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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有得必有失
苏桐本来举起来轻轻挥动着跟谢明远打招呼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又自然地放了下来,只是很轻微地勾唇,尽量装作没发觉谢明远的僵硬一样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他走得近了,苏桐才发现他穿着很简单的一件t恤和一条休闲裤,以前总是打理有致的头发有一点点轻微的凌乱，下巴和脸颊上倒是干干净净，没有一般男士心情不如意时疏于打理而冒出的胡茬，除了不太像苏桐以往印象中的极具成功人士风范气势的谢总裁了，一切都很好的样子，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好像准备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同样地对苏桐笑了一下。
那笑容简直比他不笑时的低落让人更感觉难受,和他来分公司视察时候对着苏桐这些下属们的笑容不同，和他在全国年度杰出青年企业家获奖典礼上致辞时的笑容不同，和他来到w市看望手臂脱臼了住在医院里的苏桐时的笑容不同，少了些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潇洒，多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带着无奈的通透，竟然看得苏桐的心都跟着有点莫名的悲伤。
想了想终是只得和谢明远说了平淡至极的一句：“很高兴再见到你。”
谢明远低眉又笑了一笑，盘山公路边的山林里传来不知名的虫子一阵阵热闹又寂寥的鸣声，和着风过山林的哗哗的声响，车窗外，谢明远的身影在盛夏的夜风中居然显得有点单薄而带着点凄凉，不过他毕竟是谢承景，而不是从未遇到过打击的无知少年，低眉哭笑不得地笑了两声，便抬起头来，神色已然淡定了下来，声音微哑而带着点涩意：“嗯，我也是，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呢。”
路上没有多少行车，只有他们这辆车静静停在这座山腰小别墅的门前，稍显刺眼的车灯照亮了前面一块区域，谢承景瞥了谢明远一眼，道：“快上车吧，还要赶快回主宅去，你父亲说会等你到家之后再睡。”
谢明远听到谢承景提到他父亲谢承盛，仿佛已经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击到了一般，表情还是清清淡淡的样子，连眼神的变化都很细微，没再看苏桐一眼，低着头上了车坐在前面副座。
回程的路在谢明远的无语低头中显得更是漫长，但是苏桐却没什么睡意了，拿着手机无聊地摆弄着，玩儿会儿游戏看会儿小说，刷了微信刷微博，直到看到被顶到热门娱乐新闻榜头条的一条新闻——“电影《困局》拍摄现场直击，影后林姗姗负气出走，揭露剧组女星之间明争暗斗！”，才算是上了点心。
报道十分详尽，有四张配图，一张是今天林姗姗无视经纪人和副导演的劝阻，面色冷傲、眸中含怒地快步走出片场的照片，另一张是林姗姗明显不太开心地坐在车里离开片场，第三张虽然有点模糊却竟抓拍到了林瑧在片场里面舞台下的观众席穿着戏服坐着，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林姗姗的座驾离开的车影的照片。
最令苏桐惊讶的是，最后一张小小的照片上，竟然是剧组饰演一个卖花华人女孩的范可沁，照片倒是选得很好，显得范可沁虽不极美惊艳，却是肤色白皙、唇红齿白，格外地清新可人。
报道把已公布参与电影《困局》在我朝拍摄阶段的林姗姗、秦静、陈绮、范可沁等女星进行了大篇幅比较分析，苏桐开始还是看得有点漫不经心，后来才越来越觉得奇怪了，这报道看似视角客观公证，实际却一直在把读者的思维往一个偏颇的方向带。
竟然暗暗指在《困局》中只饰演一个小配角的范可沁由于美丽又有才气，招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喜欢，还被导演金口玉言称赞过前途无量，而经常被林姗姗、秦静等人欺负，却由于没什么背景有还名气不显，只能咬着牙受欺负，同样被欺负的也有剧组中的女星陈绮。与之相对的，林姗姗仗着不错的家世和在娱乐圈的名气，不但把欺负范可沁等可能崛起的新人当做家常便饭、闲暇时打发时间的游戏，还经常性地耍大牌，拍摄电影、广告、杂志就经常随心所欲地迟到甚至直接不来，这次干脆连大导演林立理的戏都耍脾气说走就走。
那报道的总结几乎就像直接在说，林姗姗这种只碰巧得过一次金狐奖最佳女主角，就处处以影后自居，像这种欺负新人、高傲没礼貌、经常耍大牌的女人，真正的影帝林瑧这样的翩翩公子都根本看不上她。
苏桐看到这个报道首先是惊讶，剧组拍戏过程中，保密措施一向是做得很好的，除全封锁片场进行拍摄工作之外，还拒绝任何粉丝探班，相关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签订了保密条约，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有这样的消息外泄，对于林姗姗那样骄傲的女子来说，被心爱的人谢承景拒绝了的今日，居然还要面对这种空穴来风的新闻，想必会很辛苦。
她看着这报道，虽然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却明显看得越来越认真，眼睛里还有很轻微的惊讶和愤怒，以谢承景军人的观察力却轻松地就发现了，就问：“你在看什么？”
