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蛇鼠一窝施暗算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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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线落日的微光灿灿然斜斜照进了庭院,屋檐投出的黑影将青青的草地覆盖了一大块,茜纱门帘一动不动的挂在那里,死一般的沉寂,没有半分声响。两个打门帘的小丫头子坐在两旁的门墩上,一边拿着荷包在绣着,一边低声的说着闲话,这将暮未暮的天色里,两人的脸上都有一点金光,十分醒目。

    忽然间院落里热闹了起来,就听着脚步声杂沓着往主院门口过来,两个小丫头子快快站了起来,将荷包系在腰间,垂手立好,就见郑老夫人带了郑香枝与郑香莲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郑老夫人的脸十分的不舒展,隐晦不明,仿佛是藤上吊着的一根苦瓜。两个小丫头子见着她那神色,小心翼翼的打起门帘,心里知道老夫人今日肯定遇着不高兴的事儿了。

    “香枝,香莲,今日那许大公子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儿?”郑老夫人落座以后,望了望两个孙女,心中还有一丝微微的希望:“你们起先不是一道去游园了?没有让二房那几个丫头抢了风头去罢?”

    郑香莲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郑香枝却轻轻儿哼了一声:“她们还能抢什么风头?风头部全在七房那个丫头身上了?”

    郑老夫人听了脸色陡然一变,好半日没有出声,过了一会才沉着脸道:“香枝丫头,在家里的时候瞧你嘴巴儿挺能说,怎么到外边就闭着嘴巴没声没响了?若是方才有现在这份伶俐劲儿,那豫王与豫王妃还不都会将眼睛往你身上瞧?”

    “祖母不一直要我向香莲姐姐学规矩?”郑香枝很是不服,翻着嘴儿道:“你总是说香莲姐姐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要我也像她一样庄重些,可现儿却又说我不够活泼伶俐,这究竟让香枝该怎么做才好?”郑香枝也是满腹牢骚,本来还想派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去与豫王府的丫鬟说闲话,不动声色的将郑香莲曾经与英国公府的二公子议过亲这事儿传出去,没想到豫王爷在归真园用过午饭便说要回荥阳,一阵风一般,豫王府的人便走得无影无踪,自己准备好的手段都没有派上用场,正在遗憾,刚刚回府又被祖母埋怨了一通,心中更是不自在,逮着机会便将那一腔怨恨发泄了出来。

    祖母也实在太偏心了,只记挂着郑香莲的亲事,难道自己就不是她的孙女不成?手板手背都是肉呢!郑香枝恨恨的望着站在一旁的郑香莲,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愤慨,对于今天的事情既觉得伤心,又隐隐有些欢喜,大不了被七房那个郑香盈搅了局,谁都别想嫁进豫王府,这样才算公平。

    “你们回去罢。”听着郑香枝回嘴,郑老夫人心中更是动气,可她现在还没精神来于她置气,最重要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先将两个孙女打发了回去,又让人将郑老太爷请了回来。

    “怎么样?今天游玩是否顺利?”郑老太爷走进大堂,还没坐下来便迫不及待的询问其郑老夫人今日游春的事宜:“豫王府有没有给什么暗示?”

    郑老夫人闭着嘴巴好半日没有说话,等着郑老太爷坐在椅子上边,这才慢腾腾道:“豫王与豫王妃都来了,这也算是给咱们荥阳郑家面子了,可恨的是这事情被七房那丫头给弄得黄了一半。”

    “被香盈丫头黄了一半?这是为什么?”郑大太爷有些奇怪:“什么叫做黄了一半?你说话也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豫王妃走的时候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荥阳郑氏果然名不虚传,小姐们个个都是极好的,下回有时间来洛阳,我来尽地主之谊,招待郑老夫人与各位小姐们游园赏花。”郑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有些琢磨不透,豫王妃这话本是句客套话儿,可自己越往里边想,便越觉得含义深厚。

    郑氏的小姐个个都是极好的,那她究竟是看中了谁?下回去洛阳她尽地主之谊,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口里说个好听?郑老夫人皱着眉头将今日的事情向郑老太爷说了一遍,狠狠的添上了一句:“这七房那个香盈丫头正是个克星,什么事情遇着她都会遭殃。”

    郑大太爷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郑老夫人在旁边喃喃自语道:“若是豫王府不顾门第的看中了她那怎生是好?我们大房二房的面子都要丢光了,这么多光光鲜鲜的贵女比不上一个寒酸的丫头!”

