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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却没有说话。
南乔只是沉默地环着他，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地颤抖。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上，黑色的马尾辫在疾风里扬起了一个波浪的弧度。利威尔驾着马疾驰，因为旧市区聚集的人过多，大部分巨人都往那边去了，平地上的反而非常的稀少。偶尔稀稀拉拉跑过来一两个，马匹在他的驾控之下都飞速地躲开了来。这样算是有惊无险地跑了一段距离，利威尔终于感觉到了后背上的湿润。
明明布料一点都不单薄，也许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哭了，所以眼泪才能逐渐地浸透过他的衣服使他感受到了一阵冰凉的触感。利威尔的眼睛依旧毫不松懈地盯着前方，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喂。”他的语气带着些僵硬，“你是在哭吗。”
“你终于发现了啊。”南乔靠在他的背上吸了吸鼻子，“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就算安慰我我也不会停止的。”
“脏死了。”他掉转了一个马头，急速朝着右方跑去，左侧一个八米的巨人正一边欢快地笑着，一边蹦蹦跳跳地朝着他们跑来，“别把眼泪弄在我衣服上。”
“女人的眼泪都是珍珠好吗你个没眼光的。”南乔哽咽着反驳。
“把珍珠塞回你自己的眼睛里去。”他皱着眉往旁侧看了看，该死，那巨人的速度真快。
“你以为我舍得把它们弄出来放风啊。”南乔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边停不住地流着眼泪一边伸手摸到了已经被挤到后背去的枪支，通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巨人，抽抽噎噎地哭着说，“我觉得那白痴真的好烦啊，在我哭得那么难过的时候还要在我面前又笑又蹦的神经病一样。”
啪——
两声枪声连续响起，朝着他们急速跑来的巨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捂住了眼睛。
“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浪费你的子弹你倒是把你的珍珠塞进枪管里打出去试试。”利威尔立刻驾着马匹朝前冲去，远远地撇下了暂时丧失视力的巨人。
“再嫌弃我的珍珠我就把鼻涕全抹你衣服上。”南乔又继续把脸埋在了他背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迷茫的无助，又或者仅是一种情绪的发泄，“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
“所有的。”南乔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飘散在呼啸的风里，“不管是之前想好的计划还是……”她顿了顿，忽然微微偏了头，额头仍然抵在他背上，她看着眼前苍茫的景色，喃喃道，“我一点都不想经历这些，一点都不想……”
“你觉得你的珍珠可以把你带到安全又舒适的城墙里去？”利威尔望着前方，他们的周围也有些人在骑着马奔驰，路上偶尔会看到零碎的尸体，抑或远方传来几声尖锐的惨叫。
“我还是知道它只能对你这种清洁癖有效力的。”南乔埋着脸胡乱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抹干净脸，感受到对方身子明显的一僵，她吸了吸鼻子，两只手用力地握住了枪。南乔转过头去，通红的眼睛望着朝他们飞奔而来的十二米高的巨人，食指按下了扳机——
那巨人却敏捷地侧过身子躲闪开来。
“喂。”南乔皱了眉看着它，“从后面追过来的似乎是奇行种。”
“你驾马。”利威尔冷冷丢下一句，甚至不等她回答，便身子一跃跳了下去。南乔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握着马缰继续朝前跑，速度却明显地降下来，好让利威尔待会可以赶上来。
但是她的眉毛却没有舒展开来，前方又来了两只巨人，一只四米级，一只三米级，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她跑来。该死，从中间穿过去很有可能被它们的手抓到，她烦闷地啧了一声，要是身上的立体机动装置还完整就好了，一只手驾着马，一只手拿枪朝着四米级的射击过去，子弹却偏了——
它们继续朝着她逼近。
右手本来就抖得厉害，单手开枪根本击不中，不能再前进了，南乔咬了咬下唇，纵身跳下了马。两只手握着枪，她迅速朝着七米级开枪连击，然后是几乎没有间隔的，她又立刻转身射向了四米级。
