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争斗之势如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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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门,就见外边一地金黄,鲁妈妈高兴的望了一眼天上:“今日天气真好,看来今日是个黄道吉日。”

    “哪能不是呢?”小翠从鲁妈妈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攀着她的肩膀只是笑:“妈妈,咱们快去瞧瞧,这洛阳的分号开业是啥热闹场面。”

    鲁妈妈转过脸来瞧了瞧小翠,伸手刮了刮她的脸:“知道你心急,咱们走罢。”

    洛阳街头比荥阳热闹了许多,小翠悄悄挑着马车的帘幕往外边瞧,只见街道比荥阳的要宽阔了不少,可依旧到处都是人,摩肩接踵的,就连街道中间都不时有行人匆匆而过。空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似乎是路旁的酒楼里传出来的。

    “这酒楼早上就开业了。”小翠有几分惊奇,从帘幕缝隙里往外觑了几眼,就见一座酒楼很气派的立在街边,从里边走出了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走在最前边的那个穿了一件明蓝色的袍子,着一双黑色羊皮靴,一张脸长得甚是周正,可眉眼却有些不通顺。

    “妈妈,你瞧,那位公子也真是奇怪,看起来该是大家子弟,为何皱着一对眉毛,仿佛旁人欠了他银子似的。”小翠拉了鲁妈妈过来指了指外边,轻轻一笑:“若是我能有他那么好的命,生下来便锦衣华服,有仆从围绕,偏生还要摆出那样一副神色来。”

    鲁妈妈将帘子一角掀起来了些,瞅了瞅那位华服公子,嘿嘿笑道:“这世人的心思谁又能猜到?小翠你可管得真宽。”

    两人正在说话间,忽然一阵北风卷了过来,只将那帘幕高高扬起,露出了小翠的明眸皓齿,鲁妈妈“呀”了一声便慌手慌脚的去扯那帘子,可那软帘偏偏飞在空中好半日不掉下来。就在这当口,那位公子已经骑马走到了街道中央,正好与马车并肩同行,一转脸便瞧见了小翠的脸,不由得怔了一怔。

    “妈妈,快将帘子拉住。”小翠只觉那公子双眼灼灼,心中有几分不安,赶紧让鲁妈妈将帘子拉住扣好,再也瞧不见外边的街道,这才摸了摸胸口道:“那公子瞧人的眼神实在有些不对劲。”

    鲁妈妈伸手戳了戳小翠的肩膀:“素日里坐车便喜欢到处乱看,这下可知道害处了,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今日还只是你我在马车里,若是咱们姑娘在,那公子一双贼眼这般盯着她,少不得羞辱了姑娘。”

    小翠红着脸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不敢再四处张望,就听着马车辘辘的声音时而响起,时而又被外边的声音淹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禄伯在外头扬声喊道:“到地方了,你们是下车还是坐车上?”

    小翠望了望鲁妈妈:“妈妈,咱们下去?”

    鲁妈妈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咱们下去罢,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咱们。”

    两人还在商议,就听马车车厢有咚咚的声音,外边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郑小姐,你总算是过来了。”

    小翠撩开马车帘幕,就见许兆宁站在外边,笑微微的往马车里边瞧,她跳下车来朝许兆宁行了一礼:“许二公子安好。”直起身子来冲他笑了笑:“我们家姑娘没有来,园子里头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处置呢,她打发我与鲁妈妈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许兆宁有几分失望,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笑着指了指那超市的大门道:“你们来晚了,吉时已到,这铺子已经开业了。”

    小翠瞧着一地的红色鞭炮细屑,又看了看那洁净明亮的铺面,伸出脚碾了碾那纸片儿,欢声说道:“开业了好哇,我们家姑娘派我来也只是想来瞅瞅开业盛况。”

