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楚王野心欲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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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晚上,京城的街道几乎鲜少有行人,只有几辆马车正在匆匆忙忙的往宫苑方向行走,马车上坐的都是进宫去参加宫中晚宴的皇亲国戚们。

    大周朝的习俗,除夕中午是最隆重的,家里要祭祖,一起吃团年饭,晚上一起围炉闲话等着子时的到来,这也俗称“守岁”。皇宫里也差不多,中午是有皇上领着宗室们祭祖,晚上设家宴,招待所有的皇亲国戚,第二天初一,开春第一日,皇上先带领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去天坛祭天,中午颁赐百官宴,官员们入万春园领席,以示君臣和谐,上下一心。

    今年的家宴不比寻常,封王在外的宗室们大部分都回来了,这可是近几年都没有的事情。大周被封王且有自己领地的宗室,没有奉召不能进京,而今年的家宴里却见着了不少封王在外的宗亲,这不能不让人心中猜测其中原因。

    当许璟被人搀扶着出来的时候,众人觉得这个猜测已经被证实,皇上面容消瘦,眼神枯涸无光,他瞧上去就如一支灯光微弱的蜡烛,只消来一阵风,便会随时熄灭了光焰。

    “油尽灯枯之征。”楚王坐在左首的位置上,心中有几分微微的欢喜。他自小便得父皇宠爱,可因着那一干老臣力劝要立嫡长,许璟乃是母后的长子,最符合条件,父皇无奈之下才立了他为太子。

    眼睁睁的瞧着他为太子,为皇上,而自己只能是一个被贬出京的王爷,虽然江南富庶繁华,可毕竟没有坐拥天下,这已经成了他心中无法掩藏的痛。许璟如何能与自己相比?平庸无奇,就仅仅因为比自己早出生两年,他能坐北朝南,领一世荣华,天下之人皆俯首听命,口呼万岁,而自己却只能被人称为王爷,也只有江南这边的百姓对他尊敬如天。

    对于那张龙椅的*从来没有减少过,特别是当许璟这么多年没有子息。楚王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这么多年他都在辛苦经营,自己虽然在江南,可朝堂里的人脉却一点也不会少,暗地里他也在加强军队的扩建,将他们极其隐秘的分布在各指挥卫所,还有些藏匿于深山老林里边。

    一切都做得很顺利,许璟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觉察,每年宫里来的时臣送到王府的东西都很丰盛,圣旨上的用词也极尽溢美,楚王有些藐视许璟,凭他这样的能力,也想做皇上,实在太差了些。

    今年十一月底,中书省的郑政事送了急件给他,称皇上病情十分严重,要他做好准备随时可能会有圣旨来楚地,让他奉召进京。楚王心中十分欢喜,紧锣密鼓的做下各种部署,等到了十二月初,果然圣旨到,他立即点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带领了八百轻骑护送他进京。

    现在看着许璟这模样,楚王觉得一颗心稳稳当当的放在了肚子里边,皇兄这病是熬不了多久啦,大周的锦绣河山过不了多久便会落入他的手里。晚宴上自己被安排坐在左首,无疑也表明了皇兄的态度,大周以左为尊,看来皇兄十分属意他来接任。

    瞧了瞧坐在右边的豫王与鲁王,楚王心中冷笑了一声,鲁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寻常妃嫔,可他竟然也在肖想这张龙椅,真真是自不量力。听说鲁王与朝堂里的一些重臣们经常有书信来往,遇着那些重臣们家中有红白喜事,甚至还派人前来送礼,这般巴结,其用心明眼人谁不能看出他的用意?只可惜身份管着在那里,他的母亲只是太妃,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太后。

    转了转眼睛,楚王的眼神落在了豫王的身上,他是母后最小的一个儿子,自然更得母后娇宠,可也是因着母后娇宠,他仿佛一直胸无大志,只会舞文弄墨,只喜风花雪月。他生得一副好模样,还是在宫里做皇子的时候,那些贵女们进宫见了他便将一颗芳心都托付在他的身上,结果出乎意料,他却只娶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他的王妃唯一可以让人另眼相看的只有她的出身。