趁着两只出于眼瞎的状态，她朝着后边迅速跑去，本来是想再把马喊回来的，却忽然想起那马应该只听利威尔的哨声。算了，只能一直这样了，她跑约摸一分钟的样子，再转身继续开枪，再跑，大不了跟他们一直耗下去，等到利威尔解决了那只奇行种过来应该就可以脱身了。
她拼命地往后跑，感觉到身后再次响起了震耳的脚步声，又迅速转身射击巨人的眼睛。这样子不知是过了多久，利威尔却始终没有回来。
那家伙……
那只奇行种有十二米高，而且懂得躲闪，利威尔如今的功力应该还没达到人类最强的程度，不会有事吧？
呸呸呸，南乔晦气地呸了几声，生怕自己的担心成为现实。她气喘吁吁地往后开枪然后奔跑，如此往复，体力逐渐地不支，然后，再一次的，她转身开枪，却只是轻轻的一声空响。
没子弹了。
哈，老天真爱跟她开玩笑。
南乔把枪扔在了地上，抽出了两侧锋利的刀刃来。
她抿着唇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两只巨人的靠近。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从脸上淌下，眼睛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差池，她紧密地注意着它们的手，很快地——甚至一分钟也不到，七米级的手率先靠近了她，南乔立刻朝着四米级跑去，吸引着七米级的手也朝着那个方向伸去。内心里估测着安全的距离，然后，在她所认为的最大极限的重叠范围里挥起了刀刃。
四米级的三根手指和三米级的四根手指被她齐刀砍了下来，然后她迅速地朝着旁侧跑去。
如果一个没把握好刚才就死掉了吧，她拼命地跑着，但是现在也快要死了吧，其实刚刚的挣扎没有任何的意义，不过是让它们耽误了一会儿吃她的时间而已。两只巨人立刻伸了另一只手，转身朝向了南乔，她的腿已经微微地发软了，为什么呢，她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好像死之前不挣扎一下，不反抗一下，就很不甘心似的。
其实她再怎么跑，也跑不过的。
南乔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身子就已经被一只巨大的手抓了起来。那只手丝毫地不介意人类身体的柔软，紧紧地抓着她，在它看来微小的力道却仿佛要挤碎她的骨头一般。南乔疼痛地咬紧了牙，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挤出来了，一股液体从她的眼眶里迅速泛了上来，不知道是因为恐惧或是痛楚，她仰着头，看见的是一张巨大的微笑的脸。
像是在欣赏着她害怕的表情。
它在享受着猎物临死之前的挣扎、逃亡和恐惧。
南乔愣愣地看着这张脸。
就是无数的这样的微笑的脸，如同高高在上的狩猎者，注视着在大地上哭喊着逃亡的人类，注视着罗拉和伦恩紧紧拥抱着死去，注视着奎拉和温妮莎被迫地丢下她走了。
她果然还是介意的吗，明明知道奎拉做出了一个最为正确的选择，明明知道那是逼不得已，心里却难过的要命。
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所有的，所有的噩梦般的一切，却像是供它们观赏的一出戏。
“你想欣赏我被送进你嘴里的时候恐惧的表情？”南乔的眼睛里还蓄满了泪水，身体被捏的像要随时爆炸，她努力地扯动嘴角形成了一个微笑，冲着它笑道，“哈，我不会让你欣赏的，我不会的。”
那只四米级的已经发现了其他的人类，朝着其他方向跑去了，并没有抢夺南乔，这也使得她可以完整地被送入三米级的口中。那张血盆大口张了开来，露出了幽邃的食道，南乔的身子微微地颤动，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却仍然保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
好像如果没有在笑，就输了一样。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小鬼的脸，凌乱的粉咖色头发黏在湿润的脸庞，哭得红红的眼睛难过地注视着她。
——那如果没有回来呢。
——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放弃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像是昨天才说过的一样，那些话。
……
在被扔进大嘴里的一瞬间，南乔忽地一脚踩在巨人的牙齿上，借着这力道用力往外一蹬，狼狈地落在了巨人的手腕上。借助于过去几年的基础训练，一切的动作完成不过短短的几十秒，那双坚硬的牙齿合上，擦着她的后背，衣服连着一整块皮肉立刻进入了巨人的嘴里。背部火辣辣地疼，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但是南乔已没有时间做稍微的停顿，她在巨人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抓她时一个侧闪，又跃上了它的另一只手。
“我才不要……”南乔拔出刀刃，一只手拿着刀刮着巨人的手臂借助摩擦防止自己滑下去，另一之手抬起干净利落地砍下了迎面而来的手指，“死在你的臭嘴里呢。”
