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九章妾心如古井,波澜誓不起

萧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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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傅姑姑递上了绢帕,示意她擦擦眼泪,免得勾起了孝端后的心底的情绪,“母后也真是的,傅姑姑是什么心思,母后还不知道么?”我微微一笑,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安夫人,也算是与我一起长大,背叛得那么彻底,怎么与孝端后她们截然不同呢?不过,我有彩云,将恍惚的神思收回,看着眼前令人羡慕的主仆。

    “就是,小姐还取笑奴婢!”傅姑姑将眼泪一擦,埋怨了一声。

    “好好好,哀家不笑你,不笑你。”孝端后嘴上虽然说着不笑,但是依旧含了一丝笑意,偏过头看着我,“诗雪,今日一早,醉儿便过来说过了,哀家的后事没有必要牵扯到你们南征的事情上,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看上去对于死亡并不畏惧,脸上是平和的笑容,世人皆知,烈夙的孝端太后,端庄典雅,温和大方,却不知其本性是豁达干练。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母后,委屈您了。”

    “傻孩子,委屈什么?比起哀家,你母妃才叫委屈,诗雪,你若是有空,与清儿一起去王陵拜拜她,啊?”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目光有些微的酸涩,估计是想起当年的事了。

    我心口一涩,王陵?那是仅有历代王后百年之后才能安寝的地方,娘亲她……“母后,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王陵,不是只有王后才能?”而且明明临死前,娘亲不允许我踏进宫门半步,照理她也不会愿意在王陵的。

    “说你傻,还真傻了不成?你父王这一生只爱过她一人,生前不能将那个荣耀给她,死后,他希望能与你母妃天长地久,因此哪里管得了苍黛的意愿。更何况,虽说苍黛嘴上说着不愿与他合葬,但是其实哀家明白,她也只爱先王一人。再加上你父王去的时候,特别嘱咐了醉儿将他与苍黛合葬,醉儿那般喜欢你的娘亲,自然不会违背。”孝端后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却也终究没有再说。

    “母后,他与娘亲,为什么?”我略微有些好奇,慕醉那样一个冷清的人,怎么会跟娘亲扯上关系,更何况对于慕醉来说,娘亲与孝端后算得上深宫里的对头,毕竟一个问鼎高位,一个受尽爱宠。

    “醉儿他与苍黛……哀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当年哀家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算了,这些事也别提了。现在哀家想的就是,走了之后,你们派人将哀家的遗体送回黔江就可以了,哀家都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她眉心蹙得厉害,可以看得出来,对与慕醉,她抱有着十二万分的愧疚。

    “好,诗雪会命人将您送回黔江,您别担心了,今天也累了,好好歇息歇息吧。”我看她面露疲色,嘱咐傅姑姑好生照料着,便出了安宁宫,准备着要去逸韵殿接回两个孩子用午膳时,宫门口的侍卫来报,说是昔日的诗相正在宫门外候着,希望能见太后一面。我停下了脚步,他大概也是得知了孝端后不大好的消息,特地进宫的,这么一想,便转而又进了安宁宫,既然求见的是孝端后,这见不见还是应该让她来决定。

    “公主怎么又去而复返了?可是有什么事?”傅姑姑轻声问道。

    “是,诗相正在宫门外求见母后,不知道母后见是不见,若是不见,那诗雪便命人回了他。”我见孝端后尚未完全熟睡,便轻声问着,问话刚刚出口,便发现孝端后的眼神一凛,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许不一样,与当初慕清出事,我见到慕醉差不了多少。“母后若是见,那诗雪便命人将他带过来了。”

    “他来做什么,还嫌害的太后不够么?公主趁早命人打发了他,免得太后看了伤心。”傅姑姑是个急性子,一听是诗孟过来,整个人似乎都冒着火一般,急匆匆地往外走着。

    “傅苹,急什么?”孝端后赶紧喊住了她,微微撑着身子,“诗雪,你扶哀家起来,去让他进来,有些事情总是要说开的,不能把它留给你们来解决。”看上去,孝端后才是真正的做到了断爱绝情,对于诗孟,她肯定是恨的,若是真的相爱,怎么会愿意遵从母命,去娶一个不爱的女子,那也只能说明,他虽然爱孝端后,但是爱得不够,爱得太浅,敌不过父母之命。

    我怕一路上会有人将消息透露给慕醉,便亲自走了一趟,看着那个立在艳阳下的男子,其实诗孟并不老,依稀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当初惊才艳艳的模样,不然恐怕也不会出现当年跨马游街被扯掉靴子的一幕,可是对着诗孟,我却偏偏有些敌对的情绪,若不是他,当初的宁若言是不是不必将自己锁在深宫里,当初的娘亲是不是还能与先王安然到老?“好久不见,诗相老当益壮。”

    他闻声转了过来,见到是我,弯了身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公主。”他跟许多看着我长大的人一样,习惯性地称呼我为“公主”,而不是“夫人”,距离上次见他,也隔了快近三年了,比起上次,他似乎更加的沧桑了一些,眼中是深深的愁绪,想必见过了上次孝端后发病的模样,回府后只怕是日夜担心吧。

    “诗相不必多礼,随本夫人过来吧,母后正在等您。”我扭过头去,不愿去看这个有几分薄情寡信的男子,这个造成了如今悲剧的人,不过转念一想,我与慕醉之间,这样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

    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的宫人,看他们正常的面色,估计也只当是做父亲的进宫看看女儿,不过想要瞒过身后那一直跟着的暗卫,只怕是不可能了。既然瞒不过,何必还要去瞒?“诗相此番进宫,不知道本夫人那所谓的祖母与母亲知道么?若是不知,只怕……”

