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随轻

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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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聚会的时候,容引志瞧着坐在一旁独自抽烟的哥们儿,心里着实有些纳闷儿,陆大少也会有这种失意的表情?可真是奇了。

    拎了酒瓶朝他面前的杯子里倒酒,容引志似笑非笑道:“哟,今天哥几个儿可是专门给你接风,你可倒好,自个儿在这儿不声不响的抽烟,到底怎么了,跟哥们儿说说?”

    虽说这样问,可他心中早就有了主张,说不定就是今早上那妞儿惹的祸,难不成真惦记上了?

    陆名扬没吭声,只是将烟摁灭,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个响儿就一仰而尽。

    “没事儿,瞎琢磨。”

    虽说是哥们儿,可看他这别扭样子,容引志也知道自己不便多问,索性岔开了话题。

    酒足饭饱,众人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找点乐子,今日既是为陆名扬做东,少不得要问他的意见,众人也知这陆名扬的能耐,向来也是爱玩儿的,只是不在明面上罢了。

    “你们几个去吧,我一会儿有点事,就先撤了。”出乎意料的,陆名扬竟没搭腔,反而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自是不干,脸上皆是了然的暧昧笑意,一个个起哄着问到底是什么绊住了他的脚,让他连兄弟都能丢在一边。今个儿不交代清楚,绝让他出不了这个门。只有容引志,在一旁若有所思,没怎么笑。

    “引子,你知道你们公司的那个全权代表在哪个酒店吗?”

    直到上了车,陆名扬才给他打去了电话,直奔主题的问。

    容引志倒也爽快,直接让助理将酒店和房间全都告诉了他,末了还若有深意的调侃:“今个儿这笔账哥们儿可记上了。”

    他这话没错,若不是华平和驰誉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见到她。

    ………………………………………………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随轻着实有些惊讶,等了会儿也没见李妈进来,心下疑惑,就走了出去。

    陆名扬甫一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打开房门的时候,还以为是找错了房间,待看到随后走出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妈,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人家大晚上的来了,随轻也不好就赶人走,只得嘱咐李妈先离开。

    “明儿一早还得赶飞机呢,还是我来收拾吧,只剩一点儿了。”李妈跟了她许多年了,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临走还低声道:“早知道今天就不拾掇了,也省得现在还得一件一件归置进去。”边说边进去了里面的套间。

    陆名扬心下一沉,果然,刚一见到他,她就又要走?

    来者是客,随轻请他坐下,又亲手给他倒了茶,这才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们,有将近十一年没见面了吧。怎么,刚一见面,你就要走?”陆名扬略微扬了下巴,神情有些复杂。

    随轻笑:“嗯,家里有点急事,得赶回去。也是临时决定的,和其他的没关系。”

    两人说话加沉默的间隙,李妈已经收拾妥当,和随轻说了一声,就径直离开。

    房间里只剩两人。

    “这些年,”他有些艰难的开口,声音都带着涩意,“过得好吗?”

    “挺好的。”她笑意不变。

    其实也是多此一问,就连出差身边都带着仆人,想来她过的很不错。再加上眼前的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去年他爷爷寿辰之时,曾有人专门送了这种茶贺寿。中国名茶多的是,可这种茶却却如藏在深院的闺秀,不为大多数人所熟知。每年仅可成品20至30斤,为茶香气最佳的品种之一,极其珍稀。国内已很少能见到品质纯正的优质该茶,大部分纯正的茶数种大多被天港的几家茶叶公司所垄断做出口。

    这样珍稀的茶叶,她却出差随身携带,且如往常般待客,想来是平日喝习惯了。

    “你呢,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还好。”

    又是一阵莫名沉默。

    “他好吗?”陆名扬盯着她的脸,他只是随口一试,即便心里知道,过了这许多年,她多半早已成家。私心里,他仍是催眠自己她刚才所提到的家只是指她的大家。

    随轻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可也只是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端茶轻抿一口。

    他刚才告诉我他很好。

    “也很好。”她简短的答,情绪已然恢复,笑意甚至有些蔓延:“她好吗?”

    “应该吧。”他淡淡开口,对这个问题兴趣缺缺的样子。

    应该?这算什么答案,难道你和自己的女朋友过的怎么样都不知道?随轻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她也只是顺口一问,人家情侣之间怎么样,和她一个外人没有丝毫关系。

    “随轻,当年的事……”他哑着嗓音开口,却被她毫不留情的打断。

    “哎哎打住啊,”随轻伸臂做出停止的动作,很不耐烦的样子,笑道:“有你这样的吗,啊?刚见面就回忆那么久远的事,是不非得提醒我我已经有多老啊?”