    豫王妃是陈国公府的小姐。

    大周有几位国公,可这里头却只有陈国公府气势最大,自大周建国来,陈国公府出了几位皇后,王妃更是不知凡几。多年的逐渐发展渗透,陈国公府的势力已经浸淫到了大周朝堂们每一个角落,就如那几百年的大树,有着庞大的根系,要将它连根挖出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若干年前,大周街头巷尾曾流传着一句话,娶陈氏女者得天下,据说这是一位有名的相士占卜国运得出来的结果,他的皇兄娶了陈氏女,果然得了天下,父皇立他为太子,然后他稳稳当当的接下了这份江山。

    他不甘心,他也想娶陈氏女,可父皇偏偏不让他如愿以偿,却将陈皇后的堂妹指给了豫王。豫王算什么,自小便是自己欺负的对象,他即便是娶了陈氏女,也绝对得不到这江山。楚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别说只娶了一个陈氏女,即便将陈国公府所有的小姐都嫁了他,这花花江山也落不到他手里边去。

    “开宴!”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仿佛缕缕在耳边回荡,一群打扮得异常妖娆的舞女们走到了大殿中央的红色猩猩毡上,长长的水袖舞动了起来,就如春风抚摸过人的脸庞般,那五光十色的裙袂飘飞,柔软缱绻的交织在一处,缠绵得不能分开。手指足尖灵活得就如小蛇一般,不断在空中变幻着各种姿势,瞬间如莲花盛放,顷刻里又如孔雀啄翎,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大殿里德香炉吐出袅袅白烟,靡靡的音乐悠扬入耳,似乎能让人忘却自己尚在人间,眼之所见,耳之所问,光怪陆离色彩纷呈。楚王一边斜眼看着那群舞姬,一边溜眼望了望许璟,见他靠坐在那里,几乎没有用饭,旁边陈皇后用玉箸夹了菜送到他口边,他才张口吃一点。不知他究竟还能活多长时间?楚王望了望陈皇后,心中有几分感慨,皇嫂也该快四十了,可却依旧不见老,那容颜瞧着不过将近三十岁人,秀丽妩媚。

    她也算吃了不少苦,宫闱倾轧里她被迫出宫两年,在清凉寺为大周国运祈福,青灯古佛的日子实在也难熬。回宫以后又要面临着许璟无子的问题,每隔几年便要替他添置新人,可直到现在却还是颗粒无收。

    楚王望着陈皇后,忽然有一丝怪异的想法,若是她嫁了自己,现在当中宝座上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他静静的打量着当中宝座上的那一对人,眼神十分复杂,陈皇后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朝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似乎给了他一种信心,楚王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边,看来皇兄皇嫂两人确实是挑中了自己来承继大统,否则怎么会对他如此热络?左首的位置,那含义深远的笑容,楚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掉进了熔炉里边,到处都是火,烧得那颗心滚烫不已,扑扑的跳得厉害。

    夜宴进行得有条不紊,舞姬们退散以后有司乐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没有半点混乱。大殿内外有大批宫中侍卫,眼睛盯着大殿里每一个角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不同寻常的可疑点。只是他们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这夜宴进行到最后,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五弟。”楚王走出大殿,望了望从里边走出来的豫王,脸上带着笑容:“五弟,多年不见,你依旧还是那样风采依旧。”

    “三哥也也是一样?没见一点老相。”豫王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裳被寒风一吹,不住的飞扬了起来,白色的蜀锦袍子在大殿门口红色的灯笼映衬下显得格外干净,晃晃的一片白色与身后的雪地映衬在一处。

    “明日要去天坛祭天,早些歇息,早些起来。”楚王望着豫王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兴奋,明日祭天出来以后,或许许璟就该宣布这皇太弟的人选了,舍我其谁?楚王昂头挺胸站在那里,瞧着豫王,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轮红红的太阳高高升起,照着大地一片温暖。新春新气象,仿佛一切都与昨日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快气息。豫王骑着马跟着许璟那华贵的车辇慢慢往天坛方向前进,手心里微微沁着汗,他不知道今日许璟究竟会不会宣布皇太弟的人选,可他却有一种执着的向往。

    司仪官在天坛前边站着,许璟由陈皇后搀扶着从车辇上慢慢的走了下来,在场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的脚步。

    许璟似乎走得很稳,没有身子摇晃的迹象,他一步步的挨到了天坛前边,站定了身子,照着司仪的喊话一步步的做下去。

    执香,跪拜,祭天,致祷词。

    他没有任何失误,虽然是在陈皇后帮助下进行,可毕竟还是顺利完成了每一步。

    “看来皇上的身子其实不错。”天坛之外有人小声议论,就如针尖一般刺着楚王的心,他捏了捏拳头,心中有微微的失落,难道他都猜错了不成?

