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日子红红火火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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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天空明净如洗,一种清新的青草香味流转在归真园里,婉转的鸟鸣与丫鬟们嬉闹的声音混杂在一处,似乎是琴弦上高高低低的乐曲一般。

    小翠推开雕花窗儿,探头看了看外边,新买来的几个小丫头子正在树下捡杏子,在衣裳上头擦了擦就往嘴巴里边送,那杏子还没有熟,酸得几个人皱眉皱眼的直跳脚,慌不迭的将那杏子扔到了一旁。

    “姑娘,你快来瞧瞧。”小翠笑着回头招呼了郑香盈一声,攀着窗户对那几人喊道:“此时杏子还没大熟呢,就这般着急去吃,仔细酸倒了牙齿!”

    几个小丫头子抬起头来,见着窗户后边露出了郑香盈与小翠的脸,像小雀儿一个个惊着四处跑开,被小翠一声喝住:“跑什么呢,还不快些过来,姑娘有话对你们说!”

    几人垂着手,畏畏缩缩的走到了窗户前边,低着头不敢朝窗户这边看,郑香盈瞧了瞧站在面前的六个人,心中暗自叹气,这些新来的下人,可得好好训练下才是,否则她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归真园越办越红火,人手有些不足,早些日子她让鲁妈妈与牙行联系,要买一批签死契的丫头小厮。昨日牙行里送了一批过来让她挑选,留下了十二个,六男六女。这些人不是家中贫苦便是被拐卖过来的,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郑香盈瞧着他们可怜,让方妈妈做了一桌好饭好菜,才端了菜碗上桌子,不一会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方妈妈在旁边看着直抹眼泪:“都是可怜孩子,真是作践哟!”

    “金锁,你们一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呢?”郑香盈温和的问了下那个站在最前边的小丫头子,她是买进来的丫头们里边年纪最大的,已经有七岁了,个子也比旁的小丫头要高一截,听方妈妈说还有点力气,是做惯活儿的。

    “方妈妈让我们将地上的杏子捡拢来。”金锁挪了挪脚,指着不远处一个篓子:“我们刚刚来,见着地上落着的杏子,嘴巴有些馋……”

    “我不是不让你们吃杏子,归真园这东西多,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事,以后你们能吃到不少好东西呢,哪里就要将这杏子放在眼里。”郑香盈拉住金锁的手,见那小手掌上全是老茧,确实如方妈妈所说是做惯事情的,心中不免有些怜悯,温言教训道:“方妈妈既然派你们来捡杏子,你们便该先做完这事情再说,不能将正事儿扔到一旁,反而去嬉闹。我最讲究论功行赏,谁踏踏实实做事情,谁就能多得银子,若是偷懒放赖的,我也不是冤大头,花钱白养着她。”

    众人听着郑香盈软硬兼施的话,既害怕又钦佩,几人连连点头道:“姑娘,我们记下了,以后定然会好好干活的。”

    “你们去罢。”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众人如获大赦般飞快的走开了,走到杏子树下边开始弯腰捡杏子,眼睛都不敢往这便瞟。小翠站在郑香盈身边嘻嘻一笑:“姑娘,你可把她们吓住了,瞧现在那模样,竟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我吓她们?”郑香盈转身朝梳妆台那边走了过去:“好股不用重锤敲,若我今日这般说了,还要偷懒懈怠的,我明日便让牙行来领人。”她在梳妆台前边坐了下来,将梳妆匣拉开两层抽屉,回头招呼了小翠一句:“来帮我梳头发,等会咱们便出去。”

    “姑娘,是去西大街?”小翠高兴得一步赶了过来,从梳妆台上摸起了梳子:“不是说守孝不能去外边玩耍?怎么姑娘今日便想着要出去了?”

