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借东风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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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两辆马车正辘辘向前行进,马车的旁边跟着数匹骏马,前边那辆马车十分打眼,前边是四匹马,车厢垂着蜀锦的帷幕,上头还用各色彩线绣出一幅牡丹图,花蕊用的是金丝银线,迎着日头发出闪闪的光芒。而在后边跟着的那辆马车则窄小得多,只有两匹马拉着,马车帘幕是青色湖绸,瞧着有几分寒酸。

    这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引来不少路人奇怪的目光:“瞧这两辆马车,一辆如此豪奢,一辆却这般寒酸,怎么便凑到一块了?”

    郑香盈坐在车里,路人的议论不时的飘了一句进了她的耳朵,小翠坐在她身边,瞧着郑香盈脸色如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害怕自己姑娘听着旁人议论心里边不舒服。

    “小翠,你又在胡思乱想了。”郑香盈见着小翠一双眼睛担忧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咱们现在本来就寒酸,这有什么不高兴的?人家说的是事实!”

    小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姑娘,我知道,咱们以后肯定能赚很多银子,到时候也买许公子那样豪阔的马车。”

    “这才是有志向呢。”郑香盈点了点头:“小翠,你想不想住在大房那样的宅子里头,想不想像大房的丫头那般,全身也是珠围翠绕的?”

    “姑娘,我们肯定可以做到!”小翠的双眼亮晶晶的望着郑香盈:“这才多长时间,咱们归真园便赚了不少,小翠相信跟着姑娘走,肯定会有好衣好饭!”

    郑香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没想到焦大与杨之恒今日给她带来了这样一位尊贵的客人。方才与许兆宁谈好,以后每隔三个月便送一批酒去豫王府,价格比卖给太白酒肆的又高了一倍有余。

    “许公子,我实话实说,这酒本来也就卖十五两银子一坛,只是这路途遥远,我们送货而已辛苦,这路上的用度也得算到里边,而且万一路上打损了几坛,又是一笔损耗。”郑香盈有几分歉意的瞧着许兆宁:“这样折算起来,价格便昂贵了许多,不是香盈不想做生意,这可是在为许公子着想,这样花费实在太多。”

    “这么好的酒,竟然只要十五两银子一坛?实在卖得便宜了些!”许兆宁指着那黑色的酒坛子直摇头:“洛阳的酒肆,一般的酒都要卖二十两银子一坛呢!郑小姐,我再给你多添十两银子一坛,你看看咱们能不能做这生意。”

    鲁妈妈今日第二次被吓到,她酿的酒卖给太白酒肆,一坛卖十两银子,她都觉得实在是卖得贵了,没想到这位许公子二话不说出了二十五两银子一坛的价格。一想着许公子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三株花,而姑娘却白白扔了五千两银子,鲁妈妈心中肉痛。方才听着郑香盈说不卖酒给许兆宁,心中更是焦急,这么好的生意,自家姑娘怎么能不做呢,她悄悄移到郑香盈身后,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裳。

    郑香盈瞧着鲁妈妈脸上的神色便知她有些着急,不由得心中有几分好笑,自己怎么会将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呢,只不过是想要抬高点价格罢了,这酒卖进豫王府可不比卖进太白酒肆,自然要将价格往高处抬,那些王府的管事,哪个不是要从中盘剥的?二十两银子一坛酒,在他们眼里应该不算贵罢?自己正准备说这个价格,结果他直接提出来二十五两银子一坛,那可是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多赚钱了。

    “既然许公子如此诚心,香盈也不敢拿乔,咱们便写个契书,以后二十五两银子一坛,长期供酒罢。”郑香盈笑着答应下来,命小翠拿来纸笔,签了一份契书,鲁妈妈见着许兆宁在契书上签名,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站在郑香盈身后,摩拳擦掌,若不是还有贵客在,恨不能现在就去开始干活。

    “姑娘,咱们当真要去将那后山买下来?”小翠见着郑香盈面带微笑,不言不语,仿佛在盘算什么,掀起帘子望了望那渐渐变得模糊的后山,心中有说不出的好奇,买一座山,姑娘手中有那么多银子?

