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欣欣向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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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平一听,刚喝下去的一口井水瞬间就结成了冰疙瘩,堵在胸口连心都拔凉拔凉的,心说自己这事儿是没少干,可也分得清白着呢,哪些是能拿出去的,哪些是不能动的。

    昨儿晚上,这姑奶奶的东西可都是自己收的,笔墨纸砚,连带相爷给她新写的那张贴儿,他瞧得真真儿,仔仔细细收在了提盒里,还用那个玉狮子的镇纸压着,生怕路上一颠卷了角儿。

    自己袖起来那张,明明是相爷写废了的,那张纸上统共就三个字儿,他是没瞧见写,估摸是这位姑奶奶写的不好,相爷手把手教着写来着,以前多少回都是这样。

    要说这位姑奶奶真不知怎么投生的,这命好的,连老天爷都帮着她,在乾清宫御前混的风生水起不说,相爷跟前更得意。

    有时候,福平在外头瞧着,就着灯影儿,两人的脑袋都并成了一个,哪家夫子这么教弟子啊,可见相爷眼里,这位真是头一份的要紧,得罪了这位,他死都找不着坟头,明知道她这是有意为难自己呢,福平也不敢说什么,却也不能承认,支支吾吾的道:“姐姐莫不是记差了,小的不记着有落下的贴儿。”

    晓晓嗤一声笑了,目光从他脸上落在他的袖子上,伸手一指:“你袖子里那块银子怎么来的?”

    听了这个,福平心里是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了,闹半天这位姑奶奶闲的没事儿,一早跟着自己呢。

    论说这事儿她知道自己倒也不怕,她再得意,不过一个宫女,没权利处置太监,可架不住她身后头的根儿硬啊!不说告诉相爷就是捅到李总管哪儿,也够自己喝一壶的,倒不如求求她,这位姑奶奶心一软,就让自己混过去了也说不定。

    想到此,福平也不吝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假模假似的抹了抹眼角:“姐姐可饶了小的这遭儿吧,小的家里头穷啊,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说到这儿自己噎住了,晓晓倒替他接了下去:“怎么着,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吧!不成想你本事倒不小,都进宫当太监了,还能下小的。”

    这话糙的,福平脸都有点儿红,有时候福平就纳闷,相爷究竟看上这丫头哪儿了,依自己瞧,这丫头两面三刀的手段,比自己使的还好呢,当着相爷一面,扭过脸去又一样儿,十四五的姑娘家,有时说的话儿比老爷们都糙。

    福平有些不自在:“那个,小的没那本事,小的想说,下头还有几个弟妹得指望着小的。”

    晓晓懒得听他漫天海地的胡扯淡,直截了当的问:“我问你,相爷的字儿在外头怎么个行情,这你总知道吧!跟我说了,今儿的事儿只当没瞧见,若不说,你自己掂量着吧!”

    福平眨了眨眼,冻成冰疙瘩的心忽悠就暖了过来,暖呼过来之后,心里头纳闷啊!便问了一句:“姐姐扫听这个做什么?”

    晓晓白了他一眼:“管呢,说不说吧!”

    能不说吗,由此晓晓算知道了,她这位夫子的字儿真值钱呢,一字千金都不夸张,字儿画论尺算,他夫子正经写一篇字或画一幅画,一千两银子一尺也有人抢着要,只不过他的字画轻易流不出去,估摸正是因为少,才更值钱。

    正经渠道得不着,福平这儿捡了漏,隔三差五的就能得一笔外财,晓晓那时候还琢磨过,就夫子给自己写那些字贴儿,都加上足有厚厚一大摞了,这要拿到市面上去,得换多少银子啊!

    这么一想,顿时有种天上掉金砖的感觉,不是怕这金砖太大把自己砸死,她还真想把那些字弄出去卖了。

    话题又远了,扯回来接着说她夫子,书画刚说了,一字千金,可见其造诣,再说旁的,琴,晓晓没听他弹过,倒是听过他吹箫。

    去年见御花园东墙根儿那几竿儿竹子挺翠,那阵子正跟小白正读李白的诗,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古园情,见这几竿儿竹子,便起了歹意,一拍脑门,琢磨用竹子做个笛子玩儿。

    她自己是不会做,小白更不用指望,这点儿小事麻烦李进忠,晓晓自己都觉得,对不住他干爷爷,太大材小用了,好在身边儿还有个万能的弟弟。

    叫了福安过来问他知不知道宫里谁会做笛子,不想那小子听了嘿嘿一笑:“我爹就干的这营生,砍了竹子做葫芦丝也有,箫,笛子也有,做好了年根儿底下,挑到市集上能换几个银子,只我进宫早,只学会了挖萧,旁的没学会,却这新竹子不成,需晾晒干透的竹子方能使唤。”

