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亡之因(下)

酥油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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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国强骤逝对凌天集团是沉重的打击。纵然仲敦善还在,仲世煌还在,但老中青三代缺了中间一环,承上启下出现断层,总给人风雨飘摇的动荡感。

    所以仲世煌很忙,行程表比当红明星还满,没完没了的应酬,马不停蹄地视察,要用最短的时间茁壮成长成大树,昨天的翘班今早的迟到已经是奢侈。

    温故跟着仲世煌到公司,就被丢在总经理室外面。

    对外,仲世煌头衔依旧是总经理助理,对内,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总经理,只是新的名片还没有印,内部通告还没有出,仲世煌……也还没有准备好将父亲的痕迹抹去。

    全公司上下紧锣密鼓的紧迫感丝毫影响不到温故。他守着门,看着报,努力学习适应现代社会,等秘书不忙的时候,借她的电脑搜索昨天遇到的陌生词汇。

    秘书对这个英俊儒雅的保镖小哥很有好感,一改吃货护食的本性,将珍藏偷偷拿出来分享。

    难为温故本就不喜进食,又不忍推却好意,吃得苦哈哈,还得装乐哈哈。

    下午,仲敦善驾临公司。这位董事长常年不管事,但积威犹存,一路行来,威风凛凛。仲世煌得到消息,提前在电梯前等候,看到仲敦善,皱眉道:“爷爷身体完全好了?医生说能下床了?”眼睛半埋怨半责备地看着周伏虎。

    周伏虎苦笑。

    仲敦善道:“你看他做什么?是我自己要来的。躺了两天,骨头都酸坏了,再不让我走走,就真起不来了。”

    仲世煌脸色霎时变黑:“胡说什么!”

    被孙子像孙子一样训了的仲敦善表情像开了染坊,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半晌才回神:“你小子……”

    仲世煌又孙子了:“爷爷,对不起。”

    仲敦善知道他没从父母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慈爱地摸摸他的头:“跟我去开会。”

    仲世煌向秘书交代了一声。

    温故跟着他们爷孙来到楼下的大会议室门口。周伏虎被安排在里面警戒,他留在外面防守,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保镖,依稀有些眼熟。温故回想了下,似乎在路上见过几面,想来就是耿颂平另外安排的保镖了。

    他与他们打了招呼。

    一个保镖道:“听说赵哥身手很好?”

    温故谦虚道:“瞎学的。”

    保镖道:“瞎学的也能跟在小仲先生身边,那我们这些是瞎子也不如。”

    另一个保镖道:“人家有人家的本事。看这长相就比我们上台面。”

    他们几个叽叽咕咕地说,话里藏话,嘴里还一口一个赵哥。

    温故被隐隐的排挤,保持沉默。贴身保镖的福利待遇比一般保镖高很多,在真平安保全公司,他的薪水仅次于耿颂平和周伏虎,其他人嫉妒恨也是平常。

    保镖们酸水直冒,却不敢说得太过分,看他不答腔,打了个哈哈,赶紧扯别的。

    会议冗长。

    温故将报纸翻到第三遍,门突然开了。仲世煌将手机丢给他:“说我在开会,有什么事回头告诉我。”

    他单手接住手机,铃声在他掌心里响着,按下接听键,刘汉思在那头柔柔地说:“表弟,忙不忙?”

    温故道:“忙。”

    “……表弟不在吗?”语气立马矜持无比。

    温故道:“在开会。”

    刘汉思道:“开完会有时间,请他回个电话给我。”

    “好的。”

    “你是昨天跟在表弟身边的那个保镖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树青。”

    “这名字真好。参天大树,四季常青……”刘汉思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温故:“……”

    仲世煌开完会出来,各部门经里对他的称呼已经改成仲总。仲敦善气色不佳,被周伏虎掺着,但眼底带着喜气,看温故的目光也很柔和:“小赵,保护好我孙子,你的未来你放心。”

    他的未来他一直很放心,他不放心的是仲世煌的未来。

    温故低头:“谢谢仲老。”

    将仲敦善送走,仲世煌向温故要手机:“表哥有什么事?”

    温故将手机还给他:“刘先生说我的名字取得很好,参天大树,四季常青。”

    “……”

    仲世煌道:“他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温故说:“刘先生还说,a国前阵子搞游行,他也去了,画了个奇怪的妆,遇到几个朋友,开车六个小时去海边。”

    仲世煌不指望他了,打算自己回电。

    温故道:“对了,刘先生让你开完会回个电话。”

    仲世煌:“……”这才是重点吧?

    “还有,手机好像没电了。”

    “……”

    仲世煌对温故咆哮:“你拿我手机干什么了,为什么会没电?!”

    温故无辜地说:“你让我接电话。”刘汉思太能说,他又不好意思挂,幸亏后来手机自动没电,才还他耳根清净。

    换了手机电池,仲世煌回电话给刘汉思。

    刘汉思柔声道:“赵树青是不是嫌我太烦,挂掉我电话啊?”

    仲世煌:“……不,是没电了。”

    “……”没有视频,看不到对方表情,但刘汉思觉得,真正嫌他烦的可能是正在通话的这个。他语气越发柔和:“你今天忙吗?”

    仲世煌道:“刚开完会,还有些事要处理。”

    “有没有时间来医院一趟?”

    仲世煌愣了下,随即紧张道:“爷爷怎么了?”