    “我这哪里是去玩耍?我是有正事儿要办。”郑香盈选出了两支簪子来:“给我用这个。”

    今日定了要与西大街丝绸铺子办理交割手续,郑香盈想自己去看看那铺面的模样,所以打定主意出去瞧瞧。所谓守孝,心到便是了,未必要如此拘束,她想到了宰我论礼里边,孔子与宰我讨论关于守孝的问题,最后孔子无奈,只得说“汝安则为之”。

    只要你觉得心安便去做,郑香盈笑微微的望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这个真没有什么不心安的,父母死了确实悲伤,可一定要在家中悲伤二十七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以泪洗面,食旨不甘,闻乐不乐,这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小翠手脚麻利的给郑香盈挽了个如意髻,又将那两只簪子插上,见着镜子里边郑香盈眉目如画,不由赞叹道:“姑娘,这些日子小翠怎么觉得你越发好看了些,是不是眉眼长开了的缘故。”

    郑香盈笑着啐了她一口:“都是什么话儿?你日日与我在一起,还能瞧出这变化不成?我怎么便没觉得你长得更好看了些?”

    小翠替她戴上耳珰,笑微微道:“奴婢本来长得就不好看,姑娘肯定觉察不出来。再说了,小翠倒是觉得姑娘兴许是心情好,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面上有光,自然就显得更好看些了。”

    “你后边说的那半句倒是不错。”郑香盈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边走了去:“这超市一开业,咱们的产业链总算是要齐全了。”

    小翠听得半懂半不懂,跟着郑香盈走了出去,鲁妈妈已经等在了外头,禄伯也套好了马车,就等着往荥阳城赶了。

    丝绸铺子的东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生得一张圆脸盘,瞧着甚是和善。见着郑香盈由丫鬟婆子扶了进来,开始略微一愣,见着鲁妈妈站在郑香盈旁边,这才意识到是房东过来了。

    “我也实在是没旁的法子。”圆脸东家絮絮叨叨的向郑香盈诉苦,手指着背后挂着的一排丝绸:“这消息来得突然,我也是临时决定的,这些东西都还没处理完呢。唉……上好的丝绸,减价卖了好几日都还剩了不少。”

    郑香盈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些丝绸十分光滑,柔得就如自己的肌肤一般,颜色也很是绚丽,款式也各□□样,抽纱的,縠皱的,提花的,粗粗一数便有一二十种。东家见郑香盈似乎有些感兴趣,急巴巴的赶了过来:“郑小姐,你可要扯些回去做衣裳?我都优价卖给你!”

    郑香盈瞧了瞧那东家,见他鼻尖上都是汗珠子,不由得微微一笑:“东家,我便是扯了去给自己做衣裳,也只能扯几尺不是?你这里还有这么多呢。”

    “卖掉一点是一点。”那东家倒也实诚,呵呵的笑了起来,指了那提花丝绸道:“那种粉色起丁香花的,最合适郑小姐这般年龄的人穿,以前我都买五两银子一尺,现儿三两就卖,郑小姐,要不要扯上几尺?”

    “掌柜的,你倒是会做生意,临走时还要到我这里捞一笔呢。”郑香盈摸了摸那丝绸,心里隐隐有了个主意,前世她的花市里也卖假花,全是拿各种丝绢做成的,闲暇的时候她便自己拿着边角废料学着做,做的时间长了,也就会做了,布料好,做出来的花都可以以假乱真,摆在那里就如真的一般。她瞧着这铺子里的丝绸轻软,质地十分好,比前世自己拿了做假花的用料不知道好了多少,不如干脆低价压着东家将这批货都吃了下来,自己教那几个刚买进来的小丫头子们做假花卖。

    “我还不是没有办法?”掌柜的走到那幅丝绸前边,伸出手摸了摸那轻盈的绸缎:“我也不想这样,可总不能背着这丝绸回乡罢?回乡即便重操旧业开个丝绸铺子,至少也在大半年后头了,这货积压久了也就没现在这个价了,再说都是尾货,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

    “不如这样,我们来谈一谈。”郑香盈思量了一回,不如来个双赢,她便宜的将东家这些尾货买下来,她拿了做假花卖钱,东家也能早些轻松回乡。

    听了郑香盈的建议,圆脸东家简直感激涕零,连忙将伙计招呼了出来帮他扯尺子量,铺子里剩了十八种丝绸,一共有二百零五尺。“这个零头抹掉。”圆脸东家笑得格外舒畅:“做两百尺整数算。”

    “你这丝绸有贵的也有便宜的,这价格可不能做一样样儿的算。”小翠伶牙俐齿说道:“别以为我们好糊弄,这提花傻的五两,这湖州绸也要五两?”

