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叹可笑小人肚肠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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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慢慢的沉了下去,点点乌金般的日影也已然不见,四处有着青莲色的暮霭,就如一抹风絮般粘在了天边,拉出了长长的愁绪,那丝淡淡的烟尘若有若无的在空中飘浮着,怎么也无法抹去。

    大堂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明晃晃的烛光晃动着,照在林牧遥的脸上,他的脸色阴沉沉的,有几分不好看,眼睛盯着李氏道:“素日里瞧着你也算个贤惠的,怎么这时候便有些讲不通了?鹤壁与荥阳才几百里之遥,江南与荥阳相隔千里之外,你怎么能让她舍近求远去投奔二舅?”

    李氏低着头儿坐在那里小声回驳:“老爷,我没说叫外甥女儿去江南,只是提醒下老爷,她可不止你一个舅舅。”

    林牧遥这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我道你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了,如此倒也不算错,我只是一时心急,嘴快了些,你又何必揪着我这句话来挑岔子。”

    李氏勉强应了一声,吩咐婆子饭厅摆饭,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转脸望了望出神坐在那里的林牧遥,心中有几分不快,老爷也实在太疼惜自己的妹子了些!想当年林氏嫁去荥阳,老爷大手笔的塞了一万两银子给她当压箱钱,过了几年得了这个外甥女,又从祖产的收入里拨了一万两过去,叮嘱她给外甥女儿置业:“最好是买些田庄园子,等着外甥女出阁的时候便更值钱了。”

    家里还有三个要等着花钱的呢,就这般大手大脚的塞到妹子手中,好似还以为自己有金山银山一般。这下可好了,妹子过世,外甥女便盯上了舅舅家的财产,竟然大摇大摆的要来鹤壁,大抵是要准备住到出阁,等着舅舅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了。

    见林牧遥没有起身的意思,李氏扶了丫鬟的手慢吞吞的走到了饭厅,刚刚进去,便有一道人影朝她扑了过来:“母亲,你怎么了?瞧着你的眉头蹙到了一处!”

    一双柔软的手臂紧紧的搂住了李氏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边,让她忘记了方才的烦恼,笑着将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拉扯了下来:“君儿,你每日都这样撒娇,也不想想都十四了。”

    林衡君站直了身子,朝李氏嘻嘻一笑:“怎么着也该让母亲开心,这才是做女儿的孝心!”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李氏的手往里边走:“方才我瞧着下人们在洗桃子李子,说是荥阳的香盈妹妹托人送过来的节礼,她那边的桃子熟得似乎比我们这边早,咱们都得端午节后才出那桃子呢。现儿可刚刚过端午节几日,那桃子该是节前从树上摘下来的。”

    “荥阳那边可能气候不同罢。”李氏没想着女儿又提起了郑香盈,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在饭桌旁边坐了下来,望了望林衡君道:“你兄长呢?还没过来?”

    “不是说今年准备要下场秋闱?”林衡君挽着李氏的手坐在她身边:“他现儿越发的勤奋了,每日都在刻苦攻读呢。”

    李氏听了这话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幸得自己一双儿女都听话,也不要让她操太多心思,否则此时自己要更头疼了。那郑香盈要来便来罢,好歹不过是添副碗筷罢了,至于出阁的压箱银子,到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关,最多给个几千两也就是了,总不能将自己儿女的银子拿了给她去充门面。

    正在想着,就听外边脚步声橐橐,林牧遥带着林衡珂与林衡清走了进来,一家人坐在饭桌旁边,遵着那“食勿言”的规矩,由丫鬟婆子们伺候着将晚饭用过,林牧遥望了望三个儿女,笑着说道:“你们荥阳的香盈表妹很快就要搬来鹤壁来住了。”

    “真的?”林衡君听了欢喜得叫了起来:“这下可好,总算来了个能说上话的。”

    “你哪日不在说话!”林牧遥见着女儿跳脱不已,只觉头痛:“到时候你千万别干扰了你那香盈妹妹,也得让她安生歇息才是!”