    祭天仪式结束,文武百官偕同皇上回万春园,准备领百官宴,这时就见天坛前的许璟抬起手来,几个内侍缓缓躬身走了过来,走在最前边的八喜从托盘里拿起一幅黄绫,当着众人的面慢慢的展开。

    楚王的心提了起来,似乎蹿到了嗓子眼上,马上就要滚落出来,他的直觉,那便是许璟册封皇太弟的诏书。

    天坛周围已经没有一丝声响,众人皆把目光投在了那张圣旨上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尖细的声音响起,可却一点都不含糊,清清楚楚的将每一句话都送到了天坛附近的文武百官耳朵里边:“朕已过五十,膝下无子,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特……”

    第三百零七章楚王心大欲谋逆

    楚王不可置信的望着天坛的前坪,豫王正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那道圣旨。

    怎么会是豫王?他脑子里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若是要立皇太弟,那人选自然是他!昨晚夜宴的位置,陈皇后对他的笑容,都不是暗示?

    可来不及让他多想,周围的文武百官都已经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弟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承继之事已经定了下来,大周也稳定了一半,总算皇上想通了。

    豫王不敢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不跪拜,也只能跟着跪拜了下来,低头望着地上的一层白雪,映着天上一轮红日,十分刺眼。

    百官宴上,豫王的位置安排在了许璟的左边,陈皇后朱唇微启宣布开宴,一时间万春园呈现出其乐融融的场面。

    这喧嚣的午宴里,虽然瞧着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可还是有不少官员暗地里十分惊恐。食不知味的将午宴用完,从皇宫里一出去便直奔楚王府。

    楚王府别院在京城外边的南郊,是楚王回京时下榻的地方,素日这里并无太多车马,今日却情况迥异,雪地里一条条马车的车辙横七竖八,将那雪地压得一片泥泞。只是那些车马并没有在别院大门口停下,而是悄悄开去了角门那边。马车里的人在那里下车,然后有人引着从那边进去。

    “王爷!”正厅里满满登登坐了一屋子人,个个脸上都是焦急神色:“今日之事可真是出人意料!”

    楚王沉重脸没有说话,手紧紧的捏成了一个拳头,这些话便如针尖一般扎着他的心,出人意料!谁会想到竟然有这般风云逆转?左首者为尊,昨晚的夜宴,他分明就坐在左边!

    “王爷,咱们总归要快快想个应对的法子才是。”有人缓缓开口:“这事肯定早就有预谋了,朝堂里头支持豫王的并不多,为何皇上回忽然选中豫王?这是一件极其蹊跷的事情。我想这背后定然有人在给豫王造势。”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问题是咱们现儿该怎么办。”有人心浮气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这站队可不能站错,站错了,那便搭上了身家性命。原本瞧着楚王十分得势,考虑良久才站到他那一边,没想到这皇上怎么竟就突发奇想了。

    “还能怎么办?”一个看上去颇为老迈的官员摇了摇头:“咱们现儿有两条路,第一条,便是佯装听命于皇太弟,皇上诏书中已经说让他监国,监国毕竟不是承继大统,咱们便想法子找出他不适合为一国之君的事儿来,齐心协力再奏皇上,让他改立楚王为皇太弟。”

    众官员听了一片默然,心里掂量着这法子的可行性,历朝历代里都有太子监国的时候出了乱子,太子因之被废的先例,这法子也不是不可行。太子都被废,更何况是皇太弟。

    “敢问傅大人,那第二条路是什么?”楚王听得来了兴致,这让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看来这群官员还是尽心尽力想要辅佐他登上皇位,自己还是有些势力。

    “第二条路便是决裂,楚王,你现在明里暗里有兵马几何?”那位傅大人眯了眯眼睛,沉着声音问道。

    “兵马?”楚王沉吟了一声,这可是他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说了出来?他呵呵一笑:“不就是三千?这是咱们大周的旧制,王府配备三千兵马。”

    傅大人听了嘿然无语,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第二条路子便是绝路,不提也罢。”他朝楚王望了一眼,目光犀利,站起来拱了拱手道:“楚王若是有意,不妨试一试前边这法子,我便先告辞回府了。”

    傅大人一走,旁的官员也陆陆续续的走了,正厅里边只留下一个人依然坐着没有动静。楚王看了看他,低声问道:“郑大人,你觉得傅大人第二条提议如何?”

