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城里老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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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第七的名字,来自于他自认天下武功排名第七。 《 他离开是非之地时,速度亦快的像是天下第七名。

    溪水原本十分清冽,此时已被鲜血染红。十多匹骏马争先恐后,急着跳往岸上,其中三四匹踩中了摔在清溪里的司马废。但司马废胸口中刀,毙命极快,任凭马蹄踩来踩去,一动也不动。

    司空残废上一次受这么大的惊吓,还是直面金风细雨红袖刀的时候。他喊不住天下第七,向前奔了几步,忽听背后五湖龙王一声长笑,冷冷道:“你接我一招不死,也算不容易了,你滚吧!”

    话音未落,黑影纵跃如风,掠向仍在两名骑士中间,心下犹豫不决的燕诗二。

    燕诗二习练的剑法,名叫“飞星传恨剑”。他们六个师兄弟不但勤于习武,而且各具文才。

    鲁书一自行创出一件法宝,模样如同一卷竹简,平时他身边带着,充满了文人气质。燕诗二剑法更加过分,直接化用秦观的《鹊桥仙》。不过,他用起剑来,没有半点“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气质,倒是与冷血很相似。

    顾铁三、赵画四分别选中铁手与追命。燕诗二用剑,所以命中注定的对手是冷血。

    众所周知,冷血用的剑没有剑鞘、没有剑锷,犹如一条带锈的铁片。但他的剑法神勇狠厉,正像他的名字那样。燕诗二练剑时,也神勇,也狠厉,对敌人也招招拼命,剑剑狠毒。

    问题在于,看起来拼命,不见得真能拼命。燕诗二向来很爱惜自己,非常看重自己的性命。如果敌人比他差,他拼起命来,自然得心应手,荡气回肠,狠的无以复加。然而,等他碰上当真需要拼命,或者拼了命都换不回敌人一条命的情况,就得考虑再三了。

    金剑离马腹只有毫厘之差。剑光忽然一闪,以逃命般的速度,猛地从骏马身侧滑开。剑锋金光灿烂,绚丽夺目,却压不下那扑面而来的沉沉黑光。

    他们的想法并不错。想要对抗五湖龙王,得元十三限亲自出手才行,他们还不够资格。即使六人齐聚,摆开乾坤大阵,对方练的又不是自在门武功,未必克制得住,何况现在只有两人。

    燕诗二想法瞬息万变,陡然发觉鲁书一仍藏在桥底,似乎无意出面相救。他心头一颤,手头跟着一颤,剑锷镶嵌的十六颗宝钻激射而出,势如飞星。宝钻上附着他的独门内力,对手挡下之后,巧劲立即变换方向,在贴身距离以内,转弯打进其他要穴。

    飞星传恨的飞星,指的居然是十六枚暗器般的宝钻。传恨两字,才被用来形容他的剑招。

    宝钻当空疾掠,拖曳出长长的无色光芒,亮的异乎寻常。然后,十六点星光钻入黑云之中,被云层吞没。燕诗二不及计较大师兄,凝神去看那道黑光,蓦地发觉光芒再现。刀气裹住那十六粒宝钻,仿佛用星辰装饰自己的黑龙,张牙舞爪地逼向他。

    宝钻一碰刀气,立马倒射而回,命运如同鲁书一发出的暗器。区别在于,鲁书一藏身桥底,暗器难近。燕诗二没他那么好运,离夜刀仅有一丈左右。

    他的心神被刀光吸引,明知危险至极,就是移不开目光。更要命的是,即使他全心全意地对付敌人,也难以化解眼前困境。眼见宝钻就要击中他喉咙,把他脖子打的像个莲蓬,他却忽然动了。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手法,拈下自己戴着的花。鲜花微微颤动,忽地拦在了他和暗器之间。宝钻一颗接着一颗,全部打在花瓣上,瞬间把这朵花撕的粉碎。

    花碎了,宝钻劲力也被卸掉,接二连三地落在地上,朝不同方向滚去。

    他仓皇后退,忘了在此之前,自己正想杀死旁边的马,以及马上的人。他甚至想不明白,两匹马并排而行,因受惊而挨挤摩擦,五湖龙王究竟怎么从极狭窄的空隙钻了过来,钻到他这边?

    他施展暗算手段,勉强打乱夜刀节奏,再让花替自己接下暗器,仿佛代他承受了劫数。可是,劫数一而再,再而三,如命运的车轮碾压着他。他手段已经用尽,未能抢出一条逃生之路,所以只能持剑拼命。

    事实上,他剑法确实很好,带着诗情画意的风采。他每刺出一剑,都像写下一句精雕细琢的诗。

    苏夜一照面便看出,他仍然处于刻意雕琢,务求每一剑都发挥最大威力的阶段。他很在意剑招的感觉,希望敌人察觉他想用剑表达的东西。可惜,他越刻意,剑法的破绽就越大,越在乎,就越容易暴-露弱点。

    在她眼中,这只是剑技,还称不上剑道。剑是他的武器,而非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一边拼命,一边飞快转动脑筋,思索如何才能生还。他想呼叫救兵,但别人死的死,跑的跑,救兵只剩鲁书一。他内心深处,仍抱着一丝幻想,期待五湖龙王因为不认识他们,打算抓一个活口,出手时未尽全力。

