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妙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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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同雪雁一并到了前厅,寿宴已然开始。花家因也邀请了许多江湖上的人物,便也并未有过多繁文缛节。女眷们便被安置在同一厅堂中。杜蕙便安排了林云同黛玉坐到家里人的一席之中。隔席,林如海正同花月楼说着话。

    林云着人寻黛玉寻了许久,不由心急火燎起来。见黛玉姗姗来迟,便才放下心来。

    “姑母。”

    “玉儿,快来挨着姑母坐下。”林云对黛玉笑着唤道。“方才去了那么久,是去了哪里?”

    黛玉欠了欠身子,“玉儿来迟了,玉儿向姑母赔罪。不曾想,这园子竟是这般大,玉儿走了许久,也未寻得个尽头。更兼秋景醉人,便也耽搁了。”

    杜蕙同林云会心一笑,忙拉过黛玉来,“真是个惯会说话儿的。如此慧敏娴静,到底是林大人教女有方。”

    林云笑道:“哪里当得起‘慧敏娴静”四字?只拙嘴笨舌罢了。”

    杜蕙喜上眉梢,“当得起,当得起。也不知以后是哪户人家有幸,能得了你们玉儿。”正说着,忽见花满楼、花盈晗一并走来。

    “母亲。”花盈晗微微欠身,对杜蕙道。杜蕙面并无喜色,只淡淡道:“嗯,今日你父亲做寿,你大舅母家的、四舅母同二姨母、三姨母家的姐姐妹妹都在,你莫要乱走,只在此陪伴几个姐妹便是。”

    “晗儿知道了。”花盈晗亦淡淡道,全然没有了方才在园子中的那番灵动劲儿。只目光投向黛玉的时候,冲黛玉明媚一笑。黛玉亦浅笑,心下思忖道:这八小姐是个庶出的,想来在这花家也并不甚好过。否则也不会无端便想要随着兄长离了家去。

    杜蕙又指着黛玉对花盈晗道:“这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之女,是你林姐姐。”

    “林姐姐。”花盈晗对黛玉笑盈盈地唤了一声,眨了一下眼,黛玉顿时心领神会,她必是不想叫花夫人知道自己在园子中遇到她之事,索性便也只当此时初见便是。

    杜蕙又对黛玉同林云道:“这便是我那小女儿,名唤晗儿。”

    “晗儿妹妹。”黛玉唤了一声。花盈晗感激地点了点头。

    花满楼一拱手道:“见过林夫人、林姑娘。”

    林云不由上下打量起花满楼来,边微微颔首,边问杜蕙道:“这便是我那七童——花满楼。”

    林云恍然大悟,果然是生得玉树临风,竟是个万里挑一的模样儿。如此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只可惜是个瞎子。如若不是,瞧着年岁也大不了玉儿几岁。不单论花家的家底,这模样、这品性,玉儿定不会吃了亏。虽说品性好、肯待玉儿好,便是上佳了。只毕竟做爹娘的,都更乐得叫自家姑娘嫁个十全之人,这位七公子,自己暂且做不了住,还是回去问问哥哥的话儿再做定夺。

    也罢,再瞧瞧花家六公子,听说这花家老六现已是从三品怀远将军。若是玉儿得了这位六公子,日后哥哥也能有个依靠。

    一阵清雅的幽兰香沁入心脾,花满楼淡然一笑,对花盈晗道:“晗儿,这位林姑娘可就是你方才所说那位?”

    黛玉一怔,旋即心里明白过来:那八小姐说,自己这玉是从她七哥那里拿来的;如此说来,乞巧之夜,自己丢了那玉,应该是为他所捡了去。乞巧之节,本就是姑娘公子可以借此互表爱慕之契机。若是叫姑母同花夫人知道了,自己那玉是乞巧之夜丢了,又为花七公子所拾。一玉定又要引出什么良缘的典故。不提也就罢了。

    果然花满楼话音刚落,杜蕙便面露惊喜之色,“怎么?方才你们在园中已然见过?”

