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虚青凌议论叶家

二月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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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拔弩张的气氛。

    张津身后,突然有人嘤嘤的哭了出来。

    口口声声,哭的是先帝。

    十几个文官,不少人面上都有羞愧之色。大家如何不明白,这不过是在假借这个由头,哭自己的毫无气节。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如果这是时文题目,在座的只怕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写出几十篇锦绣文章。

    撞柱子那位的尸体被拖走了,血染红了孔雀毛编织的华丽地毯,有人按捺不住想站前去说点什么,叶千种被哭得闹心想挥剑砍了人大家清静……张津在此时,向前一步,道:

    “就依叶大人。我等回宫后奉叶氏为太后。”

    他身后,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似乎碎裂了。

    他身前,叶千种喜出望外,说话都有些辞不达义的凌乱,张口许诺道“若我登位,叶张二姓共享天下,大人家里七岁孩童带纱帽,九岁女儿入皇朝,大人你加封太子和太保,子子孙孙爵禄高……”

    张津回到自己的帐篷,往来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于怒目而视,张津面色平静,似无所觉。到了自己独处的时候,他却突然扭头,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

    刘太监晃悠进虚青凌的帐篷了:

    “虚大人呀,咱家从前可没觉得你这么死心眼儿啊。”

    “我不过让你回个城,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若说你求名……哈哈,你虚青凌还有什么名声啊,再说了,连张津大人都同意和叶枢密合作了,你的名声能比张大人值钱?”

    “若说你求实惠……这我就更看不懂了,我看着咱俩从前有些交情,提拔你首先回城,这个把南沧海一拿下,日后算首功怎么也得有你的一份啊,你不也一直看南沧海不顺眼么,那这到底是别扭什么呢——难道,你想的是给虚家平反?啊哟喂,你早干什么去了,不成,我得先出去笑会儿,哈哈笑死咱家了!”

    刘太监说话声调起伏音韵丰富的很,不过折腾了半天,就他一个人说话,多少有点单调。

    刘太监眼瞅着就快发怒,虚青凌终于开口了:“刘公公觉得叶家一定能赢——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太过一厢情愿了?”这人满身是灰,处于阶下囚的地位,声音也不怎么好听,有点嘶哑有点气息不足,可是这一开口,不知怎的,自然有其特别之处,竟让人不自觉地想去相信。

    刘太监一愣:“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么!叶家管过京城防务,城里已经是他们的人了。叶家管过御林军,这会儿宫里面也已经围起来了,叶枢密还在这边扣了朝臣,这满朝上下大家都同意了,不长眼的都砍了——这不就是已经换了主子么?”

    虚青凌摇头轻笑,说话还是慢悠悠的:“我不这么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刘太监,语气中听不出什么轻蔑,可这动作也看不到什么敬畏。

    刘太监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又有点想知道自己这推断哪儿错了——刘太监其实很尊敬有文化的人,就看他当特务拉拢的都是翰林院里,当年科举的头几名学生就知道了,二甲的还能勉强说个话,三甲的刘公公看都不看你!

    翰林院里还有个内部流传的笑话呢,说一个读书人想过大河,没有船,走到河边看见有一只大乌龟,读书人就喊:“乌龟啊,你渡我过河,我写诗文送你。”乌龟说:“你先写了,我再送你过去。”这是怕他赖账。读书人想了一下说:“那我先写两句,等你渡我过去,我再念后两句。”他也怕乌龟赖账啊。乌龟就同意了。于是读书人口占一诀,摇头晃脑念道:“身披九宫八卦,四海龙王都怕。”乌龟很高兴,就载着读书人过去了。这人一踩到对岸,跺跺脚,念了后两句:“我是衣冠中人,不和乌龟讲话!”这就是翰林院里大家在自嘲了,也可以看出,走刘公公门路的,其实还挺不少的。

    刘公公自从和虚青凌结交上,一直都挺得意地。虚青凌虽然没参加过考试,可是虚家出来的,又是九州知名的人士,这个一结交,显得档次很高啊。这会儿虚青凌反对,刘太监就听得很专心。就听到虚青凌说:

    “看在刘公公你提携我的情面上,我也提醒你一句——叶家不见得会胜。其一,叶千种为人谄媚于上而严苛于下,他重用叶家部署,轻慢军中其他派系,他自己还没有军功,又和开国的几位老帅手下的人抢位置,早有人不服。这矛盾已经很久了,若不是叶千种得了先帝……”虚青凌一顿,若无其事的续道:“得了先帝的看重,能够不断地升官,这才算勉强压抑下这般矛盾,内部早就该闹出事儿了。这样的军队,他居然敢倚重之用来篡位谋朝,就算侥幸得了位置,只怕早晚会弄出事儿来。”

