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萧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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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慕醉说出“一应用度比照王后”这句话时,我并未有多么的认真,向来在他的心中,卓暧才是第一位的,我慕诗雪何德何能可以比照卓暧?若是能比,这么多年来,慕醉心中的人那也不一定便是卓暧了。

    彩云立在我的身旁,冷眼看着那些前来逢迎的女人,因我未曾发话,便也只能看着。我知她心里替我打抱不平,可是,在这样的宫中,能有几个人不拜高踩低?再加上,前段日子卓暧与慕醉大婚,风头可谓是出尽了,在宫里受些欢迎,也不是不可。

    “公主流落在外这么多天,可是担心死本宫了,幸好没什么大碍,否则,别说是大王了,本宫也得伤心呐。”说话的人貌似是朝中哪位大臣家的女儿,平日里将拜高踩低发挥到了极致,那几个人里,应该便是她是个最不安分的人了。

    我笑了笑,不去在意她话中所谓的另一层意思,现下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能乱动,不能劳心,像今天这样的把戏,还不至于让我劳心劳神,“多谢关心,本公主累了,彩云,送客吧。”起身缓步往里间走去,早上起得早了些,才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些困倦了,谁还能有心思坐在那里听她们自说自话?

    “公主,公主……醒醒,起身用了膳再睡吧。”彩云轻声喊着,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什么时辰了?”我迷迷糊糊地起了身,拢了拢发丝,随意地用丝带一束,反正是不出倾云殿的门,做得那么端庄,累的也只是自己。看着桌上的膳食,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地动了两筷子,便不愿再用。

    “公主,您再用一些吧,这些不是公主以往最爱的么?或者公主想吃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再去做。”彩云见我又放下了玉箸,急的跟什么似的,“早膳便用的不多,公主您就算不为着自己,也得想想您腹中的小主子啊。”

    我看着彩云着急的模样,微微笑了笑,总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着我。再用了些膳食,实在吃不下了才停下来。看着门外不错的天气,索性让彩云搬了把摇椅,铺着一层软被。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有几分暖意,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不大一会儿,彩云便过来称,王太医过来请脉。

    “让他直接过来吧。”正打算让彩云过去宣他,昨天晚上的慕醉,我从来没见到过,除了王太医可能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中说了什么,我猜不出什么其他的原因。尤其是原来他是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的,在他的心里,这个孩子,还只是个孽种。我将手隔着软被搭在小腹上,这个孩子啊,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呢?不过娘亲为了保下你,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微臣见过公主,”王太医行了一礼,脸上的担忧有些止不住,“公主您现在的身子自己清楚,微臣也便不多说什么,只是……哎,公主您要想好了呀。”

    我点点头,自己的身子,怎么会不清楚呢,明明才两个月不到的身子,每日里总要睡上五六个时辰,比起寻常人,更容易累到。先前取了鸣凤血,还未休养好的身子,或许经不起怀孕生子这么大的负担,“本公主清楚,身子这事,自个儿会调理。不过昨天晚上,大王知道了什么?”

    “昨晚上啊,微臣在太医院配药,被黄公公扯过来,就知道公主怀孕了。大王也问过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微臣知道,若是公主不想要,大可以自己动手,所以微臣便向大王言明了,公主身子虚得很,若是不要这个孩子,能不能撑过来不一定。不过,也告知了大王,继续留着这个孩子,公主能不能撑过去也是未定数。”

    我微微停下了抚着腹部的手,在听到慕醉问着他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明显地可以感到,腹部的抽疼,看来这个孩子也很伤心,他的爹爹不要他呢。“嗯,凤栖宫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什么动静,太医院里也没有哪个太医与凤栖宫的人走得近,太后身边也派了个医女过去看着。不过前两日凤栖宫的莲儿到太医院里取了一副堕胎药,似乎是王后娘娘养的猫。不过也难保凤栖宫有什么阴谋,公主平日里对于吃食、用具,还是小心些。”王太医捋了捋胡子,微微笑道:“当年见到公主的时候,尚在襁褓之中,如今也长大了,也要当娘亲了。”

    我嘴角划开一抹笑,心中愈发的平静安详起来,知不知道啊,为了保住你,娘亲可是很辛苦呢,“王太医,诗雪承蒙你照顾,还在此谢谢您了,若是您有什么事,也不必瞒着我,蝶仙谷还是有些能力的。”

    “哎呦,公主这么说可就是折煞微臣了。算起来,与大王一样,公主也是微臣照看的。当年的诗相与先王交情不错啊,便命老臣去照看当时的诗夫人了。”他的话似乎是没有什么,但是细细一思量,还是有些问题的。

    我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是么,我还不知道诗相那么关心我呢,还找了太医过去照看我娘。”

    王太医许是今天有些高兴,便也没顾忌什么,“这倒不是,先王只是命老臣过去照看着诗夫人而已,不过当时可能是诗相太珍惜诗夫人了,连诊脉都是悬丝诊脉,更别提看见诗夫人了。公主出生时,诗夫人还发生了意外,幸好是止住了大出血,否则倒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诗相关心公主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事后先王倒是也对公主上心的很,问了微臣多次,眼睛也是红着。”

    我愣了一下,当初竟然是先王主动遣了太医过去,按理来说,重臣请了太医过去,也没什么大碍,按当年诗相与先王的交情,这不算什么。只是先王对当时的我那么关心,诗夫人不露面,血崩止住,先王眼眶发红,这一切一切,似乎是并不存在什么联系,但是我偏偏忍不住去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是么?当时的孩子想必也是皱巴巴的吧。”

    “哎呦,那可不一样,皱巴巴的是大王,公主生下来,就可以看出来长得分外漂亮。”

    王太医的话让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皱巴巴着一张脸的慕醉,还当真是没见过,“那侯爷生下来呢?”

