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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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堂外头竹影潇潇,绿色的枝叶挨挨擦擦,发出了细微的响声,那响声忽高忽低,就如乐曲一般婉转动听。穿堂弄子里头坐着的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间没了言语,周围只能听到那飒飒的竹叶响声。

    “香盈,我有件东西要送你。”杨之恒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一个香囊,昨日他上街选了一个,让伙计在里边填入了不少香料,又串上了五色线。这五色线可是有讲究的,大周一直崇尚“五”字,而这五月五日又合着这数字,人们更以为吉祥。这一日里必要系五色线,这五色线由彩丝编织而成,名曰五色缕,世人皆谓能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五色线系着一个香囊在杨之恒手上晃了个不停,郑香盈瞧着他那献宝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尴尬,这香囊在古代便被视为男女之间的爱情信物,《红楼梦》里那傻大姐捡了个香囊,这事儿被当成一个由头,王夫人抄捡了大观园,趁机将自己见着不顺眼的“妖精们”都撵出了大观园。杨之恒莫非不懂这香囊那是男女私下里相送的物事?瞧着他一双眼睛热切的盯着自己,郑香盈叹了口气,将那香囊接了过来:“杨公子,你可知道这送香囊的意思?”

    “怎么又喊我杨公子?”杨之恒有些不大高兴,两条眉毛耷拉下来,愁眉苦脸的望着郑香盈:“不是说好了,私下没有人的时候你叫我之恒?又给忘记了不成?”

    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张了张嘴,却还是觉得自己喊不出口:“我怎么就觉得喊杨公子习惯得多,喊之恒,倒是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你这不就喊了?”杨之恒有些得意,瞧着郑香盈低头将那香囊挂在脖子上边,喜滋滋道:“我选了好半日才替你挑了这个,牡丹花样的,花了三两银子,你瞧着可像不像真的?”

    郑香盈将那香囊拿在手里瞅了瞅,上头的绣工还算凑合,只不过还没到栩栩如生的地步,这三两银子能买到什么精致物事?只不过是能骗到杨之恒这种傻小子罢了。他一片心意,自己也不好去泼他冷水,微微笑道:“确实不错。”

    杨之恒看了看郑香盈一只手腕上带着的百索子,五色丝线编织而成,压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格外显眼,不由得有些贪馋:“香盈,你这百索子送给我好不好?”

    郑香盈白了他一眼:“即便是要送,也不是这个时候。”端午节习俗,清晨起床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孩子手腕、脚腕、脖子上拴五色线,图个吉祥,而且系线的时候,不能让孩子开口说话,若是说话了就会触了霉头。

    “我又不是孩子。”杨之恒鼓着嘴巴气嘟嘟道:“我都送了香囊给你,你一根百索子都舍不得给我。”郑香盈瞧着他将两腮鼓得像只青蛙,不由得“扑哧”一笑,伸手将自己手腕那根百索子解开,拎在手中晃了晃:“将手伸出来。”

    杨之恒欢欢喜喜的将手伸了出去,很虔诚的闭了嘴巴不说话,等着郑香盈将百索子系好这才开口道:“香盈,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扔了这根百索子。”

    “到下第一场雨以后,你就该将他扔到河里,还戴着做什么。”习俗里百索子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只能在夏季第一场大雨抛到河里,意味着让河水将瘟疫、疾病冲走,万事顺意。郑香盈见杨之恒紧紧捏着手腕,眼中有不妥协的形状,心中好笑,他还真拿这个当宝贝不成?

    两人交换了节礼以后有片刻的冷场,都觉得有一堆话要说,可又说不出口。郑香盈见那边鲁妈妈与小翠在探头探脑的张望,站了起来朝杨之恒偏了偏头:“要不要跟我去看牡丹花?也让你瞧瞧我这归真园的牡丹花与洛阳的牡丹相比不会逊色。”

    都说洛阳牡丹名动天下,有诗曾云“满街俱是看花人”,形容洛阳牡丹花开时游人如织的盛景,郑香盈年幼时也央求着郑夫人带她去看过一次,买回了一批牡丹花苗,她这些年一直在培植新品种。大周已经有不少名贵的牡丹品种,姚黄魏紫之类都已经出现,只是不叫这名字罢了,但那闻名遐迩的“二乔”、“赵粉”之类,她却没有见到过,心里想着这时候可能还没有被培植出来,若是她能把这些牡丹种出来,又能赚到一大笔银子。

