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的新家主(四)

江浣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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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散去后,姜怜心瘫坐在主位上,抚着胸口,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然而闭眼间又忽然想起另一桩事,于是慌忙掀开眼帘看向那名白衣男子。

    “你是……昨夜画里的……”看着她正与自己对视的墨瞳,姜怜心言语似乎都有些障碍。

    白衣妖孽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俨然又恢复至昨夜不削的神色。

    “你怎的……白天也能出来……”姜怜心将他来回打量,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妖孽便忽然蹙了眉,不悦道:“我记得同你说过,我不是鬼魅那般软弱的东西。”说罢他又以目光锁住她的眸子,似在询问她懂是不懂。

    姜怜心忙点头如捣蒜,继而恍然大悟道:“原来妖是不怕日光的。”

    白衣妖孽已懒得应他,面上尽是无奈表情。

    姜怜心沉默了片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堂中空落下来的桌椅,想起方才的激烈场景,心下难免后怕,可掌事们离开时面上的诧异神情,却又让她有些成就感。

    不得不承认,姜家的脸面是被一个妖孽捡回来的。

    “谢谢。”姜怜心低头喃喃。

    那白衣妖孽向四周张望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人,半晌才反应过来,行到她面前俯身看向她的眼眸道:“你在谢我?”

    姜怜心觉得他诧异的表情俨然是对自己的讽刺,虽然极其不想承认,可也拗不过自己心里的那杆秤,便别过头去不情愿的一带而过:“嗯。”

    原以为那妖孽抓住机会定要对她好一番嘲弄,却不想他只是甚为大度的拂了拂袖袍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说罢,他却忽然向她逼近,微眯着双眼,似在感悟她唇间的那一缕生气。

    当姜怜心察觉到危机时,他已开口:“与我结成契约,今后这样的小事,你都无需费心。”

    他说得甚是轻巧,然而姜怜心方才还好好的一颗心,忽而又狂跳起来,剧烈的好似快要从口里蹦跶出来。

    她只得闭紧了朱唇,拼命屏住呼吸,可扑面而来的森然冷气,还是令她不寒而栗。

    素来冷清的白衣妖孽露出沉醉的表情,甚至闭上了双目,两瓣羽扇似的睫毛便在眼睑形成半圆的影,亦将眼角那颗泪痣掩盖其中。

    形状姣好的薄唇已贴得极近,恍惚中,似乎有淡淡墨香自他的唇齿间渡来。

    这本是一幅极其活色生香的画面,却也给姜怜心带来了极致的恐惧,就在那薄唇快要触上她的唇瓣时,她忽然一声惨叫,继而抓起胸前玉佩挡在两人中间。

    这一招果然管用,一见那玉佩,白衣妖孽立马退出一丈外,皱紧了两弯秀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姜怜心握着那玉佩,尚有些后怕的喘息,这时李嬷嬷却出现在门口,说是晚宴已然准备妥帖,稍后即可入席,又问她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叫得那样惊惶。

    她便忙应了,又道无事,继而拖着已有些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屋里换了身衣衫,才去赴宴。

    或许是慑于那白衣妖孽的yin威,诸位掌事总算没有再为难她,反而一个个来同她敬酒,颇有些讨好之意。

    姜怜心只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初承家业,还是广结善缘好,便又执了酒盏挨个儿的回敬过去,唯恐怠慢了其中哪一位,再生出嫌隙来。

    如此,这酒宴一直闹到了夜半方才结束。

    姜怜心因饮了不少酒,出来又受了风,头疼得厉害,便唤人抬来热水,打算洗净一身酒气,缓解了这头疼的症状再睡。

    因自小无人伺候惯了,她便将那两个进来服侍的丫鬟驱了出去,兀自摇摇晃晃的去了衣衫,挪到浴桶里,又觉那沾了水的玉佩黏在身上难受得紧,便不悦的将它拉扯下来扔到一旁的凳子上,方才往盛满热水的浴桶里坐下。

    当整个身子都浸入温暖的水中时,姜怜心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享受的以手掬起清水,再顺着香肩与玉臂倾泻下来,直到莹白如雪的肌肤镀上淡淡的嫣红才停下来,而后仰头靠在桶壁上,一双玉臂则搭在桶沿边,再微眯了同样氲满水汽的眼眸,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闲适与宁静。

    酒气尚未尽数散去,姜怜心的思绪却已清晰了不少,忍不住感叹这惊醒动魄的一天总算过去。

    说来这一日不易,但也好歹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以后定当多多发奋,将这势头维持下去,姜怜心正暗自干劲十足的下着决心,脑子里却又忽然浮现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