    黛玉忙暗中悄悄地对花满楼摆摆手,暗示他不要说出来。

    岂料那花七公子竟像没看见似的,仍旧若无其事地道:“数日前我偶得一玉,不想正……”

    花盈晗忙接道:“不想正是我在外头捡到的一枚,七哥先前以为是我的,便还给了我。其实晗儿也是捡的,今日见了林姐姐,没想到竟是她的。我便还了林姐姐罢。”

    “原来是这样。”林云恍然大悟。杜蕙也点了点头,却似乎有些不悦地对花盈晗道:“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姑娘家家的,比不得你七个哥哥,以后少往闺房外跑。”

    花楹晗应了一声,“母亲教训得是。晗儿知错了。”

    听得八妹同娘说的话,花满楼方觉,自己方才似是不妥了。自己不常身处世家结交之间,竟忘了这些书香门第的小姐是甚少出门的。若是自己刚才说是乞巧偶得一玉,乃林姑娘之物。定是要牵扯出旁的话儿来。不由叹了口气,本是简单了了一事罢了,牵进大宅门户之中,竟是一个不留神,便可生出许多旁的事、落了旁人的话柄。自己倒无妨,只差一点便害了林姑娘。

    朱门庭院深如水,须得谨言慎行多留意。看来自己舍了这处喧嚣竟是对的,哪里比得上百花楼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淡泊宁静?

    险中平了一场风波,黛玉心下顿生不悦,还道这位七公子,是个灵慧的。方才竟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正想着,忽觉左手袖子被人悄悄拉了拉,黛玉疑惑地一看,竟是八小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母亲,林姐姐发鬓这里沾了一处落花,掸落只怕弄乱了姐姐发鬓。不如我替林姐姐去取了篦子来。”

    杜蕙点点头,道:“也好,莫要耽误了时辰。”

    花盈晗应道:“晗儿知道了。”

    出了厅,绕到院子中。花盈晗回头瞅了跟来的丫头一眼,“芷莲,我不想走了,你就近去大嫂房中借一个蓖子来。”

    丫头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黛玉自然知道自己鬓上并无甚落花,说起方才倒是多亏了这八小姐。席间听花夫人那口气便可以见得这庶出的姑娘,到底不如嫡出的好过。在园子中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现在看来,竟是个敏慧的。

    “方才多亏晗儿妹妹了。”

    花盈晗露出颊边笑涡,眼若弯月。“林姐姐客气了,我也是替我七哥解个围。姐姐对七哥摆手,我巧看见了。姐姐莫要怨我七哥。七哥是真的看不见,我七哥是个盲的。”

    什么?黛玉一惊。

    花盈晗叹了口气,目光变得黯淡起来,“七哥七岁那年便看不见了。那年我刚出生,有人便说是我克了七哥。可七哥却从来不怨天不尤人,他总说,活着便是最好的,一草一木皆是有情的,看不见却可以听见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还有秋风中带着的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看不见却可以听见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还有秋风中带着的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黛玉细细品着这话,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动容。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

    花盈晗灿然一笑,“所以我叫盈晗,盈为满,晗为明。爹爹是希望七哥的眼睛能够好。七哥待我极好,我虽是个八小姐,却是个庶出的。旁人并不甚待见我。我也只管嫡母叫母亲,因为娘只有一个。先前见你,还以为你便是我七哥心仪那人。现在看来不是了。我倒真愿叫林姐姐一声小七嫂,不是什么人都乐得待见我在园子里那般模样。”

    黛玉打量着花盈晗,笑道:“现在我竟看不出你是方才弄莲蓬那丫头了。”

    花盈晗眼光中溢出流彩,“我是羡慕江湖女子,可以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林姐姐若是做了我六嫂,我也自是欢喜不过了。”

    黛玉忍俊不禁,“哪里来个四处替兄寻嫂的?你倒也不问问你六哥七哥。”

    花盈晗亦笑,“我六哥说了,晗儿喜欢的,他便喜欢。只可惜他长在皇宫里,又去军营中。虽他比我七哥大不了两岁,但咱们这种世家大族里,按理说也早该成亲了。皇上也有意为六哥指婚,可六哥却说,他只想找一个自己真正属意的女子。”

