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谁知错爱女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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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知州?”林牧遥摸了摸胡须,眼睛略微眯了眯:“你说的这个王知州我倒是识得,他年纪轻轻便升了知州,又在豫地任职,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人暴虐,刻薄寡恩,这次他升知州一职还是造了个极大的冤案才爬上去的,知道的人皆鄙薄他的为人,你怎么忽然便提起他来了?”

    听了舅舅这一番描述,郑香盈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这王知州可真不是个能嫁的人,想着郑香林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觉得心里边堵得慌:“舅舅,你见多识广,香盈想请教一件事儿,还请舅舅给拿个主意。”

    林牧遥见郑香盈神色郑重,知道是大事儿:“香盈你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事儿?”

    郑香盈于是便娓娓将荥阳的事情说了一遍,郑氏长辈们想要谋算她,准备将她许了去给那王知州做填房,郑香林派丫鬟月夜来报信,结果没想到最后这桩亲事却落到了她自己的头上。“我那日见大姐姐有轻生之念,所以劝解她,给她想了个法子,让她逃婚,现儿心中忐忑,总觉得这法子有些不稳妥。”

    “竟敢如此算计香盈,郑氏这群老不修真是不要脸!”杨之恒气愤愤的站了起来:“香盈,我这就去荥阳去找那郑大太爷,非得将那大房的正门给砸烂不可!”

    “之恒!”郑香盈心中一急,赶紧将他拉住,订了亲可真好,没有那么多规矩,旁人见她拉住杨之恒也不会说多话:“你这会子拿什么理由去砸他们的大门?恶人自有恶人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我们去动手了,自然会有人替咱们去收拾了他们的。”

    杨之恒望了郑香盈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香盈,你也忒好说话了些!”

    “不是我好说话,只是我不想你因着我的事情受牵连。”郑香盈微微一笑:“现在大房一心想着要将我那位十五姐姐嫁去豫王府,总怕他们只能失望了。”

    这几个月她已经让洛阳的超市里放出了一些风声,将荥阳郑氏这些年做的一些不好的事情都陆陆续续抖了出来,经过几个月,怎么着那闲话也该传到豫王府里头去了,豫王妃不是打算着想要给许兆安寻一房有助力的媳妇?荥阳郑家都烂到根子上头去了,特别是那郑信隆的事情捅出来,荥阳郑氏的名声也不知被毁了多少,郑香莲想要嫁进豫王府,只怕是有些难度了。

    杨之恒见郑香盈制止自己,也不再说多话,心中却在盘算该怎么样才能暗地里将郑家好好整一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这群龌龊的人过得逍遥自在。林牧遥见两人不说话了,这才开口道:“香盈,你这法子委实不妥当,这逃婚哪有这么容易的?万一哪个骨节眼上出了问题,逃不出去,那便搭上你那大姐姐的一辈子了。”

    郑香盈点头道:“舅舅,香盈也正在为难这事情,那时候因着只想安慰我那大姐姐,所以才给她想了这个点子,现在想着又很忐忑。”

    杨之恒在旁边想了想道:“不如让我师父去喊群人来,拦路将她劫了去,这便是最稳妥的了,那帮送亲的人未必能打过江湖好手?”

    郑香盈看了看杨之恒,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一想着郑香林将终身大事托付给了自己,心中便有些不舒畅,见杨之恒说得毫无芥蒂,知道他心中并没有郑香林的存在,可还是有些小别扭,总不希望他插手到这事情里边来。

    “香盈,你怎么了?”杨之恒见着郑香盈那模样,微微一愣:“这样不好?”

    “你叫人将我大姐姐劫了去,她名声尽毁,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还将她的亲事托付给我,想要我帮着她挑个良人呢,用了这法子,她便只能去尼姑庵里做姑子了。”郑香盈挑眉看了看杨之恒,心里想道,郑香林一心想嫁的是他,若是用了这法子毁了名节,说要她给杨之恒做小妾,恐怕她也会答应。

    “你说的也对。”杨之恒沉思片刻,望着郑香盈道:“我们不如从王知州那边下手,让他自己回了这门亲事?”

