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桃花源寻幽探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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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但白雪下边也偶尔会透出黑色的树枝来。杨之恒轻双足点地,攀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色,中间星星点点的颜色全是黑色,没有郑香盈所说的红色。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猛力砸向山腰下边,树枝上的雪扑簌簌的掉落了下来,露出了更多的树枝,可依然没有见着那红色的树皮。杨之恒想了想纵身飞到半空,攀住了身边大树的树枝,,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猛一用力,便将那树枝砍了下来,落地以后,拿了在手里,一路扫了过去,身后激起了层层的雪花。

    山路不是很宽,雪地上偶尔印着几行足迹,从形状看来该是野生动物留下来的。杨之恒望了望那梅花状的足迹,并不是很大,十分的均匀,恐怕是野鹿獐子之类的,若是没寻到梅花,能猎一只野鹿回去,也不枉到山里走了一遭。杨之恒只觉热血在燃烧了一般,全身发热,手中挥舞着树枝,飞快的寻着那足迹往前飞奔。

    越往山里走,视野越开阔,杨之恒没有想到这山竟然会有这么大,那足迹到了一处山崖,蓦然便不见了,杨之恒有几分懊恼,又有几分不甘,莫非那野鹿自己掉到山崖下去不成?仔细环视了一下四周,就见右边有一处树丛里的雪落了一大半,恐怕那野鹿是从那树林下钻了过去。

    伸出树枝在往那丛灌木里拨动了几下,忽然那树丛晃动了起来,一个浅棕色的影子闪着往右边一条小路蹿了过去,杨之恒见了大喜,跟着那影子猛追了过去。蜿蜿蜒蜒的追了一段时间,那野鹿的身影越来越明显,杨之恒似乎都能见到它惊慌失措黑幽幽的眼睛。他从身上摸出了一只飞镖扣在手中,全身的弦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扬手甩出去。

    野鹿领着他跑到一条小溪前边,虽然此时已是严冬,可那小溪的水却没有结冰,依旧潺潺作响,在丛林里穿梭而过,清亮亮的水影映着一片白雪,煞是晃眼。野鹿踩着溪水跳了过去,扬起一点点的水珠如碎琼乱玉,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下来。

    杨之恒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溪水,睁开眼睛再看,那只野鹿已经不见了,脚印到了一处灌木丛中又消失不见。杨之恒有些沮丧,走到那灌木丛面前,用树枝拨动了几下,忽然觉得那边透出了光亮来,他好奇的伸了脖子往里边一瞧,忽然就觉视线开阔,一处世外桃源出现在自己面前。

    钻过密密匝匝的灌木丛,杨之恒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尽管是冬日,可这里的草却依旧是绿意盎然,远远的有溪水淙淙之声,似乎是从巉岩上滴沥下来一般。慢慢循着声音往那边走,便见着有一条比方才那小溪更清澄的溪流缓缓而过,溪流旁边有几株花树,上头的花朵开得正盛,云蒸霞蔚,将底下的溪水都映红了一大片,枝头不住有花朵随着微风落入溪中,在水流上不住的飘转着往未知之处而去。

    杨之恒抬头打量着这几株花树,心中激动得砰砰直跳,他识得那几株树正是梅树,豫王府的二公子自小也喜欢摆弄花草,豫王特地为他在王府一角弄了处园子,专给他种花。那里边便有一处梅林,他每日早上最喜欢在那梅林里舞剑练功。

    这几株梅树与他常见的梅树不同,不仅花开得艳红,就连树皮都是红的,伸手折下一支树枝,截断之处可见殷殷红色。这正是那郑小姐想要寻的梅花!杨之恒兴奋不已,望了望那几株梅树,自己总算是替她找着想要的东西了。

    因着没有带锄头,杨之恒只能重新穿过灌木丛,回到溪水那处,又沿着自己方才路上的脚印奔回了山路上。正准备下山,就听下边有隐隐的说话声,杨之恒定睛一看,原来是禄伯带着几个下人往这边赶了过来。

    “禄伯!”杨之恒挥舞着手中的梅枝朝山下大声吆喝了起来,禄伯往上边抬头望了望,便见着杨之恒笑容灿烂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支艳红的树枝:“禄伯,我找到了,我找到郑小姐想要的梅花树了!”