    “我是这么想的,若是真能买下那山,那可是咱们的聚宝盆。”郑香盈拿着荷包轻轻捻了几下,里边的银票沙沙作响,她咬咬牙拿出了三万两银子,打算做为后山投资的预付款,只是不知道那荥阳知府可是个趋炎附势的人,若是那人灵活有眼色,见着许兆宁,自然会要想法子巴结才是。

    马车从荥阳街头驶过,,饶是荥阳百姓也见过郑府的豪华马车,见了许兆宁的马车却也啧啧称奇:“瞧这马车的四角,上边都吊着金子做成的铃铛,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家,竟然豪奢若此。”

    马车在荥阳府衙前停了下来,有亲卫上前与衙役说话,得知荥阳知府今日休沐,不在府衙中,又让那衙役带路,将马车开到了荥阳钱知府的府邸。

    此时已是下午未时,钱知府正搂着小妾在午休,听说来了豫王府的二公子,吓得他整了整衣裳便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见着许兆宁气度不凡,又瞧着他拿出了豫王府的腰牌给自己验看,哪里敢伸手来接,只是弯腰低头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二公子,下官来迟,还请见谅。”

    许兆宁笑着伸手将钱知府扶了起来:“钱知府今日休沐,上门打扰已实属不该,何来见谅之说?我今日却是有一事来相求的,还请钱知府通融一二。”

    宾主落座,钱知府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吩咐下人上香茶,然后转脸诚惶诚恐的问许兆宁:“二公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若是下官能帮上忙,那定会尽全力。”

    “我想在荥阳买一座山头。”许兆宁施施然开口道:“那座山也不大,我去看了下,是一座荒山,想来不要多少银子就能买下来。”

    荥阳知府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边,原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原来只是买一座山而已,这不是小事一桩?早就听闻豫王的二公子极喜栽花种草,看来他是瞧着那山适合种花草,想将它买下来。

    “这种小事,何劳二公子亲自前来?”钱知府一副讨好的笑容,将身子往前边倾斜了几分,脸上几撇小胡子也因着他急促的呼吸不住的在抖动:“随便派个管事来说便成了,下官自然也会尽力为二公子办妥当。不知二公子看中了哪座山头?”

    “城北不远处,那个被叫做赤霞山的,我瞧着那水土极适合养花。”许兆宁朝钱知府笑了笑:“而且我见它是一座荒山,还没有人在那边开荒种田,应该价格也不会太贵,买来种花是再好也不过了。”

    钱知府心领神会,满脸谄媚的笑容:“当然是荒山,荒山。”

    这荒山的价格与田地的价格可相差太多,若是做荒山卖,一个山头最多不过十万两银子,若是做良田卖,那可是五十万两银子都买不到了。今日自己送个人情给二公子,他自然要承了自己的人情,到时候少不得要还给自己的。

    许兆宁见着钱知府那阿谀的神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只是淡淡一笑:“钱知府,我说了是荒山可不能算数,咱们最好一起去瞧瞧,丈量下面积,再看看要付多少银子,免得旁人说闲话。”

    “二公子真是体贴下官。”钱知府举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的汗珠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油腻腻的一把粘在那里,让人瞧着有些不舒服:“若是二公子有时间,可先耐心等待一日,我立即派人去丈量那赤霞山。”

    许兆宁摆了摆手道:“我是没时间等了,但我在荥阳有一位为同伴,你与她谈也是一样。”他伸出手指向郑香盈:“到时候你与她签契书罢。”

    钱知府狐疑的望了望郑香盈,见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瞧着气度悠然,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又如何能替许二公子来打理那赤霞山?“这位郑小姐……便是二公子在荥阳的管事?”

    “不是管事,她是我的同伴。”许兆宁微笑着望向郑香盈:“我与郑小姐合作,这赤霞山便由她来管理。”

    郑香盈听了这话,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许兆宁竟然也想在这事情上伸只手过来,她心中飞快的合计着,目前她的财力,想要买下这山是不太可能,而许兆宁的加入,不仅能减少成本压力,以后自己办事也方便得多。前世里边那些做生意的,不都要拉个当官的做靠山,现儿靠山就在眼前,自己不去靠着也说不过去。

    “既然如此,那下官便与郑小姐联系便是。”钱知府望了望郑香盈,脸上那阿谀的笑容丝毫未减:“不知郑小姐与荥阳郑氏可有关系?”