    “小翠,那位公子跟着过来了!”身边的鲁妈妈惊呼了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翠回头一看,就见酒楼前那位公子骑着马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脸上阴郁之气更重,一双眼睛勾勾的望着她,似乎对她纪元甚深。

    “你怎么认识他?”许兆宁瞥了一眼那边,脸色也变了变:“那是我的兄长。”

    小翠回头望了一眼马上的许兆安,又看了看许兆宁,惊呼了一声:“竟然这么巧,今日同时见到了豫王府的两位公子!”瞧了瞧许兆宁微微笑着的脸,小翠偏了偏头:“还是许二公子好,瞧着一脸和气,你那兄长实在太过严肃了些。”

    许兆安骑着马冷眼瞧着小翠与许兆宁笑语盈盈,心中实在不爽,昨日晚上他打听到今日许兆宁的铺子开业,特地想来瞧个究竟,在洛阳有名的酒楼用过饭便往这边来,刚刚到这铺子门口,却见在酒楼门口遇着的那位小姐正在与许兆宁语笑嫣然。

    瞧着这马车帘幕用的是云锦,看来这小姐的出身不会低,也不知道是哪家贵女,可又怎么会抛头露面的与许兆宁在街头调笑?许兆安见着小翠穿得十分华美,一张脸蛋也甚是精致,再瞧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他这边瞧,似乎正在嘲笑他,心中的怒火怎么也没法平息,催马便朝小翠与许兆宁那边狂奔了过去。

    “不好,惊马了!”围在超市前边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闪避,许兆安洋洋得意的一笑,扬起鞭子打了一下马屁股,那马吃痛,更是跑得飞快,就如离弦之箭,一眨眼便冲到了许兆宁面前。

    站在许兆宁身边的亲卫看得分明,哪里敢怠慢,早就扯了许兆宁往后边退,一时人群涌动,在往街道两旁躲闪的时候,站在马车旁边的小翠被人挤到在地上,鲁妈妈心里着急,赶紧伸出手来护住她:“别挤,别挤!踩到人了!”

    许兆安的马呼啸而过,街道上边堪堪给他分出一条路来,他踏着人群跑了过去,回头望了望那新开的铺子,得意的一笑,自己即便不能动许兆宁,可也总得给他制造些乱子,可不能让他春风得意,有大把的银子赚,还有明媚的贵女作陪。

    他忽然想到了酒楼前边见着的那张脸,回头又看了看人群,心中不免一惊,方才那个与许兆宁说话的小姐已经不见了,马车那边正围着一群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去瞧瞧那边,看看是怎么了?”不知为何许兆安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

    气喘吁吁跟过来的亲随往那边跑了过去,不一会便转了回来:“似乎有位小姐被人踩踏到了,受了伤,她那妈妈正呼天抢地的在哭呢。”

    许兆安一惊,拨了马就往这边走了过来,还没到人群前边,许兆宁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双眼直视着他:“大哥,你这也做得太过了些。”

    见着许兆宁那急切的神色,许兆安满不在乎的一笑:“你心疼了?”

    几个亲卫劝着许兆宁往旁边走:“二公子,赶紧送人去医馆要紧。”大公子若是再忽然发作,打马冲过来踩踏二公子,这下真会是小命不保。大公子妒恨二公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平日里头也只是脸色不大好看而已,却没想今日会如此表露出来。

    众人扶了小翠将她送到马车里,禄伯在亲卫的指引下驾车拉着她去医馆,许兆宁也骑了马跟了过去,超市门前的人愈来愈少,只有许兆安依然骑在马上呆呆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一阵惆怅。

    “大公子,咱们回府去还是进这铺面看看?”站在马旁的亲卫小声说了一句,大公子今日出来是想来二公子开的这家铺子来看个究竟的,可没想到现儿却仿佛忘记了这回事情一般,只顾站在这里发愣。

    “不进去了,回府。”许兆安拨转了马头,马蹄声得得,慢慢的走得越开越远,散开的群众这才纷纷围拢过来:“原来是豫王的两位公子,竟然如此水火不容!”