    禄伯听了心中也高兴,拄着锄头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接过梅花枝子看了看,连连点头:“姑娘说的可不就是这个?”转头吩咐那几个下人道:“我去这梅花枝子送去给姑娘看,你们几个跟着小杨公子去挖那梅花树。”

    杨之恒领了那几个下人又原路返回,从那灌木丛里钻了过去,找到那几棵梅花树,众人不由得皆是惊叹:“竟然有这样的梅花,当真是通体全红!我们还以为姑娘是在说着玩呢,没想到当真见着了!”

    众人开始动手挖那几株梅花,因着一直帮着郑香盈种花,所以很有经验,挖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总算是将几株梅花树挖了出来。几人扛着梅花树哼哧哼哧下了山,山脚下停了一辆马拉着的小推车,禄伯正在悠悠闲闲的抽着水烟袋儿,见着众人下山,磕了磕水烟袋杆子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姑娘说了正是这花,一点儿都没错!咱们这就回田庄吃午饭去。”

    马车拉着几树梅花,没多长时间便回了归真园,郑香盈带着小翠小琴几个丫鬟等在门口,见着那梅花回来,高兴得围着马车转了几圈,眼睛都放出了亮光儿来:“真是好,这颜色红得可真是鲜明!”

    杨之恒跟在她身边转了几圈,郑香盈往东边走,他也往东,郑香盈朝西边走,他也跟到了西边,瞧着她欢喜的神色,心里头也得意不已。

    “小杨公子,快来吃饭罢!”方妈妈走了出来,殷勤招呼,杨之恒这才恍然觉得自己肚子有几分饿,“咕噜”一声,腹鸣如鼓,他的脸即刻臊得通红,自己怎么就这样不争气,这两日总在郑香盈面前失了面子。不敢抬头看郑香盈,他低头猫腰从旁边蹿了过去,小翠瞧着他那尴尬的模样,捂嘴笑了笑,低声在郑香盈耳边道:“姑娘,听方妈妈说昨日晚上杨公子吃了五碗饭,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吃五碗,瞧着他肚子里响得那么厉害,保准要吃六碗呢!”

    郑香盈白了她一眼:“杨公子吃五碗吃六碗有什么要紧?归真园难道还少了他这几碗饭?以后说话都沉稳些,免得让人听了去觉得咱们小气!”伸手抚摸过那几树梅花,郑香盈心里很是激动,她今日早上便有一种预感能找到这骨里红梅,没想着竟然梦想成真了。

    深红色的树皮与那胭脂红的花朵深深浅浅的交织在一处,就如一幅锦绣上绣出了斑斓的花纹一般。郑香盈俯身察看着那些花朵,就见花梗极短小,花朵就如贴在树枝上一般,花蕊金黄,衬在重瓣的花片里头显得格外鲜嫩,将鼻子凑过去闻,隐隐有彻骨清香扑面而来。

    午饭以后,众人又将那几株梅花运到梅林那边去种植,杨之恒走在郑香盈身边,望着那几株梅树,很是新奇:“这梅花我以前都没有见过,有名字否?”