    郑香盈微微踌躇了一下,她真不愿意提起荥阳郑氏,可现在自己还只能背着这个姓氏,无论如何都还是郑家的人。“我确实是荥阳郑氏的小姐,但还请钱知府替我保守秘密,毕竟抛头露面做买卖,非大家小姐所为,签了契书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只会派我的贴身妈妈或者丫鬟来交涉。”

    钱知府看了看郑香盈,又看了看许兆宁,脸上露出了自以为了解的神色,连忙点头道:“郑小姐请放心,下官自然明白,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不需你本人出面。”

    “那一切便托付给钱知府了。”许兆宁笑着站了起来:“早就听说荥阳知府做事果断,而且十分干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还有事要先洛阳,这边的事情便全权由钱知府负责了。”

    走出荥阳府衙,许兆宁望着郑香盈,满脸歉意:“郑小姐,我没有和你商量便自作主张了,你该不会介意罢?”

    郑香盈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可想着许兆宁此举对自己毕竟还是有利,况且他既然插手进来,自己向他借些银子,总归比去钱庄借合算。想到此处,她抬头望着许兆宁,淡淡一笑道:“多谢二公子照顾,只是香盈手头银两不多,还不能一次将这山买下来,若是二公子不介意,能不能先借些银子给我,我每年都偿还一部分?”

    “自然可以,我明日叫之恒替你送十万两银子过来,一切由你处理便是。”许兆宁望着郑香盈的脸,有几分迷惑,这样落落大方又胸中有经纬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父母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法子教出来的。

    第六十七章借东风顺风顺水

    有了许兆宁这块牌子,一切都很顺利。第二日钱知府便派了人去赤霞山丈量了一番,然后照着荒山的价格来算,只需要九万八千两银子。郑香盈合计了一番自己手头将近有六万多两银子,与许兆宁每人各付四万九千两银子,那么还剩下一万多两,可若是全付了这买山头的钱,以后便会有些捉襟见肘。

    买了山头少不了要进行基本投入,要将山围起来,要进行各种改造,还要买更多的人手,这些没有银子都行不通,想来想去,郑香盈决定等许兆宁送了银子过来,她便将他的银子拿去买了赤霞山,自己的银子分文不动。

    许兆宁没有食言,第二日便让杨之恒将十万两的银票送了过来。寿伯一见着杨之恒骑马过来,早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小杨公子过来了。”

    杨之恒点了点头,将马缰交给了寿伯,自己轻车熟路的往院子那边走了过去,才踏进前院,鲁妈妈便笑着迎了出来:“小杨公子,路上辛苦了!姑娘正在偏厅练字呢,你去那边找她罢。”

    鲁妈妈自从许兆宁走了以后,当即便动手开始酿酒,郑香盈让她歇息几日再说,可她怎么也不肯停手:“妈妈现在身子硬朗,还能做事儿呢,闲着也是闲着,天上有银子掉下来怎么能不去捡!”

    小琴与小棋听说了签了契书给豫王府供酒,二十五两银子一坛,两人早就欢喜得合不拢嘴,也都表示鲁妈妈的行动:“妈妈,我们这就帮你去打下手,要做什么事儿咱们一起来。”

    郑香盈无奈,也只能由着鲁妈妈带着一干下人热火朝天的忙起来,自己则在计划着要如何将赤霞山和归真园进行整改。归真园作为一个对外开放盈利的园子,自己的住宅自然不能再被合并到里边,要单独分离出来,这是当前急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另外归真园里还要进行一些调整,增设一些楼阁亭台,将那池塘要扩建得大一些,要在池塘上修一条曲廊,中间修个水榭,夏日来了在里边歇息,将四面的雕花窗户打开,凉风习习,带着荷花的清香,肯定十分舒服。

    至于赤霞山,先是要在山脚下将整座山要围了起来,这工程比较浩大,然后要将山上合理布局,最好还能建些鸡舍,这样便有鸡蛋和鸡肉销售,这也是挣钱的门路。而且鸡的粪便还能是果树成长的肥料,这也是一种生态养殖。

    这些哪一样不要花钱?郑香盈一边写着计划,一边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这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侯府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极受宠爱,随便拿一支簪子出来都是价值连城。可惜她虽然出身荥阳郑氏,可却是弱支七房的女儿,父母双亡,还有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兄长和族人。

    “姑娘,喝口水,歇歇气儿。”小翠见郑香盈用手敲着自己的头,也有些心疼:“姑娘,咱们赚钱也不在这一会子功夫上边,先歇会子。”

    郑香盈直起身子来朝小翠笑了笑:“我不是着急时间,我是着急银子。许公子的银子若是不送过来,我可真有些吃不消了。”