    “哎,这世子迟迟不立,两兄弟必然势同水火。”有人摇了摇头:“豫王爷实在也该立世子了,总不至于让两兄弟一直明争暗斗罢?”

    许兆安骑着马奔回了豫王府,才进了王府大门,有亲随便跑了过来喊他:“大公子,王妃有事找你。”

    将缰绳扔给那个亲随,许兆安一言不发的往豫王妃的院子里走过去,对于自己的这位母亲,许兆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出身陈国公府却连一个出身寒微的侧妃都斗不过,不仅让她顺顺当当的生下了儿子,还忍气吞声的将她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

    现在豫王府个个儿都在擦亮眼睛看这世子之位究竟会落到谁的头上,可自己的母亲却仿佛依然没有半点举动,每日里还是守在自己内院,只管打理着府中中馈,鲜少来找过自己商量对策。

    内室里边一片温暖,四扇折门屏风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豫王妃正坐在屏风前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茶盏,眼睛盯着那里边升起的袅袅水气。

    “见过母亲。”许兆安上前行了一礼,站在了一旁:“不知母亲找孩儿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安儿,过了年你便要满十六岁了,母亲心里想着也该给你挑亲事了。”豫王妃瞧着自己的儿子,满脸都是温柔的笑:“你快些坐下来,和母亲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母亲也好替你去访了来。”

    许兆安一愣,没想到母亲是为了这事情找他,自己才十六岁呢,连世子的位置都没定下来,这事有什么好着急的?“母亲,安儿才十六,不着急,该着急的事情母亲难道不知道是哪一件?”说话间,眼前闪过一张笑得明艳的脸,许兆安捏了捏自己的手,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怎么偏生今日总是想着那张脸。

    豫王妃微微沉默了一下,许兆安明显是在指责自己没有尽力替他争取世子之位,可他又哪里知道自己的苦处,豫王是一个只按照自己念头行事的人,他绝不会被自己的言语而左右,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处。

    “安儿,寻到了一门合适的亲事也是一种助力。”豫王妃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昨日接到你外祖父的信,他嘱咐我替你寻找一门能给你支持的亲事,这样也能让你父亲更看重你几分。”

    许兆安默默无语,心中暗自权衡了一回,虽然他也想要一房称心如意的妻室,可一切在权力面前,什么都黯然失色。只要她能帮助自己,即便长得貌如无盐又如何,到时候自己的后院又不会空虚。

    第一百三十九章富贵人家烦恼多

    “外祖父说的不错。”许兆安望了望豫王妃,她的脸在屏风上的牡丹下边,与那精致的绣线相比,仿佛失了颜色:“那母亲可有合适的人选?”

    “我想来想去,荥阳郑家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豫王妃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抬了眼皮子,一只手轻轻将茶盏搁到桌子上边:“郑家乃百年世家,虽说现儿比不得先前那种鼎盛,但也是了不得的大族。郑家不少人都是朝堂重臣,说起话来也有分量,娶了他家的小姐,自然能让你父亲高看你一眼。”

    “郑家?”许兆安翕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听说郑家已经大不如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家再怎么着也是泱泱大族,你可别看低了。”豫王妃的手轻轻的捏着手笼边上的绒毛,轻声说道:“在你父亲的封地里边,还没有哪个家族能比得上荥阳郑家呢。”

    “既然母亲已有意向,那何必喊安儿过来商议?”许兆安很是惊奇,今日母亲似乎比平常有主见得多,莫非是外祖父的信里边说了什么不成?