    林牧遥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之恒说的有道理,不如从王知州那边下手。王知州是个很会利用关系的人,他想娶香林,恐怕也是看中了荥阳郑氏的门第,若是咱们让人去放出风声,说那七房乃是弱支,已经与郑氏基本上没太多联系,而且香林只是个庶出的不得宠的小姐,又无陪嫁银两,只怕那王知州也不会愿意再想娶她。”

    “舅舅,王知州真会毁亲?”郑香盈有些犹豫:“若是他不愿意呢?”

    “以我对王知州的了解,他多半会如此做,他这人从来便不做亏本买卖,若是知道香林没有父母做助力,又没有陪嫁银子,自然不会乐意。”林牧遥神色十分笃定:“我今日便命人过王知州那边去放些风声出来。”

    林衡君在旁边听了好一阵子议论,对那郑香林的遭遇也是唏嘘不已:“香盈,你大姐姐的命也实在忒苦了些。”

    郑香盈长叹了一声:“可不是这样,我还在发愁呢,若是那王知州来退了亲,我那大姐姐的亲事便更为难了,也不知道我那大哥和她那姨娘会算计着将她卖到哪户人家里边去。”

    林衡君自小便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边长大的,听了这话心中十分难过,抬头望了望林牧遥道:“父亲,说起来你也是算是那郑香林的舅父,怎么着也是长辈,不如辛苦你几分,替那香林寻门好亲事?”

    郑香盈听着林衡君如是说,心中也是一亮,怎么来说林牧遥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他出面去干涉郑香林的亲事总比自己开口要好。林牧遥为官这么多年,在外行走得多,认识的人总比他们要多些,不拘在同僚熟人里边寻个知道根底的,将郑香林嫁了,这也算是完成了一桩事情。

    “哎呀呀,那温大少爷不是很配?”李氏坐在旁边抚掌喊了起来:“香林那身份家世,配他岂不是刚刚好?”

    林牧遥白了李氏一眼,摇了摇头:“夫人,你不能眼睛里边只看着银子,宁可钱少些,也要人才好,否则香林嫁过去还有什么指望?”

    李氏却不以为然的回驳道:“这女人家还能有多大指望?温大少爷只是脑子不太灵光而已,也没别的坏毛病,香林嫁过去便能帮着温夫人搭理中馈,等过几年接了手,这温府内院岂不就是她说了算?这亲事还不合意?还不算是美满姻缘?”

    林牧遥想了想,依旧摇头:“不好,还是不好。你也别那么着急,先让王知州退亲,我们再慢慢替香林寻访一门好亲事。”望了望坐在那里的林衡君,林牧遥慈爱的笑了笑:“咱们君儿年纪也大了,你更该替她多多留意着。”

    李氏望了望女儿,也将郑香林的事扔到一旁,喜孜孜道:“可不是这样,我正准备着给她多寻访几家看看呢。”

    郑香盈见林牧遥与李氏将郑香林的亲事担了下来,心中立刻便放下了一副大挑子,朝林牧遥与李氏行了一礼:“香盈在鹤壁打扰了这么久,也该是要回去的时候了,否则我那归真园可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儿了。”

    林衡君笑着拉住她的手道:“不过只是一个小园子罢了,不拘几个下人便打理好了,还用得着你这般心心念念的要回去?不如留在鹤壁陪着我罢,你走了我便更不好玩了。”

    郑香盈笑着没答话,小翠在一旁笑嘻嘻的开口了:“表小姐,我们家姑娘那个园子可大,几个下人如何能打理得下?”

    “归真园?”林牧遥惊讶的看了郑香盈一眼:“听说今年春日豫王阖府前往荥阳归真园游春,只说那园子里有不少奇花异草,风景优美之至,难道那便是你的园子?”

