    世界一片空白前,宜悠听到了他沙哑的嗓音,充满野性的说出这句话。那一瞬的白光中,瞬间被他的面庞所充满,天地间只有他,以及她跃动的心跳。

    **

    再度醒来时,宜悠没再埋怨腰酸背疼。

    她细细的亲吻着他的胸膛,抚摸着他身的每一根胸毛。而后,当然又是一个激烈的早晨。

    待到释放后,穆然干脆将小媳妇带到浴桶中,端阳早已乖觉的烧好热水,将她放进去,他刚想一块跟进去,宜悠虚弱的抬头:“抱我出去。”

    “怎么?”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支支吾吾的说道:“老是这样泡着,不容易……”

    穆然心领神会,赶忙把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而后他直接将昨日捎回来的滩羊皮铺在下面,来时给她一点点擦拭。边擦着他边舔舔嘴唇,小媳妇真是怎么都看不够。

    可惜不能再吃,倒不是怕她恼,而是她已经很累了。

    擦完后他将小媳妇抱回炕上:“我去给你试试,能不能做碗龙须面。”

    “好。”

    宜悠闭上眼,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脑子中却全是他那句沙哑的“我爱你”。大越本没有这种说法,据说这是从北夷语中译过来的,在前朝很是流行。

    那份浓烈的感情几乎要将她溺毙,而她也发觉,仅仅不到一个月,成亲前对穆然的一点点喜欢,现在已经慢慢变成不可缺少。

    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人便是她再挑剔,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先前她还因为身子骨而有点顾虑,而现在,她却是心甘情愿的想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不知道昨晚那么激烈,有没有怀上?

    宜悠刚这样想着,突然感觉一股热流涌出。她忙爬起来,果然看到亵衣中一抹殷红。

    “哎。”

    穆然做完早饭进来时,便见小媳妇坐在炕上,哭丧着脸。见到他,她脸哭丧的更是厉害。

    “宝贝儿怎么了?”

    宜悠别过脸,如今她很想要一个孩子,老天就让她来了葵水。这种事,任谁摊上怕是心情也不会很好。

    站起来她将穆然甩在后面,然后打开炕尾上的箱笼,从中取出一个匣子。

    穆然对小媳妇比对自己还关心,自然认出来,那匣子里放着些奇奇怪怪的布条,里面裹着草木灰。他曾经偷偷问过衙役,衙役也摇头,第二日上班才红着脸告诉他,那是妇人用的月事带。

    他这么努力,也总是把鸡汤中的红花偷偷去掉,小媳妇却还是没怀上。想到这他有些沮丧,但当他看到更沮丧的小媳妇时,整个人心情又明朗起来。

    比起怀不上,小媳妇不情愿才是更严重的事。如今他们才成亲不足一个月,她也从起初的晚两年要孩子变为如今的现在就想要,这已经足够令他开心。左右他有的是力气,还可以趁机多独占小媳妇一会。

    想到这他走上前:“无碍。”

    “穆大哥……我换这个,你先出去好不好?”

    “恩,这几天你勿要碰冷水,想要洗漱就告知我,我也不用去衙门,可以照顾你。”

    穆然事无巨细的嘱咐着,宜悠见他没有丝毫失望,也跟着放松下来。他们才成亲一个月,没怀上也是正常。

    趁着这段时日,她也可多打探下常爷此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堆雪人那段时,感觉自己好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