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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滨江市局通知，杨教授要来长仁湖度假，因此，政委罗中华专程赶到派出所联系其一行的吃住事宜。
李明和周兰他们出门查材料去了，只有陈涛、雷树成和两个联防队员留在所里。许莉也不在，她回城里去取换洗衣服，顺便看望母亲。
陈涛给罗中华沏好茶，然后打李明的手机，要李明赶回来。
一边等李明，一边聊天。
罗中华问陈涛：“近来工作还顺利吧？”
陈涛说：“谈不上顺利与不顺利，自从坐牢出来，就世事淡泊了，既没有精神追求，也没有物质追求。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一个普通的基层派出所民警，力所能及地干好本职工作恐怕是我目前唯一的愿望吧！”
“你不是说要写书吗？”
陈涛苦楚一笑：“谈何容易呀！……写了一些章节，放弃了。本来上次去政法大学想把稿子交给杨教授看一看，指点指点，运气不好，杨教授生病了，没有见着面，回来后，情绪低落，动了几次笔，便再也找不到感觉了。”
“现在全国公安机关都很重视宣传工作，提出文化育警的理念。前不久我去市局开宣传工作会，市局领导就要求我们培养宣传骨干，关心宣传人才，给能够写文章的民警提供宽松的写作环境。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中不中你的意，打算调你去政治处，专职从事宣传工作。你是老牌子大学生，学的中文，应该是能够胜任的。假如你愿意的话，回去后我给韩局长讲一讲。物要归其用，人要尽其才，让你呆在派出所里，整天和大小案件打交道，不是物归其用和人尽其才的做法。警察是要分警种的，虽然目前依旧眉毛胡子一把抓，谈不上具体的分工，但是，《警察法》马上就要颁布实施了，警察队伍的建设很快就会步入法制化的快车道，今后的公安工作肯定要与国际接轨，所以，培养和造就各式各样的警察人才势在必行。公安宣传工作真的很重要，这些年咱们只顾打击、破案、管理，却忽视了自身形象的策划塑造和警营文化的整体建设。行业有行业文化，企业有企业文化，没有属于自己独特文化的群体是不会有什么凝聚力的。在此问题上，我和别的领导观点不同，我总认为一个好的公安宣传人才，其作用和存在的意义绝不会亚于一个好的破案能手……”
“政委，谢谢你的好意，不过，非常抱歉的告诉你，我会令你失望！”陈涛打断了罗中华的话，委婉地说道。
“为啥？”罗中华问。
“第一，我不想进城。我喜欢这儿的生活，我喜欢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城里的繁华和喧嚣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时髦，是时尚，可对于我来说，却是锐利的刀子，它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割断我本就十分脆弱的神经的。你刚才提到了文化育警，那么我认为一个有文化内涵的群体是比较注重以人为本的。在不违反组织原则的前提下，尽可能尊重下属的合理选择是对下属莫大的关怀和体谅。第二，我不想说假话。虽然现在言论自由了，讲真话不会坐牢掉脑袋，但是，你在局机关呆的了这么些年，你应该清楚，不讲假话的宣传肯定不受局领导喜欢。以前的徐大虎不喜欢，如今的韩跃进照样不喜欢。这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体制的问题，体制决定了宣传是灭火器，喷射出来的东西除了能灭火之外，还要能膨胀成泡沫……我受的是传统的正规教育，从跨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底线是不讲假话。你想一想吧，到政治处搞专职宣传，我能保证自己不讲假话吗？不讲假话搞不好宣传工作，讲了假话我又问心有愧；为了搞好宣传，我必须讲假话……政委，我心里不安啦！心不安则身不正，身不正则行不德，作为警察，我不希望自己的工作尽善尽美，我只希望自己拿了国家的俸禄，就脚踏实地地为国家干一点实事，弄虚作假和装腔作势的事我真的干不来！”
“搞宣传难道就一定要讲假话吗？”罗中华取下眼镜，用手绢擦拭镜片。
“不讲假话行吗？”陈涛反问。
罗中华将眼镜戴上了，望着陈涛，笑：“我不需要你讲假话，我只需要你讲真话。警察的付出这么大，你能把真话讲好就是对咱们公安工作最大的宣传。我和你一样，对虚假的宣传深恶痛绝，所以，请相信我，不管其他的领导怎样看待，至少我是不会要你去搞弄虚作假和装腔作势的假新闻的！”
“我相信，不过，我仍希望你能给我一点调养身心的时间……政委，咱俩同事多年，彼此的为人也都了解，不瞒你说，我正在着手创作一部警察题材的小说。如果你把我调到政治处去了，天天按时上下班，我哪还有时间写作呀！”
“你咋不早说呢？”
“没付诸实施的事情我能早说吗？”
楼下传来警车停靠的声音，陈涛出门张望。
“是李明回来了吗？”罗中华问。
“是他回来了！”陈涛回答。
“咱们下去吧，早点落实了我还要赶回局里去开会！”罗中华起身，出了陈涛的办公室。
他俩在楼道口将李明拦住了，说明来意后，罗中华要李明带他去看一看地方，他嘱咐李明：“市局再三强调，要预订岛上清静一点的房间，费用由他们自己结算，贵和便宜都无所谓。”然后又问李明道：“你们老所长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李明回答说：“没具体安排，他有空就来所里帮帮忙，没有空就自个儿在家里写文章！”
“是吗，他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罗中华扭头问陈涛。
陈涛听出罗中华是在逗趣，于是笑道：“部份是真话，部份是假话。”
“真的不听，听假的！说吧，哪部份是假的？”
“我在家里没写文章！”
“呵呵，在家里不写文章都干些啥呢？”
“疗伤呀！”陈涛说。
“疗伤？疗什么伤？”罗中华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好，疗伤！……李所长，你们老所长要‘疗伤’，依我看就让他继续‘疗’吧，行不？”
“政委发话了，能不行么？”李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