    郑大太爷狠狠的拍了桌子:“你住嘴。”

    “住嘴?”郑老夫人冷冷一笑:“你这个族长当得难道不窝囊?给七房分家产的时候被她噎着说不出话来,后来几次被她当面梗着,哪里有一分族长的模样?不是我说你,再这么下去,咱们荥阳郑家必然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你没见那三房?信隆现儿收了监,等着洛阳那边人证回来就要开堂审问,老三他们着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唉……”郑老太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闭紧了嘴唇:“我还想着能替他们中间斡旋调解,没想那香盈丫头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亲侄女一心想着将伯父送上死路,这究竟前世造了什么孽哟!”

    “你先别光顾着叹气,怎么样也得将现在这件事情解决才行。”郑老夫人朝旁边的丫鬟婆子瞅了一眼:“你们先退下。”

    那些陪同着去游园的丫鬟婆子心知肚明,老夫人与老太爷要关起门来商量重要事情了,赶紧纷纷行礼退了下去,只余了邀月和郑老夫人的贴身妈妈在大堂里,邀月赶着去替郑老太爷装烟丝儿,贴身妈妈则去沏了两盏茶过来。

    “我瞧着豫王府是有意想要与咱们郑家结亲的,否则豫王妃也不会说出那句话来。”郑老夫人眯缝着眼睛想了想:“我现儿就是担心,她会选中哪一个。”

    郑大太爷捧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还能会是谁?你莫要想得太多,大族联姻,怎么会不考虑家世背景,或者香盈丫头那个时候得了豫王与豫王妃的青眼,左右不过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还真能聘了回去做世子夫人?”

    “哎哟哟,这世上的事可说不准,你没有到场,是不会知道那时候发生的时候。”郑老夫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邀月,你和老太爷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样子?我的话可是不是太夸大了些?”

    “老太爷,老夫人说的一点没错,当时豫王都没有瞧十五小姐和十八小姐一眼,就顾着与七房二小姐说话。而且,奴婢看着,那豫王府的两位公子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瞧着七房二小姐,两人站在她身边不肯走开呢。”邀月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心里也是感叹,那七房的二小姐瞧着人年纪小,可不知为何如此招人喜欢,豫王府的人没有不往她身上瞧的。

    “你自己听听!”郑老夫人越发动了气:“即便豫王与豫王妃想顾着身世,可架不住那两位公子喜欢那香盈丫头!若是那两位公子执意要娶她,恐怕豫王也会同意,怎么说香盈丫头也是荥阳郑氏的小姐,虽然父母身亡,可身后还有这么大一个荥阳郑氏呢。”

    郑大太爷听着眉心紧锁,直起身子来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现儿主要是该怎么样将香盈丫头给处置了比较好。”

    “处置?”郑老夫人冷笑一声,转了转眼睛道:“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插着翅膀跑到天上去不成?处置的法子多得很,就看你能不能狠得下心来。”

    郑大太爷沉默不语,继续抽着他的水烟筒,天色已晚,华堂里边慢慢的暗了下来,因为还没点上灯烛,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站在门口往里边瞧着,就只看见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有如魑魅魍魉一般,阴森森的瞧着甚是可怕。

    当日晚上,郑老夫人便去拜会了郑氏三房,郑三太爷与夫人见着嫂子过来,赶紧迎了出来,两人瞧着郑老夫人只是苦笑:“嫂子怎么今日得空过来了?”

    “我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儿的。”郑老夫人坐定了身子,低声道:“你们想不想救信隆侄子出来?”

    三房的郑老夫人双眼一亮,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般,紧紧的握住手中的茶盏,望着郑老夫人不住的抽着嘴唇皮儿:“大嫂,你可有好的法子不成?现儿七房那丫头可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说给十万两银子,她也不答应!”