    晓晓一听眼都亮了,心说,自己白捡的这个弟弟还真是个人才啊,先头竟没瞧出来,因要用干透的竹子,也就没祸害御花园的景儿,寻人从别处弄了干透的竹管儿,交给福安做了一支。

    竹箫做出来,晓晓拿着吹了吹,撒气漏风,连响都不响,琢磨着让人教教自己,就想起了慕容兰舟,顺嘴问了一句,不想她夫子真会,让她拿了她的竹箫过来,他先过过眼。

    晓晓拿过来,他却直摇头,说这箫做的太粗,给小孩子当玩意儿还成,便这么说着,也应景的吹了一曲,吹的是什么曲子,晓晓不得知,只觉着潇声悠悠扬扬穿过朱阁绮户荡在月色中,说不出那么好听。

    可见她夫子精通乐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夫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再说衣食,先头晓晓见他大都穿着官服,大夏朝的官服不算多好看,至少在晓晓看来,不如汉朝的漂亮,不过慕容兰舟穿上倒是挺顺眼。

    明紫色团领配上窄翅乌纱帽或璞头巾,虽威严却也不失俊朗,后来见得日子多了,经常见他穿大襟袍戴四方巾,大襟,右衽,宽袍,多是蓝色,用银线盘绣着团花,或是五福捧寿,或是缠枝莲,花样不多,但穿在他身上,比穿官服多了几分倜傥,越发显得俊眉朗目身姿修长。

    想到这个,晓晓不觉有点儿脸热,不是她自己瞎乱想,主要她是个无比正常的女人,身边儿有这么个帅气的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很难不瞎想,尤其慕容兰舟虽位极人臣,年纪却实在不算大,论真实的心理年龄,自己跟他比跟小白近多了,虽说自己经常装萝莉,也实属无奈之举,偶尔他靠自己太近的时候,晓晓那颗心还是不争气的乱扑通。

    又有点儿远,回来再说吃,晓晓不大清楚他在家天天吃什么,不过逢着节气,他让人给自己送来的吃食点心,样样儿不输宫里的御膳房,甚至更精致。

    有几次,晓晓还琢磨是不是他把御厨叫到相府里去了,还有这茶,茶慕容兰舟只吃这一种,敬亭绿雪。

    得意于在乾清宫茶房里头待过一阵儿,身边儿还有个丁香,晓晓十分清楚这敬亭绿雪有多珍贵。

    先不说,繁复的制作工序,只说产量,一年也才三百斤,大都进了相府,宫里也是李尽忠特意留下来,预备着慕容兰舟进宫时候喝的。

    后来晓晓也跟着喝,先头没喝出好儿来,就觉着比她以前喝的茶淡,后来喝的日子长了,偶尔再喝一口别的,立马入不得口。

    所以说,这人的嘴不是天生就叼,是自己给自己养叼的,晓晓琢磨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会儿在皇宫里,守着天下最好的东西,吃穿上把自己养叼了,以后出了宫可怎么着啊。

    不说别的,先一样这静听绿雪就没地儿淘换去,回头自己得换点儿别的,毕竟也不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就算将来小白成了事,自己顶多混一个荣华富贵傍身,也不能想干啥干啥啊,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自己也得提前做做准备。

    再说,这是自己往好里头想,自古权位之争最是凶险残酷,成者王侯,败者贼,小白要是成了还好,要是败了,自己这个帮凶,恐她夫子没如今这般好言好色了,真下大狱杀头也落个痛快,就怕他一生气把自己发落出去做苦役,到时候自己还想吃想喝,凉水窝窝头恐都见不着。

    这么想着忍不住打了寒噤,慕容兰舟皱了皱眉,伸手在她额头上量了量温度:“今儿可怎了,从刚才就不对头,莫不是病了?”

    他的手有些凉丝丝的,贴在她额头上挺舒服,晓晓心里转了个几遭,忽得了个主意,鼓起勇气望着他:“夫子对我这般好,却弟子不成器,性子又莽撞,若有朝一日弟子行了什么错事,夫子会原谅弟子吗?”

    慕容兰舟深深看了她一眼,旁侧的烛火跳了跳,落在她的眸光里,仿佛在她眼里点了两小簇火,火苗一跳一跳的,流转而出的光芒比平日更璀璨了几分,闪闪烁烁,似窗外天幕中点点群星。

    仿佛不知什么时候起,小丫头就长大了,长了个好齐整的摸样儿,寻常的宫女衣裳,穿在她身上,一点儿不难看,反倒衬得她一张小脸净白滑腻,透白的像刚熬出来的*皮,且触感极佳,小鼻子有些翘,下头一张红菱小嘴,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时不时露出嘴角一个小小的笑涡,这会儿不说话了,贝齿咬着下唇,目光一闪一闪望着自己,像是小女孩儿犯了错求饶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儿分外惹人怜爱。

    慕容兰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是他悉心教导了三载的弟子,是他渐渐搁在了心窝子上的人儿,便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又怎舍得不原谅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