    “郑小姐,我这里给你个最低价,二两银子一尺,你看看怎么样?”圆脸东家让伙计取来账簿子翻给她看:“这上边都有标价,若是郑小姐不相信,自己查查便知。”

    郑香盈接过本子溜了一眼,最贵的五两银子一尺,有五种,四两一尺的有六种,三两尺的卖得只剩一种,剩下的都是二两银子一尺的货,有六种。“还少一点,一两半银子一尺我便全部买下来。”郑香盈将账簿子合起来交给圆脸东家:“你这般贱卖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欺负我是外行不懂罢了。”

    圆脸东家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讶异的瞧着郑香盈,没想到这位郑小姐心思缜密至此。做绸缎生意的都知道,每次去进整匹的丝绸,那卖家都会饶上几尺做添头,因着是零零碎碎的剪了去做衣裳,到最后剩下几尺做衣裳自然不够,这几尺便算是白送的,十八种丝绸,每种有几尺是白送,不要银子,这么算下来实际上他也没亏多少。

    当下便拍板定了下来,郑香盈花了三百两银子将这批丝绸买了下来,因着原来东家答应她要给一百两银子做违约金,所以一共只花了二百两。

    “姑娘,你准备拿了这个做衣裳不成?”小翠抱着一堆丝绸坐在郑香盈旁边,低头瞧了瞧那些花花绿绿的绸缎:“不是说孝期不能穿艳色的衣裳,可这些绸缎亮得晃眼。”

    “我不是拿了做衣裳穿的,我是想试试看这些东西能不能变废为宝。”郑香盈暗自思量,三百两银子的成本价实在有些高,她还没有底气大周的阔人家喜欢不喜欢这种假花。但凡事都要试上一试,若是卖不出去,等着年关来的时候做礼品赠送,买满一百两银子便赠送一瓶花,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第九十四章着手来万事俱备

    回到归真园,何嫂子与她男人便笑着迎了上来:“姑娘,那铺面的事情办妥当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铺面明日便腾空了,今日鲁妈妈联系了几个工匠,明日便可以开始装修,你们从明日起便守到那铺面里督工。我画了一张图纸,你们现在跟我来偏厅,我来给你们说说这铺面究竟该如何装修。”

    何嫂子跟着郑香盈进了偏厅,郑香盈从一个盒子里边拿出了一张纸,纸上简单的画着一些线条,郑香盈指着那些线条道:“这铺面,分成三个区域,用隔板分开,在门口设置一个结账的柜台,仅供一人通过。”

    何嫂子有些奇怪,拿着那图纸看了好半日:“姑娘,这和一般的柜台都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这个是开放式的。”见何嫂子抬眼望着自己,郑香盈笑了笑,指着那图纸道:“到里边买东西的人都是自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何嫂子大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情?若是被人偷了东西去怎么办?”

    “我这里边卖的都是农产品,也不好怎么偷的,铺面里派三个伙计盯着瞧,墙上贴好告示,偷一罚十。”郑香盈心里想着这铺面里卖的是水果鸡蛋菜蔬花卉,要下手也没地方好放,偷一个两个桃子杏子,也只能随他们去了,毕竟偷盗的人肯定比顾客要少得多,用不着太在意这些。

    “既然姑娘这般说了,那我与我家那口子明日便去荥阳住着,保证将那铺面装修成姑娘想要的样子。”何嫂子将图纸卷了起来,笑容满脸的行了一礼,步履轻快的往外边走了去,能够给郑香盈做掌柜,想想都开心。

    郑香盈又命小翠将那几个小丫头子唤到屋子里边来,给她们每人一块碎布条儿,让她们将那布条在辫子上头扎出一朵花来。几个小丫头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可还是很听话的动手将那碎布条扎在辫子上。郑香盈走过去看了看,挑了四个人留了下来:“金锁,你们到这边来,金花金枝你们出去帮方妈妈做事儿罢。”

    金锁和其余三个小丫头子走到郑香盈身边,就见她拿起剪刀将桌上的一块丝绸剪下一条儿来,然后拿着那块丝绸在手里,十个手指动得飞快,顷刻间,一朵鲜花便在她指尖下边开放,看得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姑娘,你还会做这个!”小翠拿起那朵花看了看,由衷赞叹道:“扎到树上,不凑近仔细看,保准以为是真的花儿呢!”