    “回舅舅的话,香盈那园子虽然不大,可还算得上是个游玩消遣的好去处,舅父休沐的时候可以带了表兄表姐过来小住几日,也到乡下散散心。”郑香盈笑微微的回着话,见着李氏的脸色渐渐由红转成了青白:“这次来香盈送给舅舅的那盆盆栽骨里红,价值千金,舅舅千万莫要随意送人了。虽然现儿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等着冬日便可见其妙处。”

    这盆骨里红梅是她从那大树上嫁接到老梅桩上头的,而且特地做了个精美的造型,等着冬日一到,那梅花盛开的时候,便可见那梅花有如垂珠一般,累累的堆在枝头,与那胭脂红的树枝互成映趣,摆在茶几上,或者是放在游廊上,更是显得生机盎然。

    “价值千金?”李氏慌慌张张的喊了小红过来:“快去瞧瞧那盆栽,看看有没有被那些不长眼的小丫头子给折了枝?”当时接了郑香盈送上的盆栽,她满心里瞧不起这东西,见着那梅桩枯褐,上边却长着红红的枝条,还以为这树是快要死了,等着郑香盈走开,她便让小红给扔到了后院杂屋那边去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花竟然能值这么多钱,李氏一想着便觉得懊悔得很。

    小红匆匆忙忙抱着那骨里红走了进来,郑香盈瞧了瞧,那树枝高高低低的被攀折了不少,她微微叹了口气,这盆栽到鹤壁才一个月,可毁了不少。吩咐小红拿了剪刀过来,将那树好好修剪了一番:“就放到大堂里边罢,每日搬出去晒几个时辰的日头,其余时候摆在屋子里即可。”

    李氏一迭声的应了下来,眼睛望着郑香盈,心中似乎被谁挖了一块肉去,原来这外甥女儿竟是个有钱的,难怪她的马车都这般豪奢,看起来那归真园真是赚了大钱,可偏偏自己却看走了眼,一心要将她往外赶,现儿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双手携手回洛阳

    “香盈,你瞧君儿这么挽留你,你也……”李氏期期艾艾开了口,只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这些日子她都没有给郑香盈好脸色看,一副只想将她赶回荥阳去的模样,现儿又要来开口挽留,委实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快别说了,香盈有她的正事便自然要让她回去。”林牧遥看了看李氏的脸,摆了摆手,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对银子看得太重了些。虽然他早出晚归,不知道李氏素日里究竟是怎么对待郑香盈的,可现在瞧着她的神色便知道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心中立刻一阵难受,自己真是愧对妹子,让她的女儿被自己夫人欺负。

    李氏见林牧遥开了口,也不敢说多话,乖乖闭上了嘴,眼睛望着郑香盈,满是歉意。

    郑香盈瞧着李氏那尴尬的模样,心中好笑,但依旧毕恭毕敬的回答:“舅母关爱实在让香盈感激,只是这秋日眼见着便要来了,归真园正是要忙起来的时候,少不得我回去镇场,香盈只能辞行了。”

    林衡君听了很是失望,撅着嘴道:“那我以后过去找你玩。”

    “表姐,你随时可以过来,我在归真园等你。”郑香盈笑着抱住林衡君的胳膊:“你可别生气,笑一个才好看。”

    辞过行便觉心情轻松,小翠欢欢喜喜跑回春兰院,喊了方妈妈和鲁妈妈收拾东西:“杨公子过来求亲了,舅老爷已经允了姑娘的亲事,咱们这就回荥阳去。”

    方妈妈听了欢喜得跳了起来:“小杨公子果然是个有心的,才这么会子就自己跑鹤壁来了。哎哟哟,这回总算是放心了,免得总是有人打我们家姑娘的主意。”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的同鲁妈妈一道儿将东西收拾了,去外院喊了禄伯套好马车,便算是准备好了。

    一行人慢慢走出了林府,郑香盈由小翠扶着上了马车,掀开侧边的软帘,朝林牧遥与李氏挥了挥手,眼睛缓缓扫过,就见两位表兄站在那里,脸上都由不舍的神色,不由得呆了呆,赶紧将软帘放了下来,不再看外边。禄伯一甩鞭子,辘辘的声音响起,郑香盈知道马车跑了起来,心里边轻松了不少,坐在那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姑娘,咱们可算是要回去了。”小翠扭了扭身子,如释重负:“咱们这是先去洛阳还是先回荥阳?”