    “其二,你说张津等清流归附,我看未必。读书人寡廉鲜耻的不是没有,可我看张津不是这样的。张津当年做一地县令的时候,因为不加赋税不刮地皮,搞得税收几年都不足以完成上级的任务,按律这得罢黜了。结果当地人听说张县令快被罢官了,都很着急,当地的老少,主动献出钱粮提他交赋税,总量超过了其他县许多。这事情当年是曾经上达天听的,先帝,不,太祖爷从此就对张津印象深刻。我看他现在虽然手段圆滑了许多,可是本质还没有大变。他若是迎合叶枢密,必然有他的盘算,只怕到时叶枢密未必消受得起。”

    刘太监听的悚然一惊。方才的情形,他是在场的,如今一回忆,简直处处都是可以怀疑的地方。来不及多想,已是冷汗涔涔,就听得虚青凌又道:

    “叶家未必会胜,这其三在于——叶枢密大概忘了,京城里掌兵权的不止他一个,更别说还有一批老爵爷呢。权贵人家么,这个忽略了也无所谓,这些人本来就是风往哪边吹,就跟着往哪边倒的,谁赢了听谁的。可是掌兵权的,和从前掌过兵权的,这他不该忽略啊。御林军听着人不少,可是想控制京城,这是笑话!那点人数,宫里面一撒都看不见了,京城里,那简直是汪洋大海——御林军,本来就是皇上出行的仪仗么!那人数能有多少?西山大营他能打得过么?倒是叶枢密没有放在眼里的一批老爵爷,这些人还有着多年旧部在军中,说不定号召力比这在位的枢密大人还大呢。这样的情况下,刘公公,你还觉得叶家一定能赢么?”

    刘太监脸上大粒的汗珠滚落,似有未觉,目光也直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听。

    虚青凌慢条斯理的说了这一番话,也不等刘太监回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在乎那茶叶都是一堆梗子了,又续道:

    “刘大人让我进城去控制南沧海,或者是忘记了,这位除了是先帝密探之外,他还是梁州伯呢,他两个弟弟现在就在军中,这样的人家,我一个书生去了,真能从……万人军中,斩……上将首级?我觉得这是送死。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叶家虽然大大的糟糕,可是你刘太监,又不是叶家的人,我觉得,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留条后路,不管谁得利,你都是胜利者。”

    刘太监的眼睛一下子灵动起来,伸手狠狠的攥紧虚青凌的手腕:“——我该怎么做?先生救我!”

    虚青凌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笏板——这玩艺儿是上朝的时候用的,挡着皇上的视线在后面念个小抄什么的,不知道虚青凌怎么随扈打猎还把这东西带出来了——他沉着面孔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不难,你只需……”

    …………

    储秀宫被围了里外三五层。

    储秀宫的大门却是洞开的。

    宋锦绣弄了把太师椅,大马金刀的端坐在门前五步左右的位置上,手里拽了个套子,另一头套着个女人,可不正是叶答应。

    见多识广的人或者还能发现,这套子挺有讲究的,这是人家用来套马的。上面是个活扣,不挣扎没事儿,越挣扎越紧。

    宋锦绣从前在平城的时候,南守心路过,教了她这个,后来都被宋锦绣用来逮厨房养着的鸡了。

    可怜那十来只鸡,被不足十岁的宋才女追的只往树上飞,翅膀挥舞的那叫一个得力,谁说被驯化了的家禽会退化?宋才女凭着一己之力,对抗了几千年的驯化过程,这一群家鸡,比外面的野鸡飞的都高呢!

    最可气的是宋大人宋老爹,见自家闺女搞得鸡飞狗跳,不但不阻止,还拍手叫好呢:“好闺女,快!这只飞下来了,再把它赶到树上去--经常飞的鸡,味道真好呀!”

    有这么一段渊源在,宋锦绣团了两条汗巾子一编一织又一扔,往叶答应身上套活扣的时候,那叫一个举重若轻熟极而流。卖油翁怎么说的?无他,手熟耳……

    叶答应脖子上被套了这么个东西,*上没什么伤害,精神上已经颓废了。汗巾子是什么东西?内衣带子,还不是上半身的内衣。

    宋锦绣坐在门前拽着叶答应,手里比划着一金钗。身后有人抱了俩孩子,这是绿水,抖得脸儿都白了。

    他们这造型,摆着不是为了好玩,而是给人看得,谁呢?

    门外,盔甲鲜亮的几十个兵将,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们,枪尖上的红缨,被冷冷的兵锋,带出了一片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