    “咱们想个法子让她不得不答应便是!”郑老夫人笑了笑,脸上的神色格外狰狞:“每个人都会爱惜自己,若这事情涉及到她一辈子的快活,她定然不会再把死去的父母放到第一位,肯定会要先考虑自己。”

    “大嫂的意思是,我们找个人去将她……”郑三太爷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比:“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郑老夫人摇了摇头,朝郑三爷瞪了一眼:“老三,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些。在这个骨节眼上将她杀了,谁还不会猜到是你们三房的手笔?况且她死了依旧不能撤诉,若是想要撤诉,还非得她自己去提出来不可。”

    “那该怎么办?”郑三太爷有几分焦躁:“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忽然间,他眼睛一亮,想起了郑信隆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个法子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大嫂,我倒有个主意,若是得了手能让她身败名裂。到时候咱们便与她说,若是想保着自己的名声,那便去撤诉……”他越想越开心,连连点头道:“我看她还敢不敢这样神气!”

    郑老夫人听了也颇为惊奇:“你竟然就想出法子来了?究竟准备怎么办?”

    郑三太爷低低的将郑信隆那日的法子说了一遍,郑老夫人听了不住的点头,心里得意的想着,这老三还算机灵,自己还没说出口,他便想到了门路。这法子可真是一举两得,大房与三房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了,自己还能在背后补上一刀,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想到此处,郑老夫人得意的笑了起来,三房的郑老夫人瞧着他们说得高兴,知道儿子有救了,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跟着微微的笑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平白无故起风浪

    “姑娘,你瞧梨花开了!”小翠惊喜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郑香盈懒洋洋的从窗户边上抬起了头,从打开的窗户里望了过去,便瞧着了满树洁白的梨花。昨日还只见着花苞儿,一夜之间便花满枝桠,春日就是这般生机盎然。

    “姑娘!”一阵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穿着青色衣裳的金锁就如小雀儿一般飞进了内院:“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说是要来归真园游玩,想请姑娘出去商议呢。”、

    “小翠,你代我过去谈谈,二百两的价格是少不了的。”郑香盈微微一笑,虽然大周不如前世信息发达,可豫王府来归真园游览这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了出去,这几日陆陆续续便有一些远地方的富贵人家慕名而来,她也趁机将游览的价格调高了一些,怎么着也要对得住自己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花草树木才是。

    “知道啦,小姐。”小翠笑着行了行礼,身上的绸缎衣裳悉悉索索的发出了响声。今年春天,姑娘给园子里每个人都添置了两套新衣裳,还特别给她另外做了两套:“现儿园子里全是由你在打理,出去自然要穿得像模像样,免得那些富贵人家看不起你。”

    小翠摸着那衣裳只是笑:“这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穿的,穿在我身上像什么样儿?”

    金锁在旁边一脸羡慕:“小翠姐姐穿着这些衣裳就是那大家闺秀,一个样儿呢!”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小翠穿了这衣裳就如换了个人一般,瞧着水灵灵的就如一支花儿般娇嫩,便是大家闺秀也不一定有你这好颜色的。你只管自信一点点,昂首挺胸,不要把那些俗人放在眼里,我归真园的人,哪里又不如旁人了?”

    “那我便给小翠姐姐当贴身丫鬟。”说罢金锁弯腰行了一礼,笑嘻嘻的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来:“小姐,金锁来扶你走路。”一边说着话,一边便将手伸了过来要搀扶她。

    “你这个小妮子真是疯魔了。”小翠笑着啐了金锁一眼,迈步便朝外边走,郑香盈笑着趴在窗户上喊:“金锁,你快些跟上去,偏偏要小翠尝尝当小姐的滋味如何。打扮得这样精致,不跟个丫鬟在身边真说不过去呢。”

    金锁点了点头,撒腿便追了过去:“小翠姐姐,不,小姐,你等等我!”