    她便忙双掌合十的默念:“菩萨保佑,也请让我早日摆脱那只妖孽,不要再受他威胁。”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却已十分确定,菩萨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因为当她再度掀开眼帘时,一双沉如深潭的墨瞳正在咫尺间凝视着自己。

    姜怜心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诧或是恐惧来形容了,倘若她现在是站着的,一定已经腿软得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的恐惧中唯一的反应便是呆滞,她便那样与他对视了片刻,连心脏也在这段时间漏跳了节拍。

    当她终于回过身来发出尖叫,而后拼命从浴桶中挣扎而出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抓凳子上的玉佩,然而才顾得扯来屏风上搭着的衣衫掩住春光。

    惊慌失措间,那浴桶里的水已撒了大半,屋室内顿时雾气弥漫。

    那白衣妖孽便在水雾缭绕中翩然而立,长至脚踝的墨发因沾染了水气而泛起绸缎般的光泽。

    他以半寸长的指甲捻起被水沾湿的衣摆,一双吊梢眼儿愈发挑起,引得眼角泪痣也随之跳动,继而露出一脸嫌恶表情。

    姜怜心一手攥着衣衫拥住身子,一手握紧了玉佩朝向白衣妖孽,边后退边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方才她已注意到那门窗分明都是紧闭的,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进来的,莫不是他能穿墙破壁。

    说话间,白衣妖孽正低头忙着摆弄他那身白衫,只见他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往沾了水的地方略点了几下,顿时那白袍便恢复如新。

    除去身上的水泽,白衣妖孽脸上的不悦才稍许缓解,方腾出精力来答理姜怜心:“便是从那里进来的。”

    白衣妖孽探出尖细的指甲,却只是略指了指两扇雕花门中间的那条缝隙。

    见到他方才施法的情状,姜怜心已是万分惊恐,眼下哪里还顾得着去思考,那么细小的缝隙怎么容得下这么大个妖跻身而入,便只是战栗着将玉佩挡在身前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可叹她越是这样说,那妖孽却越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但见方才因躲避水汽而退至门边的他,缓缓向她这边靠近。

    移动间,竟是轻飘飘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难怪方才他出现在屋子里,姜怜心却丝毫不觉。

    不仅如此,他行在满地的水渍里,雪白的衣摆亦自水面拂过,却生生没有沾湿半点儿,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可怜的姜怜心又哪里有心思来考虑这些,她拼命的往后对,退到墙角已无处可逃,便又努力将自己往后缩。

    当白衣妖孽离她只剩三步远时,她更是紧张的闭上了双眼,还不忘以手掩住口鼻,以免被他夺去了生气,只将玉佩聚到额头前遮挡。

    纵使如此,她还是觉到那森然冷意的逼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白裳不经意扫过她肌肤的触感,而当他唇间微凉的呼吸喷撒上她的身子时,她顿时泛起一身激灵。

    姜怜心心道这下完了,今夜难保不会成为这白衣妖孽的盘中餐,正盘算着下辈子会不会没这么倒霉时,却闻得那冷冷清清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头传来:“奇怪……刚刚明明闻到的,怎么又没了?”

    白衣妖孽也不知在嘟囔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在她身上来回嗅着,俨然在检验这盘菜的色香味够不够齐全。

    姜怜心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折磨疯了,正欲豁出去跟他拼了,却又听他以颇为嫌弃的语调说了一句:“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真恶心。”

    待他说完,屋子里除了姜怜心剧烈的喘息,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过了半晌,当确定屋子里确实没有别的动静后,姜怜心终于无比紧张的睁开双眼,战战兢兢的将屋子环视了一圈,那白衣妖孽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子里只剩下弥漫的水汽,和那半桶尚在荡漾的洗澡水。

    终于舒了那一口气的姜怜心,好不容易才扶着墙站稳了身子,而后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衫,酒也算全醒了。

    离开浴室她便径直往寝屋里去了,连往书房那边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又见着什么过于刺激的场景。

    原以为洗去了酒气就能睡个好觉,可姜怜心躺在床榻上却圆睁了一双眼睛格外精神。

    脑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方才浴殿里的情形,那该死的白衣妖孽虽然没有加害于她,可是在姑娘家沐浴的时候闯进来也是十分无礼的,说严重些还可以算作是调戏良家妇女。

    可惜他是个妖孽,即便衙门的鸣冤鼓摆在那儿,她也不能冲到青天大老爷面前去状告一个妖孽啊。

    “也罢,他既然是个妖孽,就算不得男人,最多算个男妖罢了,更何况看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还指不定是个不男不女的,看了就看了吧。”

    姜怜心嘟囔着将锦被盖到面上,安静了半晌后,却又焦躁的将锦被掀开,继而悲愤的叹了数遭,又继续辗转反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