    郑香盈偏头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没做过了这东西,技艺生疏了不少。小翠是以前没见过这新鲜物事,所以才会如此惊奇,她自己见了却知还需要多多练习才是。

    “你们几个,可想跟着我学这个?”郑香盈指了指那朵花儿道:“学会了以后我便教你们如何插花,如何做盆景,以后超市里卖掉一盆花便给你们算些工钱。”

    “真的?”几个小丫头子听了神情都有些激动:“那我们的月例呢?不会少罢?”

    “月例照旧。”郑香盈笑了笑:“咱们先拿一些粗布来练手,等你们做得熟了咱们再开始用丝绸做花儿。”

    金锁欢喜的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小丫头子凑了过来:“姑娘慢点儿做,我们方才都没有看清楚,只瞧着姑娘手指动得飞快,一朵花儿便好了。”

    郑香盈让小翠取出些粗布,开始手把手的教那几个小丫头子做花,从最简单的玫瑰花样子开始,一个下午教了她们三种花的做法,每人给了几尺粗布:“你们自己拿了去练习,明日我再来看看你们做的花朵。”

    第二日几个小丫头子将自己一晚上做的花拿了过来,郑香盈从一个小笸箩里挑出了几朵,放在手心里仔细的察看了一阵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谁做的?”

    一个梳着大辫的小丫头子怯生生的走上前来:“姑娘,我是做的。”

    郑香盈瞧了瞧她,齐眉的刘海,头发有些枯黄,面容消瘦,很明显就是营养不良,一双手便如鸡爪儿一般,手指细长,可却太细了些。“不错,你做得很好。”瞧着她那担惊害怕的模样,郑香盈笑着鼓励她:“以后你便帮我管着做花这档子事儿。”

    “真的吗?这事儿归我管?”那小丫头眼睛一亮,脸颊上有丝丝红润,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我能帮姑娘管着这事儿呢?”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我要鲁妈妈在你名字后头添一笔,以后这花要是卖得好,你还有额外的银子,算是我给你的嘉奖。”

    那小丫头子细声细气道:“回姑娘话,我叫金蝉,姑娘如此看得起我,我定然会用心跟着姑娘学,以后多做些好看的花儿出来。”

    其余三个小丫头子听了,脸上都流露出羡艳的神色来,郑香盈朝她们看了一眼道:“你们也别着急,以后还有你们赚银子的时候呢。这做的花儿算定量,看质量,谁做得多做得好就能赚得多。”

    四个小丫头子听得欢喜,个个拍着手儿喜笑颜开,天窗上边透下来的阳光照在她们的脸上,灰黄的面容上头明晃晃的也有了些红润的颜色。其中金锁的头发上边还戴了一朵自己做的假花,已经快掉了下来,垂在耳边不住的晃动。

    郑香盈瞧着微微一笑,这几个小丫头子瞧着都是机灵模样,好好训练着,必然能成为她得力的手下:“你们且过来,今日我再教你们做几种花儿,你们用心记着法子,拿着这些粗布去练手,等做熟了我再来接着教。”

    小丫头子们闻言都围了拢来,郑香盈开始教几种比较复杂的花样,首先拿了笔在纸上画了个花样子,几个小丫头子瞧着那花,一个个惊奇道:“这是什么花呢?怎么以前都没有见到过。”

    “你们没有见到过的东西多着呢。”郑香盈心中一紧,忽然就想到了前世,那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现在与她是越来越远,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在幻想着哪日睡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那个世界,可想了这么久,这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过了这么多年以后,这个主意也就慢慢的淡忘了。

    她用剪刀剪出了花瓣的样子,然后用碎步裹住一根筷子头,方妈妈已经替她准备好了浆糊,用一根筷子挑着浆糊,把花瓣一片片的粘到了上头,最后用彩线固定好最下端,又剪出了几片小绿叶,将绿叶紧紧的粘在花朵下边,就如小花托一般。

    “真好看。”几个小丫头子和小翠盯着那朵花看了个不歇:“姑娘,你脑子里边怎么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金锁羡慕的看着郑香盈,拿着那花转了转:“若是我有姑娘一半心灵手巧就好了。”