    “我也没有一定要定下郑氏的小姐,只是想先让你知道这件事情。”豫王妃捏起一角手笼,心中有一点点微微的酸涩,转眼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大婚的光景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可现在就要为儿子张罗亲事了。

    “那便随母亲罢,若母亲没什么事儿,请容儿子告退。”许兆安兴趣缺缺的站了起来,反正只是联姻,他喜欢不喜欢也没有什么关系。

    “安儿。”觉察到许兆安的冷漠,豫王妃心中颤抖了一下,随着岁月流逝,她发现与儿子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鸿沟,这道沟形成的原因她心知肚明,还是为着那世子之位。她何尝不想许兆安能早日确定这个身份,可是她却不敢与豫王去提,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望着儿子那寥落的身影,豫王妃站起身来追了上去,扶着门槛喊了一声:“安儿!”

    许兆安转过脸来,几片落叶飞舞着从他脚边飞过,阳光将他的身影照得十分寂寥,一道长长的影子留在地上,孤单而萧瑟。虽然锦衣玉食,虽然仆从云绕,可他心底里却依旧空寂,对于未知的前方充满了恐惧与不甘。

    “母亲还有什么话要交代?”许兆安的话十分疏离,冷淡,冷漠,就如北风中的枯叶,充满了一种淡然的绝望。

    “母亲不会勉强你,会让你先见到郑家的小姐由你自己做决定。”豫王妃只觉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不敢望许兆安那寥落的表情,深深的无力感让她的声音也显得那般空洞:“安儿,母亲只想要你快活些,可是……”

    “可是母亲却把父亲放在第一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觉。”许兆安唇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我想要的,是母亲怎么也给不了我的。”

    “安儿……”豫王妃望着许兆安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可他却没有再回头瞧她一眼。眼泪瞬间便蔓延开来,手扶着走廊的立柱,软弱而无助的感觉慢慢从心底升起。

    自己该找个理由先去荥阳瞧瞧那郑家的小姐,这世家大族的小姐,定然是德容兼备,不会让自己失望的。豫王妃站在走廊下怔怔的想着,直到见着女儿翩然而来的身影,心里边才暖和了几分。

    “母亲,方才我进来时遇着大哥出去,他好像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玥湄郡主披着一件羽纱斗篷,上边有着精美的刺绣,狐狸毛做成的昭君套让她的脸显得格外精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嘴唇上仿佛有流朱般的光泽。

    “我想给你大哥定门合适的亲事,可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豫王妃伸手拉住了玥湄郡主,就如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一般:“我这是为了他好,可他为什么就不能体会我的苦心?我想给他挑荥阳郑氏的女儿,难道又错了不成?郑氏乃是大族,在朝为官的那么多,怎么样也是一份好助力,可你大哥……”

    “母亲,我想大哥是没有想通罢?或许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玥湄郡主陪着豫王妃走进了屋子,一脸深思:“荥阳郑氏真这么强势?难怪二哥喜欢往荥阳跑!”

    “玥湄,你在说什么?你二哥喜欢往荥阳跑?”豫王妃也有了几分警觉,抓紧了玥湄郡主的手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去年过了端午节我还跟着二哥去了一趟荥阳呢,只不过他是去那里一个叫归真园的地方赏牡丹,听说他九月又去了那里一次,说是赏菊花去了,我猜他过几日便该去赏梅花了。”玥湄郡主哈哈一笑:“二哥不是喜欢花花草草嘛,这也正常。”

    “原来只是去赏花!”豫王妃脸上这才出现了一丝笑影儿:“我还以为他也相中了荥阳郑氏的女儿呢。”

    “母亲,那可不一定,那归真园的主人是一位小姐,也姓郑,不知道是不是荥阳郑氏的主支。”玥湄郡主努力想了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嫉恨:“我看二哥很是喜欢她,总爱缠着她说话。”眼前闪过杨之恒的眼神,玥湄郡主甩了甩头,杨之恒应该没有喜欢上那位郑小姐,那次也没见他怎么与她说话。