    郑信达抬头直视楚王,只简洁的说了一句话:“可行。”

    “可行?”楚王沉吟了一声:“现在京城禁卫军十万人,我招募的军队不过十万,而且还要千里迢迢来京师勤王,真真可行?”

    “京城虽有十万禁军,可却并非精锐,大部分禁军头领都是靠着祖荫上去的,实则极其无能。禁卫军的操练这两年也颇为松懈,与楚王精心操练出来的十万兵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郑信达细细的替楚王分析,心中也是焦躁。

    自己的妹子郑德妃也委实太没眼光了,竟然将宝压在了楚王身上,结果没想到皇上竟然选中了豫王。唉,只是这事情太出乎意料,任凭是谁,也想不到豫王会成为皇太弟,从豫王素日的所作所为来看,都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这里头实在有些古怪。

    “可是除了京城禁卫军,各地还有兵马,这胜算未免太小。”楚王皱了皱眉头:“郑大人可还有好法子?”

    “楚王,你不是与北狄那边有联系?”郑信达瞄了楚王一眼,心中暗道这位王爷真是狡猾,什么话儿都想要戳着自己说,难道他心中便没有把握?

    “北狄?”楚王眯眼看了看郑信达,没想到郑德妃竟然如此愚笨,连这种机密都透露出去,虽然郑信达是她的亲哥哥,可这事关重大,怎么能随意说出去?只是郑信达已经知晓此事,自己若是欺瞒他显得十分没有诚意,楚王决定还是该坦诚待之。“是有些往来,莫非郑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与北狄人商议双面夹击?”

    “不错。”郑信达点了点头:“方才我仔细算过,从楚地至京城,中间要经历大约十二个指挥卫所,期间有半数乃是支持楚王的武将,楚王这十万精兵从江南起兵,沿路有人呼应,定然能将其它指挥卫所打个措手不及,等着楚王到了京城时,那便已经不是十万精兵,一路收编整改,二十万都不成问题。”

    听到此处,楚王不由得兴奋了起来,重重一拍桌子道:“此言甚得我心!”

    这些年来,他一直尽力在收买人心,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买通,江南富庶,给了他资本,也让他的野心慢慢膨胀起来,他不甘于偏居江南,他更渴望的是达到那权力的顶端。

    和北狄私下联系是去年才有的事情,这是他想到的最坏的一步棋,若是不能如愿以偿承继皇位,他会约北狄与他一同进攻,双面夹击,不愁打不下这大好江山。现在听着郑信达如是说,他仿佛更稳了心神。

    “王爷可速回江南布置,我们这边暂且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豫王的把柄,也好让你师出有名。”郑信达沉吟了一声,又加上了一句:“王爷,若是人手宽裕,可分两路进攻。”

    “两路?”楚王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郑大人莫非是说派一路兵马去豫地?”

    “正是。”郑信达点了点头:“我的侄女在豫王府替我们打探情况,她的来信里写得很清楚,豫王并没有招兵买马,只有王府亲卫,楚王只消派一支精锐便能长驱直入洛阳,将豫王府攻陷下来,到时候控制了豫王家人做人质,不愁豫王不乖乖拱手让位。”

    “不错,郑大人考虑周到。”楚王点了点头:“荆州那边有我心腹爱将,都不用我从苏杭这边发兵,直接从荆州派一支兵马便可。”

    “对了,还有一个人楚王可手到擒来,虽说她并不重要,但捉拿到手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害处。”郑信达想到逍遥在外的郑香盈,心中便恨得牙痒痒的,这七房的丫头,胆大妄为,竟然屡次与郑氏作对,甚至还叛出郑氏家族,真真是目中无人,自己可得替父亲母亲好好出一口恶气才行。

    “郑大人,这人是谁?”楚王见郑信达脸上神色扭曲,心中好奇,究竟是谁让这位郑大人如此恼怒?