    “你们好好去练习,总归有一日你们会做得我也赶不上呢。”郑香盈吩咐小翠取出一些布料交给她们,叮嘱道:“不要怕浪费布,只管按着我教的法子去做,花瓣样子和叶子样子我都画了图,照着剪便是了。”

    培训了几日时间,郑香盈已经把自己前世所会做的花卉全部教给了几个小丫头,她们几个也十分努力,每日都在房间里不断的练手,小翠去过她们房间那边几次,都只见几个人低着头在剪剪缝缝的,头都不肯抬起来一下。

    “姑娘,我瞧着金蝉金锁她们是卯足了劲头想要得那多余的银子呢。”小翠想着见到的情形便觉好笑:“她们几个坐在地上,身边丢了一堆花儿,几个人拿着剪子针线,一个专剪花瓣,一个管着粘那布片,一个就用针线缝借口,金蝉则在验看,瞧着哪里要修补便添上几针。”

    还会分工合作了,郑香盈点了点头,原本还以为她们会因为私心互相藏着掖着,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做得怎么样,没想到这几个还算是聪明角色,已经初步具备了团队精神。

    超市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装修,那几个工匠看了郑香盈的图纸,也觉得十分奇怪,以前从未见到过这样格局的铺面,可主家吩咐这么做他们也只能照着图样来。第一天进场便将原先的柜台全撤了,然后根据郑香盈的要求,简单做了些雕花的隔断。

    “姑娘,那些工匠都说从来没见过这般装修呢。”何嫂子喘着气儿问:“要不要改一改?”

    “不用,你叫他们照着我画的做便是了,那些隔断做得矮一点,半个人身量就行。货柜架子做成倾斜的,可以分成几层,能多放些东西。”他们自然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可自己却没少见过,不做出来试试,怎么知道这超市的妙处。

    “既然姑娘有把握,那我便与那工匠们去说说,让他们继续照着图样做。”何嫂子见郑香盈似乎很有把握,也不再坚持:“听那为首的工匠说,大约一个半月能将这铺面装修弄好。”

    “何嫂子,你去与那些工匠说,别糊弄我们不懂行情,就只是简单装修下,能用得着一个半月?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他尽管拖便是,我却只有这么多银子付,原先不是说好了是包工,但不是按天数算工钱,他拖得再久我也只有这么多银子,而且装修得不好,我可要扣除一部分工钱的。”郑香盈冷冷一笑,这些人都欺负她们乃是女流之辈,想着随便糊弄下能从中间多捞一把而已。

    西大街的铺面只需要粉下墙,地面不用弄,做几个隔断与货架,现儿正是五月末,天气炎热干燥,粉的墙只需几日便干透了,隔断与货架也不是什么精细活儿,哪里像那工匠说的要花一个半月?

    听着郑香盈如是说,何嫂子点了点头:“我这就回荥阳去。”

    第九十五章尘满衣征途漫漫

    豫王府。

    这是一处十分隐秘的后院,若是留心,在葱茏的树木间隐约能见到黑色的屋脊。拨开枝桠交错的树木,从树丛间钻进去,就能见得着两进青色的瓦屋,显得陈旧古朴,走到跟前,便能听到里边有极细微的说话声。

    “之恒明日便是十四,算是半个大人了。”豫王的声音很低,可因着房间小,站得也近,焦大能够听得很清楚。

    “是,难得王爷竟然还记得他的生日。”焦大望着豫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静:“王爷今日找我来,不是就想与我说之恒过生日的事情罢?”

    “自然不是。”豫王坐在椅子上边,身上穿着一件暗黄色的袍子,领衽镶嵌着深紫色的缂丝,上边的绣花是团花麒麟。他似乎有些心事,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眼睛望着焦大有些闪烁不定:“你该让他去军队历练了,有军功在身,提拔起来也顺理成章。”

    “王爷莫非是想要之恒去西北边塞不成?”没想到竟是这件事情,焦大惊讶的看了豫王一眼,他的意思是想以后要重用杨之恒?不,不对,他只是想要在军队里插个帮手罢了,这大周军营里已经有了豫王不少心腹,派杨之恒过去是想增强力量而已。