    “骨里红。”郑香盈微微一笑,见杨之恒似乎没有听得清楚,指着那花儿道:“此花名叫骨里红,你瞧它通身红艳艳的一片,连树骨都是红色,故有此名。”

    杨之恒看着那红色的梅树,不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又听旁边郑香盈悠悠的吟了一句:“梅花有傲骨,香自苦寒来。”杨之恒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了那日在郑氏宗祠里郑香盈面对各位长辈据理力争的事情,又联想到了昔时自己被族人赶出的各种事情,一种莫名悲喜的心情交织在一处,瞧着郑香盈的小脸上有着坚定的神色,忽然觉得自己对她更理解了些。

    指挥着众人将几棵梅花树栽好,郑香盈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杨之恒,就见他的一袭白衣早就变成了黑的,不由失笑道:“杨公子,你可还带了替换的衣裳?我让鲁妈妈帮你去将这衣裳洗干净。”

    杨之恒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哈哈一笑:“我衣裳倒是带了几件,师父没在家,没地方好吃饭,过年饭馆又不开门,还打算来蹭几日饭菜的,所以东西都带齐全了。”指了指那几棵梅花树,杨之恒调侃的一笑:“那个拿了当做我这几日的饭钱好不好?”

    郑香盈莞尔一笑:“当然可以,杨公子只管放心吃饭便是。”小翠在一旁嘟着嘴道:“杨公子,你吃得有些多,恐怕这还不够抵饭钱的。”

    “又在胡说!”郑香盈瞧了小翠一眼:“还不快些回去准备好东西,明日中午我们要回府过年呢。”

    今日郑香林打发了小莺过来请郑香盈回府吃团年饭:“我家姑娘说了,明日是大年三十,一家人也该团聚一番。”小莺眨了眨眼睛道:“定在中午!”

    瞧着小莺这调皮神色,郑香盈忍俊不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们家姑娘的好心!回去告诉她,我定然会来的。”

    每年三十的中午,郑氏都会在宗祠那边团年,每房的家中男子都要过去,一边是团年,一边顺道将公中发的红利银子和一些田庄里的产出带回来。今年郑信诚亡故,自然只能是郑远山代表七房去接银子了,所以郑香林特地安排在中午,免得郑香盈见着郑远山全身不自在。

    第二日中午,郑香盈带着小翠坐了马车往自家宅子里赶,到了门口瞧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府门外头挂起了几个大红灯笼,门房身上换了簇新的衣裳,见着郑香盈下了马车赶着来行礼:“二小姐回来了。”

    郑香盈含笑点了点头,小翠塞了个银块儿到他手中:“过年了,小姐给的节礼!”门房瞅着那银角子也该有一两重,不由得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真是破费二小姐了!”郑香盈不再搭理他,只是昂首走了进去。

    宅子里头和自己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东院寂静无声,以前东院里不时有王姨娘洋洋得意的声音,现儿却是静悄悄的一片。郑香盈走过东院时眼睛扫了下,就见里边小燕蹲在走廊下看着药罐子,不时的用扇子给那小炉子扇风。

    “看来王姨娘还真是生病了。”郑香盈也听说了王姨娘生病的事情,原来还不相信,王姨娘身子好着呢,怎么会生病,现在瞧着这支起的药罐子,总算是信了。

    “恐怕是心病罢。”小翠低声道,朝西院呶了呶嘴儿:“不是就快要生了吗?”

    第五十二章除夕日姐妹叙旧

    一脚踏进西边院子,那看门的小丫头子见是郑香盈回来了,行了礼以后赶紧跑进去通传:“姨娘,姑娘,二小姐过来了。”

    门帘子一晃,郑香芳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见着郑香盈分外热情:“二姐姐可回来了,我与香芬一直想着你呢。”

    郑香盈瞧着郑香芳又长高了不少,一张脸蛋白里透红,身上穿着的衣裳也不再是素白的颜色,用的是浅蓝色的缎子,闪闪儿的发亮。衣裳裁剪十分合体,看起来郑香林当家还算不错,并没有苛待西院杜姨娘母子。

    由郑香芳领着走进房间,杜姨娘见了郑香盈,便吃力的想站起来给她行礼,可那肚子实在圆大,她用手撑着腰,想弯下去都有几分困难,郑香盈赶紧伸手扶住她:“姨娘且坐着,这个时候了还拘什么俗礼。”

