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家主的婚事(五)

江浣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书阅屋 www.shuyuewu.io,最快更新推倒千年老妖最新章节!

    婚事操办的很是热闹,当姜怜心乘坐的花轿自姜府出去绕城一周时,四邻八乡都赶来争相目睹,竟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但凡与姜家有生意来往或是有些交情的都收到了署名白画末与姜怜心的红帖,以至于盈门的宾客几乎踩塌了姜家的门坎。

    姜家家主便是以这般高调的方式向天下人宣布自己出嫁的喜讯,倒也甚是符合她巾帼不让须眉的一贯作态。

    没有人发现,这热闹之下,姜府内却有几家欢喜几家愁。

    喜的是赌家主会与白管家成亲的,愁的是押错庄的。

    输的人不服气,纷纷去找桃夭讨债,一身桃色衣衫的桃管家却翩然一笑,温雅道他亦是受害者,这笔账该算在家主的头上。

    于是挤在庭院里闹成一团的仆婢们尚且不知,这姜府里还有个似喜非喜,似愁非愁的。

    姜怜心的脸上至始至终挂着笑意,纵使头面上笼着红盖头,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

    这是她做梦都期冀着的婚礼,她怎能不笑。

    只是笑容之下的那颗心却甚是薄凉。

    在媒婆的搀扶下,她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自喜轿里出来,握上那朝她伸来,微凉的掌时,她的心却再一次不可抑止的乱了节奏。

    拜堂时,宾客们又哄闹起来,鼎沸的几乎掀翻了屋顶。

    在喧闹的背景之下,姜怜心的注意力却全然集中在与她并肩而立的男子身上,仿佛这个人世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宛若在梦境里一样,她恍恍惚惚的与他拜了天地。

    厅堂中再度沸腾起来,她被宾客的们催促着送入洞房。

    守着那颗跳乱了的心,姜怜心不知道等了多久,绞着衣摆的手最终在门上传来响动时紧张的停滞,却已然指尖泛白。

    当盖头被掀起,她看到的是一双宛若无波的瞳眸。

    明艳的红虽与他宛若谪仙的气度格格不入,清俊的脸庞在喜服衬托之下,却难得多了几分红尘滋味,她第一次觉得他离她那么近,于是掩不住心下欢喜,喃喃唤了一句:“夫君。”

    他明显怔忡了片刻,随即蹙起了眉宇。

    姜怜心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印刻在眼眸里,愈发薄凉了那颗心。

    “哎呀,新郎怎的这样迫不及待,不等我们来就揭了盖头。”媒婆带着闹洞房的宾客,恰在这时闯了进来。

    洞房之中不过片刻就开了锅,方才俯身与她相视的画末却已退到门边放满瓜果的八仙桌旁。

    浓妆艳抹的媒婆走上前,一把拉起坐在床边的姜怜心,不由分说的把她引到了画末身边,而后举起八仙桌上早斟好的两盏酒,递到她们二人手里,眉飞色舞道:“饮了这合卺酒,你们二人就是夫妻了!”

    媒婆的话又引来一阵起哄,姜怜心看了看银盏里的酒,又看了看画末,终究还是免不了羞赧,垂着眸低下了头。

    见他们二人许久没有反应,媒婆再次伙同众人催促起来。

    画末似乎终于挨不住哄闹,举起酒盏至姜怜心的杯沿碰了碰,便仰头饮尽。

    目睹这一动作,姜怜心也受到鼓舞,正将酒盏移至唇边,却一把被人夺了去。

    诧异的仰头,才发现抢夺合卺酒的是桃夭。

    却见他双颊微红,隐有醉意,举着银盏,笑意涟涟的看她,而后忽然俯身贴着她的耳际,调笑道:“合卺酒未饮,后悔还来得及。”

    姜怜心被他喷撒在耳际的粉瓣桃香扰得面红耳赤,下意识的抬眼看画末,却见他亦将目光锁在他们二人身上,清俊眉宇比方才蹙得还紧。

    “我不后悔。”姜怜心忙把桃夭推开,夺回银盏一饮而尽。

    “天涯何处无芳草,桃公子若是不甘,不如娶了我妹妹,一样的温柔贤惠。”人群中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顿时矛头便被一股脑儿的抛向了桃夭。

    可他却再不发一语,只是端着惯有的温雅笑意,一动不动的望着姜怜心。

    画末亦清晰的觉到他不容忽视的目光,仿若不悦的握住了她的玉腕,将她往自己身侧扯了扯。

    姜怜心诧异的转头看向画末之际,媒婆正识趣的招呼尚在哄闹的宾客道:“你们这些泼皮儿,莫要打桃管家的趣了,再耽误了家主洞房,仔细白管家找你们算账。”

    在媒婆惹人羞赧的规劝中,众人渐渐散去,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让姜怜心愈发局促不安。