    大周历代都在与北狄人交战,每年七八月的时候,北狄人便开始出现在西北边塞,只等着九月一到,庄稼成熟了,他们便会破关闯了进来,杀烧抢掠,深入大周腹地几百里,将百姓刚刚收入谷仓的粮食抢走,顺便还赶一批大周子民回他们的地盘为奴为婢。北狄人管每年一次的这种抢劫叫“打草谷”,意思是来抢粮抢人好回去过年。

    大周皇帝对此很是头疼,可也没有办法,北狄人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居所,每次来就如大风刮过一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大周可能在西北布置百万大军特地等着他们,这军饷开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因着这种情势,每年大周都会在八月份便派军队去增援西北,到十月末再撤回来,一些勋贵的子弟为了找晋升的梯子,很多便混到了这支军队里边,挂个闲职混些军功,等回来以后便能顺理成章的得到提拔了。这支军队被大周百姓戏称为“青云军”,意思便是说里边不少人将来定然会平步青云。

    “我会修书一封给在西北的大将军,让他好生安排之恒。”豫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焦大听在耳朵里边,却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他瞪视着豫王,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他为豫王卖命多年,原以为豫王会看在他勤勉的分上将杨之恒荐到五城兵马司里去挂个闲职,过得几年便可以转京卫指挥使司里去混着,京城站稳了根基,再派到下边去放几年放任,这官阶也就一步步的上来了。可现在豫王的安排却大出他的意料,竟然要将杨之恒派去边塞!

    虽然说要想升官,攒军功是最快的途径,可杨之恒毕竟才十四岁,这青涩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知道去了边塞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大周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本是送去西北历练混军功的世家子弟,竟然自动请缨去做前锋,结果死在了两军混战中,马革裹尸而还。依着自己对杨之恒的了解,他那性子还真不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王爷,去西北固然是升迁捷径,可毕竟之恒年纪还小,西北那边还不大适合他,王爷若是真有心,不如将之恒送去京城,随便安排在哪个地方总比在西北强。”焦大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豫王:“京城乃富庶之地,天子脚下,咱们的人也比西北边塞多,之恒在那边也能多得些照顾。”

    “焦大,你何时变得这般妇人之仁?”豫王皱着眉头望向他:“好男儿自然要去军中历练,放到那荣华富贵的京城,少不得学了浮浪气息,你难道愿意瞧着他变成那种每日里只会斗鸡走狗的公子哥?”

    焦大默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豫王挥了挥手招呼身边的管事送上了一个托盘:“明日是之恒生日,这是我赐他的,你带回去交给他。”

    托盘里边有一块晶莹夺目的白玉雕琢成的玉珏,没有一丝杂质,在这带着微微暗黑的屋子里边,闪着淡淡的温润光泽。“王爷,之恒只不过是个孩子,又没有为王爷做什么大事,怎么能受如此重礼!”焦大见了那块玉珏大吃了一惊,这块玉珏是豫王曾经佩戴在身上的,据说价值千金,十分珍贵。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豫王缓缓念出了《小雅》里的句子,望着那块玉珏,有些微微的动容:“之恒是个好孩子,这块玉珏,给他是最合适的,你带回去给他罢。”

    焦大无奈,从托盘里拿起那块玉珏,手都有几分颤抖,这块玉珏是否意味着杨之恒也会像他一样,将自己的命卖给了豫王府?多年前焦大家破人亡,对头十分大,他那时还没现在的本事,每日里瞧着仇家过得舒舒服服,气得红了眼,可却没有半点办法。豫王得知了这事情以后便出手相助,替焦大报了家仇,自那以后焦大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要替豫王府卖命到底了。可是尽管自己卖了命给豫王府,也不代表杨之恒要买卖给豫王,握着那块玉珏站在那里,百感交集,只是说不出话来。

    “我是为之恒好,你不要想太多。”耳畔传来豫王平淡如水的声音,没有半分感情的起伏:“你去罢。”

    焦大朝豫王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走到外边,阳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望着头顶上一个白花花的日头,手里握紧了那块玉珏几分。是给杨之恒还是不给他?焦大踌躇了下,飞身而起,跃过墙头,消失在绿树后边。

    “王爷,焦大已经走了。”管事模样的人从窗户边上折了回来,毕恭毕敬的向豫王回报:“逾墙而过,没有走正门。”