    郑香盈笑微微的瞧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十分舒畅,现儿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洛阳那边她也准备去建两个蔬菜基地,从赤霞山派几个下人过去,将培育出来的菜种放到那边去种植,以后就可以不要到处去收购新鲜菜蔬了。

    地方大才能更好做生意,洛阳的超市,才开业三个月,就已经赚了差不多六万两银子,可比荥阳的悠然农家香不要好得太多。洛阳不仅是人多,更重要的是阔人多,那些果脯小吃,在荥阳卖得不是太好,可去了洛阳便被抢购一空,鲁妈妈酿出来的美酒每坛多卖十两银子还供不应求,害得她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能多酿些美酒出来。

    “妈妈你也别着急,赚了这么多银子我已经很满意了。”郑香盈一边安慰她,一边暗地里安排人手将赤霞山酿酒的厂房又扩建了一倍有余,鲁妈妈瞧着那厂房扩大了,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处:“姑娘,我瞧着这赤霞山上落果儿多,今年要试试酿些果子酒出来。”

    鲁妈妈主要酿的是梨花白与各色花酒,果子酒还只酿过青梅酒,她若是能开发出新品种来,那便是一条生财之道。去年杨之恒捎回了葡萄苗儿,过两年等着葡萄嫁接出来,郑香盈还打算酿些葡萄酒试试。前世她跟着别人酿过葡萄酒,虽然说她酿出来的不太好喝,但是她想着,只要是将那法子告诉鲁妈妈,以她的经验和见识,肯定能酿出一流的葡萄酒来。

    “果子酒……”郑香盈喃喃自语,一想着这三个字,嘴巴里边便忍不住流出了口水来。这果树可真是经济作物。落下的果子可以酿酒,可以拿了给方妈妈去做果脯,今年新鲜水果出来运了去洛阳,还不知道能多赚多少银子呢。要知道赤霞山与归真园的水果,可不是别处出产的能比得上的。

    郑香盈翻了个身,懒洋洋的将手支着头,眼睛望着院墙边的几棵梨花树,上边雪白的花朵开得正好,不住的有白色的花瓣儿随着春风往下落,就如刚刚起的冬雪一般,零零星星的往下掉,慢慢的落在地上,不时便一地雪白。

    现在有两家铺子了,荥阳与洛阳,等着自己实力够了就去别的城市开分号,她板着手指头算着,北边自然要到京城开,南边选杭州应天都可以,手头银子充足便多开几家,不够的话便要慎重选址。

    拿着算盘拨来拨去,郑香盈听着那算盘珠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觉得心中快活,以前还鄙视这种落后的工具,可用得久了竟然觉得打算盘是一件有益身心的运动,特别是对于提高精神有不可小视之功效。

    “姑娘,姑娘,不好了!”就在郑香盈拨拉着算盘珠子正欢的时候,鲁妈妈脚下生风般从外边跑了进来:“外边出事了!”

    “出事了?”郑香盈惊得站了起来,扶着窗户看着鲁妈妈满头大汗的奔到自己面前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方才不是来了一位姓金的公子要游园?”鲁妈妈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气息都有些不均匀:“姑娘你让小翠带着金锁去接待他,结果……”鲁妈妈气得咬牙切齿,满脸通红:“那金公子真是一个禽兽!”

    “怎么了?”郑香盈心中猛的一沉,小翠出事了?她急急忙忙从屋子里绕了出来,抓住了鲁妈妈的手:“小翠究竟怎么了?”

    “那个金公子请小翠带他去桃林那边瞧瞧,小翠也没在意,直接带着他沿着池塘往那边去了。经过凉亭时,那金公子又说要歇息一会再过去,可就在小翠引着他进了凉亭的时候,他一把将小翠捉住,众目睽睽下将她的衣裳领口撕破了,还伸手乱摸……”鲁妈妈一边带着郑香盈往外走,一边说得满腔愤怒:“池塘那边有几个人在做事情,见那边有状况便赶了过去,谁知道那金公子竟然满口胡言乱语。”

    “他说了什么?”郑香盈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摸了摸袖袋里的那根铁管,若是来找事儿的,休怪她不客气了。