    其实陆名扬是很正色的说出那句话,她是故意的,只是不想再让他提所以才出声打断他。

    “这些年,回过靖州吗?”两人之间总得找点话题,而这个话题的开发者必须是他。因为她的态度,淡的让人几乎感觉两人之前素不相识。

    “没有。”她的回答还是那样简短,没有一丝一毫要深谈的迹象。

    陆名扬垂了视线,突然想起白天在华平听到的那两个女人的话,她们说,代情从不拍照的,从她出道到息影,再到归于平淡,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她有她的坚持。

    他当然知道,因为就连他,他们一起做过那几年的同学,他都没能拥有一张她的照片。

    就连班级的毕业照,她都缺了席。全班三十个人,可是毕业合影上,只有二十九个。

    陆名扬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拿出皮夹,从夹层里抽出两张照片递给她:“这是我们班当年的毕业照,另一张是学校九十五周年校庆时候的照片。”

    随轻接过照片,没吭声。

    “王老师很惦念你,每年同学聚会的时候,都会念叨你。”

    王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当年最器重的学生便是随轻,简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随轻双手捧着那张毕业合照,很是虔诚的模样,她定定的看着照片里神采飞扬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像是触碰了那些深埋记忆的青葱记忆,那些被风吹散的过往,全都自她葱白的指尖滑过。

    “真好,”她看着照片呢喃着低语,仍是笑意盎然的样子,只是不论如何掩饰,都藏不住那笑中不觉流露的酸涩,一边摩挲一边感慨着低语:“真好。”

    她将照片递还给他,仍是笑着。

    笑容似乎成了她的伪装,众生浮华,她为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无论外人如何刺探,她都不肯卸去那层心防,只有当年是事物,才能让她露出些许真实。

    陆名扬有些莫名烦躁,下意识地就去拿烟。这些年他烟瘾早已没那么大,只是偶尔工作烦闷才会抽一两支,平常是基本不抽的。

    可是自从今天遇到她,一包烟,已经只剩寥寥几根了。

    待到烟递到了嘴边,才发觉这是在哪儿,打火的动作顿时顿住,他看向一旁的她,道:“可以吗?”

    随轻没说话,却利落的自茶几的下方端出一个方型烟灰缸,里面零星的躺着几只烟头。

    是那种女士香烟,薄荷味的。

    他颇为复杂的看她一眼,却对上她坦荡的目光。

    两人都没说话,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来,随轻看了眼电话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喂,怎么样?在在好些了吗?”她的声音有些焦急,人也坐不住了,直接走到窗前接电话。

    隔得不是很远,陆名扬听到里面有小孩子的哭声,又听见她柔声哄孩子:“在在乖,要听爸爸的话,妈妈明天就回去了……”

    他深吸一口烟,任那呛人的烟雾冲入肺叶,压制心中那莫名的钝疼。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等她接完电话,他问:“你孩子?”

    她恩了一声,难得多说了两句:“生病了,不肯吃药。”

    他默了一阵,突然道:“今年是母校建校一百周年了,到时候你也会来吧。”

    有些等待她肯定回答的口气,随轻回他:“看时间吧,要是有空再说。”

    她这么说,十有*就是不会去了,陆名扬退而求其次:“把你的号码给我一个,到时候我通知你。”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你的私人号码。”公事上的容引志那儿就能搞到,没有丁点儿用处。

    随轻愣了一下,随即抿紧了唇。她没打算和他有过多接触的,这次的不期而遇,只是意外。

    看她那架势是不准备说了,陆名扬大力摁熄烟头,起身大跨步到她身边,一把抓过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又拨通自己的,然后存储。

    随轻被他一系列的反应弄得有些愣,待到手里震得发麻,才意识过来,本以为是他在打,没想到一看来电显示,才发现是父母那边的。

    陆名扬存着号码,听到她对电话那头说:“好了,爸爸您就别生气了,等到不忙了,我陪您去北海道滑雪,好不好?”

    等到她再次挂断电话,陆名扬仍是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这些年,你没变。”

    她仍会用那种撒娇的口气和家人说话,仍是那样的美丽夺目,仍是当初的淡定从容。

    因着他这句话,直到陆名扬离开,随轻许久都没能回神。

    口中溢满苦涩,她静静点燃香烟。

    还是变了的。

    那些再也找不到的从前。

    还有,

    这些眼泪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