    “你说的是真话?”豫王妃有几分紧张,没想到这许兆宁瞧着似乎对世子之位并不热衷,每日除了舞文弄墨便只喜欢种花养草,自己还以为他是个淡泊的,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他早就自己行动了起来。她咬了咬牙,不会叫的狗才咬人,没想到一个终年病恹恹的宋侧妃成功的骗过了自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母亲,我还能骗你不成?”玥湄郡主睁大了眼睛靠着豫王妃撒娇:“不如明年开春带了大哥去荥阳亲自瞧瞧那郑家的小姐,大哥瞧着合意,自然也会承了母亲的情。”

    “玥湄,你说得很对。”豫王妃听了这话即刻间笑逐颜开,拍了拍玥湄郡主的手掌道:“你这一年长进不少,等到将你大哥的亲事定下来,母亲可一定要好好替你寻门合意的亲事,怎么样也要让我的玥湄称心如意。”

    玥湄郡主微微撇了撇嘴,她才不想要豫王妃这般着急给她寻亲事,她现在只想杨之恒快快升了官职,到了能让父亲与母亲满意的时候,她自然便好开口了。杨之恒,想着这个名字,玥湄郡主的唇边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来,现儿都是十二月初了,他怎么着也该回来了罢?

    一辆马车匆匆从官道上疾驰而过,云锦的帘幕上沾着些许灰尘,让那上边的刺绣显得有些灰扑扑的,可路边的行人瞧着,那马车依旧是华贵无比。马车一路烟尘跑到了归真园门口,寿伯见着禄伯赶了车子回来,赶紧将门打开:“洛阳那边铺子生意如何?”

    禄伯停住车子摆了摆手道:“快去告诉姑娘,小翠受伤了!”

    寿伯听了唬了一跳,赶紧打发跟着自己守门的小厮进去通传,郑香盈听着小翠受伤赶忙奔了出来,到了马车这边就见小翠已经由鲁妈妈与禄伯扶着出来,头上包扎着一圈布条儿,脸色有些灰败,身上的衣裳也有几处破了,十分狼狈。

    “小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郑香盈抓住小翠的手,心中十分难受,小翠出去的时候衣裳整洁,笑容满脸,回来却成了这一副模样,真让她触目惊心。

    鲁妈妈简单的将洛阳的事情说了一遍,郑香盈听了只是皱眉:“那豫王府的大公子也太猖狂了些,闹市纵马,难道他便没想着会伤害无辜百姓?”

    鲁妈妈抹着眼泪道:“他哪里有想?我瞧他分明便是故意想要来撞许二公子,只是许二公子躲闪过了,结果没想到人群拥挤却将小翠给挤到了地上。”

    “大夫怎么说?”郑香盈低头看了看烫在床上的小翠,心中暗暗祈祷小翠千万不要有事,她与小翠相处这么多年,亲如姐妹一般,瞧着她遭了难,伤心得都说不出话来。

    “许二公子给小翠请了洛阳最好的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皮肉伤,修养一个多月也就好了。”鲁妈妈咬着牙捉住小翠的手,脸上犹有惊怖的神色:“穷人命贱,只能由着那许大公子逍遥自在了。”

    郑香盈沉默了一回,鲁妈妈说的便是实情,自己不可能去找那许大公子的祸事,只盼小翠能快些好起来才是。这样瞧着,豫王府的世子之争已经是形同水火,但愿许兆宁能够安全避过才好。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开始还只是细细碎碎的雪珠子,慢慢的便成了柳絮成了鹅毛,漫天飞舞在归真园的上空。郑香盈站在门口望着内院,黑色的泥土地上不多时便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她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年了。”

    不知道杨之恒在西北过得怎么样,他没有随着青云军回来,留在边塞做了大将军的副将,今年自然是不能回家了。想到去年除夕的光景,郑香盈心中忽然惆怅了起来,那骑着白马的少年,仿佛是定格在脑海里的旧照片,微微的泛着黄色,年代有些久远。

