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花期二十日不为赋留魂

中华田园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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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幸福,甚至是跟耗子偷油似的侥幸,哪怕是那么一次,都是难盼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与此相对的,不幸、噩运,却总是毫不吝啬的,甚至是连绵不绝的。

    薛蟠处斩的日子定得很急,甚至一连串的犯人都得提前死。因为礼部官员上书,太子册封在即,前后连着十几日都必须是好日子,不得让血光冲了隐龙之气。

    也有人心怀侥幸,立储或能大赦天下?那些该死的,或许能捡一条命;蹲牢的,或许能重获自由。

    皇家的意思打破了他们企盼的侥幸。册太子自然要大赦天下,可是要推到明年春分方才下旨,取春回大地之意,至于这个冬天——横竖今年接连着出事,整个京城都膈应成这样了,干脆大家敞开胸怀迎这寒冬腊月,自作自受自己承认,不赦了。

    可不是么?秋狩时节冯唐谋反,随着主犯莫名其妙的死亡,线索断了个干干净净,从犯逮了些、但跑的更多,说不清楚事儿、没法往“十恶不赦”上定罪的更是数不胜数,这时候大赦天下把人都放了,皇家开自己的玩笑咩?

    只是那些可怜的犯人,本能逃过一劫的,却不得不提前“伸头是一刀”。还有连头都不敢伸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大理寺——薛蟠。

    这呆霸王,真是生的愚蠢,死的蛮横,一生都自以为得意,却不知谁都没把他当成了个玩意。

    大理寺去薛家报信,薛家人连夜收了尸,连头七都没等——还是因为太子册封在即,这些晦气事儿不能大办——又连夜离开了京城。

    宝钗走得匆忙而隐晦,没通知任何人,只给黛玉留了一封信。字里行间带着微微的悲哀,可依然是言辞恳切、言简意赅,先是真切感谢黛玉为她进宫奔走,为她留住这个郡君之位,而后,便是一个小小的嘱托:

    她要离京了,薛家险些覆巢无完卵,再也顾不上其他;还有一件小事,希望黛玉帮忙——湘云必然会来信询问,请黛玉千万要拖着,千万等太子大封之后,再告诉那傻丫头:她的宝姐姐已经走了。

    保龄侯府和忠靖侯府虽然没待罪,可被彻底冷落了。湘云自秋狩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一直在养着;等她稍稍好了能出门,薛蟠偏偏又犯事儿了。

    湘云一向与宝钗交好,甚至可以不顾名节偷逃出府,只为确认宝钗的安全。保龄侯当然不能让湘云在节骨眼儿上与罪户通气,下了严令把大姑娘看好,乖乖绣着嫁妆,横竖卫家那个还没死呢,明年湘云还得嫁。

    只是,保龄侯府一向家风不严,宝钗担心,就算湘云逃不出来,也一定会四处打探到消息,没准儿还会托人从黛玉这里套口风儿。

    宝钗请黛玉千万将口风儿把紧了,别让那傻丫头再次“冲冠一怒为红颜”。

    裹得严严实实的闺阁里,黛玉只穿着里衣,蜷在熏笼之侧,纤细的手指捻着信的边缘,默默盈着双眸,心中几多哀婉,却是更多的惆怅。

    宝姐姐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她手边还有另一封信,正是来自保龄侯府,正是悄悄么么的偷溜出来的与提帕诗差不多的,正是湘云几经辗转托人送来的。

    看得出湘云快急哭了,心里头笔走龙蛇,快要飞起来的的字儿连起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问,宝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黛玉又能如何回答?只是叹了一声,缓缓起身,将湘云的信扔进熏笼子烧了,熏香里不由掺合上了淡淡的墨香。

    又没有取纸笔,黛玉想了想,将宝钗的信原样塞进了湘云的信封,又取了个镇纸压着。暂且不能送回去,就如宝姐姐所说,等云涯的册封礼行完,趁着年节必然要走动的时候,再把这封信送给湘云。

    看看窗外,已经是正午时分。宝钗在信里告知,她乘船连夜离开。黛玉咬着牙,将信又拿出来,跟谁赌气似的用指甲狠狠划了几下,又再给塞回去:“宝姐姐还真是……总是这样。”

    最后一封信送给了她,却不让她去送送。真不知是防着,还是怕着,抑或着,实在无情。

    黛玉不知道,她没赶上去送,可她家哥哥,被人三更半夜地揪到了码头边上,远远看着帆船顶着月光离开。

    林霁风打着哈欠,困得想哭,无奈得更是想跳进水里洗一把,来确认自己没在做梦:“自己来送也就算了,拖我们一起叫个什么事儿啊!”水溶是闲王,他可是有实职的官儿,天亮了还要去鸿胪寺坐班呢!

    所谓“我们”——误交损友,被硬生生从被窝里头拖出来的,还有景襄侯萧若繁。不过人家沉稳且风度翩翩,吹着清晨的冷风,看着不远处的码头:“来都来了,还不如看着。”

    ——看什么?