    “他竟然将小翠当成了姑娘,嘴巴里边嚷嚷着他与姑娘早就已经好上了,今日是相约过来游玩的。”鲁妈妈气得直顿足:“只不过所幸天色还早,园子里边没几个游人,否则若是被那好事之人传出去,姑娘的名声岂不是会被毁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郑香盈不敢停脚,飞快的往前边奔了过去,这事情后面肯定有阴谋,今日若不是小翠代替她出去,恐怕遭殃的就会是她了。一想着小翠,郑香盈便心如刀割,上回她替自己去洛阳,结果被许兆安骑马撞了,这一回替自己出去,又遇着了这样的登徒子,小翠,她……郑香盈咬了咬嘴唇,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但愿小翠不要有什么事情,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将这金公子千刀万剐了也难消心头之恨。

    气喘吁吁的赶到凉亭边上,就见前边围着一群人,看那穿着打扮该是来归真园游春的游人。郑香盈还没走近,就听里边有小翠的哭喊声:“你满嘴胡说八道些什么,狗眼珠子瞎了不成?我哪里又是郑氏七房的小姐,你连人都没认清就想来打主意?”

    “香盈,你也别矢口否认了,是不是瞧着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里边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还有些矫揉造作,听了只觉恶心:“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咱们早就在一处成了好事,你那会子还舍不得让我走呢,怎么现儿却羞答答起来?”

    凉亭前边围观的人听着这些话,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朝里边指指点点:“到底是那位郑小姐还是她的丫鬟?真是奇怪。”

    “一个孤身女子,遇着俊俏郎君,芳心暗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人在旁边看得起劲,不时的在推波助澜:“这可真是香艳典故!”

    郑香盈站在外头听了这话,心中着急,可头脑却十分冷静,看来这是有人布好的局,想要将她坏了名声。可是坏了她的名声又能达成什么目的?她现在得罪的人只有郑氏三房,莫非他们还想拿这件事情要挟自己?

    若是三房派人来做下的事情,总会有人出面来说话,郑香盈站在那围观的人身后,四周打量了一番,知道小翠现在没有什么大碍,她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现在她倒不着急了,就等着那幕后的黑手出来露面。

    “这里在吵什么呢?”正在想着,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用回头,郑香盈也能听得出来是谁,果然是郑三太爷来了。她心中暗自冷笑,也不回头望,笔直的站在那里,感觉到身边有几个人经过。

    凉亭旁围观的游人见来了一位似乎说得起话的人,纷纷让开路来,郑三太爷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步踏上了凉亭的台阶,瞧了瞧凉亭里边,板着脸呵斥道:“香盈丫头,你怎么竟敢勾结外男?”

    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这索性便是明着来,连一丝掩饰都不带,赤luoluo的将自己的野心都摆在了她的面前——拿捏住了自己,用这个要挟她去撤诉。

    第一百六十章步步针尖对麦芒

    “三伯祖父,你们做得也太性急了些。”郑香盈站在人群外边扬声高喊了一句,虽然她年纪尙小,可气势却足,又因着心中悲愤,那句话喊得十分响亮,引着那围观的人纷纷转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一个穿着鹅黄色春衫的少女,穿着打扮十分富贵,长得也十分娇俏可人,只是她现在的一双眼睛里边似乎烧着熊熊怒火一般,正在死死的盯着凉亭里边几个人:“那个姓金的,快给我住手!”

    “她是谁?”围观人众瞧着郑香盈气势逼人,不由得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是谁?”郑香盈冷冷一笑,此时她已经完全将那些所谓的规矩束缚抛在了脑后,什么闺名不得说与外男听?她便是郑香盈,旁人知道了她的名字又如何?朝围观的游人扫了一眼,郑香盈的声音既高亢又响亮:“我便是他们积心处虑要算计的荥阳郑氏七房的小姐郑香盈!”伸手指着郑三太爷,郑香盈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道:“你莫非便是连我都不认得了?走到凉亭里连人的脸都没看清,就赶着将我的丫鬟叫成了我的名字,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准备给我扣上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不成?”