    这些年来不断的嫁接培植,归真园内牡丹倒是多了不少新品种,只可惜还没出现她想要的珍品,都是一些杂色牡丹,花冠不大,不甚饱满,今年倒是得了几株,开花的形状极像“酒醉杨妃”和“青龙卧墨池”,等着再精心培植一年以后,或许能得这两种精品牡丹。

    杨之恒听说去看牡丹花,心中好奇,跟着郑香盈便往院子门口那边走了去:“我在洛阳见牡丹都开得有些残了,为何你这里牡丹还盛?”

    郑香盈也不回答,只是笑了笑,这寻常的牡丹开到五月初也差不多便落了摊儿,可她培植出来的新品种花期要长些,现儿还开得正盛。鲁妈妈与小翠见两人从穿堂那边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姑娘,杨公子,这是去哪里?”

    “我带杨公子去看牡丹花。”郑香盈脚步不歇的往前走,带杨之恒去看牡丹,其实还有个想法便是要他将归真园有珍品牡丹的消息透露给许兆宁,依着他的脾性,自然会不惜重金前来购买。

    大周上起皇族,下至平民,皆好牡丹,每年洛阳的牡丹花会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游人前来观赏,就连大周皇室每隔三年便要进行一次牡丹的评选,地点定在洛阳,每次要评出最盛的珍品为“丹皇”,主人能得黄金三千两。每年四月牡丹最盛的时候,贵妇贵女们游园时最喜欢簪牡丹花在鬓边,一朵魏紫便能卖出十两银子的价格来。郑香盈相信只要自己培植出珍品牡丹来,不愁自己手头没有银子花。

    一边走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赤霞山,归真园与赤霞山虽说不远,可中间还是隔了别人家的田庄,若是能赚够了银子将它买下来,那自己也算得上是荥阳城北的土豪了。想着土豪二字,郑香盈便觉自己脚下轻快,似乎不沾地一般的飞奔了起来,轻风将她的裙子微微扬起,露出了足下一点点粉色的绣花,又倏忽被垂下来的裙袂盖住。

    杨之恒走进牡丹园的时候不由得有几分吃惊,现儿已经过了牡丹盛放的季节,可在郑香盈这小园里,有些牡丹丝毫见不着开残的迹象,就如当季般开得饱满。一株株花儿看过去,杨之恒忽然被几株粉紫色的牡丹吸引住,不由自主凑了过去,只见那牡丹远望着是粉紫色,走近仔细瞧着才看出顶部有些微微的粉红。牡丹花型极大,可又却微微下垂,似乎那花枝不能托住花朵一般,瞧着好生让人怜惜。

    “这牡丹叫什么名字?”杨之恒又几分好奇,指着那牡丹问郑香盈,这花他以前还未见过,只觉得娇美可爱,婀娜多姿。

    “我新种出来的,取名叫醉美人。”郑香盈指着那下垂的花头道:“你自己瞧瞧,可不就像喝醉酒的美人?”前世这花本该叫“酒醉杨妃”,可郑香盈发现大周是一个平行于中国历史的朝代,史书里根本没有唐朝的记载,若自己照搬了那个名字,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意思,本想取名“醉贵妃”,可又害怕旁人说她轻慢皇室,只能取名“醉美人”了。

    “你的花都取名美人,倒很别致。”杨之恒不由得想起了那株名叫“美人妆”的茶花来,赶紧溜须拍马,郑香盈笑着瞥了他一眼,心里发笑,这杨之恒可真有几分小聪明。

    “你再来看看这些牡丹。”郑香盈引着杨之恒往另外一边走了去,在墙角处立着几株高大的牡丹,阔大的绿色叶子中托出了碗口大的墨紫色花朵。花瓣重重叠叠包围着暗绿色的花蕊,旁边有嫩黄的小花蕊陪衬着,那颜色对比十分鲜明,让人只觉得仿佛有几种颜色在那里厮杀一般,横七竖八的冲撞了起来。

    “好花,好花!”即便杨之恒不懂花草,可看着这花也知道不是俗品,大声喝彩了起来,郑香盈瞧着他那一副陶醉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你懂什么好不好呢,还不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只要是你种出来的花,我便都觉得好看!”杨之恒挨近了那几朵牡丹花仔细看了看:“这花的颜色可真特别,又衬着这花蕊的颜色,可是好看。”