“嗯，是关于林姗姗的一则新闻。”苏桐想到虽然看今天的情况谢承景应该是把林姗姗拒绝了，但是想来不管怎样他们两应该都是认识的，王陆都说林姗姗追了谢承景有些年了，苏桐自己也没看出谢承景有讨厌林姗姗的样子，就把手机举起，十指轻滑着屏幕把新闻一点点地给谢承景看，“是关于林姗姗的一则负面报道，假得很。”
苏桐的食指好像一枚盈盈带露的白色花瓣，纤细精致、玉白无瑕，指甲盖上一点浅浅的粉色，和她整个人一样精致美丽得仿佛一碰就碎，平时不是静静地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就是浅淡地微笑着，然而在拿起铁铲给褚常茂狠狠一击的时候，在强撑着跟他对视也不肯示弱的时候，在抱着脱臼的手臂小跑着跟在他后面的时候，在半夜还在房间悄悄一遍遍背台词的时候，却又固执坚强得不像平时那个恬淡得让人感觉不太真实的她了
谢承景仿佛看着报道在思考一般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假的？”
“我和她在一个剧组啊，虽然关系实在一般，但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苏桐把手机拿回来，“林姗姗她看起来确实是比较高傲不好接近一点，但是拍戏还是很认真的，而且演技也很好，和新人搭戏新人总卡的时候，也不会生气。不过最重要的是，她的骄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把范可沁这样的新人放在眼里倒有可能，去欺负她基本是可不能的事。至于那个范可沁，我没有多少接触，看起来倒也是温温柔柔的样子，演的那个卖花女也是扮相柔美、命运悲惨很惹人怜惜的那种。这个报道含糊地说她被导演夸奖，其实只是副导演集体鼓励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新演员几句，说大家表现不错，好好努力的话谁都会有前途。”
苏桐本来只准备稍微说两句，但是看到谢承景眼睛里那种听军情大事一般的专注，很自然地就把关于这件事自己的一点想法慢条斯理地说出来了。
“我对范可沁还算有印象，主要是因为她是剧组为数不多的主动接近过我的人之一，当时还是第一天开拍，我就只是拿张折叠椅在那儿看，那时也没有范可沁的戏份，不过虽然导演没叫她过来，她也来了，经常在林瑧左右，我还曾经以为她是林瑧的朋友，今天才知道林瑧也是《困局》开拍之后才认识她的。第一天她就跟我搭了一句话开玩笑地说“sue,其他人都在忙，只有我们俩在观摩学习呢”，第二天又说谢谢我送给她的饮料和水果，不过后来好像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她就没再找我搭过话了。”
谢承景没有显得很关心的样子，但是还是问：“那你怎么看范可沁这个人？”
“总体来说不坏，长相还算不错，所以有点小野心，但不算很聪明。”苏桐觉得谢承景肯定是对这些娱乐圈打打闹闹的小事没多少兴趣，这次就很简略地回答了。
谢承景又问：“你们开拍几天了？”
苏桐一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过还是答道：“第四天。”
“林姗姗的确是一个很骄傲的女人，很多事都不放在眼里，但正因为她骄傲，所以她才对待事情格外的认真，你说的那个范可沁，我好像也见过，今天我到片场看你，就是她主动带的路，还告诉了我她的名字，除了长相没你说的那么好，只是普通的清秀而已，其他的你都说得很对。”谢承景在苏桐有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紧盯着苏桐的眼睛，一双沉黑的眸子清冷深邃却显得格外美丽，嗓音低而清冷分明地问：“只是四天你就这么了解她们，那我们认识更久。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不知道。”苏桐只能平静地给出这样的回答，“你是你，她们是她们。”——我能了解他们，但是我还没有了解你，就算有那么一点点自以为是的了解，我也不敢说出来。
苏桐移开视线，却在恰好后视镜里看到了谢明远的脸，他听着苏桐和谢承景聊天，刚才还维持着的淡然神色有微微的皲裂，依旧低垂着头，今天的他甚至都不像苏桐印象中的他了，镜子的成像里，他的眼底露出一点心痛的凉意。
谢承景的观察力远远超过自己，肯定早就发现了，但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直到车开到谢家的政府大院门口，谢明远下了车，笑着对谢承景邀请道：“二叔，你好久没回主宅了，进去坐坐再走吧。”
“今天太晚了，改天吧。”谢承景很果断地拒绝之后，才似乎对这个侄子毫无感情一般地问道：“你父亲让我劝劝你，现在，你还需要我劝吗？”
“不需要了，”谢明远苦笑了一下，身上有一种带着成熟气息的忧郁的帅气，没看苏桐，反而抬眼望了望天空，才笑着道：“您早就告诉过我了，只是当时我还不懂而已，不想要这份负担，就没有那份权利，我的现在不过是自己选的路罢了。只是觉得自己可笑，不久之前我还为那一点成绩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不错呢。”
谢明远说完，谢承景就点点头，留下一句：“帮我问父亲和大哥好。”
就径直吩咐王陆开车回去了，一路沉默回到了别墅里，本来趴在一起休息的空空和谢二二各自跑过来迎接主人，苏桐才摸着空空软软的毛，小心地问道：“谢明远他，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要订婚了。”谢承景头也不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