    问了几句杜姨娘现在的情况,得知郑香林对西院照顾有加,吃穿十分周到,郑香盈点了点头:“大姐姐倒是个心善的。”

    郑香芬拿着郑香盈给她的荷包,笑嘻嘻的将里边的银锞子抽了出来,身子趴在了郑香盈的膝盖上头:“大姐姐心善,可毕竟比不上二姐姐。再说了,她不心善也没法子,大伯祖父不是交代过吗,我姨娘不能出一点儿问题,若是出了一丁点儿差错,那可是要落到她姨娘身上的。”

    伸出手指刮了郑香芬的脸一把,郑香盈笑道:“你这小嘴越发的会说话儿了。”望了望杜姨娘那圆滚滚的肚子,郑香盈有些担心,害怕她会提前临盆:“找好产婆没有?”

    “还有半个月呢,过了初八再去请也不迟。”郑香芳笑着说道:“这会子谁会出来?可不都在家里过节?初七不出们呢,只得初八去请了。”

    郑香盈听着郑香芳说得轻巧,心里也略微放松了些,可究竟还是落不了底,大周不比前世,医术太不发达,前世有b超,只要照一下便知道孩子会在什么时候落地,可大周全凭大夫的经验推断,提前半个月推后半个月完全有可能。她瞧着杜姨娘这肚子,圆滚滚的实在有些像瓜熟蒂落的模样,而且仿佛还记得听人说过,那肚子若是朝下边去了,那便是要生产了,那叫做胎儿落了盆。

    “姨娘,你现儿觉得怎么样?”郑香芳站在杜姨娘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她的肚子:“好像弟弟在里边动。”

    杜姨娘气喘吁吁答道:“可不是呢,这会子动得厉害,我好像有些透不过气来一般。”

    郑香盈皱着眉头瞧着杜姨娘,见她额头上蒸蒸的出了些汗珠子,心里有几分紧张,莫非自己猜测的事儿是真的不成?要是现在杜姨娘要生孩子,又该到哪里去找产婆呢?

    所幸杜姨娘只是说有些胸口闷,瞧着也不像是要生的样子,折腾了好一阵儿,有人过来请:“大小姐请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去偏厅。”

    看了下屋角的沙漏,已到午时,也该是饭点了。郑香盈站了起来:“三妹妹,四妹妹,咱们先去吃过饭再来陪姨娘。”又吩咐屋子里头的丫鬟婆子好生照看这杜姨娘,有什么事情便速速来偏厅通传。郑香芳轻轻抚摸了下杜姨娘的肚子,这才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姨娘,我和妹妹先过去了。”

    “你们快些去罢,莫要误了饭点。”杜姨娘觉得自己肚子有几分疼痛,可依旧咬着牙装出满脸笑容来:“二小姐难得回家一趟,你们姐妹俩要好好陪着她。”

    郑香芳与郑香芬答应了一声,掀起帘子快步跟上了郑香盈,三人带着丫鬟快步走进了偏厅。偏厅里边只摆了一张桌子,郑香林带着郑远帆坐在桌子边上,见着郑香盈进来,郑香林迎了过来,朝着郑香盈微微笑了笑:“二妹妹来了。”

    郑香林比自己走的时候又长开了些眉眼,眉如柳叶眼如流水,配着她梅花白绣粉色蔷薇的衣裳,瞧着已经是个小美人儿。郑香盈心里感叹着青春就是好,郑家姐妹一个个的都是如花似玉般,没有谁生得对不住观众。

    “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就咱们姐妹几个吃饭,还请二妹妹将就着些。”郑香林脸上有几分歉意,指着桌子上各色菜肴道:“刚刚上来的,还热着呢,咱们趁热吃罢。”

    “我先去敬了父亲母亲。”郑香盈吩咐小翠端了两碗菜,自己捧了两只饭碗就往香房里走,郑香林一愣,脸色不由得火辣辣的烧了起来:“二妹妹,我今日早晨已经在父亲母亲灵位前放了饭菜。”