    “此人乃豫王义女,祖籍荥阳,去年由皇上亲赐了国姓与郡主之号,名字唤作许香盈。”郑信达整了整衣袖,脸上表情稍微有所缓和,可心中依旧愤怒不已:“此人现在正在苏州,准备参加苏州一年一度的赏梅会。”

    “哦,一个异姓女子能得皇上赐国姓和郡主封号,想必也定然不同寻常。”楚王十分感兴趣,连连点头:“本王倒也想看看我这位侄女儿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能让我那五弟如此欣赏于她。”

    “楚王见面便知。”郑信达摸了摸胡须站了起来:“下官先告辞了,预祝王爷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官道上奔跑着大批骏马,飞速的往南边前进,楚王的车辇走在中间,马匹马拉着跑得平稳而欢快。京城的城墙上站着几个人,正注视着那飞速往城外奔跑的骏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果然如娘娘所料,楚王回属地去了。”

    “接下来他该是想着法子要做些什么事情了?”一个声音十分尖细,不似常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些阴柔,听着让人有几分不舒服,可他周围的人还是毕恭毕敬,没有谁敢有半分不适的神色。

    “回公公的话,自然是如此了。还请公公回宫去报与娘娘知晓,就说宫外已有安排,还请娘娘斟酌着宫内动手。”说话的声音十分细微,可依旧能让那位公公听得很是清楚,那公公将盖住大半张脸的斗篷拉了拉,声音压得更低:“务必要保护豫王的安全。”

    第三百零八章赏梅会危机重重

    苏州的香雪海是赏梅的好去处,这里梅林绵延数里,而且品种繁多,各色各样的梅花,白的如雪红的似霞,黄色如锦绿色似帛,远远的望过去,就觉得似一幅杂色的锦缎,耀耀的闪了人的眼睛。

    一年一度的赏梅会在正月十四开始了,郑香盈一大早便带了小翠与鲁妈妈她们往这边过来。为了参加这次赏梅会,她已经准备了很久,还在正月初八便去拜会了苏州花会的会长,向他详细了解了这赏梅会的事宜。

    那位杨会长听说郑香盈千里迢迢来参加赏梅会,也十分感动,连忙答应到时候会给归真园预留一块场地:“只需交一百两银子,我们便会替你们归真园搭建一个台子,到时候可以将你们的精品梅花抬到那里供人观赏。”

    这苏州的赏梅会与洛阳的差不多,由游客来决定梅花的优劣。每位交银子进场的游人可以分得两块小木牌,游赏完毕以后便可去主席台那边投票。台上设有小箱子,上边标明着参赛的各个园子,喜欢哪两家的,便将木牌投入那两家的箱子里边。当然,也有特别喜欢某一家的,那便将两块木牌都同时投进去也可以。

    每家园子会派一个人在箱子旁边监视,以免被人偷梁换柱的调了包,郑香盈想了想,派了方妈妈过去观场,方妈妈嘴巴十分泼辣,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由她去监票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姑娘,我去替你拉人来看咱们的梅花。”小翠扯着郑香盈的手不住摇晃:“你和鲁妈妈就在咱们的台子这边站着便是了。”

    “去罢,去罢,我知道你口齿伶俐声音清脆,能将那些游人们吆喝到我们归真园的梅花树旁边来。”郑香盈嗤嗤一笑,伸手拍了拍小翠的肩膀,替她掸去一点刚刚从树上坠落的雪花末子:“自己仔细,别逞口舌之利和旁人争吵,还要留心脚下路滑。”

    “我知道。”小翠笑嘻嘻行了一礼,大步朝外边走了过去,鲁妈妈笑着向郑香盈说道:“这边有我和周妈妈在便是了,姑娘可以先自己到处去转转。”

    鲁妈妈知道郑香盈最喜欢的便是种花养草,不如让她去游园,自己和周妈妈在这边坐镇便是了。郑香盈听了鲁妈妈的话,心中也颇有几分心动,看了看时辰尚早,日头才在升起没多高,点了点头道:“我先去转转,妈妈仔细留意着。”