    小翠将茶盏送到郑香盈手中道:“许公子是豫王的儿子,十万两银子对他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不是说杨公子会替他送过来吗?姑娘,你即便信不过许公子,难道你还信不过杨公子吗?这银子到手是早晚的事情。”

    “果然人一着急便糊涂,你此刻还没小翠明白呢。”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郑香盈抬头一看,便见杨之恒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挺拔,站在那里便如一株青松,望向自己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意,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渴望什么。

    “杨公子来了。”小翠行了一礼,赶紧去旁边屋子沏茶,偏厅里就剩下了杨之恒与郑香盈两人面面相觑。

    “郑小姐,我替兆宁给你送银票来了。”杨之恒大步走上前来,他比郑香盈高了一个头,郑香盈只觉得自己面前好像站着一堵墙般,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而自己却湮没在他那黑色的阴影里。

    “你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实在是辛苦了。”郑香盈笑着接过那几张银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明日便去府衙签了契书,以防夜长梦多。”抬头望了杨之恒一眼,郑香盈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梨涡:“要不要在归真园住一晚上,明日你便代表许公子和我一起去府衙?”

    杨之恒脸色一亮,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当然可以。”伸手在衣兜里摸了摸,就听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来:“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我先借给你用,等你有了银子再还给我。”

    瞧着那张伸到自己面前的银票,上边的面额是八千两,郑香盈心中百感交集,杨之恒应该也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这应该是他全部的身家,他可真是个憨厚的家伙,对她如此掏心掏肺,竟然连他的家底都掏出来给她了。

    “你难道不要用银子?”郑香盈瞧着那张银票没有伸手,虽然杨之恒忠厚,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接他的银子——呸,怎么自己便如此忸怩起来了,这无息贷款都不拿,放在前世绝不是自己的风格。

    “我能有什么地方要用银子?”杨之恒笑了笑,见郑香盈还在犹豫,心里边一阵冲动,忽然抓住她的手,将那银票塞在她的手心里边:“你便拿着罢,什么时候有了闲钱什么时候给我便是。”

    她的手很是温暖,又十分柔软,杨之恒只觉得自己掌心里有软绵绵的一团,脸色立刻红了,一颗心也在砰砰的乱跳。郑香盈吃惊的抬头望向杨之恒,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他的举动,杨之恒实在太大胆了,大胆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

    两人正在对视,小翠端着茶盏进来,从旁边瞧着,就见杨之恒与郑香盈双手交握,两人眼神交织缠绵,似乎有千言万语,只是脉脉不得语罢了。小翠看得脸上一热,“哎呦”了一声,双手一歪,手中的托盘略微倾斜了下,那茶盏便滑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热茶溅了出来,在郑香盈淡粉色的春衫上边洒下了几点水痕,杨之恒被茶盏落地的声音惊到,赶紧松开郑香盈的手,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脸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讷讷道:“郑小姐,我只是想让你收下这张银票。”

    郑香盈也有些脸红,瞧着杨之恒那尴尬的模样,将那张银票攥在了手里,朝杨之恒点了点头:“多谢杨公子,恭敬不如从命,我便收下了,现儿给你写张借条。”现在百废俱兴唯缺银子,既然他诚心要借银子给自己,自己不如就收下罢。

    听着郑香盈说要写借条,杨之恒本来想阻止,后来转念一想,自己能多一样她的东西带在身上也是一桩挺不错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既然郑小姐一定要写借条,那便写罢,只是千万不要写给我几分利,我不要。”

    小翠蹲在地上收拾茶盏,听着两人对话,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想歪了,是杨之恒一定要借银子给郑香盈,不由得偷偷的望了郑香盈一眼,自己姑娘真是不错,生得美,又有本事,自己是个少年郎也会喜欢她。

    郑香盈拿起笔来用端端正正的写了一张借据,看了又看,觉得没有错误,这才递给了杨之恒:“杨公子,香盈实在感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小翠将茶盏碴子都捡了放在托盘里边,站起身来道:“姑娘,你便先请小杨公子明日在咱们归真园用饭罢。”她朝郑香盈挤了挤眼睛:“明日……可不同于一般日子哟。”

    “你又多话了。”郑香盈朝小翠啐了一口:“你不说话没有人将你当哑巴,快去将这地面打扫干净!”

    “是!”小翠笑盈盈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杨之恒听着主仆两人的对话,忽然脑子里边灵光一现:“郑小姐,明日可是你的生辰?”