    “小翠你可真傻,咱们自然是回荥阳去,去洛阳做什么?”鲁妈妈搓着衣角儿望了望小翠,出来这么久,她也还有几分想着寿伯了呐。

    郑香盈瞧着鲁妈妈那局促不安的举动,刚刚想打趣她几句,就听马车外边飘进来一个声音:“自然是先跟我去洛阳,这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香盈,你也得送了去给我师父瞧瞧罢?”这话音刚落,马车侧面的软帘便掀了起来,露出了杨之恒一双黑亮的眼睛:“难道你还不敢去见师父不成?”

    郑香盈抿嘴一笑:“谁不敢去见他?我还正想见见焦大叔呢,我要向他告状,你这人不安分守己,老是向大将军请假,才从军一年,都请了两次假了,你以为军营是这般好玩的不成?由着你想来就来,想去便去?”

    “人家还不是着急你。”杨之恒心急得将头往马车里边钻,旁边小翠惊呼了一声:“杨公子,小心卡了头!”

    杨之恒咧嘴笑了笑:“没事,这点把握我还是有!”凑了过来在郑香盈耳边小声道:“香盈,刚刚我可瞧见了你那两位表兄,比我可差得远了,难怪你不喜欢他们。”

    郑香盈白了杨之恒一眼,心里道这人脸皮越发的厚了。杨之恒见郑香盈一个眼风儿飞过来,嘴里却不说话,一张小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得意,真恨不能将她从马车里捉了出来与自己共骑。只是瞧着方妈妈鲁妈妈与小翠都在瞪眼望着他,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讪讪的将头退出去些,隔着软帘大声说道:“你那两位表兄站在门口那模样,可是依依不舍呢。”

    “你都在混说什么。”郑香盈听了只觉好笑,这杨之恒真是闲得慌,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只不过她眼前不由得也浮现出林衡珂与林衡清两张脸来,都是那般怅怅然,眼睛里全是震惊的神色。自己躲了他们差不多半个多月,忽然一日间就定了亲,成了名花有主的人,由不得两位表兄不惊奇罢?郑香盈坐在车里,从软帘一角往外看了看杨之恒,见他高大的身影就伴在马车一侧,嘴角轻轻扬起,微微一笑,今日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最终还是杨之恒占了上风,方妈妈与小翠都站在他那边说先去洛阳见焦大,就连鲁妈妈也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便被杨之恒殷勤的笑影打动了:“姑娘,既然身份已经定了下来,那你是也该去看看焦大爷。”

    见自己的下人们很快都改旗易帜,郑香盈笑着点头:“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说我该去洛阳,那便先去洛阳罢。”禄伯得了指令,挥着鞭子将马儿赶起来,杨之恒满心欢喜在旁边护着马车前行,过了一天多便到了洛阳。

    马车先去了焦大与杨之恒的住处,院子门上挂着一把锁,焦大不在府中,杨之恒将门打开,先让禄伯将马车赶到后院去,然后拿了一锭银子让方妈妈鲁妈妈去买些菜来准备饭食:“我先去豫王府寻下师父,要是他知道香盈来洛阳了,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骑着马直奔到豫王府门前,门房见是杨之恒,都很是惊讶:“杨公子,不是说你在西北从军,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我有要事,请了假回来几日。”杨之恒将马在对面一棵树上栓好:“我先进去找师父了,他在不在府里?”

    “今日似乎没见焦爷进去,只不过也说不定没看仔细,杨公子你且进去瞧瞧,我们家二公子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还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子呢。”门房巴巴结结的笑,心中知道这位杨公子是豫王眼前的红人,自己得罪不起,赶紧弯着腰将他请了进去。

    杨之恒一气奔到焦大在豫王府的小屋,没有见着他的身影,心中有几分惆怅,想了想快步朝许兆宁的院子走了去,怎么着也该寻一个人来分享下自己愉快的心情才是。走在青石小径上,步履轻快,迎面遇着了两个托着盘子的丫鬟,两人见了杨之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杨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杨之恒瞅了瞅,只觉得那两个丫鬟有几分眼熟,却不知道她们是哪个院子里的,点了点头:“我有要事,刚刚回洛阳。”

    望着杨之恒那远去的身影,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左边穿红衣的丫鬟小声问道:“咱们要不要告诉郡主这事儿?”