    林衡珂在一旁听了父亲的话,见着妹妹耷拉着眉毛扭着身子在那里,知道她心中老大不高兴,笑着安慰她道:“父亲哪有时间来管你们闺阁之事,只不过口里说说罢了。”

    “还是大哥好!”林衡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大哥,你还记得香盈妹妹吗?那时候姨妈带她来咱们家里玩的时候,她才□□岁,可她知道的事儿却不少,还缠着咱们带她去山里寻些特别的花草呢。”

    “我怎么会不记得她呢。”林衡珂眼前似乎闪过一个人影,纤细的身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有神,笑起来那小嘴就如红艳艳的菱角儿一般。“是我给她寻到的两株花苗儿,她拿了就当宝贝一般,上马车的时候哪小心翼翼的模样,就仿佛是寻到了一块美玉般。”

    “可不是呢。”林衡君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起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这桃子可真好吃,指不定便是香盈妹妹亲手种的桃树上结的果子呢。”

    饭厅里边的气氛因着兄妹俩的话变得活跃起来,李氏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心里叹息着他们都太天真善良,一边暗暗做了打算,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替儿女们守住他们的东西,不能让外人来染指。

    炎炎夏日让人的心都有些烦躁,眼见着挂在中天的日头白花花的,照在地上明晃晃的一片闪着人的眼睛,树叶被阳光照得蔫巴巴的低垂着,仿佛没了生气,唯有那藏在树里的知了声嘶力竭的在叫喊着,似乎在提出对酷暑的抗议。

    一辆马车缓缓开了过来,马车的帘幕是白色的织锦做成,上边有弹墨花儿做底色,还有着精致的刺绣,金丝银线随着马车的摇晃不住的晃动,在地上投下了细碎的光影。这马车在鹤壁城里走着,十分打眼,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起这辆豪奢的马车来。

    “这是谁家的马车?”有人羡艳的瞧着马车辘辘而过:“鹤壁城里原先好像没见过。”

    “肯定是来鹤壁走亲访友的。”有人指着那马车道:“你瞧瞧这车厢的用料,再看看上边的装饰,鹤壁有钱人家还没谁会这么舍得呢,用织锦来做车厢帘幕,这恐怕要阔到了极致的人才舍得罢?鹤壁又没有什么世家大族!”

    那马车不徐不疾的在众人的议论里往前行走着,车厢里的人撩起马车的软帘往往瞧了瞧,低声笑了笑:“姑娘,鹤壁可比不上荥阳,街道两旁的铺子中午都歇业了呢。”

    郑香盈溜了一眼外边白花花的路面,将小翠拉着坐正了身子:“鹤壁城不大,人均购买力不强,天气又热,中午关门歇业也是常理。”鹤壁可比不得荥阳,荥阳即便是再热的天,那商铺都会照常营业,而她的悠然农家香到了夏日生意更是火爆,因着她的水果有不少是早熟品种,甫一上市便吸引了那些富贵人家的目光,任凭是谁家清客,桌子上见不着农家香的水果都会觉得自己待客不周全。

    “姑娘不如到鹤壁也办一家超市?荥阳与洛阳的生意都这么好,舅老爷是鹤壁的知州,肯定能多方照顾。”小翠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姑娘,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还说你聪明,怎么就这样笨了!”坐在对面的鲁妈妈与方妈妈听了直叹气:“你以为开个铺子就这么容易不成?要从荥阳运货过来不容易,舅老爷又不能在鹤壁做一辈子知州,舅老爷若是高升走了,谁还来照顾生意呢?”

    小翠听了出了一会儿神,不好意思笑了笑:“原是我想着要赚钱想疯了,一心就想着要什么地方都开一家超市,走到哪里都有咱们的地盘儿。”

    “小翠,你的想法也没错,只是咱们也要考究下这儿适不适合开。”郑香盈笑微微的拉过小翠的手拍了拍:“你自己方才都说鹤壁的铺面中午全歇业了,可见着了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咱们农家香卖的菜蔬也不过是赚几个铜子一斤罢了,大费周章的来这边开铺子很是不合算,但如果开加盟连锁,让本地人开铺子,咱们做后援也是可行的。”