    周围的人听了虽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心中大抵也有些明白,可能这位郑氏长辈想为难这侄孙女,特地设下个圈套,没想到这位郑小姐运气好,竟然躲了过去,只是苦了她的丫鬟。、

    “给我上去打!”郑香盈见着凉亭旁边还站着几个拿着锄头铲子的下人,心中的怒气不可抑制:“给我将这个姓金的先打个半死,再送了去见官!”

    下人们早就在等着这句吩咐,听着郑香盈这句话,纷纷拿起铲子锄头便冲了过去,那位金公子见势不妙,放开小翠便想往外逃,但郑香盈怎么会放过他?一个箭步便拦住他的去路:“想往哪里跑?”那金公子没想到郑香盈竟然会上来拦住他,伸手就想将她拨到一旁,可没想到这手一伸出去便碰着了一根小铁管子,正在惊诧,就觉得全身有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就如有千万只蚂蚁爬到了身上一般,十分难受。

    这麻痒的感觉还没消退,刺痛的感觉又涌现出来,就如有人拿着抹了辣油的针往他身上扎一般,金公子一张俊脸扭曲得极其可怕,握着双手嚎叫了起来:“你究竟拿了什么暗算我?还不快些给我解开?”

    郑香盈懒得搭理他,这种登徒子,怎么着也得先让他吃点苦头才行。“金锁,赶紧将小翠扶回内院里去。”她蹲□子,将倒在地上的小翠扶了起来,她的领口已经被那金公子撕坏,露出一段洁白的脖子,还有一小截抹胸。群裳下边也有撕扯的痕迹,小翠的手正紧紧的捉着自己的群裳,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愁苦的望着郑香盈:“姑娘,小翠……小翠……”说到此处,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小翠,没什么事的。”郑香盈柔声安慰她,伸手替她理了理纷乱的发丝:“你就当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罢。”

    小翠含着泪点了点头,支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金锁扶住了她,脸上还是一副震惊慌乱的表情:“小翠姐姐,我们回去罢……”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珠子又滴滴的落了下来,忍不住冲到那正靠着凉亭哀嚎的金公子踢了一脚:“不要脸,恶棍!”

    “金锁,你扶小翠回去,别管这里的事情了。”郑香盈转脸望向偷偷摸摸沿着凉亭往下走的郑老太爷,声音尖锐:“三伯祖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也不给我一个交代?”

    郑三太爷转过头来,脸上笑得有几分尴尬:“香盈丫头,这是误会,我看错人了。”

    “误会?可有这样的误会,连我这个侄孙女都会看错,指着我的丫鬟喊我的名字,而且还口口声声说我勾结外男?”郑香盈飞快的从凉亭上跑到了郑三太爷面前,嘴唇边有着讥讽的笑容:“还请三伯祖父给个合理的解释!”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郑三太爷只觉自己身上汗津津的一片,自己实在也是疏忽大意了,听着家仆奔出来回报说那位金公子已经得了手,心中性急就大步奔了过来,也怪那金公子,一只手将那个丫鬟的脸挡住了,偏偏那丫鬟又穿了一身绫罗绸缎,他自然以为便是郑香盈了。

    “香盈丫头……”郑三太爷额头上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真是误会,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还不如相信那猪圈里的母猪!”郑香盈怒叱了一声,吩咐下人道:“将他看管起来,再去个人到大房送信,就说归真园出了点事儿,还请大太爷过来处置一下。”想了想,郑香盈添上了一句:“你别说是归真园的下人,就说你是三房的家仆,归真园这边出了事。”她倒想看看,这件事情除了三房,大房可还参与在里边。

    “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将我看管起来?”郑三太爷一只手指着郑香盈,抖抖索索的晃了个不停:“谁给你这个权力,无视尊长!”

    “你是长辈吗?还尊长呢!”郑香盈轻蔑的一笑,望了望那围观的游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我想请各位给我评评理儿,一个用尽心机想要毁去我清白名声的人,我是否还要客客气气称呼他为我的长辈?”