    “你说那许二公子会不会喜欢?”郑香盈站在杨之恒身后,瞧他欢欢喜喜的贴着花儿看个不歇,心里只觉好笑:“你回去与他说说,就说我这归真园里还有盛放的牡丹,看他想不想来瞧瞧。”

    杨之恒直起身子望了望郑香盈,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又想要卖花给兆宁了?亏得他受豫王宠爱,每月都赏赐他贵重的物事和上万的银两,手中还有些闲钱。否则他若是多来两趟归真园,早就倒腾得口袋布挨布的回去了。”

    郑香盈听着杨之恒的比喻很是新鲜,听着大乐:“你倒是说一声,帮不帮我?”

    “帮你,自然要帮你!”杨之恒拍了拍胸脯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第八十五章我本将心向明月

    正睡得昏天黑地,就听外头有急促的敲门声,杨之恒砸吧了下嘴巴,翻过身去,拉了拉盖在在床上的被单继续睡。他正做着美梦,伴着许兆宁去了荥阳,郑香盈折了一朵牡丹花替他别在衣襟上边。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自己只能见着她蝴蝶翅膀般扇动的睫毛,他小声喊着她的名字,可没有听到回答,倒是听着了打雷闪电的声音。

    抬头望天上一看,漫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眼见着要下大雨,杨之恒心里一急:“香盈,快跟我去那边避雨!”低头一看,郑香盈已经没有站在那里,早飞着一双脚儿往前边去了。杨之恒心中一急,迈步便往郑香盈那边跑了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等等我……”杨之恒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伸手往外推开了那只讨厌的手:“别拦着我,我要去追香盈。”

    “之恒!”焦大哭笑不得的望着睡得颇不安分的杨之恒,昨日他去荥阳跑了个来回,今日凌晨才到家,进了院门便往床上跑,连衣裳都没有换,扎到床上便睡着了。

    究竟还是年轻,抗得住。焦大瞧了瞧睡得正香的杨之恒,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熬夜的痕迹,依旧是白玉般的肌肤,眼圈下边没有一点点淡青色,心中也是感叹岁月无情,多少年前他也曾这般疯狂过,可现在要他这样去做,他即便是有心,却也无力了。

    “之恒,玥湄郡主派人来找你了。”焦大瞧了瞧外边已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摇了摇头,这小子前日还说要陪着自己过端午节,所以昨日去了荥阳,可今日哪有陪着自己过节?一觉睡到现在还没睁眼睛,自己给他准备的粽子与咸鸭蛋都还搁在锅里呢。

    被焦大催了几遍,杨之恒这才睁开了眼睛,见焦大站在自己床头,屋子里光线有些晦暗不明,瞧着该已经是黄昏,不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从床上爬了起来:“师父,之恒睡过头了,没有能陪师父过节。”

    “现儿还是端午,没事,没事。”焦大瞧着站起来的杨之恒,呵呵一笑:“之恒,玥湄郡主的贴身丫鬟在找你,叫你去豫王府。”

    “我才不去,我要陪师父过节!”杨之恒有几分不耐烦,大步跨了出去。前边院子里站着一个丫鬟,脸上有焦虑的表情,见着杨之恒从里边走出来,仿佛放下了一副重担般,笑着迎了上去:“杨公子,原来你在家里。”

    “我不在家还能在哪里?”杨之恒皱了皱眉头,望着一脸喜色的丫鬟道:“回去和你们郡主说,我要陪师父过节,今日不去豫王府!”

    那丫鬟听了这话,一张脸垮了下来,两条眉毛耷拉得像个倒八字:“杨公子,你体贴下奴婢们罢!郡主正在院子里发脾气,命人将鸣柳给绑了起来要置办她,我若是请不动杨公子去豫王府,回府以后免不了会挨板子。杨公子你大仁大义,就跟着奴婢进府一趟罢!”