    郑香盈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着:“那是你的心意,这却是我的一份心了。”

    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可无论怎么说郑信诚与郑夫人都于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去拜祭他们也是应担的。郑香盈走进香房,将饭菜摆放到郑信诚与郑夫人灵位前,拈香祷告:“父亲母亲若在天有灵,请保佑香盈一世平安。”

    嘴里念念有词刚刚停,一阵冷风刮了起来,将灵位前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灵位两旁的幡条也在不住的胡乱飞舞。小翠站在郑香盈身边变了脸色,不由得哆嗦了□子,而郑香盈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默默的望着那两块灵位,心中若有所思:“父亲,母亲,你们要是含冤而死,香盈日后一定要帮你们找出凶手,替你们报仇雪恨!”

    她冷眼瞧着那风慢慢的停住了,又虔诚的上了三炷香,磕了几个头,这才回到偏厅。郑香林带着弟弟妹妹正在等她,见郑香盈回来,郑远帆便大声的嘟囔了起来:“郑香盈,你架子可真大,让我们几个人等你一个!”

    郑香盈没有搭理他,慢慢在上首坐了下来,郑香林尴尬的替郑远帆赔罪:“远帆年纪小,不懂事,二妹妹你别和他计较。”

    郑香盈微微一笑,朝郑远帆瞄了一眼:“我要与他计较,岂不是失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大姐姐你这话却说错了,二弟哪里年纪小?过了今晚便是算八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浑浑噩噩的,每天只知道追鸡赶狗的,让别人知道了定会说闲话,我们七房的子弟怎么就教成了这副模样。大姐姐,你可不能再娇纵着他,需得严加管束才好。”

    郑香林的脸羞得红了一片,低着头小声说道:“我知道了。”

    郑远帆听了这话心中却有气,马上想到郑大太爷罚他在家里抄《孝经》的事情来。可郑大太爷是长辈,她郑香盈算什么?他横着眼睛瞧着郑香盈,满脸跷跷不服的模样:“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堆话,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不成?”

    郑香盈“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就凭我能坐在这里,你却只能坐在旁边!”她是家中嫡女,郑远帆只不过是个庶子,所以在一起吃团年饭,上首这个位置必须是空出来给她的。

    “若是我大哥在,这位置只能是他坐!”郑远帆开始被说得愣了愣,马上想出反驳的话来:“你算什么东西?在我大哥面前,你还不只得退让?他可是家中嫡长子!”

    “究竟是不是嫡长子,自己心里明白。”郑香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道:“倒是你,庶次子的身份可是砧板上的钉子,妥妥儿的在那里摆着呢!你若是不想吃饭便别多嘴,小心我叫人将你叉出去!”

    郑远帆愤愤的想站起来,又偷眼瞄了瞄她,见她若无其事吃得正香,想起以前她整治自己的手段,心里又有些害怕,讪讪的坐在那里,对着身后站着的小兰叱喝了一句:“还不快些给我夹菜!”

    郑香芳与郑香芬见着郑远帆吃瘪,两人心中觉得舒服,这团年饭吃得格外香。几姐妹一边吃饭一边说了些闲话儿,只将郑远帆晾在一旁,没有多久便已经吃饱喝足。用过饭后,几人就前院的走廊里头坐着聊天,郑远帆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边逗弄着他养的猫,倒也自得其乐。

    “大少爷,怎么就回来了?”外边有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郑香芳与郑香芬都站了起来,有些不自在,郑远山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可那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味道,她们对郑这位兄长素来便是敬而远之,心中有几分害怕。

    郑远山带着一个长随走进了前院,见着郑香盈站在长廊下边,脸上堆起了笑容来:“二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便来了,特地过来吃团年饭。”郑香盈见郑远帆的笑意浓浓,瞧着似乎还有别的深意,静静的站在走廊下,也回敬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多谢大哥关心了。”