    “她们知道又何妨?”这样不羁的语气,与慕醉倒还真的有几分相像,只是他少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气魄,不会向慕醉一般,坚持自己想要的,“更何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纠缠也没有什么意思。”

    “哦,是么?那您此刻的举动是什么?对母后,您难道不是苦苦纠缠么?她只剩几天了,诗相也不给她一个清静。”我反讽道,看到他语塞的模样,心里的怨气也少了一分,看着安宁宫那古朴的宫匾,这里原本不是烈夙太后的安居之所,可是当年孝端后却执意搬到了这里。

    待进了殿里,看到傅姑姑一副不满的样子,微微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在安宁宫里吵着了孝端后,看着诗孟走进内室,我安坐在外间的环椅上,只怕是不出一刻,慕醉便要赶来了,他对诗孟的不满,不亚于我,虽然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内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传来,我只能依稀从那重重叠叠的帘幔中听到些许诸如“抱歉”之类的话,人都快要不在了,还来谈这些做什么,徒劳罢了。彩云静站在一旁,也不言语,目光紧紧地黏在宫门上,“夫人,他……”

    我偏过头瞥了一眼,见是慕醉,便转回头,也不去理他,自己安静地品着茶。

    “慕诗雪,你倒是有本事啊,将他带进来做什么?”慕醉的语气不像以往的淡漠,相反带着急躁,这并不多见,“说啊,带进来做什么?”

    我皱了皱眉,睨着他,“母后要见他,你安静些,别扰了清静。”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平静地不带一丝波澜,也许在慕醉面前,我已经敛去所有的情感,“有些事情说开了,就放下了,不说开,难道要惦念着走在黄泉路上,直到喝了孟婆汤才忘记?慕醉,一直避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微微一愣,便也寻了个环椅坐下,“两个孩子正由黄福海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直到诗孟出来,他看上去整个人颓废得深陷在过去里,但是在此种情况下,他依旧向慕醉行了礼,只是有些木然。“今日多谢公主的点拨,草民不甚感激。”

    “无妨,人死如灯灭,在世的纠葛,都带不进棺材,诗相能放下,是诗相自己的造化。”我不以为然地道,这样的道理谁不懂?只不过每个人都执着着最初的那一个人,看自己的意愿,愿不愿意放手罢了。“诗雪还要去看看两个孩子,不知道王兄可要同行?”

    再一次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好本王要回逸韵殿,一起吧。至于诗相,年纪大了,本王命人将你送回诗府吧。”没有什么针对的情绪在内,仿佛慕醉依旧将他视作自己的老师一般。

    “这倒不用,大王不必为草民操心,草民自己回府便好。”他行了一礼,没有往日朝堂上与慕醉的针锋相对,做足了一个百姓该做的事,向内室望了最后一眼,便垂下了眼帘,“草民先告退了。”然后便由傅姑姑领着往宫门外走去。

    那有些踉跄的背影,还有话语中的苦涩,我想,这样如剜肉一般的舍下心中的感情,想必是疼得受不了了,正如当初要将慕醉放下时,痛不欲生的感觉,似乎此时此刻还能感受到,若不是当时有清的存在,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

    晃神间,已经举着步子随慕醉走出了安宁宫,脚下没有注意,踩上碎石,扭了脚,那钻心的疼痛便从脚踝处传来,彩云刚想要扶起我,却被慕醉搭了一把手,“你去传太医到逸韵殿,本王来。”话完便将我抱了起来,见我想要挣扎着下来,还轻声呵斥了一句:“别动!”

    我有些不安地僵着身子,只觉得这一段时间的慕醉,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接受的范围,以往即便是我被挟持着,也只是吩咐暗卫救人而已,按照昔日他的风格,他应该甩手离去,连吩咐宫人扶我起身的话都不会有。这么一对比,便觉得有几分胆战心惊,愈加的想要挣扎开。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连倾心都不如?倾心尚且知道脚疼就要人抱着。”他凉薄的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凉薄不堪的话语,“安分些,待着,不然本王将你丢了。”

    我闭口不言,心底却觉得这样的慕醉,比起淡漠的那个,更让人难以琢磨,也更难以应付,索性由着他。

    待到了逸韵殿,才发现两个孩子都不在,黄福海也不知道在哪里,想要出去寻一寻,被慕醉按在软榻上,强行让医女给我上药。慕醉招来了暗卫,一番低语后,他的眉头皱得略微紧了些,挥手让那名暗卫退下后,才转身看着我,“他们现在没什么事。”

    “那人呢?人在哪里?”慕醉不说两人在哪里,却让我万分担心,即使他说他们没什么事,但是我总要亲眼见过才能放下心,被医女揉捏了一阵的脚踝,已经没有适才看着那般可怖,让医女退下后,便急着要起身出去寻他们。

    “本王说了,他们没事。”他再一次将我按在软榻上,“好生坐着。”随即便吩咐暗卫去将人带回来。

    我坐在逸韵殿里,有些心焦,虽然有流景在一旁,但是流景再怎么成熟稳重,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生怕他们会出什么事,更何况长信宫的卓暧还一直在那边,若是……

    等到两个人回到逸韵殿,我才知道慕醉紧蹙的眉心是怎么回事,微微吸了一口气,才对着流景道:“流景,你说,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看着倾心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样子,估计她也说不出什么。

    “娘亲,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流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是什么样子,“就是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孩子,流景与他一言不合,便动了手,娘亲,对不起,是流景错了,没有照顾好妹妹。”

    慕莫言?我扭过头去瞥了慕醉一眼,便收回了眼,“为什么一言不合?”

    流景尚未开口,倾心便急着说道:“娘亲,不怪哥哥的,是他先说哥哥倨傲,又笑哥哥和倾心没有爹爹,哥哥才动手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