    这杨之恒其实还挺聪明的,小翠才露了个话尾儿,他便闻弦歌而知雅意了。她也没有掩饰,只是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杨公子,你别管旁的事儿,明日先与我去官府签了契书,然后再在归真园尝尝方妈妈的手艺。”

    杨之恒没有回答郑香盈,呆呆的站了一阵子,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去田庄走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郑香盈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杨之恒怎么忽然便好像存了心事一般。但她也没有来得及去细想,拿起笔开开始继续写她的计划,现在得了十万八千两银子,她的手头总算是宽裕了几分,这些事情可以慢慢着手,一桩一桩的来。

    偏厅外头阳光晴好,院子前边落了一地的杏花,杨之恒站在台阶上边,望着那一地落花,心中不住的在懊悔,若是早知道明日是郑香盈的生辰,自己便不该将所有家当都给了她,总得要留点买贺礼的银子。现在他身上总共都只有二十两银子,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

    “哎……”杨之恒走下台阶,用脚恨恨的踩着满地的花朵,若是他有郑香盈这挣钱的本事便好了,可惜他现在怎么想办法也变不出银子来,难道自己便只买个几两银子的礼物送给她不成?

    “小杨公子,你怎么了?”鲁妈妈正兴冲冲的往这边院子走,见着杨之恒愁眉苦脸的站在那里,心中奇怪:“怎么这般模样?”

    “妈妈,我才知道明日是你们家小姐的生辰,可是身上没带什么银子,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正在发愁呢。”见着鲁妈妈笑得和蔼可亲,杨之恒犹如找到了亲人一般向她倒起了苦水来:“我只有二十两银子,能买什么东西?东西太便宜了,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鲁妈妈表示理解,不住的点着头:“可不是呢,这多不好意思。”她望了望杨之恒,忽然间喜笑颜开,出声问道:“小杨公子,你想送什么礼物给我们家姑娘?”

    第六十八章晓阴轻寒贺芳辰

    “什么礼物?”杨之恒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心里恨不能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只可惜我没有那能耐。”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来,托在手心里给鲁妈妈看:“就这么多了。”

    “不如给我们家姑娘买件首饰,她时常要带的。”鲁妈妈很热心的建议着:“以后她瞧着这首饰便会想起小杨公子来了。”

    杨之恒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来,摇了摇头道:“选件首饰,怎么着也该精致些的,我现儿哪有这么多银子?”

    鲁妈妈一把将杨之恒拉在角落里,小声说道:“杨公子,你没有银子,妈妈这里可有!妈妈这辈子也攒了几百两银子来,姑娘上次还打发了我三百两,你若是想要给我们家姑娘去买首饰,我先借你几百两如何?”

    杨之恒听了只觉身上热血澎湃,望着鲁妈妈笑眯眯的眼睛,他快活得几乎想要一冲而上飞到树上边去。“妈妈,你真愿意借银子给我?”

    “我信得过你!”鲁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小杨公子,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取了银子给你,快些拿了赶着去荥阳珍宝阁去选件首饰,现在还只是申时,珍宝阁还未打烊,赶得及。”

    瞧着鲁妈妈欣然而去的背影,杨之恒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来,虽然与郑香盈鲁妈妈她们才认识大半年,可她竟然对自己这般信任,就连借条都不要,直接就去取银子给他。

    鲁妈妈取了五百两银子给杨之恒,他抓紧时间马不停蹄的去了荥阳城,在珍宝阁里看了好半日,才在伙计的帮助下选了一副红珊瑚手钏。那珊瑚珠子滟滟的透着红光,每颗珠子都打造得圆润光洁,摆在那里似乎能照出人的影儿来。店伙计将那红珊瑚手钏吹嘘了一番,说得人间少有,杨之恒瞧着那鲜艳的红色,心中也如烧着一团火一般:“就这个罢。”

    伙计听了心中欢喜,赶紧将那红珊瑚手钏装到盒子里边,招呼杨之恒过来交款:“这位小爷,四百五十两银子。”杨之恒听了心中才踏实下来,方才都没问价格,现在听着没有超过五百两银子这才放心。

    第二日一早,郑香盈由杨之恒陪伴坐着马车去了荥阳府,钱知府见杨之恒与郑香盈联袂而来,哪里敢怠慢,赶紧将他们迎了进去。契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上边还有荥阳府的红章。郑香盈用簪花小楷签了自己的名字,杨之恒也代着许兆宁签了字,两人各自拿了私章又在上边盖上红戳,这买卖便算成了。