    日头将屋檐的影子投在地上,幽暗的一片衬着院子里的白雪,黑白分明,在那黑色的暗影里,郑香盈穿着浅碧色的衣裳亭亭玉立,就如一支翠竹一般,又如那空谷幽兰,嘴角噙着笑容,看向郑远帆的眼神充满了戏耍与调侃。

    郑远帆见郑香盈神态自若容颜静美,心中一阵烦躁,脱口而出道:“二妹妹,你等在这里是想接红利银子不成?只可惜族里头从今年起已经不发红利银子给你了。”

    在旁边逗猫玩的郑远帆听了这话兴奋之至,跳了起来道:“莫非她被族谱除名了不成?”

    第五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瞧着郑远帆满脸快活的神色,郑香盈心中好笑,这位二弟可真是将喜怒都摆在了脸上,最欢喜的便是自己倒霉:“二弟,你怎么便这么希望我被族谱除名?只可惜你要失望了,我只是与族里签了契书,他们不管我做买卖赚银子,我也不要他们的年终红利银子。”

    郑远帆愣了愣,可究竟不服气,直着脖子喊道:“你又会做什么买卖?少不得到时候亏了本,就连饭都没得吃了,还不是要回来讨饭吃!”

    “二少爷,你用不着这般红口白牙的咒我们家姑娘!”小翠在旁边听了生气,朝郑远帆翻了个大白眼:“我们家姑娘光着三个多月就挣了一千多两银子呢,哪里还稀罕族里每年分那么一点点银子!”

    小翠这句话说出口,郑香盈心中暗叫糟糕,俗话说财不露白,赚了银子只管自己揣在兜里边便是,若是给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豺狼呢。她瞧着周围的人都在往自己身上看,笑着啐了小翠一口:“小翠,你要气二少爷替我说说大话,可也不是这般吹的!我一年能赚到一千两便是顶天了,哪里来的几个月赚一千多两!我做买卖不过是图个快活,只是族里不同意让我做生意,这才被逼着签了契书而已。”

    “我就说嘛,你怎么能赚那么多银子!”郑远帆挺了挺胸,对着小翠横了一眼:“就会吹牛,也不害臊!”

    小翠本来还想回嘴,可瞧着郑香盈紧紧的盯着她,撇过脸去不再说话,郑香盈朝郑远山笑了笑,刚准备再说两句话,这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婆子来,急得额头上全是汗珠子:“三小姐,杜姨娘要生了!”

    郑香盈心中一沉,她原来担心的事儿真的发生了,这时候如何能请到稳婆!郑香芳站在那里,全身冒着冷汗,抓住郑香盈的手抖抖索索的问道:“二姐姐,这该怎么办才好?”郑香芬拉着郑香盈的衣袖,瘪着嘴儿眼泪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怎么办?郑香盈脑子里头飞快的想着主意,她朝那报信的婆子道:“你赶紧去寻个稳婆来,十倍银子去请!”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便不相信没有人会不要银子。郑香林在旁边也不住的点着头:“小莺,快去拿张一百两的银票来!”

    那婆子接了银票飞快的往外边走了去,郑香盈招呼着郑香芳道:“别着急,只不过是生孩子罢了,咱们先去看看你们家姨娘。”

    还是在屋子外边就听着里边有杜姨娘低低的shen吟声,时长时短,那声音忽高忽低,听得出来此时她很是痛苦。郑香盈迈步走了进去,就见杜姨娘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汗水淋漓,头发一绺一绺的粘在脸上,全部已经湿透。

    “姨娘,你你别着急,已经去请稳婆了。”郑香盈走到杜姨娘身边握着她的手沉声说:“现在不要用力气,到真正要生孩子的时候才使上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姨娘才能生孩子,只能努力安抚着杜姨娘,让她知道身边有人陪着她,这样才不会更惊慌。

