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一章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

萧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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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凉风似乎依旧在吹着,我可以听到竹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屋内却是一片少有的安静,慕醉见了我的动作,气息倒是平稳,没什么特别大的波动,只是安静地坐着。

    “诗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低沉的嗓音萦绕在我耳边,“能告诉我么?”

    我心里一愣,他若是想知道,完全可以让袁肃去查一查,一切便可以见分晓,可是他非要我说出来,慢慢地将头抬起来,盯着某一个虚空许久,才将头低下去,埋在他怀里,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太医今日跟我说,你的嗓子已经好了许多,简单的话语还是能够说出来的,诗雪,你是真的不想再跟我说一句话么?”他的声音慢慢地低落下来,室内安静的厉害,让我仿佛又有了一种在那地牢的感觉。

    我不自觉地慢慢揪紧了他的前襟,那种在地牢里暗无天日,整日沉沦在黑暗里毫无希望的绝望感像是要将我吞没,但是苦于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痛苦地皱着眉,用右手慢慢地推拒着慕醉。

    “诗雪,诗雪,怎么了?宣太医,快!”慕醉的声音焦急而紧促,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扯着他的前襟费力地摇着头,示意他我没事,刚刚只是被自己的心魔给魇住了,“现在还难受么?不问了,不问了,好不好?”他单纯地以为我只是因为他的问题而变成那般模样,却不知道,心魔这种东西要怎么去除?

    等到平静下来,才发现安静的书房内有些微的吵,大概是太医过来了,想着想着,便听到了王太医有些微沧桑的声音:“公主的症状很像是有了心魔,大概公主被救出来后,便受不了过分的安静,目前尚未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暂时可以保持公主周围的声音悦耳,能让公主的心情好一些,若是犯病了,大王慢慢哄着也可以将公主唤醒。”

    “可是需要喝些什么药?”慕醉的身子微微前倾,这是他以前的习惯,一旦对什么东西极为渴求时,他便会如此。不过对于他来说,能够让他极为渴求的东西分外的少,我也只是凭借着精锐的眼力看出来。

    “所谓心病仍需心药医,公主倒不需要喝些什么药,若是公主心情能一直愉悦,那么这病一生不犯,也不是不无可能。”王太医的回答很是中肯,即便是蝶仙谷,也无法神通广大到能治愈一个人的心魔,也只能保持着心情,或者远离那个病原。

    “退下吧。”慕醉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失落,让王太医退下后,慢慢地将头埋在我颈窝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颈便有了一阵湿润,“诗雪,你恨我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他一直都是这般的不顾一切,什么顾忌过我恨不恨,有些茫然的眼神透露出的意思便是我不清楚。说起恨,呵,怎么可能不恨?在初初知道怀孕时,在清下落不明,他依旧护着卓暧时,在每一个孩子生病的夜晚,可是现在,我都已经变成这般模样,谈恨,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摇了摇头。

    “不恨么?若是你知道……怎么可能不恨我,怎么可能还愿意像现在这样,蜷在我怀里?可是又心存侥幸,以前那般模样对你,你也不恨,那么是不是还可以原谅我一次?”慕醉的声音夹杂了无数的情绪,那种无力地失落,最近在他身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自从我被救回来后。

    我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再听他说这个话题,还是不愿意再原谅他一次,不过话说,就这般模样,原不原谅,于他,于我,又有什么意义?今日有些疲惫了,蜷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任由慕醉将我抱进里间的软榻躺下,尽管身后贴着一具男性的身体,但是过度的疲劳已经让我提不起精神再去挪动一丁点儿。

    晚膳依旧是被慕醉唤醒了,迷迷糊糊间喂了,迷迷糊糊间换了衣裳,然后依旧是由他抱着唐在软榻上。

    次日一早醒来时,同样是身边没了人,想要敲着床边新设的铃铛唤来彩云,却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间的说话声。前面几次听壁角的经历都不大愉快,得知的消息,若是再来一次,恐怕会让我崩溃。但是为什么那个声音偏偏要越来越大?失明后,除了眼睛,大概其他方面的感觉都要更强,尤其是听觉。

    “大王,您命臣办的事,已经办好了,墨相那边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若是不出意外,墨相便只能一生在雁塔度过了,周边臣都已经加派了人手。”大概是哪个武将的声音,平日里不曾听过,若是听过,多少会留下些印象。

    “嗯,办的不错。”慕醉的声音显然已经没了那份刚起床的朦胧感,大约是今日比我早起了些时辰,“怎么,还有事么?”