    钱知府拿了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点了点,见是汇通钱庄的,大周通用,也很满意,对着郑香盈道:“郑小姐请稍候,我这就去取两千两银子来给你。”

    郑香盈赶紧站了起来制止了他:“钱知府,不必了,这几日你与手下的人实在辛苦,这余下的两千银子就当我与二公子请各位多喝几杯酒,也算是我们的感激之情罢。”本来郑香盈早就盘算那山头至少要十万,没想着丈量了出来只要九万八。她听着那数字,心中明了,这两千两银子的缺口自然是要给钱知府做辛苦费的,钱知府虽然没有明示,可只要略微动动脑子便知道这九万八的意思。自己以后在荥阳指不定还有事情要求他呢,送两千两银子给钱知府,又算得了什么!

    钱知府见郑香盈甚是识趣,心中也赞这荥阳郑氏的小姐就是不同,年纪小小,人情世故却看得通透,他也不再坚持,将契书交给了郑香盈:“郑小姐,这一份是给你的,另外一份我们要存档保管。赤霞山可是个好地方,本府恭喜郑小姐与二公子添财进宝。”

    郑香盈笑着答道:“钱知府实在客气,借您吉言,以后赤霞山若是办出些样子来了,自然要接了钱知府全家去游玩。”

    “郑小姐,本府便等着那一日了。”钱知府笑着望了郑香盈一眼,又瞥眼看了看杨之恒,这少年是昨日跟着二公子来的,想必是他的亲信,本来想打听下二公子的事情,可瞧着他站在那里寡言寡语,讪讪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瞧着这少年,似乎是个不好相与的,自己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来日方才。

    杨之恒站在那里听着郑香盈与钱知府说话,心中只是在佩服郑香盈应对得体,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手,言谈举止十分老到,气度也很从容,丝毫没有慌乱的模样,自己比起她,可真是差得太远。

    两人将事情办成,也没在荥阳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归真园,到了门口下了车,寿伯便迎了过来道:“姑娘,大小姐、三小姐与四小姐过来了,说是要给你来庆生呢。”

    郑香盈愣了愣,没想到郑香林她们还真是有心,竟然没有忘掉她的生日,望了望身边的杨之恒,她又有几分为难,为何每一次他都来得这么巧,次次都能遇着七房的人。

    杨之恒见郑香盈瞧着自己,心里清楚她的意思,笑着拉了拉身上的衣裳道:“我不是你买来的下人?我叫杨弓子,弓箭的弓!寿伯,你赶紧拿件衣裳给我换了。”

    寿伯点了点头道:“小杨公子,你跟我来这边。”

    郑香盈忍俊不禁,噗嗤笑了一声,就如春日的鲜花绽放一般,杨之恒眼前忽然便晃晃的一片在招摇,似乎花团锦簇一般。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郑香盈带了小翠往里边去,脚下没有挪动半分步子,直到寿伯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杨公子,你跟我来。”

    偏厅里坐着郑香林郑香芳与郑香芬,三人手中都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身边站着的丫鬟正与小琴小棋说着闲话儿,见郑香盈带着小翠走了进来,郑香林赶紧站起走了过来:“二妹妹,听鲁妈妈说你去花圃里头了?这些栽种的事儿,交给下人去做便好,何必辛苦了自己?”

    郑香盈心里将鲁妈妈夸了一句,这些日子以来,归真园里的下人们都慢慢的有了变化,或者是自己素日里对他们经常耳提面命,或者也是瞧在自己大方的份上,无论是哪一点缘由,他们都学会了对她的事情守口如瓶,不向外人泄露。

    “大姐姐,你也知道我天生便爱花,我最见不得自己的花草被人作践坏。”郑香盈笑着走到主座上坐了下来,瞧了瞧站在那里的三姐妹:“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快些坐着罢,别老站在那里。”

    郑香林依言带着郑香芳两姐妹坐回桌子边上,瞧着郑香盈笑了笑:“二妹妹,今日是你的芳辰,我与两位妹妹特地来道贺。我们也没准备别的东西,这些小物件都是我们亲手绣的,你收下罢。”

    身后的小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盒子,走到郑香盈面前将那盒子打开,就见里边有几块素丝手帕,还有一个精致的荷包。郑香盈拿起一条素丝帕子看了看,上头的针线很是拙劣,花草绣得歪歪斜斜,看不出绣的是什么东西。她笑着望了郑香芬一眼:“四妹妹,这是你绣的罢?”