    “鸣柳?”杨之恒一愣,那不是玥湄郡主的贴身丫鬟,为何玥湄郡主要置办她?不过转念想着玥湄郡主素来脾气暴躁,丫鬟婆子们被她惩罚也是寻常事儿,心中也是默然。听着身后有脚步声,转脸回头,焦大已经站在身后。

    “之恒,师父与你一道去豫王府找二公子,这样你也就可以陪着师父过节,又不会让郡主失望了。”焦大呵呵一笑,冲那皱眉皱眼的丫鬟道:“鸣杏,回去和郡主说,我与之恒马上就去二公子院里。”

    那丫鬟欢欢喜喜答应了一声,行了一礼,迈着一双脚飞快的跑了出去,就如一阵风般,转瞬便不见了影子。杨之恒瞧着焦大,有些过意不去:“师父,你难得歇息,咱们自己过节,何必理睬她!”

    焦大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杨之恒,心中感叹之恒是长大,可性子却还是没有变什么,依旧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玥湄郡主怎么着也是豫王的女儿,尊贵的郡主,怎么能将她不当一回事情!即便不想见她,可也不能拒绝,只能换一种委婉的方式表露。去二公子的院里,既没有违逆玥湄郡主的意思,又可以不与她有什么牵扯,也算一举两得。

    “你往年不都要与二公子一道过节的?咱们是去豫王府与二公子一道过节,又不是陪着玥湄郡主,你说是不是?”焦大笑着对杨之恒道:“之恒,现儿你年纪大了,也该学会如何为人处事,对于有些你不得不推托的,自然该想别的法子,不要直接拒绝,这样对她对你都不好,她丢了面子,你被人记恨。”

    杨之恒听着焦大这般说,站在那里想了想,五月的微风将他的衣裳拂起,就如珙桐花那肥大洁白的花瓣一般,在这萧萧的暮色里,瞧着十分打眼。“师父,你说得对。”杨之恒点了点头:“我确实该学着如何变得老练些。”

    有时自己真的不会说话,一想着在郑香盈面前总是说错话儿,杨之恒心中便有些懊恼:“师父以后多多指点,免得我又说错话了。”

    焦大瞧着杨之恒那诚心请教的模样,心中暗自点头,孺子可教也。拍了拍杨之恒的肩膀道:“这些事情着急不得,慢慢来,咱们现儿就去豫王府罢。”

    师徒两人骑马去了豫王府,看门的护卫自然识得两人,殷勤的将他们请了进去,才跨进许兆宁的院子,就听迎面一声娇呼:“杨之恒,你可算是来了。”

    玥湄郡主正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门口,一双妙目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孔不放,红色的嘴唇微微嘟了起来,眉头微微蹙起。“昨日你去了哪里?为何在府里没见着你?”玥湄郡主连声发问,语气娇嗔,既有些甜,又带着几分怨恨。

    杨之恒本想开口反驳“我去哪里与你何干”,可转念想着方才焦大与他说起的话,立时转了一副口吻:“我自有自己要忙的事儿,哪里能时时刻刻在豫王府里闲逛?郡主不也是要日日在府中练规矩,一样没得轻松。”

    玥湄郡主听着杨之恒这话心中的怨气才消散了几分,笑微微的望着杨之恒道:“你这是在关心我不成?这两日教养姑姑向我母亲告假,暂且回乡去了,所以我便得了空,可偏偏却没见着你。本来昨日想派丫鬟去找你过府的,二哥说你定然有事情忙,不如今日再找你。”

    杨之恒见玥湄郡主忽然放软了几分声音,眉眼也舒展了不少,心中想着师父说的话果然不错,说话不能直来直往,若是依着寻常说话的方式,此时两人已经吵了起来。焦大在旁边听着也放下心来,在杨之恒耳畔道:“我们去二公子屋子里蹭饭吃。”

    玥湄郡主心情很好,开心的朝焦大笑了笑:“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许兆宁正在后院摆弄花草,他站在那株“美人妆”的前边,打量着茶花花瓣上一缘深红,似乎陷入了沉思。这茶花花期长,到现在还没有开败的迹象,只是茶花的花株底下也落了些花瓣,深红浅红的浮在泥土上边,就如美人零落的胭脂。

    “兆宁!”杨之恒步履轻快的走了过去:“我与师父来你这边蹭晚饭!”

    许兆宁回头望了望杨之恒,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来:“我还在想着与你一道去看龙舟的,可今日却不见你的影子,总算你还记得要来陪我过节,这会子来我院子里头了!”