    那只微凉的掌还握在她的腕上,触感清晰得不容忽视,甚至生出虫蚁,沿着心脉爬向她的胸口。

    画末亦意识到这一点,甚是尴尬的松了掌。

    “小白……”姜怜心挪至他面前相视,伸手握上他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画末退开,落了空。

    这时,她才注意到,面前的之人虽然满身酒气,一双墨瞳却甚是清明,显然前厅里宾客们强灌他的酒都未曾真正入肚。

    原来他宁可使用妖法也要保持清醒。

    姜怜心已然不甚坚强的心又凉了半截。

    “明日一早我随商队北上,今夜需得先做准备,你也累了,先歇下吧。”清冷的语调在屋子里响起,画末始终垂眸,不看她的眼。

    姜怜心却只是凝视他,没有肯定亦没有否定,眸子里闪烁的晶莹已辨不出是委屈还是怨怼。

    画末等了片刻,见她没有答话便兀自转身准备出去,怎料方抬手推门姜怜心却猛的扑过去自身后将他拥住。

    “你今夜若是走了,日后我如何做人?求你,只需这一晚,我什么都不会做……”她拼命收紧手臂,以近乎哀求的语调说道。

    画末终究还是留了这一夜。

    躺在铺满红绸的喜床上,姜怜心紧紧将他拥住,却也只是将他拥住。

    这一夜她都没有闭眼,近乎绝望的凝视着他的面容,仿佛竭尽全力的将每一寸细节都镌刻在眼眸里。

    虽然明天要分别,可她明明知道那只是短暂的,就算生意上的事再繁忙,十五之前他终究会回来,然后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相处,她可以等,等他慢慢爱上她的那一天。

    可是不知为什么,即使是短暂的分别,她也像天地崩塌那样感到恐惧,为什么如今与他拜了堂,她却更害怕失去他。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是握紧,便越是会流走,虽然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如此。

    这一夜素来无需成眠的画末却自始至终闭着双眼,仿佛沉浸在梦里,一动也不动。

    任由姜怜心守着他,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一夜,然而晨鸟才发出第一声啼鸣,他便如昨夜所言那般离去。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姜怜心却闭上双眼假装入眠。

    直到他推门出去,她才撑着床榻坐起,凝望他背影的双眸里已满是哀怨。

    或许是昨日因为繁复的婚礼仪式而劳累,或许是因为画末已不再府中,姜怜心显得很是没精打采。

    她索性在床榻上赖到日上三竿,方才慵懒的起身梳洗。

    前来伺候的丫鬟们面上都带着别有深意的羞赧笑意,又怎会知晓她此刻的寂寥。

    她望着铜镜中眼窝深陷的自己,长叹了几声,却还是执起眉笔仔细于面容上勾画。

    即便他是那样的态度,她也不能让自己早早的变成一个怨妇,让他嫌弃。

    丫鬟们却以为她是因为与画末新婚分别而叹息,便含笑与她劝道:“家主与白管家新婚燕尔,白管家定然不舍,办完了事就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

    他只怕是恨不能晚些回来的吧。

    姜怜心却是有口难言,只能暗自于心下腹诽。

    愈加百无聊赖的更衣梳洗后,她便出了屋子,打算去庭院里散散心。

    才刚推门出去,就遇上了正伺弄花草的桃夭。

    她还不及避开,桃夭就迎了上来。

    “昨夜如何?那画皮可好?可曾比我好?”他说着,故意俯身贴向她的耳际,放缓的语调携着几分引诱之意。

    盈盈花香至他身子上渡进她的呼吸,让她禁不住想起那夜错乱中与他的亲密无间,怎的那时她就只顾着紧张,竟连这般明显的香气也不曾引起注意,当真悔恨至极。

    见姜怜心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沉思,半晌不曾有应答,桃夭愈发得寸进尺的伸手揽上她的后腰,两人间的距离顿时拉近。

    他自衣襟中透露,形制精巧的蝴蝶骨几乎抵在了她的鼻子尖上,他却又故作调笑的在她耳边道:“白管家真是狠心,竟放着娇妻独自北上,你还不如嫁给我,至少不必夜夜独守空房……”

    桃夭又发挥起他的拿手好戏,以温雅语调道貌岸然的说着极尽wei亵的话语。

    他还欲再说下去,却被姜怜心奋力推开道:“今日我没有心绪与你说笑,更何况你也知道,那一日是我认错了人。”

    她说着,毫不避讳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明显感觉到她的态度决然,桃夭收回了搭在她腰上的手,站直了身子,携着一脸温雅笑意看着她不语。

    那不明就里的目光看得她阵阵发毛,然而眼下心绪烦乱,她却是再没有兴趣与他玩这些游戏的,便也索性置若罔闻的绕过他离开。

    只是她并不知晓,那衬得满园花红失色的桃衫公子,凝视在她身后的目光却自始至终不曾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