    第一百四十章又是一年除夕夜

    地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郑香盈带着鲁妈妈走进七房的大门,站在门口的管事妈妈见她走进来,惊喜的给她行了一礼:“二小姐回来了。”

    郑香盈点了点头:“妈妈带人去将我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送到两边院子里去。”每次回来总要带些归真园的土特产,虽然对王姨娘很看不上眼,可毕竟都是郑信诚的姨娘,自己若是只送了西院,东院什么都不给,这面子上都没有顾住,没由得让人说闲话。左右都是自己园子里出产的,指甲缝里漏一点给她便是。

    管事妈妈瞧着郑香盈款款而去的背影,点着头感叹道:“二小姐可真真好心,王姨娘这般无赖,她偏偏儿每次都不会少了她那一份儿。”

    “究竟是夫人生的,与那姨娘所出自然不一样。”旁边的门房接了口:“瞧瞧咱们大少爷便知道,虽然也被扶着做了记名嫡子,可你看那份气度,实在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今日从族里接回来的红利会不会给二小姐呢。”

    “可不是吗。”管事妈妈叹息了一声:“大少爷,哼,那可是什么东西都往自己那窝里扒拉的,别说是二小姐了,便是大小姐与二少爷他都不管的呢。”摇了摇头,转身喊了两个小厮帮着去搬东西进来不提。

    郑香盈走进主院,郑香林已经带着郑香芳与郑香芬坐在厅里,三个人身上都穿了簇新的衣裳,皆是梅红的底色镶着白色的毛边儿,走到前边瞧着是兔儿毛的,郑香盈心中微微发酸,这荥阳郑氏说出去名头大,可弱支却日子过得紧巴,连镶边的毛都只能用得起兔毛。

    “二妹妹过来了,我还想派人去请了呢。”郑香林惊喜的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拉住郑香盈的手,自从上回她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那些刁滑的管事妈妈不再敢过分嚣张,中间克扣的情况虽然还有,但数目不多,每个月的用度也逐渐宽松了。

    “过年总要回来的,怎么还要大姐姐派人来请。”郑香盈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交给鲁妈妈,转脸对郑香林道:“大姐姐,我先去拜祭父亲母亲。”

    郑香林点了点头,旁边郑香芳笑着插话道:“大姐姐说了要等着二姐姐过来再一起去拜祭呢,我们一道走罢。”

    郑香盈伸手摸了摸郑香芳的头发:“三妹妹长高了不少,都快到我耳朵这里了。”

    姐妹几人一道去了旁边停放灵位的屋子,拈香祭拜了一番,郑香盈望着那两块灵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过去了一年,可在查明郑信诚与郑夫人的死因上头,自己却一无所获,只能愧对他们两位了。

    回到大厅的时候郑远帆已经到了,他个子长高了不少,似乎也没原先那样无赖,见着郑香盈进来,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眼,然后懒懒的望向旁边,也不与她说话。郑香盈有几分惊奇,这郑远帆莫非是转了性子不成,见了她的面也不出言讽刺了,以前可总是要与她对着干心里才舒服。

    郑香盈瞧着郑远帆这模样是不准备搭理自己,心里赞了一声,这郑远帆大了一岁也懂事了些,忽然有了想捉弄他的心思,笑着喊了他一句“二弟”,郑远帆没料到郑香盈会喊自己,差点吃惊得跳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望着郑香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二弟,你今年在家里有没有念书?我今日来考考你如何?”郑香盈见郑远帆一副尴尬神色,更是觉得有趣,有意想逗他玩,将话题引到了念书上边来。郑远帆听着说要考自己的功课,脸上全是不自在,扭过头去不答话,旁边郑香芬抢着替他答话:“二哥每日里念书的时候太少了,二姐姐,你除非考他最简单的三字经,否则我觉得他该答不上来。”