    “加盟连锁?”车厢里几个人都齐声叫了起来,姑娘总能说些新鲜词儿来,听都没有听到过呢。

    “这个以后再与你们说。”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头:“反正也是能赚钱的行当。”

    正说得热闹,就听外边禄伯在问路,听着路人的回复,仿佛知州府就在前边那条街上,隔得不远,郑香盈心中好一阵放松,赶了两日路程,总算要到了。

    林府的大门并不宽,一个门房没精打采的靠着墙壁坐着,眼睛闭着在打盹,听着马车轮儿响动,他将眼皮撑开了一条缝儿往外瞧了瞧,见着一辆豪奢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不由得来了精神,站了起来将手捞在胸口,就等着看马车上下来什么人。

    鲁妈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门房面前,笑眯眯的塞了一个银角子在他手里:“我们家小姐是从荥阳来的,乃是林知州的外甥女儿,还请进去通报一回。”

    “原来是表小姐来了!”门房惊讶的瞧着那辆马车,真是不敢相信,这马车是那位无父无母的表小姐乘了过来的。他掂了掂手中的银角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影儿,转脸朝里边吆喝了一声:“快去告诉老爷夫人,荥阳表小姐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郑香盈初入林府

    郑香盈时隔几年总算又见到自己的舅舅舅母,林牧遥还是那般清瘦,站在那里衣裳似乎挂在身上一般,袍子那里鼓荡荡的,仿佛随时能御风而行。而舅母李氏与原来相比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圆润了些,脸上也多了几条细纹。

    “香盈,你可算来了。”林牧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香盈,心中百感交集,这外甥女儿命怎么就这样苦,自幼失了祜持,还被郑氏族谱除名,这可真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只不过看来这外甥女儿是个坚强的,瞧着她满脸笑容,恐怕并没有被这些打击击倒,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李氏站在林牧遥身边,脸上虽然堆着笑,眼睛觑着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心中却是愤愤不平,自己老爷可真是替旁人设想周到,没见这外甥女儿是乘着这样豪奢的马车过来的?想必那林氏在生前定然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儿,马车都用织锦做帘幕,真真让人眼热!

    只是那林氏如此大手大脚,也不知道给女儿留了多少银子,当年她出阁的时候婆婆打发了五万两银子压箱银子,自家老爷暗地里头塞了一万两,不知二弟也给了没有,后来老爷又给了她一万两,怎么着也有七万两银子旁身,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这么手脚散漫的,这七万两银子还剩多少便不知道了。

    郑香盈上前见过舅舅舅母,又由林牧遥引着见了他们身后的两位表哥与一位表姐,四个人年龄相差并不大,不多时便笑嘻嘻的说得开心,林衡君挽了郑香盈的胳膊便往内院走:“我带你去瞧瞧你的院子,收拾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就不见你来。”

    林牧遥瞧着儿女拥簇着郑香盈往内院走,摸着胡须笑眯眯道:“这下好了,香盈总算能过上舒坦日子了。”李氏在旁边也强作欢颜道:“可不是这样呢。”一边说着话儿,两人也快步跟了上去一道进了内院,林牧遥与李氏先去主院歇息,交代林衡君他们带着郑香盈去宅子里边到处转转。

    林衡君带着郑香盈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吩咐婆子上去开门,指了指里边道:“香盈,你可莫要见怪,我父亲这个知州虽说是个五品官,可却只是清水衙门,没有什么进账,所以我们也只能住这样的小院子了。这肯定与你在荥阳的宅子不能比,你且莫要嫌弃。”

    郑香盈听着林衡君说话爽利,还是多年以前那个快嘴表姐,瞅着她只是笑:“这样的院子还说小,那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院子才叫大了。”

    眼前的这院子确实不算大,只得两进屋子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但也不算小了,以林牧遥这五品知州的财力,能置办下这样一座宅子,也算难能可贵。林衡君引着郑香盈进去转了转,就见里边东西一应俱全,收拾得很是妥当,茜纱窗显见得都是新换上的,郑香盈连声感叹道:“只是累了舅母。”

    说了几句话,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两位表兄,郑香盈浅浅一笑:“表哥,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改日得了闲,你们带我去鹤壁周围的山上转转,我去瞧瞧有什么好的花草可以挖回来。”