    围观群众皆纷纷摇头,望着郑三太爷不住啐骂:“这么老的年纪了,竟然也好意思对小辈做这种恶毒的事情,为老不尊,还想要别人尊重你为长辈?”还有几个人愤怒之至,高声叫喊道:“郑小姐,你该将他送去知府衙门,让知府大人好好审一审这案件,他这般设计陷害你,总怕是别有用意。”

    “谢谢各位关心,这事儿我先看看族里是个什么态度,若是处置不当,那我再教去荥阳知府。”郑香盈微微一笑,向众人颌首道:“承蒙各位仗义执言,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现儿受族人如此欺辱,若是将这事情宣扬了出去,那些喜欢传闲话的免不了会在中间添油加醋,到时候三人成虎,即便没有这样的事情,我的名声也就毁了,还请各位大叔大伯怜惜,不要将今日这事往外边说,就当看了一场笑话罢。”

    见郑香盈如此被族人迫害,在场的人个个本来就心中怜惜不已,现儿听得她说得如此哀婉,皆更是添了一丝同情:“郑小姐你放心罢,我们不会去乱说,若是以后逼不得已到了要打官司的时候,我们再出来替你作证。”

    “实在太谢谢各位了。”郑香盈眼中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看得那些围观者个个叹息,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苦,被人如此步步紧逼,还得忍气吞声不能说出去。“各位大叔大伯继续游园罢,希望没打扰到你们的兴致。”郑香盈微微叹了一口气,身为女子便是吃亏,即便知道是陷害,可只要旁人以讹传讹,少不得也要名声受扰。今儿虽说不是她受了侮辱,可怎么着也该替小翠着想,不能让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人将她逼到绝路。

    回到内院,小翠已经换过了一套衣裳,只是鬓发散乱,还没有整理,她正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边,木然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小翠。”郑香盈瞧着她那形状,心中一酸,忍不住便掉下泪来,走过去一把将小翠搂在怀里,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小翠……”才喊了一声便觉得自己喉头堵着一块什么东西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姑娘,你别伤心,小翠没什么事儿。”郑香盈觉得怀中的身子微微在发抖,一种湿热的感觉在她的胸口蔓延开来,小翠的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忽然间她就歇斯底里起来:“姑娘,姑娘,幸好是小翠替你出去了,幸好你没事,幸好……”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几乎成了嚎啕:“你别担心小翠,你要担心自己才是,那么多人躲在暗处想要害你,这太让人心寒了。”

    郑香盈的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她的小翠,受尽了侮辱,这个时候还在记挂着她,还在为她庆幸,这让她心中的怒火已成燎原之势,慢慢的燃烧了起来。“我要去将那个什么金公子给阉了!”她咬牙切齿,眼中杀气腾腾,将小翠的手掰开:“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来。”

    “姑娘!”小翠死命的拖住了她:“姑娘,不要为了小翠去做那种事情,还是将他送去官府罢,处置他那种人,莫要脏了姑娘的手!”

    郑香盈转过脸来,望着小翠心中感叹万千,这个中心的丫头,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她着想。只是自己确实有些冲动,那个什么金公子,自然要交给官府去处置,在交官府之前,自己得先要让他说出这幕后指使者是谁才行。

    走到旁边院子的杂屋,郑香盈透过门板往里边看了看,那金公子正在不住的擦着地面,一双手上沾着血迹和泥土,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模样,声音也嘶哑了:“快些给我解药,我要解药……”本来还是清亮的一把嗓音,现在听着却是如老鸦般枯竭:“解药……我要解药……”

    “你要解药也行,可你得回答我,究竟是谁派你过来的。”郑香盈隔着门大喝了一声:“是不是荥阳郑氏三房?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否则你便是痛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给你一点解药,青天白日,竟然跑到我归真园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你自己早该想到结局。”

    里边嘶哑的叫喊声停了停,那金公子旋即嘶着声音恳求着:“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把解药给我。”

    郑香盈冷笑一声:“那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休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整治你的法子多,可不止这一样。”转身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你去打盆水来。”

    鲁妈妈匆匆的奔了过来:“姑娘,大太爷与二太爷过来了,还有几位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