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今日乱离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萧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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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隐的到来,伴随着的,是一系列冗长的把脉与开方取药,惹得我频频皱眉,但他却置之不理,看来这一次,他真的是被我给吓怕了,时常明明在写着方子,却仍要固执地过来看看我是否安好。

    我自醒过来后,唯一感兴趣的事情便是守着两个孩子,看着两个孩子,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幸福满满。

    看着面前的汤药,只觉得万分无奈,“冥隐,我的身子生下孩子后,便已经在复原中了,先前因为鸣凤血被取过多而散去的内力也都开始恢复了,所以,这药可以不喝的呀。你也知道,是药三分毒,嗯?”闻着那药味,便觉得冥隐的方子中,阿胶一定是放了不少。

    “听话一些,你知道的,这药不能不喝,你总是要补一补的。”冥隐不为所动,继续看着摇篮中的孩子,“你也知道的,若是孩子知道他们的娘亲没有乖乖喝药,这先例树在这里,以后你想让他们乖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我只感到眼角莫名地抽了抽,只能仰头喝下了玉碗中的药,便赶紧接过了彩云手中的蜜饯,看着彩云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又有些欲言又止,便含着蜜饯,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彩云的唇张了张,最终咬着牙开口:“夫人,您先前晕了过去,大王说是等你醒过来,便要亲自给小主子赐名。可是,侯爷在世时已取好名字,这……该怎么办?”

    我收回了视线,将目光继续落在孩子光滑细腻的脸上,呵,赐名?王上的赐名,无上的荣耀呢,可是我的孩子不需要啊,身为我慕诗雪的孩子,不需要这种华而不实的荣誉,这是要做什么呢,慕醉?“彩云,传膳吧,你去请他过来。”既然清已经取好了名字,那你慕醉无论如何,便不能改!

    用过了膳食,倚在摇篮旁,静静地看着孩子,一袭青丝披在身后,两个人显然是睡够了,一直在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我,盯着盯着便会自己咧着嘴,看上去似乎在咯咯直笑一样,惹得人心里溢满了疼爱之情。“公主,大王来了。”彩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不禁皱眉,沉浸于与孩子的对视中,竟然没有发现他来了。不曾行礼,也不曾问候,我起身往慕醉那边走去,却不料他径直越过我,俯身从摇篮里抱起孩子,惊得我扬声说着:“慕醉,把孩子放下。”

    他睨了我一眼,仅是将孩子抱在怀里仔细端详着,“孩子长得像你。”话完便坐在一旁的雕花环椅上,小心地抱着孩子,脸色全然不似那日在凤栖宫的样子,显出几分疼爱,而孩子却是一点也不认生,流着口水“啪嗒”一下亲在慕醉的脸颊上,然后便是一个劲儿地蹭着,慕醉也不恼,只是小心地护着孩子,以免摔着哪里,“说了要给孩子赐名,你可有取好?”

    “清生前便取好,女孩子就叫倾心,男孩子就叫流景。”我总是怕倾心在他手中出什么事,便从他手中接过倾心,微笑着逗着她,小手捏着我的发丝,埋在我颈边,我小声地哄了一会儿,便又闭上眼睛睡着了,弯腰将倾心放在摇篮里,用软被裹好,看着一旁的流景,发现他微微眨着眼,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未免吵着他们,便起身与慕醉出了内殿,定定地看着他,“大王可还有事?”

    他见我一副不耐的样子,只能点点头,脸色有些微阴沉,唤了黄福海进来,“传本王旨意,慕流景袭清凌王侯之位,慕倾心封为慧绮公主,兄妹二人均由生母和硕护国公主抚养。”他一直不愿意听到有人称呼我为夫人,彩云多次这样的称呼,每每都能让他不满,似乎现在连孩子的名字也不甚喜欢,倾心、流景,似乎便是流尽倾心呢。

    我微微一怔,以为他要……“你……”顿了顿看着慕醉的脸色,终究是开了口:“慕醉,我很感激你,没有将孩子带走,我也不清楚,你一向不妥协的性格,这次为什么会多方迁就。”顿了顿,再度开口:“可是,卓暧,除非找到清,否则,她便只能等在长信宫一辈子,或者是被我带回影阁。”

    慕醉方才疼惜倾心的脸色似乎是一个我幻想出来的梦,一如那时的“雪儿”,“诗雪,本王现在对你的身份是多方忌惮,在这场战争中,你一直是处于上风,怡蓉的事情,的确是本王忽视了。她现在在长信宫倒是生不如死。慕诗雪,你很会抓住人的要害。”

    我微微一笑,长时间的站着,总是有些支撑不住,“那诗雪多谢大王的谬赞了。稚子尚幼,诗雪便回内殿了,大王还请自便。”卓暧的*其实很明显,只不过慕醉一直以来都选择了忽视,现在被我点了出来,这心里恐怕是不好过吧。

    孝端后午憩过后便赶了过来,听彩云说,这段日子她每日总要亲自过来查看孩子的状况,免得出个什么事情,不好向我交代,“诗雪啊,可算是醒过来了,醒来就好,若是有个好歹,哀家可怎么有脸去见苍黛和先王?”

    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同意她的说法,在看着孝端后的眼光中,不由得想起慕清尚在身边时,总是会告诉我,当年除了先王,对他最好的便是孝端太后,恐怕是之前慕醉失踪时,孝端后的母家并未出来阻止,便是想着要将烈夙还给慕清,即便先王的旨意是将烈夙留给了慕醉,晃了晃神,才笑道:“母后来了,这些日子让母后担心了。”

    “哀家是一把年纪,不在乎了,你不同啊,你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清儿现在下落不明,你伤心着急也是应该的,可是那日你跑去凤栖宫,着实是有些失策了,幸好现在没有什么事,不然哀家怎么向你父王母妃交代?”孝端后的脸色并不好,只怕这段日子身子不爽利,是听说了慕清的失踪、我的难产吧,“那狐媚子哀家自会收拾,累得你怀着孕还去走了一遭。”

    我心下虽然有些不慎确定,卓暧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慕醉的,如今进了冷宫的,除了卓暧,还有那个孩子,“母后,诗雪那日逼大王废去了他的王后身份迁居长信宫,嗯,除了卓暧,也许还有您的孙子,您不介意么?”