    “你一点都变化,还是只喜欢花花草草。”林衡珂看着郑香盈,忽然有几分羞涩起来。她长高了,也长大了,一双眸子清澄如水,吸引着他往那波光粼粼处徘徊。几年前他带着她去山上寻找花苗,那时候他牵着她的手在林间穿梭而过,过了几年以后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只觉得一颗心扑扑的跳得慌。

    为何忽然会有这种局促不安的感觉?林衡珂深深的望着郑香盈,她好像没有变化什么,可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却只觉得欢喜,有她站在身边,仿佛空气里边有着一种幽幽的香气,慢慢的沁入他的心脾。

    “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养花种草。”郑香盈嘻嘻一笑:“两位表哥有空便陪我去,没空便算了,我可不敢打扰你们,有表姐陪我就行了。”

    “即算是没空,我也要找时间来陪你。”那笑容灿灿让林衡珂忽然失了神,站在那里忽然的呆了呆,眼前只有那个明媚的笑容。林衡君在旁边见了掩嘴一笑,悄悄拉了拉林衡珂的衣袖,这才让他缓过神来:“大哥,你与二哥回屋子去罢,你们还得去念书呢,这里有我陪着香盈就行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表兄陪香盈走了这么久,你们自去忙罢。”郑香盈觉得大表哥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让她有几分不舒服,朝两位表兄行了一礼,带着小翠与鲁妈妈方妈妈便往院子里边走了去。林衡君朝自己的大哥扮了个鬼脸,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前,只余下林衡珂与林衡清站在院子门口。

    “大哥,咱们回书房去罢,晚上父亲回来还要考咱们功课呢。”林衡清瞧着林衡珂一副丢了三魂六魄的模样,心中暗道,这位荥阳来的表妹生得委实好,看来大哥是动心了。

    林衡珂蓦然惊醒一般,脸上红了红,恋恋不舍的望了望郑香盈的背影,这才拖着一双腿跟林衡清往书房那边走了过去,一路上瞧着什么都不觉有意思,眼前只有郑香盈的一双大眼睛在闪动。懵懵懂懂的往前走着,听身边的贴身丫鬟提醒:“大少爷,小心!”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他已经撞到了拐角处的一根廊柱上边,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鼻子里也汩汩的涌出了两道红色的细线。

    旁边跟着的贴身丫鬟脸上变了颜色,充实前来用帕子捂住了林衡珂的鼻子,眼泪珠子滚滚的落在了他的衣襟上,溅在那点点血迹上边,红色很快晕染成了淡红,粉粉的沾在青色的衣衫上边,就如开在青草上的花朵。

    “大少爷,你怎么忽然就这样魂不守舍起来。”那丫鬟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只手攀着林衡珂的胳膊,一只手颤抖着捏了帕子在给他止血:“原来可不好好的?”

    林衡清在旁边见着丫鬟手中的帕子迅速变红,朝自己身边的丫鬟呶呶嘴:“还楞着坐什么?赶紧将帕子拿出来去给大少爷止血!”

    那丫鬟应了一声,慌慌张张从袖袋里摸出自己的帕子,也围拢过去,抄手游廊里很快便围了一群人,大家都在手忙脚乱的给林衡珂料理他的鼻子。这边闹得正慌,那边匆匆走过一个婆子,探头看了一眼,“哟”了一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大少爷怎么了?”

    站在林衡珂身边的丫鬟带着哭腔儿说道:“大少爷撞到廊柱上边,鼻子流了不少血呢。”

    那婆子听了也有几分紧张:“快些去取些香灰来,这手帕子如何能止得住!”

    那贴身丫鬟听了赶紧飞奔着去书房的香炉里取香灰,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林衡珂扶着坐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边,仰着头望着天上,等着那丫鬟取来一捧香灰洒在他的鼻子上边,林衡珂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瞬间便变成了灰扑扑的一片,只有两只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

    那婆子见着止住了血,摇头叹气道:“大少爷,以后走路仔细些!”一边拿着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林衡珂的脸:“夫人若是晓得了这事,还不知道该多么心疼呢!”