    杨之恒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这事儿来:“今日咱们豫王府的船胜了没有?”

    “豫王府哪能输呢?”旁边玥湄郡主骄傲的昂起了头,脸上有着兴奋的神色:“若不是父王说我们王府的船不拿彩头,否则那一千两银子的彩头便该是咱们府里头得了。”

    每年端午都要赛龙舟,豫王府里也会派出一支队伍参加,只是不拿彩头,自从杨之恒来豫王府以后,还未见过豫王府的龙舟输给别人过。豫王府划船的都是一些好手,若是输了也没得面子。

    “杨之恒,咱们晚上去斗虫儿玩,我已经让人去拿了咸鸭蛋洗干净了,我先选了,剩下的便由你和二哥选,怎么样?”玥湄郡主站在旁边,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杨之恒,鼻间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心中觉得有几分甜美。杨之恒定然是买了香囊,可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将那香囊拿出来送给自己。

    “三妹妹,你还是这般贪玩!”许兆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瞧瞧二妹妹,只比你大了半岁,可她早就不玩这些东西了,每日都在院子里头绣花习字,这才是大家闺秀呢。”

    玥湄郡主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她不过是个侍妾生的,什么大家闺秀!母亲不想她嫁出去丢了咱们豫王府的名声,这才拘着她在院子里边修习女红,否则一样长处都没有,怎么能镇得住夫家的那些奴仆,也没由得让公婆瞧着不顺眼!”

    豫王的三个女儿里头只有玥湄郡主是豫王妃亲出,上头两位小姐全是侍妾生的,豫王妃对她们管束不是很严,可两人却很知趣,每日里头晨昏定省不敢疏忽,没事的时候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院子里学着刺绣,真真是安分守己。大小姐今年开春定了亲事,夫家一年以后来迎娶,正在忙着准备出阁的事情。二小姐只比玥湄郡主大了半岁,可却十分沉稳,生性娴静,每日里除了去向豫王妃请安便闭门不出,王府里的人提起二小姐都夸赞她不仅生得貌美,更是温柔可人:“只可惜不是王妃生的,否则还不知道会如何的十全十美呢!”

    “你也别这样说她,毕竟她也是你的姐姐。”许兆宁有些不高兴,虽然自己出生以后便是当成嫡子养,记在豫王妃名下,可他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听着玥湄郡主这般说,总觉得在影射自己一般,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不喜的神色,可心里究竟还是隐隐有些不快。

    第八十六章奈何明月照沟渠

    玥湄郡主自从被娇宠养大,从来便不会去思度旁人在想什么,因此虽然许兆宁不喜,可她却丝毫没有瞧得出来,只是走到许兆宁身边低头瞧了瞧那株茶花,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二哥,这是什么花儿?为何这花瓣上头还有两种颜色?”

    听着玥湄郡主问起这茶花,杨之恒站在一旁只觉心里头十分骄傲,这可是郑香盈亲手培植出来的,换了别人,又如何能做到?即便身份尊贵如玥湄郡主,也只能惊叹这花的别致,却不知如何栽种出来。

    许兆宁见玥湄郡主问起花草上的事情,这才将那抹不高兴撇到一旁,顺着玥湄郡主的视线看了过去。这花草本是他最爱的东西,玥湄郡主虽然方才言语间得罪了他,可他听到她问花草的事儿,那股怨气又消了一大半:“这花叫美人妆,可是世上难得的。”

    杨之恒跟着点了点头,应和道:“当真难得。”

    焦大在旁边瞧着杨之恒一副骄傲的模样,心里头暗自好笑,这少年有了心上人,言谈举止自然也就不同了。他七年前将杨之恒收下做徒弟,这么多年来师徒两人相依为命,杨之恒自然是他的心头宝。他有了小心思,自己也为他高兴,他与那郑小姐也算是郎才女貌,只是从世人的眼里看来,或许杨之恒的身份配不上郑家的小姐,这点倒是有些棘手。

    “杨之恒,你也喜欢这花?”玥湄郡主兴致勃勃的弯下腰去,靠近闻了闻那几朵红云似的花朵:“这花是什么花儿?我瞧着有些像牡丹,只是没有牡丹花那么大。”

    听着“牡丹”两个字,杨之恒忽然想起了郑香盈托付他的话来,拉了拉许兆宁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你想不想去看珍品牡丹?”