    “我想应该不少人见着杨公子回来了,恐怕这事郡主迟早会知道,咱们不如早些去告诉郡主,指不定她心情高兴还能打赏银子呢。”穿绿衣的丫鬟想了想,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我想郡主肯定很想见杨公子一面。”

    “说得是,咱们赶紧让郡主知晓。”穿红衣的丫鬟点头赞成,两人飞快的往那玥湄郡主的院子跑了去,只余下小径旁边的金丝柳不住的在风中摇曳着身子。

    “兆宁!”从前院穿过,进了中庭,就见许兆宁穿了一袭淡蓝色衣裳,正拿着剪刀在一株花卉前边将那些枯枝剪掉。杨之恒咧嘴一笑,快步走了过去:“你每日除了看书便是种花养草,这习惯一直没变化。”

    “之恒,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许兆宁瞪大了眼睛望着杨之恒,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便是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将剪刀放在一旁,笑着从花圃里走了出来,伸手在杨之恒肩膀上捶了一拳:“你怎么便舍得回来了?去了一年多,也没见你的人影儿!”

    杨之恒心道中间自己已经回来了一趟,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可嘴里却不好说,只是推着说军营里边事情多,没法子请假回来。许兆宁与他勾肩搭背的往内室里边走,瞧着杨之恒的一张俊脸依旧是白玉一般,连连叹气:“你这人怎么长的,分明每日里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可就不见晒黑一点!”

    “我也奇怪,实在想晒黑!”杨之恒愤愤道:“那些嫉妒我的偏将们背地里都喊我小白脸!切,分明就是看大将军对我好,没有旁的话好说!”

    进了内室,许兆宁吩咐丫鬟上茶,两人在小几前盘腿坐了下来,一幅玉席垫在身下,凉津津的一片。杨之恒伸手摸了摸那幅玉席,心中知道定然又是豫王赏赐下来的,暗道豫王爷对许兆宁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此次回来为了何事?”许兆宁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该不是小事?”

    “是。”杨之恒正等着这句话呢,挑了挑眉毛望着许兆宁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解决人生大事,现儿我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许兆宁听了甚是震惊,茶盏都差点没有拿稳:“你……订亲了?”

    杨之恒骄傲的一笑:“可不是,我的亲事定下来了!”

    “你才十六,怎么就这般着急将亲事定了?”许兆宁好不容易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边,看了看杨之恒那张脸孔,摇了摇头:“大丈夫何患无妻?还未功成名就,没必要这般着急定亲罢?”

    “没办法,谁叫有这么多打她主意的?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杨之恒骄傲的看了许兆宁一眼:“你说说看,像香盈这样的女子,自然要着急定亲的,否则我远在边关,还不知道谁趁着我不在便将她抢了去。”

    “香盈?”许兆宁呆呆的望了杨之恒一眼,很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可是那位归真园的主人郑小姐?”

    第一百九十章谁知错爱女儿心

    杨之恒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许兆宁忽然缓慢下来的语调,只是高高的挑了挑眉毛,戏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了香盈的闺名?难道我有和你说过?”

    许兆宁如梦方醒般“啊”了一声,垂眸望了望摆在小几上的茶盏:“或许罢,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她的闺名了。”

    “兆宁,你说香盈是不是很好?”杨之恒兴致勃勃的继续夸赞了起来:“她聪明伶俐,生得又美,这世间要找出这样一个女子来,可真真是为难。”

    “杨之恒!”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边传了进来,杨之恒与许兆宁抬头一看,便见着穿了一袭轻软衣裳的玥湄郡主站在门口,身后的水晶门帘正在不住的摇晃,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一点点的光投在地面上,不住的变幻着颜色。

    “玥湄,你怎么来了?”许兆宁有些担忧的看了玥湄郡主一眼,她喜欢杨之恒,豫王府里谁都知道,现在瞧着她那模样,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杨之恒定亲的事情,就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杨之恒,你订亲了?和那归真园的郑香盈?”玥湄郡主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撩起裙摆坐在了杨之恒身边:“不是说定亲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哪里来的父母?又是谁给你做的媒人?”