    这次郑香盈只带了五株梅花过来,三株约莫一人高的梅花树,还有两盆盆栽骨里红。这两盆骨里红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约莫都有大半人高,一株做成凤舞九天的造型,而一株做成了嫦娥奔月。

    两盆梅花造型格外精致,上边开的花朵也很是鲜艳,一盆骨里红的颜色很正,是那种深红颜色,嫣然如醉,另外一盆却因为嫁接的老梅桩品种关系,颜色带有一点娇嫩的粉色,红得不是那般彻底,但两盆梅花的枝干都是殷红如血,与一般梅花树完全不同,看着便觉玲珑剔透,让人目眩神移。

    在自家台子边上兜了一圈,郑香盈这才迈步往前边走了去,她披着大红色羽纱斗篷,就如她带来的骨里红梅一般,十分耀眼。鲁妈妈望着那红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才转过脸来与周妈妈说着闲话。

    “姑娘真是会种花,这般好看的花儿她是怎么种出来的?”周妈妈有些羡慕的看着台子上摆着的几盆花,啧啧称羡:“竟然连树皮都是红色的呢。”

    “这花是从另外一棵树上剪了枝子移过来的,另外那棵树是我们姑爷在山里头找的。”鲁妈妈提到杨之恒便眉开眼笑:“别看我们家姑爷年纪轻,现在都是从四品的官儿了。”

    “哟哟哟,能有多大岁数,就从四品了?我记得我们老爷到三十多岁上头才做到从四品呢,你们姑爷可真是个人才!”周妈妈眉毛都挑了起来:“那也怪不得,你们家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自然要配个有本事的姑爷。”

    “可不是吗。”鲁妈妈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几个人从旁边走了来,对着台子上几株梅花指指点点:“荥阳归真园?荥阳跟苏州,那可是相隔千里,怎么竟然来这里参加赏梅会了?”有人瞧了一眼台子旁边的木牌上写着的字,不由十分惊奇,看了看鲁妈妈道:“是你们俩人种出来的?”

    鲁妈妈连忙摇头:“哪能呢,是我们家小姐种出来的花。”

    “那她人现在何处?我想与她谈笔买卖。”来人显得十分财大气粗:“这种梅花我还没见过,实在是稀罕。”

    鲁妈妈听着是要来买花的,心中高兴,连忙告诉他:“我们家小姐去赏梅花了,这位爷若是有意买花,还请等着这赏梅会分出名次再过来商谈罢。”

    那人瞧了鲁妈妈一眼,也不吭声,带着人便走开了。周妈妈瞧了瞧那人的背影,拍着胸口道:“这人瞧着有些古怪。”

    “古怪?”鲁妈妈有几分不解:“古怪在哪里?”

    “你瞧他身上的穿着,衣料并不是很上乘,我菜他不是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可他开口便要买这梅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便觉得有些古怪。”周妈妈深思着望了望前边,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可她依旧觉得有几分不安。

    “财不露白,有些人未必一定会将银子花在穿着上。”鲁妈妈听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千人一面,咱们也不能将人看死了。”

    日头慢慢的升了起来,郑香盈漫步走在香雪海的梅林,触目所及,皆是开得正盛的梅花,有的攒在一处就如花球一般,有的孤傲的分散点缀在树枝上,还有的时而在一处又时而零碎的分开,就如跳跃的舞步一般,让人摸不着头绪,只觉活泼可爱。

    游人逐渐多了起来,到处都能听着有人在品评着梅花,郑香盈侧耳倾听着,极力想知道游人们更喜欢什么样的品种。才听了几句,便听着有人说起了归真园:“今年的赏梅会倒也怪异,竟有人从豫地的荥阳来苏州参加这赏梅会。”

    “可不是,刚刚才看到,那梅花着实好看,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品种,甚是新奇。”有人接口称赞:“我刚刚兜了大半圈也没见着比那两盆红梅更独特的了,准备将牌子全投给那归真园。”

