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夜访狐狸君

卿本风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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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玉之年,瓜字初分,正是学成歌舞入候家的年岁,这么好的年华,秀秀却要光荣献身于仕途了。

    秀秀悲壮地想,她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这种东西自从被她爹娘遗弃过一次之后,就只属于她自己。

    秀秀曾痴心妄想,会不会这是老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她爹娘其实很有钱,只是不小心将她弄丢了呢?等她终有一天回到爹娘的怀抱,她将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等了十六年,也没听说哪个富有的大官或有钱的商人丢失过女儿,而且她身上也没有传说中那种很奇怪的胎记,身边也没有很有价值的东西,这等痴心妄想基本也就石沉大海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只能靠自己发家致富,靠自己,就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活法。

    她的一生应该这样来度过:当她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愤,这样,她在临死前就能骄傲地对胡律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间最壮丽的事业——为大肆的繁荣而献身。”

    到那时候,胡律一定会悔恨死,羞愤死的!秀秀想想都觉得过瘾。

    可是也不过想想过瘾罢了,狐狸君还是妖一样的存在。

    胡律的话,秀秀本能地不想听,可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最后还是去了胡律的书房。狐狸君这种生物,天生就有这种魔力。

    胡律的院子,秀秀并不陌生,因为她经常光顾。他的院子里种了好些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胡律很爱护那些花。试想一个如此惜花的男人,本性应该不坏,可是胡律似乎是个例外,也只对她坏。

    秀秀曾深度剖析过自己的行为,发觉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过错,但狐狸君就是不待见她,这叫她很没有想法。这种没有想法的想法成长了三年之后,秀秀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聪明。

    狐狸君对她这么坏,一定是发现她比一般人都要聪明,才会变着法儿来戏弄她,打压她,让她变得很傻。可她秀秀是什么人啊,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它娘亲,就算打死了也能满血复活,所以狐狸君这辈子别想压过她了。

    话虽是如此说,秀秀虽是如此想,但说句大实话,胡律还是个很有才华的狐狸君。也许他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只是个吊儿郎当的狐狸君吧。狐狸君这种生物,天生爱伪装。

    当年兰亭诗会结束后,爷爷曾私下里赞叹过胡律的才华,说他的文章才是不事雕琢的天然璞玉。为此,爷爷想将秀秀作为交换生,交换胡律,秀秀抵死不从,这才作罢。

    秀秀对胡律的积怨由来已久,只是后来又慢慢加深了。可是这些年,帝都似乎并没有关乎他才华造诣方面的传说,有的只是他帝都一少的浪名。

    胡律很花,但是从不带女人回家,那些素来喜欢到府上找他的女人,也都是帝都有名的才女。

    胡律善琴,他的手长得极美,弹琴的时候如行云流水般,甚是好看,不过他不常在人前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携一把琴,飞身到他屋子对面亭台的顶端,一个人对着孤月,独酌独弹。

    秀秀的屋子离他很远,但因那座亭台很高,秀秀常看到他颀长的身影与略显削瘦的侧脸,秀秀觉得,胡律其实可以长得再壮实一些。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那么清冷,那么模糊,指尖弹出的琴音又是那么清高,那么孤寂。秀秀想,或许他是个寂寞的人,又或许,心底还有些不甘。

    夜很静,秀秀走在幽凉的小径,这条小径正是通向胡律的院子。胡律一向爱干净,挺讲究,香径小道别无纤尘,天边一轮孤月独悬。

    月光有些浊浊,院子里几片桃花瓣飘落,打在身上很轻很温柔,这些秀秀似乎没有察觉,她披散的长发快要到脚踝,浮尘一般拂过削肩。

    焚香沐浴之后,秀秀也没有特意去束,任它自自然然垂在身后,一痕淡香萦绕在发间。唯一让她感觉不同的是,露珠沾湿了裙边,额角似乎有些发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在寂静夜里很清晰,枝叶间有露珠轻颤着滚落,滴在泥土里恍若无声。院子里是谁轻微的呼吸声,随着晚风一齐缓缓消散。他拉起她微凉的手,一句很轻的话语飘进耳中:“你来了。”

    一句很简单的问候,就像问候老朋友一般,那么熟络,那么温柔。

    秀秀呆呆地望了胡律一眼,神思有些恍惚。他这么温柔贴心倒是很少见,唯一有些印象的,是她刚来相府不久,一不小心掉进了后院的一口枯井里,他将她抱在怀里的细致温柔,轻柔的安抚。

    他说:“秀秀,别怕,我在。”原来也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贴心的话,除了赵喻之外,只是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眼前这个时常和她拌嘴的男人,他就像月光一样,时而温润,时而凄寒,让人捉摸不透。可每一次,每一次他的身影,他的声音刻在脑子里,又是那么清晰。

    有些久远的回忆袭来,就像被尘风吹散的一件薄薄纱衣,又被轻轻撩起。

    与赵喻在一起的那七年,她也像记得今夜的月光一样,记得他的侧脸。印象中的赵喻比胡律多了一份沉稳内敛,却总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感到无可奈何。

    “秀秀,你乖一些,别把我的书弄坏了。”他不忍对她发脾气,只能一边叹息一边收拾。

    他总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的脸,问熟睡的她:“秀秀,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他那时候一定不知道她是醒着的吧。

    现在想起来,赵喻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声音都是格外的轻,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散落进尘埃里。

    陈旧的记忆在胡律看来应该就是笑话吧,所以在大肆少女间流行的衣裙与发饰没有在秀秀这里得到传承时,胡律会笑她土包子。胡律如何会懂?赵喻说:“秀秀,你自自然然的最好。”

    许多细微之事秀秀已经记不清了,而她能记得的,每每想起来,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段过季了的感情,真的只是一段泛黄的记忆,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了么?这是千百年来,沉睡在情人心中的一个谜。

    也许将来她会遇见许多人,也会有人像赵喻一样,活在她的过去里,等想起来,那一段美好真的已经过去。

    既然已经这么清醒过,就不允许自己再轻易沉溺于另一段感情。秀秀眨了眨眼,对胡律微微一笑:“嗯,我来了。”这是她自己认为的,对胡律少见的真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