    “珍品牡丹?”许兆宁狐疑的看了杨之恒一眼:“大周的珍品牡丹皆出在洛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将各种珍品都搜罗过来了,哪里还有旁的珍品?再说这个时节了,牡丹都要开残了,何处再能看到?”

    杨之恒朝那株“美人妆”呶了呶嘴:“你以前不也没见过这种茶花?”

    仿佛眼前闪过一丝光亮,许兆宁心中隐约有几分明白,睁大了眼睛惊喜的望着杨之恒道:“莫非归真园有新品牡丹不成?”他快活得几乎要跳了起来:“现儿那牡丹还在开花?我定要去看看!”

    “咱们过两日便去。”杨之恒瞧着许兆宁这副着急的神色,咧嘴一笑,郑香盈托付给自己的事情不难办,只要说有珍品的花儿,他自然会想着要去,只是恨着自己为何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

    “不行,过两日说不定那花就谢了,这花都有四时八节给管着,晚一天说不定就见不着了。”许兆宁踱了两步,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今日晚上父王还要召集我们夜宴,是出去不得了,咱们明日清晨便动身出发,马车行得快些,下午便能赶到荥阳。”

    “二哥,杨之恒,你们要去哪里?”玥湄郡主见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心中好奇,跑过来听了两耳朵,只听许兆宁说要出去玩,心中大喜,拉住许兆宁的衣袖道:“二哥,带我出去游玩好不好?我每日被关在这府中,日日见着一样的物事,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你今日不是跟着父王去了外边看龙舟?”许兆宁有些别扭,方才她那些话依旧还哽在喉咙口似的,她是豫王妃生的,身份比自己要高贵,那她便自己去玩好了,何必来求他带着出去?

    “二哥,怎么你今日忽然就这样不通情理了?今日到处都是人,我跟着父王出去也没见到什么,坐在高台那边,只见着人头,那河里的盛况却一点也没见着。”玥湄郡主娇俏的脸孔微微向上仰着,沉沉的暮色里边,就如一块白色的美玉,一双眼睛流露着乞求的神色来:“二哥,晚上夜宴的时候你帮我向父王求情,他素来最喜欢你,只要你说一声,他肯定会让我和你一起去外边游玩的。”

    许兆宁默然无语,转身朝屋子那边走过去:“之恒,归真园送了美酒过来,还有新鲜桃子,咱们进去尝尝。”

    玥湄郡主见许兆宁不搭理自己,恨恨的站在那里瞧着他往屋子方向走了过去,这时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追上了杨之恒,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杨之恒,你替我去与二哥说说好不好?我保证到外边不发脾气,只是乖乖的跟着你们走。”

    杨之恒摊手道:“这事我也不能做主,得让兆宁决定,我帮你说说看。”口里答应下来,心里却在暗暗想着,他要与许兆宁去说,千万不要带上这骄横的郡主,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事儿。

    “杨之恒,你真好。”玥湄郡主听了心中高兴,脸上露出了甜甜笑容来,一阵微风吹拂,杨之恒身上的那股香味似乎愈发浓了些,玥湄郡主忍不住开口问道:“杨之恒,你买的那个香囊呢?”

    “我买的香囊?”杨之恒惊诧的望着玥湄郡主,她怎么知道自己买了香囊?

    “前日里边你不是问我送给姑娘家什么最合适,我告诉你自然是松香囊,你难道忘了这一码事?”玥湄郡主也很是诧异,瞧着杨之恒这模样,似乎他已经不记得前日的事情来了:“你难道不是要买香囊送我?”

    “买香囊送你?”杨之恒更是吃惊,玥湄郡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自己买香囊送她?还不如将那买香囊的银子施舍了呢!他怫然不悦将衣袖从玥湄郡主的手里抽了出来,朝她正色道:“郡主,咱们现儿年纪大了,不比小时候,千万不要再如此没有顾忌,被人瞧着说了郡主的闲话可不好。”

    玥湄郡主听着这话,气得胸口一阵发闷,杨之恒肯定是买了香囊,否则他身上怎么会这样香!那香囊是送给谁去了?她的心里有一阵恐慌,似乎有人要夺去她心爱的物事一般,怔怔的望着杨之恒那郑重的脸,竖起一双眉毛反驳道:“谁敢说我的闲话?本郡主定让人割了他的长舌头!”