    “要你管!”郑远帆见郑香芬都来嘲笑他,心中不忿,冲她扬起拳头挥了挥,唬得郑香芬缩了脖子躲在了郑香盈身后不敢露面。郑香盈笑着拍了拍郑香芬的手道:“你该多赞扬你二哥,他心中高兴,自然便肯念书了。”

    郑远帆没料到郑香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她,那一只拳头伸在空中好半日都没放下来,这时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响,郑远山踏着步子进了大厅,扫了一眼几个弟弟妹妹,见郑香盈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脸上忽然就有了几分不自在的神色。

    “大哥,今年族里发了多少红利银子?”没等郑远山坐下来,郑香芳便迫不及待开口相询,自己弟弟生得晚了几日,去年的红利银子没有领上,今年总算可以开始有了。

    郑远山望了望郑香芳,一脸不虞的神色:“这些事情哪是你能过问的,安安心心跟着你姨娘学着女红也便是了。”

    “我怎么不能过问?”郑香芳是个泼辣货,听着郑远山这般说,嘴巴翘得老高:“族里的红利有我寒弟的一份儿,也有二姐姐的一份儿,自然要问清楚!”

    郑远山溜了一眼郑香盈,旋即又回过头去不往她那边瞧,板着脸对郑香芳道:“这族里的红利银子与你没干系,你自然不能问。三弟那一份儿我替他保管着,等他年纪大一些再给他自己去保管。”

    郑香盈在旁边听了心中冷笑,郑远山可是把郑氏族里的那些条条道道给学全了,看见银子便攥到自己手里,还美名其曰是替郑远寒保管,也不知道他哪里来那么大的脸,都是姨娘生的,只不过他比郑远寒年纪要大罢了。

    “三妹妹没有问错,我也正想问呢。”郑香盈坐在那里望着郑远山只是笑:“三弟年纪小,这红利银子自然要人替他保管,可似乎也轮不到你头上来。”

    听了这话,郑远山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手捻着自己的袍子一角不住的搓弄,横着眼睛望向郑香盈,口中愤愤道:“二妹妈,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又如何没有资格替他保管?”

    “他还有个姨娘在呢,怎么会轮得上你?”郑香盈笑了笑,完全无视了郑远山的气急败坏:“我觉得大哥还是将那银票交给杜姨娘保管比较好。”

    “二姐姐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寒弟的银子自然要交给姨娘拿着,哪有落到你手中的道理?”郑香芳在旁边撇嘴冷笑了一声:“还不知道你拿了这银子要去做什么用呢。”

    “要你在这里胡说!”郑远山有一点点心虚,他确实将银子挪用了,被郑香芳这么步步紧逼,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方才在族里领银子的时候他遇着了三房的伯父郑信隆,郑信隆对他说有一种方法能让银子翻倍,那边是去放印子钱:“你将这三千多两银子放了出去,一年之后差不多能回来七八千两,这可是一本万利!”

    见郑信隆将那印子钱吹得天花乱坠,郑远山也有些心动,可究竟还是觉得银子放到别人手中有些不踏实,只是讪笑着道:“十四伯父,侄子不如你这般见识多广,到时候想要放那印子钱的时候再来找你!”

    郑信隆没想到郑远山竟然会不动心,挠了挠脑袋继续劝道:“你若是不相信,先别放这么多银子,拿一半来试试,保准你能尝着甜头!”

    郑远山毕竟年纪小,也没有在外边经过什么事情,被郑信隆撺掇了几句,又有几分动心,听着郑信隆拍着胸脯保证:“我是你伯父,还能骗你不成?你父亲与我,那可是最亲近的兄弟,照顾好他的子女也是我该做得事情!”

