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难了断的尘缘(一)

江浣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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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时,呈现在双目前的微阳清明,衬托着原本就没什么摆设的屋子有些空旷,姜怜心眨了眨眼,耀着阳光的纱帐在风中浮起细小的涟漪,她便又眨了眨眼,才发现脑子里也是一样的空旷。

    没有半点儿思绪的心飘飘忽忽,像极了那头顶上的纱帐,在风中鼓起而后落下,宁静而又安详,她正这般全神贯注的发着宁静而又安详的呆,却生生被一个刺耳的尖叫声打断。

    “家主醒了!家主醒了……”那人是小跑着出去的,绣鞋踩在地板上“咯噔咯噔”的响。

    被打扰的姜怜心下意识的蹙了眉,不满的抬起玉臂,横至面前,以手背覆住双眼,意犹未尽的赖着床。

    片刻后屋子里又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却不是脚步声,而是衣摆滑过地面的窸窣声。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就格外灵敏,姜怜心注意到这个细节,怀着好奇微微移开手臂。

    闯入眼帘的是一对精巧的桃花眼,那人正俯身安静的看着她,墨发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垂落至身前,掩映在其中的唇角微弯,展露浅笑。

    眼角眉梢的笑意让人说不出的熨帖,不知不觉就看痴了去。

    这样温暖的笑容,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姜怜心不假思索的将他判定为好人。

    “你是谁?”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他便扶着她坐直了身子,完美的笑容却有了片刻的僵硬。

    “才不过五年时间,你就连我也忘了。”坐在床榻边的男子理了理桃色的衣衫,说话间满是委屈情绪。

    见他连笑容都变得凄楚,姜怜心不禁有些自责,握住他的一片袖角,满怀歉意的解释:“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你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桃衫公子再度追问。

    姜怜心很是愧疚,却又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生怕他就要恼了,却不想他忽然覆上她的手背,面上恢复笑容道:“那我来告诉你。”

    “你叫姜怜心,是姜家家主,我叫桃夭,是你的夫君。”

    “啊?”当桃衫公子怀着绵绵笑意对他娓娓道来时,姜怜心满脸诧然的惊呼了一声。

    这样俊美的男子,谁个不想相识,孰人不想亲近,可若是夫君的话就不一样了,就好像一条剪裁完美,镶满珠宝的衣裙,挂在铺子里的时候百般艳羡,可若忽然有人说那条衣裙本来就是你的,则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实在是件让人难为情的事。

    姜怜心双颊泛红的自他掌中抽出手,羞赧的低下了头。

    他却不依不饶的以白皙的指触上她的下颌,迫着她朝他仰头。

    “怎么?娘子不欢喜我这夫君?”他的笑容略带调笑,却又温暖人心。

    咄咄逼人的追问中,姜怜心一时心慌,微启朱唇,急着欲同他解释,却听他道:“既如此,夫君与你亲近亲近,帮你回忆一番。”

    他的话再度让她红了脸颊,那一口一个夫君,生生听得她窘迫不堪。

    随着两人的距离拉近,她闻到了温雅的花香,刹那间仿佛置身十里桃林,然而这并不能缓解心下的不适,她下意识的攥紧了床榻上的丝锦,紧张的闭上双眼。

    萦绕在呼吸间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胸膛里的那颗心都跳得七零八落,或许因为两人间的记忆皆不复存在,这样的亲近竟让她有几分抗拒。

    可他是夫君啊,身为女子怎可抗拒自己的夫君?

    姜怜心正努力强迫自己不去反抗,拥着她的男子却忽然松了手。

    “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他凑到她耳畔低语。

    “唉?”姜怜心惊诧的睁开双眼,心里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名唤桃夭的男子似乎并非专心的同她说话,他正自床榻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他来了呢。”他依旧笑容温雅的柔声说道。

    姜怜心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朝门口看去,果然寻见了一袭雪衣的身影、

    她今日是撞了什么大运,才一会儿功夫就遇上两个绝世的美男子,刚刚那个温雅惑人的也就罢了,眼下还来了个神仙似的人物。

    姜怜心一时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桃夭却全然不顾她挽留的眼神,径自朝屋外行去,行至门口前在那白衣男子的身畔则停了下来,轻声道:“她失忆了,莫要吓着她。”

    刚刚熟络起来的人离开后,姜怜心愈发如坐针毡,更何况屋子里这位神仙似的男子一脸的冰山模样,冷清清的叫人不好接近。

    她只得傻愣愣的看着他,由远而近的行至床边,走动间同样没有脚步声。

    然而这个细节,她却没有再注意到,不知为何,自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就莫名的觉得紧张,与桃夭靠近时的感觉不同,那是局促中带着些期待的不安。

