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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但远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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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回到医院的病房,陈蕊就被护士长叫了去。

    护士长把房门关上,拉过椅子让陈蕊坐下,然后又去倒了一杯热水来递到陈蕊的手中。

    陈蕊心里有所准备,因此并不紧张。她呷了两口热水,双手把玩着纸杯,神情镇定地望着护士长,低声说道:“护士长,你说吧,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护士长上下打量了陈蕊许久,皱着眉头调整好思路,慢慢地,才逐步进入话题。她说:“有一个故事,非常经典,不知你是否听说过。1923年,年轻的女孩子曹佩声在杭州一所师范学校读书时,和已经成名的胡适发生了爱情。两人情投意合,甚是相爱。但此时的胡适早已有了家室。为了这桩爱情,胡适回到北京后向发妻江冬梅提出了离婚。谁知江冬梅至死不答应。不仅不答应,而且还操起菜刀以自杀相威胁。胡适被吓着了,不敢再提离婚的事。江冬梅以死来捍卫自己的权力,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无可厚非。只是对于曹佩声来说,却有失公道。眉清目秀的曹佩声朝思暮盼,最终等来的是胡适无奈的叹息,那样的心境谁都能够理解。但江冬梅一点也没有怪罪胡适。开始两人依旧不断往来,后来由于局势动荡,他们如同海上漂泊的小船,数次擦肩而过,都未能蒙面。1948年底,内战正酣,硝烟弥漫的战火使有情人天涯纷飞。胡适决定去上海探望曹佩声,可是,见了曹佩声,匆忙地又只留下一句让人无限唏嘘的‘等我’就直接飞到了台湾。从此海峡两岸,天各一方,彼此的牵挂和思念都化为了东海澎湃的波涛。浪花依旧人依旧,独立潮头,愁,愁,愁!……曹佩声日夜思念,尝试着给胡适写了许多封信,其中有一封信里写到:‘鱼沉雁断经时久,未悉平安否?万千心事寄无门,此去若能相遇说他听。朱颜青鬓都消改,唯剩痴情在!’胡适呢,也是把所有的情怀付了笔墨,‘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便是他希望诉说给曹佩声倾听的最真挚的心音……曹佩声终身未嫁,1973年,她在孤独寂寥中离开人世。临终前曾要求将自己埋葬在安徽绩溪一条公路旁,那是通往胡适的家乡上庄村的必经之路。曹佩声希望有一天胡适从台湾归来时,能履行自己的诺言,在自己的坟前停留片刻,看看她真的还在苦苦地等他!……阴阳相隔,心有灵犀,只是曹佩声不曾知道,海峡对岸,匆忙中许下‘等我’诺言的胡适先生已去世整整10年了!……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震颤。是的,仅仅只是‘等我’两个字,就让一个痴情的女孩子守候了一生,还有什么样的守候比这更让人感动的呢!”

    故事讲完后,护士长把目光停留在陈蕊的脸上,一动不动,半晌,问道:“你知道我后面要说什么吗?”

    陈蕊摇头。

    护士长说:“后面要说的你一定猜测得到……护士这个职业在中国很普通、很平凡,在不少人眼里,只要懂得如何管好病人吃药打针就可以从事护士工作。其实不是的,在西方,护士是非常受人尊重的职业,只会管病人吃药打针的护士不是称职的护士。护士需要懂得很多的知识,需要有一颗非常善良和非常圣洁的普爱之心。这样说吧,作为护士长,杨教授来到我们医院,我不仅要了解他的病情和治疗方案,同时,我也要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情感世界。这不是涉猎他人*,而是希望通过对他更多的了解以便达到最佳治疗的目的……他的生世我很清楚,刚入院,他带的研究生小刘就告诉了我。他的情感历程和我刚才所讲的胡适与曹佩声的故事有很多相同之处。说出来也许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不会相信,哪有那么痴情的人呀?但他们那一代人,特别是那一代知识分子就是这样,为一桩承诺,为一个誓言,他们会用生命去做赌注而守候的。杨教授一生未娶,不是他不近女色,而是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这个人虽然和他远隔千山万水,彼此音讯缪无,但他们却共同守候着曾经有过的诺言……可惜,这个人去世了,他没有等到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陈蕊见护士长绕来绕去的,猜不着护士长到底要对自己讲什么,因此,云里雾里听了一阵后,趁护士长喘息缓气的时机,她接过了话说道:“护士长,杨老师是我敬重的老师,只要能治好他的病,你要我干什么都成。别再兜圈子了好吗,我不是三两岁小孩,我有自己的主张……”