    “……是我,我胃不太舒服,正在医院挂水。”刘汉思声音柔柔弱弱,仿佛风一吹,字就会散成一堆支离破碎的笔画。

    仲世煌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边看边道:“医生怎么说?”

    刘汉思道:“要做胃镜,我怕。”

    仲世煌道:“在哪家医院,我一有时间就过来。”

    一有时间就过来和抽时间过来完全是两种程度。刘汉思恨不能将自己的病情说得更重点,却听出电话那头的繁忙,知道木已成舟,只能讪讪地挂了电话。

    不过仲世煌说话算数,推掉晚上的饭局,抽时间去了一趟医院。

    刘汉思住在高级病房里,房间里放着花和水果。

    仲世煌一问才知道是仲敦善让人送来的。也就是说,下午开会的时候,仲敦善已经知道刘汉思去医院却没说。

    刘汉思道:“我很想陪着仲爷爷,没想到身体不争气,还反过来要他老人家担心。”

    仲世煌道:“爷爷不会介意。”

    刘汉思听他没有让自己搬出去的急了,伸手去抓他的手,“表弟,我想和你住。”

    他之所以一下飞机就拉着仲世煌探望仲敦善,就是希望有仲世煌在,仲敦善能给自己一点好脸看。从小到大,他就知道仲敦善就不待见他,在人前还好,人后那眼神好似看得他无所遁形,所有污秽和肮脏都大白于阳光下。与他单独相处简直是人生最恐怖的事,没有之一。

    仲世煌拍拍他的手:“你身体还没好,要在医院休养。”

    刘汉思道:“我胃不疼了。”

    “胃镜做了吗?医生怎么说?”

    刘汉思眉头皱起来:“明天才能做。”

    “等结果出来再说。”仲世煌说一不二。

    刘汉思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把病情说得轻一点,做胃镜……想想他就喉咙疼。

    仲世煌见刘汉思抓着他的手不放,扭头看温故,眨了三下眼睛。

    温故上前一步道:“小仲先生,你戌时还有个约会。”

    “……”

    “……”

    温故淡定地继续道:“就是七点。”

    仲世煌也淡定地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表哥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胃镜结果出来马上告诉我,我有空再来看你。”

    刘汉思虽然不舍,却也只能放手。

    从病房里出来,仲世煌皮笑肉不笑:“戌时?”

    温故道:“老家一直这么计时。”来之前仲世煌与他约定,如果他眨眼睛三下,自己就说七点有个重要约会不能迟到。现代的计时方法虽然好记,但他总是要换算一下才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时间,所以七点自动换算成戌时来记,没想到会脱口而出。

    仲世煌知道有些地方沿用旧时的生活习惯,倒没有深究。

    温故迟疑道:“你为什么不接刘先生同住?”不是暗恋他吗?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放过?他虽然不懂情爱,却看得出刘汉思对仲世煌的感情不同一般。两人是两情相悦的吧,同住一个屋檐下之后不就能水到渠成了吗?

    仲世煌的脸冷下来:“这是你该管的事?”

    温故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管太宽,两人不在一起,仲世煌勘破红尘的几率才更高,自己不但不该成全,更要从中阻挠才是。只是,想起仲世煌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可哭泣的夜晚,他觉得,要是那时候有一个人肯陪在他身边,那么他的眼泪就不会冰冷和寂寞了吧。

    “你让他睡厨房吗?”仲世煌冷不丁冒出一句。

    温故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刘汉思入住的安排。二楼不知道,一楼好似的确没有多余的房间。虽然他不用睡觉,可为了掩饰身份,他每个晚上都会在床上度过。

    仲世煌不依不饶:“还是你想把床让给他,自己睡厨房?”

    温故道:“你不喜欢他?”

    仲世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我表哥。”

    就算不是表哥,作为让他认清性向的启蒙者,他也不会讨厌他。让他介意的是仲敦善对他的态度。他了解自己的爷爷,没有特殊原因,绝不会把对一个人的看法表达得这样明显,好像在直白地告诉他,他有多讨厌刘汉思这个人。

    他不喜欢因为别人的主观印象去评价一个人,这对那个人太不公平,但家人不是别人。父母离世之后,爷爷是他最亲近的人,就算不合情理,他也愿意顺着他的心意。刘汉思因他回国,他不是不感激,也不会因为仲敦善的做法对他产生看法,但为了仲敦善的心情,在表面交往上会有所保留,对方若是不高兴,他愿意从其他方面弥补。

    这个时候,他不愿意做出任何让爷爷伤心的事,就像爷爷不愿意让他为难一样。

    他们是彼此仅剩的最亲的亲人。

    温故察觉到车内气氛莫名地阴郁起来,暗暗反省。“抱歉。是我逾矩。”

    仲世煌冷哼:“你总算意识到了。”奇怪的是,他竟然不太反感。好像第一次见他,自己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且是不太好的印象,让他一见他就想狠狠地数落一顿。不良开端,差劲的相处方式,两天下来,熟悉程度竟直追耿颂平,追问私事也不觉得违和,这样的结果真是太违和了。

    温故不知道仲世煌内心的矛盾和煎熬,感慨道:“做人就是烦恼多。”这句话倒不全是想度化仲世煌,一半是抒发内心的感受。青圭上短短几行字,到了现实里,却是活生生的人和雾蒙蒙的关系,前景不甚明朗。

    仲世煌道:“你真不错。”

    “啊?”

    “昨天怂恿我升天,今天劝我别做人。你当的是保镖还是杀手?”

    温故:“……”他是神仙,不过烦恼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