    自然是看他们的“君子之交”,北静王殿下,连夜的赶来码头送别“孽缘知己”,薛宝钗姑娘。

    薛蟠刚死,这走水路的还是艘灵船。不过北静王殿下一向不在乎这些,林霁风至今还记得,人家可是能替小妾戴孝,还穿着身孝衣上茶楼喝茶听戏赏曲儿。

    月明星稀,因为太冷,连乌雀都战战兢兢着。真不是个好时候,偏偏那罪魁祸首还在码头上面送人,林霁风干脆蹲下了,又一茬没一茬地跟萧若繁八卦:“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他的个性,真想娶,早就下聘了,还能拖得这么尴尬。”

    “你都不知,我怎么会知道。”萧若繁瞥他一眼,好笑,“若我与他是‘益友’,你与他就是‘知音’,知音都一头雾水,益友就只能‘忠言逆耳’了。”

    林霁风抬头,看人家萧侯爷一身清爽、温文尔雅,不由挑起眉毛:“忠言逆耳?呵,看来你是真不看好。”

    萧若繁摇摇头,只有四个字:“齐大非偶。”

    正说着,灵船缓缓开走,却不见水溶——林霁风赶紧跳起来:“他哪儿去了?别是跳上船跟着走了吧?”

    别说荒唐,这天底下就没他北静王干不出的事儿!

    萧若繁也变了脸色,当即要到码头寻人,幸亏身后及时传来一声戏谑:“我又不是猴子。”

    “你没跟着走啊。”两个损友总算把心咽到肚子里头去了,萧若繁摇摇头,对旁边使个眼色儿——林霁风仗着自己一向没脸没皮,毫不客气,开口就问:“都这样了,给个准话,你到底对人家是怎么想的!”

    水溶好笑,看他困处的一对熊猫眼儿,也爽快:“救她一次是巧合,救她两次……我本是真想‘随缘’的。”

    “那现在呢?”说“本是”,那意思,现在不想随缘的意思喽。

    水溶耸耸肩:“人家从来看不上我,没办法。”

    “这样最好。”萧若繁终于接下话,满是不赞同,“这姑娘,跟你真是不配。”

    “这么说?”连林霁风都好奇,萧侯爷一向温和圆滑,可很少把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

    萧若繁看着水溶,继续道:“皇商之女与郡王差得太多,当然,你肯定不会在乎,可不能不让别人在乎。郡王妃是要管家的,她若真嫁给你,能管得了你那个北静王府?那般的家世,还有个只会拖后腿的哥哥,说不准连你养的那些个戏子都弹压不住,侍妾没名分还好,要是你以后再娶了别的庶妃,身世稍好一些,她就得靠边站儿。嫁给你,她是自己找罪受。”

    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萧若繁说得相当客气,只是暗示:你在府上养戏子,风流倜傥,府里什么人都有,人家清白人家的姑娘跳进去,就算有两把刷子,没个家世撑着,根本就是进火坑。

    连林霁风听得都捂脸,水溶却还抱着手,津津有味地听,跟听说书似的。

    “你还真清楚。”水溶已经病入膏肓了,林霁风只能挑萧若繁来“夸”。

    “我一向‘世俗’,当然看得分明。”没脸皮的人无法匹敌,放弃治疗的无药可医,萧若繁摇摇头,叹息:“刚刚说的是她,还有你——明明不喜欢人家,总往上凑干什么?”

    “哎,他不喜欢?”林霁风愣住。

    萧若繁想起那薛姑娘的一言一行,自己都觉得牙疼得慌:“那姑娘的个性跟尼姑没两样,根本不是他那盘子菜。”

    世上男人看女人,温婉的、泼辣的,总归是看有点儿个性的。尤其是水溶这般的王孙公子,喜爱的更是红袖添香、解语娇花一类。薛宝钗这类,能进能退,韵华斗艳上亲和端庄,甄府池塘边的焦心关切,大理寺牢房内的冷静无情……人怎么可能同时有那么多性子?或是装的,或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如洁白的宣纸,随时随势画上,再如雪或化去或湮埋,干干净净。

    水溶不否认:“所以我说,‘随缘而已’。”

    林霁风以蹲着的姿势移了三步远,跟戏剧里头的丑角似的,五官都扭曲了:“这你都能‘随缘’?”

    呵,说人家薛姑娘是尼姑,说人家薛姑娘冷淡——哪里比得上北静王?

    萧若繁也摇头叹息:“早让你别坑害人家一辈子,幸亏薛姑娘自己拎得清楚。”

    “可不止薛姑娘一个人看得清楚——景襄侯也不是看得‘明明白白’么?”忽然传来一声奚落,听出是个女孩子,带着娇俏的尾音。

    码头送个灵船都能这么热闹。萧若繁根本抬头,转身,点头,恭礼,如行云流水:“臣见过公主殿下。”

    总逮着他刺来刺去的,除了弄月公主,不作他想。

    天气到底冷了,小公主裹着一身的雪白毛毛,就露出个脸儿,明艳得双鬓分飞:“不必多礼,礼、部、侍、郎大人。”

    萧若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看向弄月——而后皱眉:“公主,您手臂上的刀上还未彻底愈合,最好不要抱着重物。”

    所谓“重物”,一声娇滴滴的“喵”配合着传来。原来,公主殿下怀里还报了个懒洋洋的波斯猫儿。猫儿太懒,一双琥珀眼儿眯着,蜷在弄月胳膊肘里头,睡得呼呼的。

    ——猫是雪白的,公主殿下这一身的毛毛也是雪白的,混在一起儿就是一团雪,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水溶殿早就无药可医了,所以宝姐姐才不能嫁他~~

    不要意思发晚了,喵昨晚改论文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