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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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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静芝从民政局回家后,就跟娘一直盯着那个紫红的本本哭,好像面对她老爹的骨灰一样。静芝娘抹了泪,安慰闺女说:“你爹是个老糊涂,这结婚才半年就逼着你离,哪有这样的老人?离了以后你可怎么过啊?生了孩子怎么办?”

    王静芝说:“这样,他总能安静点儿了。”她好像突然对爹产生了浓浓的怨气,尽管那证是自己亲自领来的,却如爹把她一件心爱的东西硬生生给丢了。

    王保森中午抽时间急急地回家吃饭,当然是牵挂着女儿的事。他一眼就看见那本本了,问:“还真离了?”

    静芝娘说:“你满意了?”

    王保森细看了证件上的章,随即把它锁了起来,说:“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怎么给这20万。你娘儿俩哭什么?没事,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别的办法的。要说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有些羡慕他吃了‘国库粮’,没想到十年一变呀。现在来看,那些东西早过时了,现在是有钱就行,有钱就是祖宗,没钱呢,连孙子都不如。这穷小子,那点儿本事不会逃出我的如来佛掌。”

    在街上游逛了很久的方心宁并没有回宿舍,他找了个小餐馆简单吃了点东西,看完了那份报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回了学校。他到校早了些,办公室里还没人。他把报纸连同夹在里面的离婚证扔到办公桌上,坐下沉思。看看离下午上学时间还有点儿时间,他就趴到桌上休息一会儿。

    下午上班时间到了,蔡洁是继方心宁之后最早一个来到办公室的。她看见方心宁在那儿趴着,顺口喊了声:“老师,这么早呀。”

    昏昏沉沉的方心宁并没有被她叫醒。她走到他身旁,拿过报纸一瞧,夹在里面的那张离婚证瞬间滑落了。她一眼看到封皮上那几个大字,那件为导师选好的衬衣也险些掉在地上……她带着一种莫名的惊惶。把那本本连同报纸给放回原处,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情绪绷了一天的王静芝忽然觉得一阵难受。静芝娘说:“你去医院查查吧,还是孩子要紧。” 王保森听老婆这样说,觉得自己该去馒头坊了。起身出去了。

    王静芝收拾了下,就赶紧去医院。静芝娘觉得身子虚,不能陪着去。

    王静芝只身来到医院找到金亚男。

    “这么久了才来检查?”金亚男问。

    “家里有事来不了,今天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方老师没陪你来?我听你任哥在家念叨,说方老师可真是一个好人。原先你说他花心呀什么的,那都是哪儿听来的?”金亚男认真地跟王静芝讲关于方心宁的故事,都是从任南德那里听来的。

    王静芝只是安静地听,没有一丝的表情回应。

    金亚男说:“以后别听外人乱说,你运气不错,找了个好男人。”

    “算不上是我找的。是他被家里逼得没办法了,才匆匆选了我。”王静芝说。

    “那他对你不好么?”

    “他关心的是他的课,关心他的同事,关心他的学生,从不过问我的事。”

    “这才是不为家庭分心的好老师啊。”金亚男想帮方心宁解脱一下。

    “就算是个好老师。那也不能算个好丈夫吧?所以,我跟他离了。”

    “你们离了?你怎么……哎呀,真是,太可惜了。”金亚男惋惜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带她去做检查。

    一会儿,医生说:“没事。一切正常,注意每天要保持个愉快的心情。”

    “你说怎么就离了呢?”金亚男还是在问。那王静芝仍是沉默。

    刘墅下午下班回家。田三菊问:“方心宁真的离了?”

    “看他那表情像是了。不过,你不用替他担心,他有替补队员。这么好的条件,要我我也离。”刘说完,嘿嘿地笑了。

    “什么替补队员?你想找替补队员?”田三菊追问。

    “啊。人家有啊,遗憾的是我没有。”刘墅说。

    “你等不结巴了再说吧,”田三菊用嘲讽的口吻说,“不过,你得把话说明白点儿。他那替补队员是谁呀?”

    “说了你也不认识,是他现在带的女徒弟,那小姑娘长得,嘿,真有那么回事。”刘墅故意做着各种表情。

    “假如你有这条件,你是不是早就离了?”田三菊拖着长调,像一位严谨的官。

    “嗯哼。”刘墅并不去明确是与否。

    田三菊愤愤地进了厨房。刘墅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终于在这里这么占了回占上风。

    蔡洁这一天心情自然很沉重。他一直没敢看方心宁。她早已经听到有人在说她跟方心宁的闲话,因而,对于方心宁离婚,她内心隐隐有一种负罪感。她坐在一家小餐馆里,却没有一点儿食欲。她双眼空洞地往某个地方直直地望着。

    陈新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的旁边,说:“蔡老师,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呀?”

    蔡洁回过神来,礼貌地说:“那可真是巧,你经常来这里?”

    “我不常来,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碰上你。”这回,陈新脸上的微笑多少有点儿回归正常了。

    “老师教你的那笑容,你不能用,用在你脸上太不自然了,怪吓人的。”她这回真把方心宁做为他们共同的老师了。

    “他的理论我倒真是佩服,但实用起来,还是有点儿离谱。”陈新解释道。

    “陈老师,你有没有听到……一些闲话?”蔡洁试探着问。

    “谁的闲话?”

    “比如说方老师……”

    “我还真听了些,可你知道是谁在传这些闲话吗?就是学校附近那个卖馒头的老头子。他是方心宁的岳父。蔡老师,你说有这样当岳父的么?太奇葩了。”

    “他都说些什么?”

    “他就是向那些买馒头的人说方心宁跟女的怎么样怎么样,还说过跟你呢……那老头精神肯定有问题,他的话没法听。”

    “哦。”蔡洁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方心宁此时已经回到了家,泡了包面准备吃。王利威给他打来电话,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离了也就干净了。”方心宁说。

    “还真离了,你怎么也不劝劝她?”

    “劝了,她有她的苦衷,并且也不只是她自己的原因。实在没办法的事。”

    挂断电话,方心宁慢慢吃着面,一根一根,你活吞一条条的虫子。他也一点一点思考着。其实有些事,明明就在你身边发生发展着,可恼的是你却无法干预。它好比是正在上演的一出戏,你只是一名观众,演员可以跟你互动,能改变它结局的权力却还是在人家导演那儿。他担心王静芝跟肚子里的孩子,也正是因为这种担心,他才放弃了自己的任何主张,任由王静芝去安排他们之间的一切。自己一穷二白,在物质上并不能给王静芝带来什么满足,而在精神方面,二人的世界更不相同。有时,在家里聊天,他居然很难找到相同的话题。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会有共同感兴趣的事情——这是方心宁的希望。可方心宁等不到那一天了,两人的关系在这个节点上已经终止了。

    他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空。星星那么远,跟它们说话,它们应该是听不见吧?

    时间就这样捱着。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几个句子:

    午夜的星

    睁着亮亮的眼睛

    你在望着我

    我也注视着你

    午夜的星

    此刻,你在想什么

    天空那么宁静

    不像我此时的心情

    他的心里真有些委屈,不禁苦叹:我本圣洁,奈何别人眼光浊?他经常反思自己的言行,觉得自己有时也许有点不那么在意,但却渴望任何事情都是美好的,笃信人际关系都是纯洁的,从来没想过做那种乌七八糟的事来满足私欲。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人喜欢把别人往无耻的方向想,眼里从未有好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