    郑香芬的小脸一亮,那模样儿很是高兴:“二姐姐,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我亲手绣的,我们家姨娘说要记得二姐姐的好,让李妈妈教我绣花儿。这条帕子我绣了好久才完事儿,绣的是桃花瓣儿。”见郑香盈正拿着那帕子不住的看,郑香芬十分得意:“二姐姐,你最喜欢花草,我特地挑了那桃花样子绣的。”

    帕子上边红艳艳的一团,实在看不出桃花的形状来,郑香盈笑着将帕子收到袖袋里边,连连点头道:“绣得果然好,我很喜欢。”郑香芬与郑香芬姐妹俩对自己或许还真是有几分感激之情,怎么说她们的弟弟还是她出主意才保住的。

    一想到郑远寒,郑香盈心中便有些难受,虽然说个个见着郑远寒都说他面相好,可她瞧着现在他正是受苦的时候。上回郑远寒满月,自己带着小翠鲁妈妈一道回去参加汤饼会,送了一块长命锁给三弟弟,瞧了瞧各房送来的那些满月礼,大抵都是小孩子穿的衣裳鞋袜,有些送了些绸子缎子,看来看去还只有她的贵胄一些。

    “姑娘,族里人真是看不上咱们七房。”鲁妈妈回来便气愤愤的与郑香盈说着闲话:“平常旁的几房里有什么事儿,七房哪次没有去?就连嫡出小姐的及笄礼,夫人都带着礼物去道贺了。可今日三少爷满月,三房没有派人来,大房二房只派了管事送了东西过来。四房五房六房倒是有夫人亲自过来了,可也没有停多久,只是将东西交到大小姐手里,略微坐了一会子便回去了。”

    郑香盈心里头感叹,世间的人谁不是捧高踩低?还记得那时候她去参加郑香莲的及笄宴,各房夫人们都带着自己的女儿来了,送的东西也是贵重物事,她送支八十两银子的单簪都被郑香林耻笑,可现在七房三少爷的满月喜宴,真真是门庭冷落。送来的东西,也尽是些看不上眼的。

    郑远寒虽然是杜姨娘生的,可他早就在族谱上记名为嫡子,怎么说也该是要拿着当嫡子看待的,那些夫人们没有用饭便走了,或许是不屑与杜姨娘坐在一个桌子上边吃饭,可现儿七房情况特殊,没有当家主母,这也不算辱没了她们,况且还有自己这个正宗嫡出的小姐在陪着她们,可她们依旧走得十分坚决,一点脸面都不给。

    郑香林清点着满月礼时满面堆笑:“各房对咱们三弟真是上心,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瞧着这些绸缎十分软款,都是好东西。”

    郑香盈暗自叹气,郑香林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都是其余各房的回礼罢了,郑夫人在世时送了不少东西出去,可她一过世,人家便如同将这码事情给忘了一般,全都没有将七房看在眼里。

    就连郑大太爷也只送了一幅自己写的字过来,上边写了一句勤勉的话儿。郑香盈是个俗人,实在无法理解郑大太爷的良苦用心,见着那龙飞凤舞的字不仅不觉得珍贵,反而觉得郑大太爷实在是小气,一幅字便将三弟的满月礼给对付过去了。

    都说荥阳郑氏乃世家大族,可在郑香盈看来,郑氏离没落的时候也为期不远了。即便现在各房都有人在朝廷任职,有些还占据着高位,即便皇宫里边还有一个郑德妃,可郑家不可避免的在走向衰亡,就从他们对待七房遗腹子的汤饼会的态度便能看出。

    这最起码的礼节都不能维护,各房已经扯去了蒙在脸上那一层脉脉的轻纱,对待七房均是一种如此凉薄的态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郑香盈暗自揣度,所谓“礼崩乐坏”,大抵能形容现在郑氏的情况了,那雕梁画栋楼阁亭台,还不知道哪一日便会要毁于一旦,落个白茫茫一片好干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分开心,o(n_n)o哈哈~

    小秘密,没地方好说,让偶暂时在这里小小嘚瑟下~~想着就开心啊,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咳咳,到此为止,得意也须有限度……

    祝菇凉们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