    听着玥湄郡主说得咄咄逼人,杨之恒有几分不快,他板了脸道:“我的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何须你来过问!”说罢看都不看玥湄郡主一眼,朝许兆宁笑了笑:“我师父怎么没有在家,还想今日与他一道吃饭的,许久都没见着他了。”

    “他去了江南,可能这些日子还不会回来。”许兆宁稳了稳心神,极力不让自己那失望的情绪透露出来:“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你回来过了。”

    “没事,我写信给他便是。”杨之恒站了起来,心中有几分不自在,玥湄郡主就坐在他身边,那群袂铺展,有些漫过了他的衣袍,盖在他的衣角上边,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兆宁,你去我院子一道用午饭吗?香盈同我来洛阳了,本来是想带她来拜见师父的,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郑小姐也来了洛阳?”许兆宁惊喜的问了一声,旋即脸色又黯淡了几分,她已经是杨之恒的未婚妻,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一种失落慢慢的从心头扩散开来,直到沁入了五脏六腑,只觉得喉头发紧,心中苦涩的滋味怎么也没办法表达。

    “杨之恒,你在开什么玩笑!”玥湄郡主也跟着站了起来,那艳色的衣裳上精致的刺绣不住的随风晃动着,领口点缀着的宝石也一闪一闪的扎着人的眼睛。她怒目而视的望着杨之恒,口气十分强横:“难道你不知道我二哥也喜欢那郑小姐?你只是我二哥的伴读,又有什么资格去抢我二哥的心上人?我劝你快些撒手,不要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杨之恒吃了一惊,望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许兆宁,许兆宁满脸尴尬,赶紧摆了摆手:“之恒,没这样的事儿,你别听玥湄胡说,她现在只是心情不好,想要惹你生气罢了。”

    玥湄郡主冷笑了一声,望向许兆宁的眼里带了几分不屑:“二哥,你可真胆小,你分明便是喜欢那郑香盈,为何不敢说出来?你不喜欢她,又为何会这般劳心劳力的替她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就准备把这感情埋在心里算了?”

    “玥湄,你够了!”许兆宁气得满色有些发红,这三妹妹是疯了不成?她听了杨之恒订亲的消息心里头不舒服,可怎么着也该压制着点,人家都订亲了,她又何必在这里胡搅蛮缠?一切都成定局,难道不是笑着祝福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之恒,别理睬她,她最近性子有些古怪,我与郑小姐只是朋友,并没有那非分之想,你要相信我。”许兆宁的眼睛平静的望着杨之恒,嘴角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俩是天生一对。”

    “兆宁,你真是这么想?”杨之恒听了这话心情大好,也不管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的玥湄郡主,伸手拍了拍许兆宁的肩膀:“好兄弟,走,去我院子里用午饭。”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只留下玥湄郡主站在那空空的厅里,愣愣的瞧着那不住摆动的水晶门帘,忽然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出门去看了看前边,就见杨之恒与许兆宁已经走过了中庭,心中有几分焦躁,对着两人背影大喊了一声:“许兆宁,你这个孬种,都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

    许兆宁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下,腰杆挺得笔直,但是他没有回头,也只是那略略停顿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的步履,与杨之恒一道并肩走了出去,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仿佛那中庭里从来没有人经过一般。

    玥湄郡主扶着门槛望着那空空如也的中庭,心中一阵失落,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堪堪就要掉下来,她身边的丫鬟鸣柳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二公子与杨公子都走了,咱们回院子去罢?”

    玥湄郡主回手便赏了她一个大耳刮子,跺了跺脚朝她吼了起来:“我回不回去关你什么事儿?没眼色的东西!一个个都跟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不说话,一开口便让我觉得心里烦躁。”她一年多没有见过杨之恒了,这一年多里头,她板着指头数日子,日日盼望着杨之恒能回来看她。

    今日杨之恒是回来了,可却给了她一记闷棍,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订亲了,还是那个归真园的郑香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他?难道他不知道二哥很喜欢郑香盈?他们两人怎么能无视别人,就自顾自的订亲了?玥湄郡主越想越难过,眼中的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摔在地面上,一点点黑色的印记晕染开来。