    郑香盈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欢喜,看起来物以稀为贵这句话没有错。骨里红放到前世,也说不上是什么特别珍贵的品种,它只是朱砂大类中的一种而已,除非那梅桩造型新奇,花朵颜色出众,才能卖到高价,一般般的也只不过是几百块钱罢了,放到大周,不过二两银子呢。

    只是现在大周还不见这骨里红的品种,所以她这花儿自然十分稀罕,特别是那两盆骨里红的造型新颖别致,摆在那里流光溢彩,由不得人不喜欢。郑香盈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人品评梅花,走了大半圈,只觉得脚有些累,见着前边有个小凉亭,于是准备去那亭子里头歇歇脚。

    刚刚坐下,就见亭子外边来了几个人,似乎正在打量自己,郑香盈心中有几分不安,深深懊悔自己有些鲁莽,不该一个人单身来游园,指不定是一些浮浪子弟,见着自己落了单想要来调戏自己。

    郑香盈摸了摸袖袋,那根铁管还在,她心里才略微安稳些,不管怎么样,只要旁人敢来惹自己,自己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握住了铁管藏在衣袖里,默默的等着那群人走上凉亭。

    那群人在下边说了一阵子话,又慢慢的朝前边走了去,郑香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想多了。她将手慢慢松开,手心里边已经沁出汗来,拿出帕子擦了一把,郑香盈站了起来,举步往入口走去,她觉得还是回到自己台子那边去比较稳妥,与赏梅相比,安全更加重要。

    走在路上,郑香盈总觉得背后有眼睛在窥视她,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她的步子越走越快,只希望能将这不好的感觉给甩在身后。可她走得快,后边跟随的脚步声也越走越快,她慢下来,后边的脚步声也随之慢了下来。

    被人跟踪的感觉实在不好,郑香盈走了一小段路,忽然间索性站定了身子,猛的转过身来望向后边,就见有几个人措不及防的也站在了那里,呆呆的望着她,脸上俱是一种意外的表情。

    “你们几个一直跟着我,所为何事?”郑香盈平静的看着那几人,没有丝毫畏惧,她特地挑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停下来,也好给自己壮胆。站在她对面的那几个,穿着一色的绸缎衣裳,可怎么都有穿上龙袍也不像皇上的感觉,他们身上完全没有富贵人家的那种气质,瞧着那脸盘眉眼,十分粗鲁。

    “哟,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跟着你?莫非你正是想要我们这般做不成?”为首那个嬉皮笑脸的凑上前一步,眼中有一丝让郑香盈捉摸不透的光芒。

    不,他绝不是一个浮浪子弟,郑香盈心中警铃大响,那些浮浪子弟,从眼神里边便能看出,可眼前这人,眼中分明精光四射,与焦大看人的眼神有些相似。她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小铁管,只希望他轻视自己,待他走上前来,瞧准时机下手。

    “我听闻苏州民风淳朴,怎么在这赏梅会上也竟然有这种浮浪子弟?”郑香盈吸了一口气,倒退了一步,大声朝那人怒叱了一句,声音悠悠扬扬的传了出去,周围的人都好奇的转过头来往这边看。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赌,赌围观的游人不会袖手旁观,她特地将苏州民风淳朴放到最前边,目的就是想要激发出周围那些游人的良善之心。她的想法没错,果然旁边有人围拢过来,站在郑香盈的前边,皱眉望了望那几个人:“你们几个莫要调戏良家女子,免得败坏我们苏州人的名声!”

    那几人怔了怔,望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悻悻的看了郑香盈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往前边走了去。郑香盈瞧着那几人越走越远,这才放下心来,朝周围那些人道谢了一声:“多亏各位出手相助。”

    “姑娘,你一个人游园有些不妥当,可否还有同伴?”有好心的人见郑香盈形单影只,不免担心:“你生得美貌,若是落单了,遇着那轻浮的人,恐怕会吃了亏去。”

    “我还有同伴就在前方入口处。”郑香盈稳了稳心神,朝那好心人微微一笑:“我是从外地赶来苏州赏梅花的,我的贴身妈妈正在那边等我呢,再次谢过各位。”

    “姑娘,不如我们一家把你送到那边去罢。”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指了指身边的妻儿道:“我这小儿子吵闹着要回家去,我们正准备出去。”

    “多谢这位大叔了。”郑香盈深施一礼,连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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