    黛玉不由想起方才在园子中见到的花玉楼,那样英气的男子,应该会有许多女子爱慕吧。

    正想着,芷莲拿了梳篦转了过来。花盈晗取了梳篦,假意替黛玉篦了篦,笑道:“咱们也该回了,莫要叫母亲她们惦记。”

    黛玉点了点头。

    回了宴席,却见林如海同花如令、花月楼等花家人正说着话儿。黛玉悄悄打量了一眼厅堂里的人,果然不同于上一世在荣府的宴席,那会子都是家族里的人,几个姐妹同宝玉一道跟着外祖母坐着。花家这宴席只怕更多的皆是江湖同商场中人。

    黛玉便同花盈晗忙进入了女眷坐的席位。

    刚入席,只听得屋外花平高声道:“怀远将军到!”

    黛玉好奇地看去,竟是方才在园子中遇到的六公子。

    花玉楼一到,四下皆一片唏嘘。虽说从三品还不及花月楼官职高,可却是自幼便同新帝一道在皇宫里长大。那皇帝水淇登基前,几个弟兄明争暗斗时,花玉楼更是一直站在水淇这边。怀远将军是新帝身边的红人,朝中人人皆知。更不用说江湖里消息如此灵通之人。花家之大,更是锦上添花了。

    林如海捋了捋胡子,在心里纳罕道:这是花家的哪位客人,竟是生得如此丰神俊朗!正猜想着,那花玉楼已然到了林如海、花如令等人跟前,对花如令一抱拳,“爹,孩儿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花如令颔首,“怎不见你从前门进,也好叫家里的人相迎。”

    花玉楼道:“孩儿自知今日来为爹祝寿的人很多,便独自先进了园子。本就是自家人祝寿,何须摆那些个排场!”

    “这位是……”林如海悄悄问花月楼道。

    “他是我六弟花玉楼,在京营领了个差事,不过顶了怀远将军的头衔罢了。”

    林如海点头,在心里叹道:年纪轻轻便是从三品怀远将军,真可谓是少年英杰。

    “娘。儿子问娘安。”花玉楼又对花夫人行礼道。

    杜蕙欣慰一笑,“今儿客人多。许多都是你没见过的,这是你云姨母家的侄女玉儿。”那杜蕙见了黛玉之后,便对黛玉属意不已。心里寻思着,若是能将黛玉许给自己六童或七童,都是极好的一桩姻缘。

    花玉楼看向黛玉,却见黛玉站起身来,对花玉楼与花满楼盈盈一笑,不卑不亢道:“玉儿见过六叔、七叔。”

    花玉楼一愣,自己好端端的怎就成了六叔?花满楼则呷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林如海板着脸,“你这丫头真不懂规矩。怎的胡乱叫?哪里来的六叔、七叔?”黛玉无辜并委屈道:“玉儿听爹说过,爹同花家大爷是同一年中的进士,那爹同大公子为同窗,玉儿理应唤大公子一声‘叔叔’;那六公子和七公子自然是六叔与七叔了。”

    说的林如海、花玉楼等人哑然,那花如令却捋着胡子朗声大笑道:“好一个六叔七叔!真不愧是林探花之女,灵慧得很。竟胜过我这几个家侄女了。”

    林如海哭笑不得,原本让二妹带了玉儿来赴宴,便是想替玉儿择一门如意婚事。早就听闻花家七个公子个个人中龙凤,如今还剩六公子七公子未婚配,今方见得六公子与七公子,一个是怀远将军,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一个玉树临风、温润如玉。二者各有千秋,不怕玉儿不喜欢。岂料玉儿一句“六叔、七叔”道是一口绝了这亲事。

    花月楼笑道:“我虽与林大人同窗,却也尊林大人为长。所以倒也不算是你的叔叔了。只你若非要唤一声叔叔,倒也无妨。只我这两个兄弟皆大不了林姑娘几岁,唤作叔叔,未免太冤了些。”

    那黛玉本就将姑母同爹爹此番带她来赴宴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如今又见花玉楼、花满楼,更从爹爹同姑母的眼神中瞧出个j□j分。便是故意说了“六叔、七叔”,以此来打消父亲的念头。

    席间正脸红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忽闻门外花平急急火火进来回道:“老爷!平南王府世子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