    “是这样的,微臣听说公主目前状况不太好,是不是要将侯爷接回来,或者是将毒圣找回来,这样多少对公主的恢复有些帮助?虽然侯爷这一次最后还是放弃了公主,……”然后便是声音骤然被打断,一声闷哼声传来,应该是慕醉动手了。

    “本王说过,这件事,谁都不允许再提。”顿了顿,似乎发现房中我的气息并没有紊乱,这才低声斥了一句:“滚!”

    我觉得有些冷,尽管外面今天也许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因为连知了都黏在树上叫唤个不停,大概是热得很。可是我却觉得好冷,冷得我恨不得将头埋进锦被里。慢慢地似乎是慕醉离开了,但是我却知道,他进来了。他走路一向是沉稳而有力,很少发出什么声音,大概是过来见我是否醒了,轻声唤了两声,见我仍然没什么反应,便帮我掖了被角,转身又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了屋内,站在屋外,轻声交代着彩云要注意些什么,我才慢慢地睁开无神的眼睛,原来,那一日弄影被打断的话,还有昨日他所说的“若你知道了”是这么个意思,原来到最后,连我最亲的人都抛弃了我。

    我逃避了这么多天的事实,终于以一种我毫无防备的姿态狠狠地砸在我面前,慕醉的性子一向是力求稳妥,尽管他的性格里有一丝冲动的存在,那一日我去长葛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会不派人跟着我,虽然我顾着慕清,不曾好好查探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所以那一日我被弄影迷晕了带走,囚禁在何处,其实他都知道,但是他在做什么,在南征的途中,他尚未取下弋阳的控制权,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夺取南昭,所以他便先缓了一缓。这是在我看来,慕醉能够做的当中,对我伤害最低的,至于若是他利用隆裕得到我暂时放松下来的心态,又或者是他趁着隆裕洋洋得意之际攻城夺池,我连想都不敢想。

    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慕清没有失忆,他从来都不是平生,他一直是慕清。可是他骗了我,甚至于他从水莲口中得知我被人带走时,默认了慕醉“缓一缓”的做法。我不清楚为什么慕清要放弃我,但是他们都放弃了我,都放弃了我,慕醉的放弃情有可原,他向来冷情,不会因为儿女私情毁了他的万里江山,更何况,我与他有什么儿女私情!慕清,曾经那般呵护我的兄长,我黑暗生命中的最后一道阳光,没了。

    彩云进屋里看过我许多次,但是看上去,我仍然睡着,可能是因为慕醉交代了她等我自然睡醒,她便没有叫醒我,任由我躺在床上。

    我的思绪还在慕清身上,慕清放弃了我,所以他不愿来见我,因而对墨熙的恨意那么浓烈,所以慕醉这段时间几乎对我是百依百顺,这中间除了两个孩子的原因,恐怕他那被天下填满的心里,难得的空出了一点地方对我感到愧疚,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荣幸,看,他往日不是那般不在乎你么?现在竟然还会对你感到愧疚?慕诗雪,你这一生是不是也值了?

    整个人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脑子也开始晕了起来,幸而是躺在床榻上,右手揪着的锦被也慢慢从手中脱离出去,只留了一片冰凉在上面。

    然后恍恍惚惚间,似乎是多了许多人,不停地在我耳边转悠着,吵得厉害,想要挥手赶走,却觉得手仿佛被压着千钧一般,整个人犹如陷在一片火海中,热得很,也烫得很。

    等到慢慢地意识回笼时,我才感觉到手被人握着,应该是慕醉吧,听到他的气息均匀,似乎是睡着了,我将手抽了出来,却惊醒了他,“诗雪,你醒了?现在还难受么?去请太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王太医已交代了,你醒了后,将药喝了,来,张嘴。”被他扶着坐了起来,“怎么了?”他的手探过来,刚碰到我的额头便被我微微偏过头避了开来。

    用完好的右手将他推开,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