迅速地跑上了巨人的肩膀，她一刀砍下了它的耳朵，然后在它低下头去看自己掉落的耳朵的一瞬，南乔借着刀刃攀爬到了它头上，纵身跳了下去。
一只手在空中抓住它头发，另一只手挥起——
刀刃在空中毫不客气地犀利划过。
庞大的身躯逐渐地倒了下去。
少女的身子重重地落在了巨人身上。
后背贴着灼热的东西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手拿着刀刃插入了巨人正逐渐蒸发的身子。“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她借助刀刃咬着牙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黑色的眸子透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坚定来，“一定。”
她抹了把因为疼痛而自己涌上来的泪水，朝着之前利威尔的方向走去。
天边是一大片灿烂的火烧云，远处的群山顶处还残留着夕阳些许绯红的日光，天色逐渐地暗下来了，夜晚即将来临。
其实也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兴许是快要入夜活动的巨人便少了，南乔幸运地没再遇到巨人，然后，她终于看见了利威尔的身影。
他正坐在平地上，背对着她。
“利威尔！”南乔连忙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利威尔听到声音，微微偏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此刻的他伤痕累累，显得十分的狼狈，机动装置的储气罐也被咬掉了，腰部处的橘黄的衣服被染成了发黑的暗红，头发看起来也湿哒哒的，像是被汗水浸湿，又或者因沾满了尘埃而变得黏糊。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地躺着三具巨人的尸体。
“之后又来了两只吗。”南乔看着那尸体道。
“啧，有一只也是奇行种，费了我一点时间。”利威尔垂了垂暗黑的眸子，语气里依然带着一丝不屑的强硬。他在南乔的扶持下紧紧地皱了眉，汗珠顺着脸侧淌下，然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马呢。”利威尔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那里血肉模糊，别说是布料，连块完好的皮肉也没了。他紧紧皱了眉，道，“你怎么了。”
“充分地将我过去几年的训练成果发挥到了极致。”南乔一句话带过之前的经历，催促他道，“马走了，你快把它叫回来。”
利威尔望着她的后背皱了一会儿眉，吹了声唤马的口哨，但是两人等了一会儿，却完全没见着马的影子。
南乔望了望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远方：“是不是受了惊不敢回来了啊。”
“不可能。”利威尔一口否定，“那是我的马。”
“除非有人骑着它跑了。”他的目光冰冷地落在前方，“只有这种情况，在这平地上有人失去了马，然后骑上我的马走了。”
“也就是说。”南乔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我们没有马了。”
“天差不多已经黑下来了。”利威尔抬头看了看墨青色的天空，四周的景物在淡青的暗色里影影绰绰，“只要能趁着今晚赶到巨木森林去就好了。”
“那就抓紧时间吧。”南乔扶着他就要走，对方却停在那里，身体被她拉着微微前倾，双脚却依然站在原地。南乔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利威尔站在那里沉着双眸看着她，道：“你自己去吧。”
“啊？”
“我的腿崴伤了。”他的声音依然清清冷冷，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南乔皱了皱眉，这是严重到了连一瘸一拐都不能走的程度了吗？不过如果他是葳到脚后还硬撑着继续战斗，造成二次损伤，确实可能伤到软组织无法走动诶。
“你怎么不早说啊大哥。”南乔啧了一声，有些懊恼，“我就不会硬要你站起来了啊。”然后她拔出了刀刃。
利威尔皱着眉看着她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然后切成了几条，目光捉摸不定地落在她身上：“你在做什么。”
“你腰部的伤口太深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这种时候似乎应该拿布料缠上止血吧。”南乔手里拿着布条，抬头看着他，“不要对我说什么拿自己的衣服你也知道我后背没什么布料了再把前面的拿走我真的会撮瞎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下一章我打算撒一把大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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