    “好,爽快!”护士长喜形于色,夸奖道,“那我就直说了。杨教授手术后可能留有后遗症,估计一段时间内会丧失部份记忆,甚至时不时的还会神经错乱,这都属于正常的现象……要想使他恢复记忆并完全康复,我们请专家专门做了论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回到一生中所度过的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里,重温快乐……这是一种崭新的心理疗法。一个人记忆最深刻的,要么是刻骨铭心的爱,要么是刻骨铭心的恨。刻骨铭心的恨会加重病人的心理负担,唯有刻骨铭心的爱能使病人摆脱和减轻心理负担。你长得太像他年轻时候的恋人了,不论是面容、眼神,还是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你也知道,正因为你太像他年轻时候的恋人,他才对你那么好,所以,我们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和配合。你能答应吗?”

    陈蕊点了点头。

    “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答应容易,做起来难。比如病人有时会十分狂燥,有时又会小孩子似的循规蹈矩……总之,在没有完全康复之前,病人就是病人,他不像正常人那样理智,他的所作所为往往会出乎人的意料……”

    “我能理解!”

    短暂的沉默后,护士长又说道:“假如他的行为超出了你所能想象的某些道德底线呢,你也依然能以宽容和包容的心态去理解么?”

    陈蕊仍旧点头:“只有不道德的护理,没有不道德的病人,对吧?”

    护士长用赞许的目光望着陈蕊:“杨教授是好人,是难得的人品和学品都俱佳的知识分子。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理应得到社会的尊重……好好的护理他一段时间吧,说不定他真能死里逃生奇迹般地恢复健康哩!他对你多好呀,你没来之前咱们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进手术室,你一来,结果立完遗嘱马上就高高兴兴地进去了。单凭这一点,也看得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人啦,奔波了一辈子,名也淡了,利也淡了,似乎就只有一份情感还掂在手心里始终放不下……我给你们系领导讲好了,你暂时不回学校,就呆在你老师身边,读点他喜欢读的文章给他听,唱一唱他喜欢唱的歌,陪他聊聊天……”

    “护士长,杨老师的病能治好吗?”听了护士长的话,陈蕊心里反倒有些不安,她遭急地问道。

    护士长起身,从陈蕊手里取过杯子,又去给陈蕊接了大半杯子水:“脑子里长肿瘤,不可能是一般的病,对吧?何况没有取出来经过准确化验之前,肿瘤到底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谁也不敢断定,你说我此时能回答你什么呢?”

    “良性怎样?恶性又怎样?”陈蕊接过杯子,傻怔着,望着护士长。

    “良性肿瘤只要手术成功,便基本上可以放心;恶性肿瘤呢,手术成功与不成功不重要……”

    “为啥?”

    “为啥?”护士长反问了一声,瞪大双眼,“你是大学生,难道恶性肿瘤意味着什么都不清楚吗?”

    陈蕊摇头,她真不清楚恶性肿瘤意味着什么。

    护士长疑惑地看着陈蕊,想了想,说道:“恶性肿瘤意味着癌症,明白吗?”

    陈蕊不清楚恶性肿瘤意味着什么,但癌症意味着什么她是清楚的,因此,护士长“癌症”二字一出口,她的脸色便立刻变得惨白,盛水的纸杯也被僵硬的双手不小心捏瘪了,水溢出来,洒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