    “侯爷就不是老臣看顾的了,当年的事情,老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只能看出,侯爷长得也是清秀至极,粉粉嫩嫩的样子,哪里像个男孩子啊?不过长大了,倒也好些。”他顿了顿,才问出口:“公主这孩子,与侯爷应该是没什么关系吧。”

    我微微笑了笑,看似是疑问,不过确实肯定着,“都说年老眼花,看来王太医还不老,在太医院多留几年也未尝不可。他只认为这孩子是清的,却从没想过……”

    “老臣也不是什么老不老的,只是对于有些事情,看的也记的比旁人更清楚些。想当年公主初初进宫,对着侯爷可是没有什么表情,任他那什么糖果哄着,也没能将你从大王身边拐走。这么多年过去,若是能拐走,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公主也要变成侯爷夫人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王太医,今日麻烦你了。”

    “公主还是早些歇息,那些麻烦事儿,少想一些。老臣先告退了。”

    直至日头偏西,晚霞遍布天边时,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墨熙。

    我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宫里,不过一想,也许是慕醉为了和亲的事,特地让他过来一趟,将事请解决了。如此一想便微微放松了下来,“不知墨相突然造访倾云殿,悠舒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他微微一摆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发一言。

    我被他这种样子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清楚他既然来了,却什么话也不说的表现,“墨相,敢问您找悠舒,有什么事?您这样子什么话……”

    “这个孩子,你冤吗,慕清冤吗?明明是慕醉的种,却被冠上了慕清的名字,慕清这个便宜爹爹做的还不赖啊!”他的话,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慕诗雪,你将这个孩子归属到慕清的名下,有想过慕清的感受么?”

    我不明白他的话中为什么句句夹枪带棒,似乎是在为慕清鸣不平,又似乎是单纯的厌恶我的所作所为,“墨相说的话,恕悠舒不懂。若是墨相是来讥讽本公主的,那便要麻烦您挪一挪脚步,倾云殿还不欢迎你。”冷着一张脸往内殿走去,双手有些颤抖,是不是,就像墨熙说的那样,我太过自私,完全没有顾到清的感受,即便他是那么的爱我。

    “墨熙!”身后传来的是清有些愤怒的声音,一向那么温文尔雅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生气的时刻,是不是就像那晚,他也会有伤心、沮丧的时刻,“谁让你过来的,立刻出宫,回南昭!”

    “怎么,怕我说出什么话,伤了你心尖上的人?慕清,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墨熙似乎也不像当初东山上初遇时那般清冷高贵,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凡尘俗世的气息——贪嗔痴恨。

    “墨熙,不要让我说出什么令我们都痛心的话,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慕清只是说着这句话,似乎适才那个愤怒的人并不是他,转而向我走来,脸上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笑容,“天色不早了,用过膳了么?偌大的倾云殿怎么未曾看到几名宫人,要不我去……”

    “慕清,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只当做不曾看到慕清那瞬间变色的脸庞,偏偏我记得很清楚,那笑容刹那间僵在嘴角,似乎是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悠舒,悠舒,你冷静些,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他伸出手卡住即将关上的门,即便是被夹得手掌泛红,也未将手抽出去,“悠舒,我不是说过了么,比起失去你,我不介意这个孩子,他也会是我的孩子,听到没有!”

    我冷着心,将他的手推出去,转身进了里间,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是啊,如今是不介意,难保将来不会出现那么一个女子,摄人心,夺人魄,若是那时慕清开始怨我、恨我,那还不如现在与他不会牵扯上什么关系。对他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公主,您又何必呢?”彩云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心疼,“算了,公主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赶紧用了膳歇下吧。”

    闹了这么一出,显然是晚膳没了什么心思,不过在彩云的哀求加胁迫下,还是用了些,就像彩云说的那样,即便我再不愿吃,为了腹中的孩子,该吃的,还是要吃的。

    许是累得厉害了,夜里睡得极好,直到第二日早间,我才起身,看着彩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顺着她的目光往殿外看着,手中的梳子倏地坠了下来,他怎么还在这边?难道昨晚他根本不曾回府?不,不可能,男子在戌时前都要出宫,不得在宫中逗留的。

    “彩云,让侯爷回府吧,不要在这边等着了。”我欲弯腰捡起梳子,被彩云抢了先,索性赶紧用了膳,捧了一卷书,歪在软榻,不往外看,只作是在看着书。可是平日里那些令人平静的书,此刻却似乎是怎么也没用。

    “公主,您还是亲自跟侯爷说说吧,奴婢劝不走他。”彩云的目光明显落在书上,若是心细,便可发现书页仍然停留在之前的那一页上,并没有什么翻动。“不过公主还是要记得,惜取眼前人,日子还是要往前过得。”

    我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任由彩云服侍着喝了药,那苦涩的味道让眼眶有些红,“下去吧,本公主一个人静静。”看着窗外那个笔直的身影,至于昨日那个不速之客,听彩云的话,似乎是已经回南昭了。

    最终还是走了出去,红着一双眼,“清,药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