    “看起来他有些心浮气躁。”豫王抬起眼皮来瞧了瞧房门,两扇门只开了一边,就见着外边金灿灿的一片,与这阴暗的内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自以为是的把本王的意思弄左了,本王也不想多说,这事儿该怎么样便是怎么样,由他去想罢。”

    “王爷英明。”管事垂手弯腰,一副谄媚的模样。

    “英明?”豫王抬头哈哈大笑,笑得那管事都有些莫名其妙。他徐徐站起身来,身形清矍,就如一竿修竹般挺拔。回过脸来,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拉出了长长的眼线,眼神忽然有些凌厉:“你又怎么知道本王想做什么!”

    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了出去,那暗黄色的长衫被门口的风吹这鼓荡了起来,袍袖大开,竟然有几分道家风骨,站在那里飘然欲去一般。管事抹着汗珠子跟在后头,心里边想着,自己这可是马屁拍到马脚上,王爷似乎有些不高兴。

    焦大径直去了许兆宁的院子里找杨之恒,他果然在那里,两人正在拿着一篇文章在商讨其中要义。见焦大走进来,许兆宁与杨之恒都站了起来,笑着走上前来问好。焦大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见两人皆穿着白色长衫,站在那里就如芝兰玉树般,眉目间有英气,面容俊朗。

    忽然间焦大心里有些发酸,从外表来看,杨之恒一点都不逊色与许兆宁,甚至比他要生得英武几分,可从身份来说,杨之恒便比许兆宁不知道低到了哪里,这便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了。

    七年前,焦大被豫王派去广陵杨家送信,去了大房府里却没见着杨老太爷,听说是去了宗祠处置事情,管事领着他过去,在那里他遇着了被族人欺辱的杨之恒。

    宗祠里边有不少杨氏族里的长辈,望着杨之恒的脸上个个皆是不屑:“你母亲现儿也死了,你可以离开杨家了,我们杨家可不承认你这个不知来历的野种。”

    杨之恒那时候才七岁,小身板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可无论那些人怎么说,他都咬牙坚持道:“无论如何我要将母亲送上山,等母亲棺木入土,我自然会离开杨家,不用你们赶我走!”

    见着杨之恒这般倔强,焦大有几分惊讶,才这点年纪便有一身傲骨,心中颇是赞许,暗想不知道为何杨氏族人如何一定要将这孤儿赶出族去。转脸一看,见身边那管事脸上似乎有一丝怜悯的神色,于是低声询问了他才知道其中原因,杨之恒并不是杨夫人亲生的,杨之恒的养父膝下无子,纳了几个姨娘也是颗粒无收,族里长辈怕这房绝后,便劝说杨夫人过继一个侄子。

    杨之恒的养父身家丰厚财产众多,几房都争着想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去过继,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晚上杨夫人正在沿着院墙散步,便听着外边有婴儿啼哭之声,赶紧命婆子出去看看情况,不多时那婆子便抱了个襁褓进来:“夫人,不知是谁丢了个孩子在后门那边。”

    杨夫人接过那襁褓一看,就见那婴儿皮肤粉嫩,五官生得格外精致,一双眼睛更是黑亮有神,只是啼哭声有些微弱。再看那襁褓用料极好,婴儿脖子上还挂了一块美玉,衣领间有一张纸条儿,上边除了婴儿的生辰八字还写着几句话:不容于大妇,唯恐被其伤害,特将爱子送与有缘人,谆谆盼望善待之。

    杨夫人见着这纸条儿便动了心思,抱了进去与杨老爷商量了下,两人觉得过继族人的孩子,不如索性将这捡来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儿子养,于是两人去族里回了话儿,过继之事便不再提。

    孰料才过了三年,杨老爷忽然便得了重病,药石罔效,才拖了两个月便撒手归西了,留下杨夫人带着杨之恒守着这偌大的产业冷冷清清的挨了几年。去年杨夫人也生了重病,病了大半年,最终没有能够熬下去,早两日落了气儿,临终前将族长请过来谆谆托付:“怎么样也要让恒儿在仰视族里有口饭吃!”

    那管事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如何还能让他呆在杨氏族里?他本来便不是杨家的人,我们家老太爷这般做也是无奈,若还将他留在杨家,旁的族人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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