    杨之恒见与她说不通,也懒得搭理她,扭头便往前边走,玥湄郡主一个箭步拦住了他,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袖:“你那香囊送给谁去了?”嫉妒的心思让她的脸都有些扭曲,心中仿若中了一箭,正鲜血淋漓。

    “你放手!”杨之恒有些不快,觉得身后的丫鬟们似乎都在瞧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烧,抬起手来便去夺自己的衣袖,一根鲜艳的百索子赫然从衣袖那下头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玥湄郡主尖叫了一声,一把揪住了百索子的那一端,见着五色丝线精心编织的百索子,心中的酸意一阵阵的涌了上来:“这是谁送给你的?你快说,究竟是谁送了你这个?你买的香囊是不是送了给她?”

    “放手!”杨之恒沉声呵斥,衣袖被玥湄郡主捉住他还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可百索子被玥湄郡主抓在手中,他实在觉得忍无可忍:“你若是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玥湄郡主听着杨之恒威胁自己,气得一双脚儿乱跺,眼泪珠子都要溅了出来:“杨之恒,你竟敢这样对我?快将这百索子给我,我要将它扔到河里边去!”大声叫嚷着,心中犹然觉得不解恨,咬着牙齿道:“我要将那百索子剪断,将它绞碎,让它变成灰烬细末,然后再扔到河里边去!”

    “你实在可恶!”杨之恒伸出手将玥湄郡主一推:“让开,我要去前边屋子了,师父和兆宁都在等我!”

    玥湄郡主没料到杨之恒会动手,一时没有站稳脚跟,身子跌跌撞撞的歪了两下,眼见着便倒了下去。旁边的丫鬟惊呼一声便要扶住她,玥湄郡主瞪了她们一眼:“别来扶我!”就势假装被杨之恒推到了地上,坐在那里揉着脚朝杨之恒大喊道:“杨之恒,你可真狠,竟然把我推到地上了,我非叫父王好好惩治你不可!”

    原以为杨之恒会折过身来扶她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她赔礼道歉,可没想到杨之恒视若罔闻,反倒走得更快了些,那白色的身影不多时便消失在月亮门那边。玥湄郡主坐在花间小径上怔怔的瞧着杨之恒的背影,心中的怒气怎么也止不住,几个丫鬟过来扶她,每人都挨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都不知道来扶着我!”

    这真是丢脸,给这么多下人瞧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玥湄郡主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心中在着,回去以后一定要教训这些不长眼的丫鬟,也不知道来帮着自己,反而站在一旁瞧着自己出乖露丑。

    杨之恒,玥湄郡主恨恨的想,现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不把她瞧在眼里,自己定要让他明白得罪自己没有什么好的下场。想到这里,玥湄郡主的步子走得更快了些,她要在父王和母亲面前去哭诉一番,让父王好好惩治这目中无人的杨之恒不可。

    走到主院,豫王妃正陪着豫王在说话儿,桌子上摆着各色鲜果,还有一个小酒壶摆在旁边,两人面前都有一个精致的酒杯。豫王妃见着玥湄郡主气哼哼的走了进来,不由得吃了一惊:“湄儿这是怎么了?”心疼的将玥湄郡主拉到身边,豫王妃仔细看了看她那委屈的神色,柔声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豫王在旁边瞧着只是笑了笑:“这王府里头还有谁能欺负了她去?只要玥湄不去欺负旁人便已经是幸事了。”

    玥湄郡主在豫王妃怀里扭着身子道:“母亲,那个杨之恒方才将我推倒在地上,湄儿的脚现在还疼呢。”她嘟着嘴巴,将脸贴在豫王妃的脸孔上,轻轻的呵着气,眼睛却是望向坐在那里的豫王道:“父亲,母亲,那杨之恒现儿越来越嚣张了,你们可要替湄儿好好的处置他,也好让他知道我不是能随意被他欺负的。”

    “杨之恒竟然敢欺负我的湄儿!”豫王妃听了大怒,一双眉毛凑到了一处:“来人,快些将那杨之恒抓了起来!”

    “慢着!”豫王慢悠悠的开口了,阻止了欲往外边走去的婆子:“王妃,你派人去抓杨之恒,用什么理由去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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