    从袖袋里摸出手帕子,玥湄郡主挪了挪脚步,却只觉头上一阵钻心的痛,身边的丫鬟惊呼出声:“郡主,那水晶门帘将你的簪子勾住了!”她冲出来太匆忙,顶了一头的水晶,那水晶有方形有菱形,中间有着透明的鱼线,正好挂住了她的八宝琉璃簪,才一抬脚,那簪子便勾着头发飞了出来,拉着几根发丝,隐隐作痛。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玥湄郡主头上的水晶门帘与簪子理通顺,几人不敢说话,只是垂手低头瞧着走廊地面上玥湄郡主的影子,她的头发散乱,状如女鬼,只是没有人敢出声提醒她,生怕就像鸣柳那般触了霉头,到时候免不得挨几个耳刮子。

    “走,跟我去锦绣园。”玥湄郡主咬咬牙,无论如何她也要赌一把,杨之恒还只是才订亲,况且还说不定根本不是礼数周全,至少焦大人都没有在洛阳,这父母之命又如何说?玥湄郡主大步走向豫王府的内室,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母亲,让她许了自己与杨之恒的亲事才行。

    “湄儿!”见着玥湄郡主首如飞蓬的走了进来,豫王府大吃了一惊,朝玥湄郡主招了招手:“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怒目瞪了跟着的那几个丫鬟一眼,恨恨说道:“怎么都没长嘴巴不成?见着郡主这模样,也不会提醒一声?”

    玥湄郡主也没管这么多,只是委委屈屈的走到豫王妃面前,整个人就朝她身上滚,一双手攀着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味,忽然间鼻子一酸,大声的哭了起来:“母亲,母亲,我心中好苦。”

    豫王妃唬了一跳,女儿整日里快快活活的,还从未见她如此伤心过,这又是为何?她伸手摸着玥湄郡主的头顶,轻声劝道:“湄儿,怎么了?你遇着什么不顺意的事情了?快给亲说说,让母亲替你想主意。”

    玥湄郡主陡然坐直了身子,眼珠子盯住豫王妃不放:“母亲,我想要嫁杨之恒。”

    豫王妃听了这话,怔怔的望着泪流满面的玥湄郡主:“湄儿,他身份不合适你,门不当户不对的,如何能成亲?”

    “为何一定要揪着他的门第说话?”玥湄郡主见豫王妃不答应,又气又急,一双腿儿蹬着地面踩得砰砰的响:“母亲,你非得要我嫁了什么王爷世子才行?嫁了那些门第高的,湄儿一辈子不快活,还不如不嫁呢!杨之恒才从军一年便升了五品的官职,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前景,有父王提携着,由不得他也能步步高升,到时候封侯拜相也说不定。”

    豫王妃听了玥湄郡主的话,微微一呆,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亲事来,她嫁给豫王,人人称羡,都说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可这么多年过来,究竟这其中的滋味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头知道。现在听着女儿在她耳边哭得声嘶力竭,头发散乱,眼睛红肿,看得她好一阵心酸:“湄儿,你且莫要哭了,快歇着。”一边冲着几个丫鬟呵斥道:“还不快些去给郡主打净面的水过来,替她重新梳妆!”

    “母亲,若是你不答应,湄儿便不用再梳妆净面了,反正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再梳妆打扮又如何!”玥湄郡主攀住豫王妃的肩膀,哭得十分伤心:“母亲,我真不想活了。”

    “湄儿,你是在说什么傻话!”豫王妃紧张的将她的身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部:“你快莫要犯傻了!你真是一心想嫁了那杨之恒,母亲且去与你父亲说说看,若是他同意,便让杨之恒遣了媒人来豫王府提亲。”

    豫王妃才说完这句话,玥湄郡主便想到了杨之恒已经订亲的事情,悲从心中来,眼泪珠子又簌簌的掉了下来,抱住豫王妃的肩膀,呜呜咽咽的落泪不止。

    “你这是怎么了,湄儿?”豫王妃见女儿今日神色实在不对,拿着帕子替她拭去泪珠子:“我这不都答应你了?为何还伤心哭泣?快些莫要哭了,先重新梳妆一番。”

    玥湄郡主听了这话更是伤心,趴在豫王妃的肩膀上,抽抽搭搭没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