    “傻孩子,醉儿代表着烈夙王室,王室血统最纯正的孩子,现在正在这倾云殿的摇篮里呼呼大睡,哀家不是怪你将她贬到冷宫,只是担心你,你平日里性子冷淡,一到关键时刻,只是你要护着的人,便会尽全力护着。诗雪,下次可千万别这么胡闹了。”孝端后的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心让我不禁觉得,慕醉拥有这样一位母亲,是一件幸事。

    “诗雪知道了,以后不会做这没把握的事情。”我顿了顿,才开口:“母后,您知道那晚具体发生的事情么?”

    “哀家只是听到彩云派去安宁宫的侍女说你突然要生了,过来后也只是听醉儿说你因为清儿失踪,伤心难忍,动了胎气。”孝端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脸色才变好了,“哎哟,哀家的小金孙啊,这睡得可真是熟,真是越看,哀家心里越高兴。”

    我看着孩子,面庞也不由得柔和了起来,“母后您这样子啊,弄得诗雪以后都不能让倾心与流景跟着您了,您啊,小心宠坏了这两个孩子。”轻柔地将倾心又伸出来的小手放进被子下面,看着倾心略嘟着的小嘴,有些忍俊不禁。

    “这话说得,哀家怎么会宠坏了小金孙呢,哀家的小金孙啊,最是聪明了,听彩云说,今天醉儿过来看孩子的时候,咱们倾心倒是不吝啬她的好感,吧唧一口啃上去了,是吗?”孝端后的脸上不禁也笑了出来,看着摇篮里两张粉嫩的小脸,一脸的慈爱。

    我不置可否,这样的血缘天性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也不过是一时喜欢罢了,孩子心性,谁知道呢?”将青色玉盏递给孝端后,微微笑着道:“母后的身子不好,每日都过来,日后天气也开始热了,受了暑气,我们又是一番忙乱,若是想孩子了,您让傅姑姑跟彩云说一声,抱到安宁宫便是了。”

    “那不一样,两个孩子本来就是早产了,身子弱着,路上来回折腾,再说了,以为哀家不清楚么,这倾云殿的守卫比宫里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森严,这样孩子也能安全一些,哀家最近身子还不错,过来看看便行了。”

    我点了点头,也不去再说什么,既然孝端后这么说了,为了孩子,那我便也答应了。慕清,我会把孩子保护好的,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脑子里不由得浮现了弄影早间的话,心里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什么叫做水流过急,希望渺茫,但是还是会沿着河流一个一个村庄的查下去。

    “诗雪,诗雪?”孝端后的声音将我飘渺的思绪又拉回了原位,“时辰也不早了,早些给两个孩子洗个澡,还好哀家的这孙子,乖得不得了。若是不得力,让傅苹过来。”

    我心不在焉的笑着:“怎么会呢,傅姑姑要跟着母后,诗雪可不敢劳驾,母后早些回安宁宫吧,免得安宁宫的侍女总担心母后不回去了,内心惶恐不安。”站在殿门前送走了孝端后,才招手让风影现出身来,“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阁主,顺着那条河查下去,总是会查到的。现在没有侯爷的消息,也不保证他是不是被哪个人救上来了。”顿了顿,在我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开了口:“潜伏在南疆的几个人,已经成功的接近了族长的小孙子,其中一人成为了那孩子的伴读,这样来看的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我点了点头,卓暧,若是你不碰慕清,放你一马又如何,可是现在,我会一招致命,让你毫无翻身之机的,一丝一毫都别想。“外间的传言怎么样了?”

    “邺京城内已然流传开来,称卓暧身为王后,不思妇德,不为万民之表率,为一己之私利,谋害小叔。文官们因为崇尚侯爷的才华,因而对此尤为愤怒,纷纷开始上书,要求赐死卓暧,以平民愤。至于武将,因为当初慕醉冲冠一怒为红颜,白白损失了五万兵马,因此只感到大快人心,朝中很少有人声援卓暧。”风影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的痛快,像对昔日的残影一样,只要不影响到影阁的利益,那么个人的事情可以包容,对于风影,了解的也不比残影多,似乎影阁的四位护法,每一个都有着故事。

    “嗯,很好,本尊倒要看看,在慕醉的心里,江山美人,孰高孰低?”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顿了顿,“长信宫那边,派人看着,本尊不希望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最好是能有人潜在卓暧身边最好了。”听到风影的应答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看着天边一抹殷红色的残阳,微风吹拂着,倾云殿中的荷叶香倒是慢慢地飘荡起来。

    转身回了寝殿,看着摇篮里的小人儿,嘴里不停地蠕动的,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这般喜悦,清,看到了么,孩子平安地睡着,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回来。不愿假手于旁人,自己的孩子总是要自个儿照顾的,轻轻拨弄着那小胳膊细腿儿,看着流景淡然地瞟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身旁的侍女以为又睡着了,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转而见到流景张开了双眼,那模样仿佛是在说,我明明醒着的。

    我好笑地托着那小小的身子,缓缓地撩着温水,帮他擦洗着圆滚滚的小身子,才不过出生半个多月,却把慕清的淡泊学了个十成十,真不知道日后得变成什么样子,又一个慕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