    惊人的寒烈刀气告诉他,他错了。

    五湖龙王攻势犹如狂风暴雨,出刀期间,竟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句话。她说:“对不住。”

    金剑失去了宝钻,还有明珠和金灿灿的剑身。金光纵横来去,泻下一片华丽的赤金帘幕。剑光映着燕诗二,使他的脸也变成了金黄色。他头痛欲裂,精神上承受着恐怖压力,剑招愈见散乱,哪里还能说话,只好用眼神表达疑惑之情。

    苏夜缓缓道:“你杀了我的人,我只能杀了你。”

    这句话清晰异常,不疾不徐,人人都能听见。燕诗二面如死灰,鲁书一却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他贴在青石下面,轻巧地移向溪畔。他敢保证,自己全程未发出半点声音。燕诗二激动慌张,觉得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决战,龙王应该手下留情。他却镇定而冷静,趁着龙王与师弟交战的间隙,一寸一寸挪向安全地点。

    这个时候,邓苍生、司空残废已经逃之夭夭。鲁书一发觉五湖龙王没去追赶,不知她决定先拦住燕诗二,还以为她大发慈悲,放过逃走的人。

    他想做其中之一,于是慌不择路,像个特别庞大的蜘蛛,静悄悄贴石而行,正准备双腿发力,跃向小溪岸边,耳中却听到异响。

    飞星传恨剑的呼啸声,在一声短促清响后,骤然断绝。燕诗二惨叫出声,叫声比那声清响还短。鲁书一听在耳里,惊在心里,只顿了一顿,转眼发现桥上一条蟒鞭,游龙般游了下来,卷向自己扒着石头的双手。

    他移动时足够小心,但他无法消除呼吸、心跳,和皮肤摩擦青石发出的细微声响。即使他一动不动,苏夜照样知道他在哪里。她以压倒性的实力解决了燕诗二,岂容鲁书一逃走,遂挑起司空残废落下的蟒鞭,运鞭成风,抽向桥底的藏匿者。

    鲁书一反应极快,右手疾翻,从怀里翻出一册书。蟒鞭如同真正的蟒蛇,一碰书的封皮,立刻死死卷住它,倒卷回去,抽动时的模样与蟒蛇捕猎毫无差别,令人目瞪口呆。

    他在蔡京身边任职已久,见过大开大阖三神君的出手。和这迅疾无伦的卷动相比,他们的鞭子活像被人点中了穴道,尽管也是灵动自若,仍然差了点什么。

    他是**青龙的老大,内功深厚充沛。武功最高者另有别人,但他读过最多的书,头脑亦最为灵活。他见蟒鞭抽回桥面,马上完成那个被中途打断的动作——飞向河畔,落地就逃。

    他的人离开石桥,向外面明亮的冬日纵飞而去。可他刚飞出半截,便有个漆黑的东西,自上方垂下,恰恰遮在他纵跃的必经之路上。

    鲁书一脸色遽变,比濒死的燕诗二还难看。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硬生生停在半空,随后伸出左手,扒住桥底石缝。他的身子像条钟乳石笋,恶狠狠地扎在原地,硬是没撞上五湖龙王。

    寒气弥漫桥洞,无边无际,似冬日吹拂不休的寒风。鲁书一遏住去势,足足用出了五成功力。他挂在那里,发现龙王与他脸对着脸,平视着他。他那紧张中略带惊慌的神情,被人家一览无遗。

    鲁书一喉头微微抽动,转眼拟定对策,钟摆似地向后荡去。他右手再度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卷竹简。竹简哗啦一声展开,向前兜去,其中五枚松脱弹射,利箭一样射向苏夜面门。

    当然,鲁书一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以戴着斗笠的脑袋为目标。他们同门六人中,叶棋五的暗器练的最好,但另外五人同样擅长发射暗器。

    五枚竹简沉稳凝定,划出美丽的弧线,表示他仍未慌张失措,试图用它们阻拦她的下一步动作。

    竹简展开之后,变作一个长方形的屏障,挡住双方视线。鲁书一脊背拱起,剩下五成功力全用在这一次摆荡上。他松开右手时,恰见那卷他珍惜如半条性命的竹简从中裂开。竹简后面,闪出一道足以斩裂石桥的黑色寒光。

    他向外飞出,势头正好达到顶点,再不能作出其他动作。桥下寒风更盛,吹动时如有实质。寒意包裹着他,侵入他的皮肤与肌肉。但他很快发觉,这并非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而是幻觉。

    幻觉麻痹了他的头脑,混淆了他的判断力,让他短暂地与现实分离,无力应对敌人的杀招。

    寒意顷刻消散,五湖龙王掠过他身畔。他颈后衣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对方内劲凌厉无俦,如同山洪暴发,贯走他周身经脉,顺势上冲,带着他跃上石桥,钻进那辆三面透风的马车里。

    鲁书一头昏脑涨,体会到邓苍生的感觉,只觉眼前景象不停变幻,怎样反抗都是无用。最终,他后脑撞上马车地板,生出一阵剧痛,连带着满眼金星。

    他大骇之下,本能地猛烈挣扎,才觉察不知何时,他的穴道已被人家死死封住,把他弄成了动弹不得的俎上鱼肉。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问道:“现在怎么办?还去不去见温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