    李氏很快便得了这个信儿,被那婆子一夸张,说大少爷撞得头破血流,心里直发慌,赶紧扶了丫鬟的手来书房这边看林衡珂,见着他伤势并不重,只是略微有些鼻青脸肿,血已经止住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珂儿,你这是怎么了?”李氏瞧着林衡珂微微肿起的脸,心中实在难受:“大白天的怎么会撞到那廊柱上边去?”

    站在林衡珂身边的那丫鬟有几分着急,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话,可林衡珂却抢在她前边开口:“母亲,儿子不过是一时走神,脑子里想着父亲大人交代的策论与时疏该如何下笔才好,没有瞧见那根廊柱才会撞上的,儿子以后走路会仔细些。”

    李氏狐疑的望了林衡珂一眼,又望了望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丫鬟,“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珂儿,虽然你用心准备科考,但也还是要注意身子。”转脸瞪了一眼那个贴身丫鬟,李氏严厉的说道:“青桃,你是怎么伺候大少爷的?没见他衣裳弄脏了?还不快去给他取一件衣裳过来换了?”

    青桃走上前来应了一声,一双眼睛似乎能滴出水来一般,慌慌张张的行了一礼便飞着一双腿儿跑了出去,窈窕的身子带起了一阵微微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胭脂香味。李氏看了林衡珂一眼,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

    书院的月亮门那里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李氏走了过去,脸上带了一丝笑容:“青桃,你还算机灵,知道我是要盘问你。”

    青桃低着头绞着手指,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在了手背上,李氏瞧着她那模样不由一愣:“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快给我说说!”青桃是她十分中意的一个丫鬟,自小便服侍林衡珂,十分尽心,李氏还打算等林衡珂满十七岁的时候指了青桃给他做屋里人,让她更贴心贴意的照顾林衡珂。现儿见了青桃这模样,李氏心中实在纳闷,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了,青桃又怎么会如此着急?

    “夫人,我瞧着大少爷恐怕以后都会这样失魂落魄了呢。”青桃咬着牙恨恨的回话,眼前闪过了一张明丽的脸孔,她恨那个才来便将大少爷迷得七荤八素的表小姐,大少爷遇着了她可真是命里的劫难,她还从未见过大少爷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时候呢。

    “这又是为何?”李氏见青桃话里有话,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青桃伸手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哽咽着回话道:“还不是那新来的表小姐给害的!”

    “新来的表小姐?”李氏瞧着青桃那妒恨的模样,心中猛的明白了原委,颤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珂儿看上了她?”

    “可不是这样?”青桃恨恨的扭着衣襟,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在大少爷将表小姐送到春兰院,表小姐站在门口与他说笑了几句。表小姐望着大少爷只是笑,扭着身子尖着嗓子只将大少爷的魂儿都勾了去。我在旁边见着大少爷的眼珠子便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表小姐,从春兰院出来以后便连路都看不清了,走得一脚深一脚浅的……”

    “还有这样的事儿?”李氏听了脸上颜色大变,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这可真是前世的冤孽,见那郑香盈身世可怜将她接来家里住着,没想到她却打得一手好盘算,还想赖着不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叹可笑小人心机

    “你先去接件衣裳给珂儿去换了,别让他起疑心,以后有什么事儿你都快些来报与我得知。”李氏瞧着青桃一脸悲愤的模样,又在后边加了一句:“过几日我便去与珂儿说,让他给你开了脸,你便给他做屋里人罢。”

    “谢谢夫人恩典!”青桃听了这话大喜过望,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跑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夫人,咱们回去罢。”站在李氏身边的丫鬟婆子见她脸色铁青的站在月亮门边,好半日不挪动一□子,有些忐忑,她的贴身妈妈瞧了瞧天上,好大一个日头,夫人怎么能老是站在这里呢?

    “哼,她的算盘可真是打得精刮响,这还才来呢,连地都没站热,就想着打主意了。”李氏好半日才吐了一句话出来,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厌弃:“瞧着她那副眉眼便是个不安分的主儿,那眼睛里边就如有一潭春水般不住的晃!”