    “我知道。”杜姨娘吃力的说了一句:“让他们……烧些热水,准备草纸。”郑香盈见杜姨娘意识尚且清楚,还记得以前生孩子时候的事情,心中大喜,赶紧吩咐了下去,旁边有人答道:“已经去烧热汤了。”

    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蹲在杜姨娘的床头,两人拿了帕子不住的给杜姨娘擦汗,一边安慰着她:“姨娘,没事儿,稳婆很快就要来了,你支撑着些。”

    杜姨娘咬着牙道:“你们放心,姨娘撑得过来。”

    郑香林站得远些,见着杜姨娘因着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心中有些害怕,怯怯的靠近了郑香盈几步:“二妹妹,姨娘她……这模样怪吓人的,没什么事儿罢?”

    “我姨娘能有什么事?”郑香芳腾的一声站起来,指着郑香林道:“你快些出去,莫要在这里说丧气话儿!”

    郑香林颤着嘴唇儿,一双眼睛里含着泪水:“三妹妹,我无恶意,只是……”

    “出去,你快些出去!”郑香芬小小的身子跳了起来,冲到郑香林面前用小拳头不住的敲打着她的身子:“你和你姨娘一样,见不得我姨娘生弟弟,瞧着我姨娘这模样,你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呢,故意在这里说些风凉话儿让我姨娘膈应!”

    郑香盈见着屋子里闹哄哄的,心中也觉烦躁,这人一到了紧要关头,免不了会暴躁些,此时郑香芳姐妹定然没有想到郑香林对她们的好,只会怨着她说话没有得宜。她将郑香林轻轻拉出了屋子,朝她叹了口气:“大姐姐,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杜姨娘,两位妹妹也只是太着急了些,她们年纪小,你别见怪,先回东院去歇息罢。”

    郑香林含着一包眼泪点了点头,带着小莺走回了东院,郑香盈站在那里瞧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间有着一种莫名的惆怅。毕竟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到了这个时候,人心底里埋藏着的东西便全部爆发了出来,郑香芳她们与郑香林素日里瞧着还好,可那矛盾却是根深蒂固,只要有个引火线,自然便会怦然而出。

    说不定她们表面上尊敬着自己,心底里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嫉恨罢。这做人可真是为难,想要做得面面俱到还真不容易,郑香盈回头望着内室,郑香芳正带着郑香芬帮着杜姨娘擦汗,心里感叹,无论如何,她们姐妹俩对自己姨娘倒还是真心实意的好。

    一个稳婆跟着先前那个婆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郑香盈跟着她们走了进去,那稳婆伸手摸了摸杜姨娘的肚子,又将手探到她的衣裳下边,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快要生了,最多一个时辰而已,闲杂人等,先都出去罢。”

    郑香芳恋恋不舍的望了杜姨娘一眼,带着郑香芬走出了内室,郑香盈将姐妹俩喊到一旁,脸色郑重道:“大姐姐虽然是王姨娘生的,但我瞧着她对你们委实不错,瞧瞧你们的穿着用度,我也知她没有苛待你们,为何方才你们要对她那般凶悍?你们自己亲眼见着的,说要重金去请稳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拿出了一百两银子,完全没顾旁边大哥那黑沉沉的脸色。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大姐姐对你们难道不好?你们那样对她,可想过她的感受?”