    捏了捏荷包的角,郑远山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一片,他有些舍不得丢了这个发财的机会,又不敢拿自己的银子去冒险,想来想去最终做了决定,将郑远寒的那一份儿拿出去试试看,到时候赚了的银子归自己。

    “好,十四伯父,那我便相信你,先给你一千二百两。”郑远山点了点头:“那你得先写个借据给我。”

    “没问题。”郑信隆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处,这郑信诚的儿子究竟还是太嫩了些,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这里骗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到时候还不还,那可要看他在赌坊的手气好不好了。

    回想着方才的事情,郑远山心中有几分空落落的,若是十四伯父是骗人的,自己该怎么办才好?现在郑香芳逼着问他要银子,自己又怎么甘心将自己那一份拿出来?“我自然会替寒弟保管妥当,你不要再问了,再问我也没有银子给你。”郑远山横了郑香芳一眼:“所谓长兄如父,哪有你这般与我说话的?”

    郑香盈在旁边瞧着郑远山的言行,心里想着这里头必然有古怪,为何郑远山攥着银子不肯拿出来?她在旁边微微一笑,伸手敲了敲桌子:“大哥,先将我的银子拿出来罢。”

    “你的银子?”郑远山大叫了起来:“你归真园一年能赚那么多银子,你还问我要银子?”

    “如何不问你要?归真园赚得的银子是我赚的,我每年还要向族里交十一之税,你手中的银子是族里发给我的,是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拿,哪有不要的道理?”郑香盈瞧着郑远山额头上汗珠子滴滴的往下掉,笑得十分温柔,将手在郑远山面前摊开:“多谢大哥替我去族里接了银子回来。”

    郑远山瞧着摊在自己面前那只手掌,有几分肉痛,又有几分无奈,郑香盈可不是个善茬,就是在大伯祖父面前都敢起跳的角色,幸亏自己方才没有头脑发热将她的银子也去放了印子钱。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头:“你拿去罢,今年是每人一千二百两。”

    郑香盈拿起那银票瞧了瞧,盖的是四通钱庄的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银票收在荷包里,然后又伸出了一只手来:“三弟的红利银子呢?”

    “三弟的红利银子管你什么事情?”郑远山心中一颤,冲着郑香盈喊了起来:“各人自扫门前雪,你拿了自己的银子便是了,为何还想着要三弟的银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郑香盈望着郑远山只是微微的笑:“大哥,你说替三弟保管他的银子,可究竟三弟还有个姨娘,怎么也轮不上你。方才我与杜姨娘说过了,她同意将三弟的银子借给我,我每年再给三弟发一笔小小的利息,所以我自然要问你讨要银子。”

    郑香芳机灵得很,马上便明白了郑香盈这话是替她们讨银子,赶忙在旁边点头:“可不是吗,二姐姐每年还能多给三弟一些银子,大哥,银子在你手里,总怕不会多只会少呢!”

    “郑香盈,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银票放到我这里,谁也别想打主意!”郑远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气呼呼的便要往外走,却被郑香盈一句话喊住:“大哥,莫非你想要让大伯祖父知道这事儿不成?”

    郑远山犹豫的站定了身子,慢慢转过脸来,无奈的看了一眼郑香盈,全身燥热,只觉得心里头发慌:“你要去告诉大伯祖父?”

    “那是自然。”郑香盈点了点头:“你既然藏着私心,难道还想要我们给你留面子不成?”

    郑远山站在那大厅门口,听着外边寒风呼啸,可自己却犹如置身蒸笼,满头满脸都是汗。他咬了咬牙,慢慢的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低头看了看那张银票,心中十分不舍,可还是将那银票递了过去:“给你!”

    郑香盈拿着银票瞧了瞧,微微一笑:“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三弟的银子亏本的,我归真园现儿办得红火,不说多了,每年一百多两的分红还是有的。”

    郑远山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荷包,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正在茫然之际,就听着郑香盈在耳边说话,只觉得更是不忿。女子便是见识短浅,一百多两银子算什么!他愤愤的想着,十四伯父给自己放的印子钱,一年就能翻一倍呢,到时候自己的荷包里可是鼓鼓的一堆了,明年过年的时候保准让她们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