    丫鬟婆子束手站在李氏身边,谁也不敢吭声,想着表小姐那俊俏模样,心中也是觉得惋惜不已,这样一幅好相貌,偏偏是个命苦的,父母双亡,现儿来了舅舅家,立足未稳便被舅母嫌弃。

    “走罢,我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李氏扶了扶额头,心中一阵烦躁,那郑香盈想攀上自己的儿子?做梦去罢。可若是儿子提出来想要娶郑香盈,指不定老爷会立刻答应,他不是一心想照顾这个外甥女儿?给自己做了媳妇自然是最最好的。

    回到自己院子里边,李氏存了心事,不住的喊起头疼来,请了大夫过来看只说是郁积于心,需要静养。林衡君听着母亲生病,赶紧喊了郑香盈一道过来看她,见李氏中午还是好端端的模样,忽然间便神思倦怠,不由得也慌了神儿,攀着李氏的手一张脸都皱在了一处。

    郑香盈在旁边站着,心里边暗暗奇怪李氏这病实在蹊跷。她低头瞧着李氏与林衡君说话,发现她根本没有朝自己这边望一眼,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不由得有几分纳闷,舅母似乎有些不喜欢自己,可中午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香盈抬头望了望周围,就见几个丫鬟婆子垂手而立,一个个面无表情,心中更觉奇怪,自己初来乍到,这些下人们怎么着也该给自己一个笑影儿,

    可她们却似乎极力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见李氏不愿搭理自己,郑香盈也不想久留,客客气气与李氏说了几句话儿便告辞出了房间。带着小翠走在这宅子的小径上,郑香盈只觉心情有点沉,今日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李氏忽然间便换了一副面目?

    林家的宅子不大,小径也不宽,仅能容下三四人并肩行走,郑香盈带着小翠走在路上,当对面来了两个人的时候,她们只能避到道路一旁,等着那人过去。

    “香盈!”一声惊喜的呼喊传了过来,郑香盈望着迎面快步走来的林衡珂,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位表兄的眼神实在太让她觉得尴尬,今日见到他开始,她便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对头,有些热烈得过分。

    杨之恒望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这般专注而热烈,但郑香盈一点也不反感,可这位大表兄一往自己身上瞧,郑香盈便觉得全身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般。现儿听着他这般惊喜的喊着自己的名字,郑香盈更加不自在,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她淡淡一笑:“大表哥,你去哪里?”

    “我听说母亲身子有恙,过去侍疾。”林衡珂一双眼睛盯住郑香盈,心中激动得砰砰直跳,站在树下的少女就如那枝头的鲜花一般动人,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接近。

    “我刚刚从舅母那边过来,大表哥快些瞧瞧去,舅母憔悴了不少。”郑香盈暗自松了一口气,林衡珂是去侍疾的,那自然不能拖时间,自己可以脱身了。

    “母亲病得这么厉害?”林衡珂听着唬了一跳,恋恋不舍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带着青桃慢慢的往前边走了去。小翠从郑香盈身边探出了头望了望:“姑娘,表少爷似乎心悦于你,一双眼睛只往你身上瞧。”

    郑香盈没有啃声,带着小翠往香兰院里走了去,看来自己惹上了麻烦,指不定舅母李氏的病便是落在这事情上边。尽管不知道今日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郑香盈可以确定,这件事情绝对与自己有关。

    “姑娘,咱们住个几日便会荥阳去罢。”小翠见郑香盈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心中也替远在西北边塞的杨之恒担心,虽说自家姑娘与那杨公子情投意合,可架不住两人不在一处。若是姑娘的舅舅舅母要亲上加亲,把她收了做媳妇儿,也未免没有可能。

    这位表少爷瞧着文质彬彬,又是一副很喜欢自己姑娘的模样,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又同住在一幢宅子里头,朝夕相处,指不定姑娘也会动心呢。小翠越看郑香盈越是担心,怏怏的趴在桌子上,两条眉毛成了倒八字。

    “小翠,你这么着急催着姑娘回去,是在想阿松了罢?”方妈妈坐在桌子边上嘿嘿直乐。那阿松竞聘做了寿伯的副手,负责归真园的安全,这几个月以来与小翠接触颇多,开始小翠还有几分不自在,后来慢慢的也就与他开始有说有笑了。

    “妈妈,才不是这样呢!”小翠双手捧了脸,嘟着嘴嘀嘀咕咕:“我在替杨公子担心呢,表少爷看咱们姑娘的眼神可真是不同一般,咱们在这鹤壁若是住得久了,万一姑娘变了心……”

    “呸呸呸,你在说什么话儿呢!”方妈妈啐了她一口:“咱们姑娘与小杨公子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表少爷算什么?哪个旮旯里头出来的,也能与小杨公子比?还说万一姑娘变了心,也不怕姑娘打你!”