    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姜怜心十分难为情的垂下头,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就在她以为自己顺利蒙混过关的时候,那神仙似的男子却伸出手抚上她的侧脸。

    他的掌心微凉,让人禁不住的怜惜,他的触碰轻柔而又带着试探,仿佛害怕她会消失一般,让她险些就要控制不住的将他那只手握进掌心。

    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却忍不住抬眼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清俊的面容在空白的记忆里寻不到一丝影像,却莫名的觉得熟悉,那一双睫羽很长,微垂之际在眼睑氤氲着阴影,掀开来却于左眼角露出一枚黑痣,那是一颗泪珠儿一般的痣。

    心尖的地方忽然抽痛,她像害怕那颗痣真的会滚落一般伸出手去帮他擦拭,他便微闭了双眸,任由她动作。

    相顾无言之际,姜怜心想说些什么,却觉周身一软,竟被他拥入怀中。

    闭着眼睛回想方才看到的面容,才发现他那宛若谪仙的一张脸也并非完美,比如那下巴太尖,原该惑人的双眸有些深陷,眼睑的地方还有青黑的阴影,就好像他的拥抱,虽然心下莫名的觉得安宁,却也甚是膈得慌。

    他太瘦了。

    姜怜心虽这样想着,却仍然十分顺从的由他抱着。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却不知为何让她十分心疼,这或许与他方才看着她的眼神有关,宛若无波的瞳眸里没有惊喜,有的只是沉郁得化不开的怨毒与孤寂。

    这是何等的让人不忍。

    姜怜心这样想着,似被他的情绪所染,禁不住抬起手臂回抱住他。

    默然相拥的时光温暖而又宁静,耳畔似乎能听到庭院里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就连灵魂也似漂浮起来,跟随他在天际翱翔。

    这无比熨帖的时刻却被门口忽然传来的声响打断。

    “奴婢……奴婢不知道姑爷也在屋里,奴婢不是故意的。”端着汤药的丫鬟一脸惊惶的边往外退边解释着。

    姜怜心下意识的蹙紧了秀眉,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她同时亦注意到丫鬟对这名男子的称呼。

    姑爷?他是谁的姑爷?谁这样好的福气,有这么个神仙似的姑爷?

    揣测间,她莫名的有些失落和烦躁。

    随着他微凉的怀抱撤离,空气里的凉意却更浓重的笼上身子,姜怜心本能的扯住锦被往上拽了拽,又不受控制的伸手拉住他雪白的袖角。

    似乎感觉到他的挽留,正欲起身的雪衣男子又重新坐位床榻边,他对立在门口的丫鬟说:“你过来。”

    待丫鬟进了屋里,雪衣男子便自她手里接过汤药,以汤匙舀起,吹凉了喂至姜怜心唇边。

    姜怜心正为自己方才唐突的行为感到后悔,急着从他手里抢来药碗道:“我自己来。”

    雪衣男子微滞了一瞬,终究还是顺应了她的要求,自床榻上起身,朝门口踱了两步,继而又转过头看向姜怜心道:“大夫说了,你喝过药还需静养,我去吩咐了晚膳就来守着你,你先歇着。”

    仿佛被那清冷而又满载柔情的声音所蛊惑,姜怜心端着药碗,乖顺的点了点头。

    神仙似的白衣男子离开后,丫鬟便来与姜怜心说话,她怀着近乎喜极而泣而又诧异的复杂眼神看着姜怜心,似乎对她一滴不剩的饮下整晚汤药一事甚为不解,很快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家主可算是回来了,这五年可是苦了姑爷?又要打理姜家的生意,又要满世界的找家主,若不是姑爷,只怕姜家早就跨了……”

    丫鬟的话说得姜怜心一头的雾水,然而不难揣测出她话里的姑爷指的应当就是方才那位雪衣男子,于是佯装打趣的问道:“姑爷?谁家的姑爷?”

    那丫鬟便睁大了眼睛,不解的应道:“自然是家主的姑爷。”

    姜怜心还记得方才桃夭说她是姜家家主,可后来又说是同她开玩笑,也不知这句是真是假,于是问道:“哪个家主?”

    丫鬟愈发诧异得睁大了双眼,直叫她担心一会儿那眶子里的眼珠子会不会掉下来,丫鬟则又道:“姜家只有一个家主,就是家主您啊!”

    作者有话要说:蓬莱仙岛上一日,在人间便是一年,所以在姜府众人和小白的眼里,怜心是整整失踪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