    郑香芳与郑香芬两人听着这些话,两人都觉得脸上*辣的,回想起方才的事情,也觉得有几分愧疚,两人低着头在那里,一言不发,捻着自己的衣襟,眼睛盯住自己的鞋尖。郑香盈摸了摸郑香芬的头发道:“当时王姨娘要对你们家姨娘下手,本来不关大姐姐什么事,她都过来替着王姨娘赔罪来了,我想你们也该去与大姐姐说声对不住。”

    郑香芳与郑香芬听了红着脸点了点头:“二姐姐,我们听你的。”

    郑香林带着小莺垂头丧气的回到东院,走过王姨娘住的那进的屋子时,外边走廊没有站一个人,屋子里边有说话的声音。她站定了身子望着那扇门帘,想着卧病在床的王姨娘,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里边郑远山说:“大伯祖父今日夸了我,说我做事尽心,以后会全力帮着我,过了孝期我便能去参加童子试,然后再下场秋闱……”

    一只手捉着门帘儿,郑香林心中也充满了骄傲,这个大哥绝对是个有出息的,想必以后定然能光耀七房的门楣。刚刚准备进去,就听王姨娘在问:“你提了香林的亲事没有?她过了年就快要满十二了,现儿七房没有一个主母,谁能来管她的亲事呢?自然还是只能请大太爷和大房老夫人做主了。”

    “这事儿怎么着也该过了孝期再说,姨娘这个时候让我去说,岂不是想要害我不成?大伯祖父定会责骂我心中没有孝道,那我多年苦心的经营便毁去了一半。”郑远山的声音十分冷漠:“香林再过两年也不过十四岁,离及笄都还有一年,这事儿自然不急,姨娘你便总是惦记这些有的没的了,只要好好的管束着远帆,别让他闯祸就行。”

    一颗热腾腾的心,仿佛忽然被浇了盆冷水一半,郑香林站在门口,手都在不住的发抖,原来在兄长心里,自己的终身大事比不上大伯祖父的一句褒奖。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将门帘放了下来,带着小莺默默的转身走去了后边那一进屋子,回到自己内室,便瘫软坐到了椅子上头,苦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姑娘,你也莫要着急,大少爷不过考虑得周全些,孝期里头本也不适合议亲,再等两年又如何。”小莺站在一旁细声细气的劝导着,虽然郑远山说那话的意思重点不在这上头,她也只能引着郑香林往这上头想,免得自家姑娘太过伤心。

    “他心里头哪有兄妹情,都是记着自己罢了。”郑香林摸出了帕子,悄悄拭了拭眼睛素丝帕子上有着湿润的一团,迅速的渲染开去,如氤氲的雾气。方才郑远山的话实在让她凉了心,因着怕大伯祖父责备,就连自己妹妹的亲事都可以压下来,他也实在太凉薄了。大周的女子满十二岁便可以慢慢寻访着合适的亲事,一般是及笄前后便订下了亲事,在家里备嫁一年就可出阁,可郑远山的意思,是要她拖到十四的时候才开始去替她留心亲事,如此匆匆忙忙还能访到什么合意的亲事不成?

    “姑娘,姻缘天定,你也不用担心,反正总有那么一门亲事在等着。”小莺手脚麻利的替郑香林倒来一盆净面的水:“姑娘快洗把脸,想些高兴的事儿罢,杜姨娘那边总算是要生了,姑娘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

    郑香林接过小莺绞好的帕子,心中一片悲哀,方才郑香芳与郑香芬两姐妹朝她吼叫的事儿又浮现在眼前。究竟不是一个肚子里边爬出来,总不是一条心儿,也不知道杜姨娘生的是男是女,若生了个男孩,总怕她们会尽心竭力的护着弟弟,跟自己终究是会生分的了。

    “大姐姐。”门外有怯怯的声音,郑香林抬起头一看,郑香芳带着郑香芬跨过了门槛朝她走了过来:“大姐姐,方才因着太紧张姨娘,所以说话的语气实在不好,我们错了,还请大姐姐宽宥。”

    郑香林没有想到郑香芳姐妹会来跟自己说对不住,原本冰冷的心又暖和了起来,笑着站起来招呼两姐妹坐了下来:“牙齿还有跟舌头打架的时候,我们都是姐妹,说开了就好。”转脸吩咐小莺去沏茶拿零嘴儿,郑香芳与郑香芬见着她如此热络,两人都心里惭愧,红了脸坐在那里,好半日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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