    郑香盈听着两人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小翠,你觉得你们家姑娘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不成?不该担心的事情担心一箩筐,还是担心你自己的事儿罢,若是再要胡说八道,我回荥阳便将你嫁给阿松,不要你再贴身服侍我了,省得你总在我耳朵边上唠叨,也让我过些清净日子。”

    小翠听着这话鼓了鼓嘴巴,还刚刚想开口说话,鲁妈妈便从外头匆匆的走了进来,咧着嘴儿只是笑:“姑娘,给你说个笑话儿听,方才咱们院子里洒扫的丫头听旁人说今日大表少爷走路撞到了廊柱,被撞得流了不少血,鼻青脸肿的。”鲁妈妈将手在衣裳上擦了两下,一边摇头道:“大表少爷怎么会连路都不会走了?”

    “竟有这样的事儿?”郑香盈猛的坐直了身子,这事儿一点都不好笑,林衡珂走路撞到了廊柱,李氏的忽然生病,这两件事情看起来没有什么牵连,但她只觉里边必有蹊跷。原本还是想来外边走亲访友散散心,没想到忽然遇着了这样的事,郑香盈好一阵头疼,该想个什么法子向舅舅舅母辞行才是,免得舅母以为自己在惦记着她儿子。

    以己度人,郑香盈并不生气,若她是舅母李氏,自然也不会想要自己做她的儿媳妇,父母双亡又无助力,怎么着也不是一门好亲事。郑香盈苦笑着敲了敲桌子,看来自己要尽量回避林衡珂,免得舅母以为自己在打主意。

    林牧遥从知州衙门回来,听说夫人生病了,也吃了一惊,走到李氏屋子里边一瞧,就见她脸色有几分发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林牧遥背着手站在床头,心中纳闷:“你中午不还好好的?”

    “天气太热了,有些郁积,吃几日药便好了。”李氏抬眼望了望林牧遥,满肚子苦水没处倒,若是现儿告诉了林牧遥儿子的心事,总怕他倒是会喜出望外,想了想也只能咬牙将这事情吞回肚子里去,一边打着主意,该怎么样才能让儿子死了这条心。

    让儿子死心,那肯定只能将郑香盈那门心思给掐断了。李氏脑子里边转得飞快,郑香盈现在大抵是想寻一门好亲事,以后也有个指望,那自己便尽力去给她寻一门合意的亲事,免得她再来打自己儿子的主意。

    这郑香盈父母双亡没有依靠,也是个可怜的,自己虽不喜她做媳妇,可若是许给鹤壁那些有点身份的,人家不知她已经从郑氏出族,听着沾了个荥阳郑氏的边儿,想必也是愿意的。想到这里,李氏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坐直了身子道:“给我换衣裳,晚饭我要出去与大家一块儿用。”

    林牧遥见李氏挣扎着坐起来,赶紧上前一步按住了她:“你身子吃得消否?若是实在头疼便在内室歇息着罢。”

    “这怎么行?外甥女儿在我们府里头第一回用饭,怎么着也该要陪着才是。”李氏望着林牧遥微微的笑:“总不能让人说我这个做舅母的不热络。”

    林牧遥听了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知你素来贤惠,只是这回要辛苦了你。”

    李氏由丫鬟们搀扶了起来,挣扎着喘了几口气,这情景落在林牧遥眼中,心中更是感动,只觉得自己夫人真是知书达理,怎么样也要周全了自己的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捉急,小杨童鞋是忠犬属性,郑香林不是威胁啊,完全木有一丝威胁,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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